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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五十八章 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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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崢和胡鹹去了富家。

富家雖然住在山溝裏,可是房子實在是氣派,三進的大院子,足夠幾十口人居住了。富家人口不多,留在院子裏的只有少數幾位主子,剩下的都是一些家丁,仆人,護院什麽的。

因為之前胡鹹已經打探過了,故而這次他們輕車熟路,很快就來到了富長河的院子裏。

夜深人靜,整座富宅漆黑一片,只有大門口掛著的兩個燈籠,散發著淡淡的光暈。

楊崢趴在屋頂上,悄聲問胡鹹,“你確定秘道在這兒?”

胡鹹把臉上罩著的黑布扯下來,道:“你還不知道我的本事?我是聞著味兒來的!”他伸出兩根手指做了一個行走的動作,還給楊崢遞了一個眼色。

楊崢道:“行了,那咱哥倆下去探探?”

胡鹹把黑布重新戴好,道:“走。”

兩個人飛身躍下,輕巧地落在院子裏,幾乎沒有發出任何聲音。

富家的防衛並不是十分森嚴,村子裏的人都很淳樸,那些小偷小摸的人都不敢到富家來偷,所以富家人只有幾個守夜的家奴,並沒有什麽巡邏隊伍。

胡鹹來過一次,知道富家人都沒習武的,而且家裏的那些護院也只是空有些力氣,都是假把式。

兩個人沒有驚動任何人,很快就來到了富家的後院。

富家的祠堂設在這裏,裏面擺著的都是富家先祖的靈位。屋子不大,收拾得幹幹凈凈的,還能聞到淡淡的檀香味兒。

胡鹹從懷裏掏出一根細長的鐵釘來,三兩下就打開了鎖,兩個人輕手輕腳的進了屋,關好門,很快就來到了胡鹹所說的那處暗門。

一個不起眼的角落裏,某處墻體中空,胡鹹找到機關,輕輕一擰,暗門就出現了。

兩個人相視看了一眼,警惕地走了進去。胡鹹從懷裏掏了一個火折子,小心翼翼的點著。

暗門的那一頭,是個不大不小的暗室,裏頭擺了好幾口大箱子,還有一些零碎的小物品。

楊崢將其中一口箱子打開,發現裏面都是一些金銀珠寶,瞧著都是不俗之物。

胡鹹上前一看,當下把眼睛瞪得大大的,悄聲道:“乖乖啊,珠光寶氣,這富家的家底也太厚了吧?”他當下把其它幾口箱子一一打開,果然,裏面裝的都是一些值錢的東西,大多都是金銀玉器,珠寶首飾,每一樣都是身價不菲。

楊崢若有所思。

胡鹹就順手抄起一個錦盒,打開一瞧,裏面卻是一對杯子。

那杯子不過三寸高,材質像是玉的,通體光滑無暇,還散發著暗暗的瑩光,在漆黑的暗室中特別明顯。

“夜光杯?這可真是好東西,價值連城啊!”

楊崢拿過來一看,還真是夜光杯,他看了看那盒子,還特意瞧了瞧夜光杯的杯底,心裏頓時有了計較,“哥哥,把杯子放回去,咱們走。”

“啊?啥意思?”胡鹹只道:“你這是心裏有主意了?不是,兄弟,咱們就這麽不聲不響的走了,這,這也不是你的做派啊!”

“說什麽呢!咱們先離開,路上說。”

胡鹹見他說得鄭重,當下點了點頭,兄弟二人動手將箱子都蓋好,離開了暗室。

兩個人出了祠堂,將門鎖好,在沒有驚動任何人的情況下,離開了富家。

二人騎馬,狂奔在鄉間的土路上。

胡鹹忍了半天,到底還是沒忍住,他勒緊韁繩,把馬停了下來,問了楊崢一句:“兄弟,到底怎麽回事?”

楊崢也停了下來,一邊摸著馬脖子,安撫自己的馬,一邊道:“我若猜的沒錯,咱們拿的這對杯子,應該是當初番邦進貢的貢品。”

“啊?”胡鹹楞了一下,接著道:“富家祖上可是馬賊出身,有這種不義之財倒也不奇怪,只是貢品……這下子他們家事大了。”

楊崢道:“我們把這對杯子的事情告訴縣令,讓縣令去抄富家,治他們的罪。”這樣一來,富家人也算得了報應,杜家那邊的危機自然而然的就解除了。

“這……富家不會被滿門抄斬吧?”那可就作孽了。

楊崢搖了搖頭,“時過境遷,這杯子應該是百年前之物,影響不大。富家頂多是私藏貢品,且不知者不怪,到了最後,大事化小,不會那麽嚴重。除非他們是傻子,非說自己知道這是貢品,否則,不會有大事。”

胡鹹想了想,“百年前之物,難道那兩個杯子,就是當年赫赫有名的‘江塘劫案’裏的東西?”

江塘劫案,發生在大約一百年前左右。當時正逢大雍國國君壽辰,不少番邦小國前來進貢朝賀,卻不想,有一支小隊,行至江塘途中被劫,一百多人的隊伍,讓人屠了個幹凈,一個活口都沒有留下,所有貢品都被搶了。

事後暴雨突至,現場也被沖刷了個幹凈,等雨停以後再想找這夥賊人的蹤跡,卻是難了。

這案子至今沒破!當初因為這個事兒,兩國差點打起來!若不是那小國實在太過弱小,實在沒能力與大雍國一爭長短,只怕戰火就要燃起來了。

不想今日竟讓他們在富家的暗室裏發現了其中的一對夜光杯!

楊崢點了點頭,“應該沒錯的。”

對於楊崢的眼力,胡鹹還是相信的。

“只是,這年頭,當官的都不幹凈,你說縣令看到那麽多金銀珠寶,會不會藏私啊!萬一富家用錢買命呢,那麽咱們不就白做工了?”

“哥哥,如果富家真出了事,他們便會自亂陣腳,不管當管的收不收錢,富家一旦亂起來,咱們的目的也就答到了!再說,你知道這青陽縣的縣令是誰嗎?”

“誰啊?難道這人是剛正不阿的青天大老爺?”

楊崢諷刺一笑,“高升高大人,平治十三年的進士,在青陽縣待了快二十年了。他這個人不是財迷,是官迷!”

胡鹹恍然大悟,沖楊崢豎起一根大拇指,道:“服了兄弟!”

二人不約而同的揚起手中的鞭子,策馬奔馳,朝著青陽縣奔去。

杜玉娘無論如何也沒有想到,再次聽到富家的消息時,竟會是這樣的讓人覺得不可思議的內容。

“您,您說什麽?”杜玉娘一臉的驚愕,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夜色幽暗,杜家面館已經打烊了。

錢生錦坐在杜玉娘的對面,苦笑道:“我起初聽到這件事的時候,跟你的反應一樣,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玉娘啊,你沒聽錯,富家被抄家了,因為私藏貢品,而且還是當初被劫的贓物!所以沒收全部家財充公,流放三千裏。”

錢生錦就把事情講了一遍。

原來,青陽縣令不知道怎麽回事,竟然接到了一封舉報信,寫信給他的人,在信中說,十裏坡的富家,私藏當初江塘劫案中的貢品,可能與馬賊有關。

青陽縣令高升,確實是個官迷,但是他也是個有腦子的人。江塘劫案都過去快一百年了,已經成了懸案,若是真的能找到當初的那些東西,這可是大功一件!憑著這個功勞,他一定可以離開青陽縣這個破地方!

高升知道,這年頭撐死膽大的,餓死膽小的,這件事如果成了,他會得到無數的好處,如果不成,他也沒有什麽損失。

於是高升就帶著人手去了富家……

接下來的事情,就順理成章了。

他們果然從富家的暗室裏,搜出了當初進貢之物,除了那對夜光杯以外,還找到一尊白玉觀音像,幾條七彩織錦羽毯,都是當初被劫走的。

只不過,富家人到底逃過一劫,正如楊崢分析的那樣,富家人不傻,誰會承認這些東西是祖上傳下來的呢?那不就等於承認自己是馬賊的後代了嗎?所以他們咬死這些都是搜羅來要傳家的,根本不知道它們是貢品。

死罪可免,活罪難逃。

最終富家的東西都歸了朝廷,富家人流放三千裏,終身做奴役,這輩子都回不來了。

這一切,太讓人吃驚意外了!

難道真的是天道有輪回?

杜玉娘輕輕地嘆了一聲,“咱們的難題,算是迎刃而解了。”

“是啊!我也沒有想到!”錢生錦是高興的,富家雖不難對付,但是小鬼難纏,指不定他們有多少陰招要使呢!如今他們出了事,就再也不用擔心了。

“接下來,就該對付杜安興了。”杜玉娘彎了彎嘴角,老天爺都站在她這邊呢!

錢生錦道:“人我都給你找好了,隨時可以動手。”

杜玉娘道:“錢叔,不著急,等杜安興的腿好了吧!”

錢生錦點了點頭,也對,如果他的腿不好,這事兒也研究不成。

“行,那我先回去了,有事你就差人去找我。”

杜玉娘連忙起身相送,“好,您要是忙,就不必親自來了。”

錢生錦連聲稱是,帶著人離開了富家。

跟著錢生錦來的人,是齊叔。兩人借著月色,深一腳淺一腳的離開了北街,誰都沒有說話。

杜玉娘的心情特別好,正想喊杜安康來上門板,卻見兩個人信步走了進來。

杜玉娘楞住了,沒想到這麽晚了他們還會來。

“打烊了嗎?”楊崢的聲音還是那麽低沈,臉上慣常沒有什麽表情。

倒是胡鹹,一副自來熟的樣子,直接挑一張桌子坐下,還跟杜玉娘討人情,“姑娘行行好,我老胡都要餓扁了,看在我們上次幫了你的份上,給我們弄點吃的吧,不拘什麽?”

其實他想說,這次他們也幫了她。

杜玉娘笑了笑,道:“好,你們坐,我幫你們弄吃的。”

她心裏有些打鼓,想問問楊崢上次的事,但礙於大胡子在,就沒好意思。

面已經賣沒了,餛飩還剩下了一些,肉夾饃還剩下兩個。

杜玉娘就給他們煮了兩大碗餛飩,又把肉夾饃拿了上來。

“實在是沒剩下什麽,將就些吧!”

胡鹹只道:“餛飩就挺好!還有餅子?”

杜玉娘笑了笑,轉身又進了竈間,給他們單獨撈了一些鹵料,切好以後拌上蒜花,辣子油,點幾滴醋,端了過去。

“哎喲,姑娘你可太了解我了,我是無肉不歡啊!多謝多謝。”

楊崢什麽也沒說,默默的拿起筷子吃飯。

杜玉娘就又回到竈間去收拾去了。

杜安康進來時吃了一驚,錢老爺走了,怎麽又有人來吃面?隨即他就認出來了,這不是那次幫他們打走了小混混的那兩位嗎?

他有心上前打上招呼,又怕自己太過唐突。

杜玉娘就道:“哥,正好,我有點累了,你招呼他們吧!對了,別收他們錢。”

杜安康連連點頭,“這個自然,不用你吩咐的。”

杜玉娘就悄悄的回了後院,直到楊崢和胡鹹離開,她都沒有再回前面鋪子。

楊崢也說不清自己心裏是什麽滋味,只覺得嘴裏的食物沒有往日的好吃,嘴裏心裏都酸得要命。倒是胡鹹,一眼就看出了他跟往日略有不同的模樣。

兩個人是出生入死的兄弟,胡威自認非常了解他。

兩個人匯賬,杜安康卻是說什麽都不要,還道:“上次承蒙二位出手,感激不盡,哪能要你們的面錢。”

楊崢卻不容拒絕,把錢塞到他手裏,冷聲道:“拿著。”

胡鹹笑道:“小兄弟,拿著吧!”兩個人轉身出了鋪子,很快就消失在夜色中。

杜安康無可奈何,只得將門板上好,收拾了桌上的碗盤,去竈間收拾。

“嘿嘿,兄弟,你還說你對人家姑娘沒有意思,老胡我瞧得清清楚楚,人家姑娘沒來,你鬧心了是不是?”

楊崢不說話,腳下步子卻是更快了。

胡鹹道:“有什麽不好意思的嘛,你跟哥哥說說,你到底是咋想的?”

楊崢心煩的厲害,便道:“沒怎麽想,你多心了。”

胡鹹翻了個白眼,心說你就嘴硬吧!明明心裏就惦記人家呢!他可沒見過這貨對別人這般熱心,為了她,甚至把富家都給連鍋端了。

“兄弟,你等等我。”

杜玉娘也睡不著。

她想,楊崢若無其事的出現在自己面前,到底是什麽意思呢?是想告訴自己他很好,不必惦念?

是嗎?

他到底,什麽意思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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