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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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勃雷無奈地看了眼宮策,轉馬領著阿瑟向隊尾行去。斐迪南與龐克也只有跟著,士兵們下馬休息,原地只剩下了宮策一個人。

這時,有人走近他身旁,悄悄地嘆道:“唉,宮先生,你已經盡力了,老大在天有靈,也會感激你的。說實話,現在回去找真的沒什麽希望了,你就節哀順變吧!”

宮策轉頭一看,原來是阿爾文與多特,這兩位難兄難弟一直跟在龐克身後,倒都活蹦亂跳的,就是跑得丟盔卸甲,狼狽了點,臉上被煙熏得黑糊糊的,不仔細辨認簡直認不出來。

多特看宮策失落的樣子,也同情地道:“宮先生,你就別難過了。唉,老大也是可憐,本來都說好了要帶著我倆當逃兵的,可事到臨頭變了卦,要不然我們不定在哪兒逍遙快活呢,又怎會落個這般下場。”

宮策沒搭腔,陰著臉不願與兩個窩囊廢多說。

正在這時,宮策突然感到地面隱隱的震動起來,不用聽也知是無數的戰馬正往這裏接近,才坐在草地上喘了口氣的官兵們都站了起來,警惕地望著對岸。

“是騰赫烈大軍追上來了?”多特嚇得聲音都顫抖了。

“還會有誰?咱們的人都在這兒了。”阿爾文也變了顏色地道:“這種時候可耽誤不得,阿瑟大人怎麽還不下令撤退呀?”

此時,阿瑟與斐迪南、勃雷、龐克也在側耳傾聽辨別著來騎的數量。

阿瑟不相信地皺眉道:“夜色這麽黑,騰赫烈人不可能知道我們藏在這兒。”

“大人,大概是我們暴露了行蹤,讓敵軍吊著尾巴跟來了。”斐迪南慚愧地道:“咱們用不用馬上整隊撤離?”

“不忙!先讓敵軍搜一陣再說。”阿瑟道:“即使敵軍到了對岸,我們也有足夠的時間撤退,現在一動反而暴露了目標。”

阿瑟嘴上沒說,其實他心裏還抱著一絲期望,希望來的是斡烈與張鳳翼,因為這個地方他只告訴了張鳳翼與斐迪南。這麽黑的夜色,不經搜索就直接找到這裏幾乎是不可能的。

一會兒,遠處閃起密密麻麻的火光,從火把的數量來看,來的起碼有兩萬人以上。火把越來越近、馬蹄聲越來越響,明顯是直奔這裏而來,戰馬的蹄聲混雜在一起,那聲勢如悶雷滾過,壓迫得人透不過氣來。親兵們忍不住看向阿瑟,阿瑟沒有命令,部下們也只有忍著。

“大人,好像不對!敵軍根本就是沖著咱們這兒來的。”勃雷終於忍不住道。

斐迪南明白阿瑟心中所想,開口道:“大人,這麽多人馬,絕不可能是師團長他們。”

“你說的是,咱們還是先躲躲吧!”阿瑟嘆道:“我原以為這個地方很隱密的,騰赫烈人起碼得花些時間才能搜索到這兒,沒想到這麽快就找來了。”

話音才落,河對岸遠遠地傳來張鳳翼急迫的喊聲,“阿瑟大人,阿瑟大人!斐迪南,斐迪南!你們在哪兒?”

這一聲使這邊所有心裏備受煎熬的官兵們一下子陷入狂喜之中。

斐迪南他們還沒開口應答,阿爾文扯著嗓子不管不顧地喊道:“老大,老大,我們在這兒,這邊河岸很陡,你往右邊走一百多步,有條小徑,可以從那兒上來。”

“鳳翼,是你嗎?你後面有追兵嗎?”阿瑟喊道。

張鳳翼遠遠地應道:“大人,我們後面有大批敵軍,叫弟兄們把輜重搬上馬,隨時準備撤離。”

沒有一會兒功夫,大批馬隊上到河岸這邊,向阿瑟他們的駐地而來。所有人都迎上去了,夜色中,阿瑟看到來的竟有上千人,張鳳翼的馬旁一左一右分別是索普與軍法官恩裏克。

張鳳翼遠遠地翻身下馬,笑著向大家走來,“阿瑟大人,我回來了。”

勃雷頭一個搶上前一把抱住他,顫聲哭道:“兄弟,你冒死救出了我們,哥哥知道你失陷也沒有回去救你!我對不起你,你狠狠地揍哥哥一頓吧!”

張鳳翼拍拍他的後背,而後輕輕地推開他,親昵地笑道:“呵呵,老兄,這可不像你啊!平時你是怎麽說的,‘該死鳥向上,不死萬萬年’,怎麽也婆婆媽媽起來了?犧牲的弟兄多了,誰該死?誰該活?如果只是為了救我而讓更多的弟兄失去性命,我就算活下來,能心安嗎?”

這時,斐迪南、龐克一左一右上前與張鳳翼擁抱,張鳳翼張開雙臂把兩人合摟在一起。大家都有種劫後餘生的感慨,雖沒多說什麽寒暄的話,彼此卻都能感受到那種手足兄弟失而覆得的激動。

龐克忍著淚道:“鳳翼,你沒死,真是太好了。”

斐迪南笑道:“幸虧你回來了,我們正在為是不是回去救你而爭執呢,我可是扮了黑臉的。”

張鳳翼捶了他一拳道:“你這是怕我會記恨你嗎?看來你還是沒有龐克了解我,他就不說這些根本不需擔心的話。”

阿瑟也上來了,手指著張鳳翼後面的隊伍笑道:“鳳翼,這是怎麽回事,恩裏克不是被俘了嗎?”

恩裏克羞愧道:“大人,我們都是被鳳翼與索普從騰赫烈人手中救下來的。”

張鳳翼不但自己從萬馬千軍中安然無恙地殺出,還一下子救出了上千名戰俘,阿瑟感慨萬千,真不知說什麽才好了。

他一手握著張鳳翼的手,一手拉他的肩頭道:“唉,小夥子,叫我怎樣誇你呢,這樣都能反敗為勝,還有什麽是你辦不到的?”

張鳳翼笑道:“這回可不算我的本事,完全是老天開眼,讓我與索普交到了好運,抓到了一條值錢的‘大魚’。”當下把怎樣抓住妮可和騰赫烈軍交換人質的事兒說了一遍。

眾人無不感到匪夷所思。

張鳳翼指著被綁在馬上堵著嘴的妮可道:“這就是那個女孩,後面跟著的騰赫烈軍就是來和我們交換她的。”

眾人恍然大悟,阿瑟喜道:“這麽說,師團長還活著,並且還能回來?”

張鳳翼收住笑意,戚然嘆道:“雖然能救回來,不過我看他傷勢極重,恐怕很長時間要在擔架上渡過了,至於能不能挺過來還未可知。”

阿瑟接著一一看望了回來的官兵們。

宮策看到張鳳翼回來,並沒有馬上上前,而是沈靜地站在諸人後面。

張鳳翼趁著阿瑟撫慰被俘官兵的空檔,大步走到宮策面前,兩個人的手緊握在一起,張鳳翼咧嘴笑道:“怎樣,有沒有擔心我回不來?”

宮策搖著他的手,欣慰地道:“鳳翼,我沒看錯人,你總能創造奇跡!”

張鳳翼又向宮策講了一遍突圍的經過,說罷,微微得意地道:“先生!你看我這單生意做得還劃算吧!”

宮策打量著被綁在馬上的妮可,瞇眼道:“既然這個女孩這麽重要,如果能把她一直扣在手上就好了。咱們既然要脅了騰赫烈人第一次,憑什麽就不能要脅第二次,指不定什麽時候能派上大用場呢?”

張鳳翼看了看正在無助地掙紮的妮可,思忖了片刻道:“這麽做的話是不是有些顯得咱們不講信用了。”

宮策搖頭,不以為然地道:“遠的不說,咱們交換了人質之後,接著就要逃跑,雙方都是騎兵,你能保證咱們一定逃得脫嗎?如果有了這個女孩在手,騰赫烈人起碼要投鼠忌器一些吧!”

張鳳翼點點頭道:“嗯,還是先生考慮的周全,我一會兒試試看有沒有機會。”

※※※※

騰赫烈人來的極快,張鳳翼還來不及說上幾句話,一股股騰赫烈騎兵跟著就到了,枯河的河岸十分陡峭,戰馬下不去,大批的敵騎聚在河岸上,人喊馬嘶,無數火把照得一片黃蒙蒙的,煙氣彌漫。一些斥候小隊下馬搜索,尋找馬匹下到河床的小徑。

河岸這邊的漢拓威官兵都十分緊張,阿瑟布置幾個百人隊守住了從河床上到高岸的幾條小徑入口,所有人都把輜重在馬背上綁好,一聲令下,就能迅速撤退。

不一會兒,騰赫烈軍的斥候兵找到了下岸的小路,幾百名舉著火把的騎兵下到了河床裏。

張鳳翼雙手攏在嘴邊高喊道:“站住!再向前我就先殺了人質。”

遠處傳來莽古達揚傲慢的冷笑聲,“漢拓威人,你在嚇唬誰?難道我們手中沒有人質嗎?你殺了我們的人質,我就殺你們的師團長!”

張鳳翼並不與他鬥嘴,站在高岸上喊道:“叫你的人都退到岸上去,河床內是咱們交換人質的地方,為保險起見,只允許兩個人押著人質下來。”

莽古達揚冷笑道:“哼!你說什麽就是什麽,憑什麽規矩都是你定的?我們要是不答應呢?”

“不答應就一拍兩散!”張鳳翼斬釘截鐵地道:“只要你的騎兵再近一步,我們馬上就開拔走人,人質的事就只能有空再說了。”

龐克聽張鳳翼這麽說,焦急地道:“鳳翼,別把話說死了,師團長還在他們手裏呢!”張鳳翼轉頭道:“放心,那個女孩對騰赫烈人十分重要,他們絕不敢亂來的。咱們一示弱,反而讓他們得寸進尺。”

這時,對面傳來兀骨塔的聲音,“漢拓威人,別怪我沒提醒你們,你們師團長可是挨了我一棒,脅骨折了好幾根,現在急需救治,你們要是跑了,他可就死定了。”

張鳳翼森然道:“我們師團長受到的任何傷害,都會在這個女孩身上加倍找回來的。你們敢不聽招呼,我們就帶著她走人,讓她隨軍待個一年半載,我相信我們所有弟兄都不會介意營區裏多一個免費軍妓的。”

兀骨塔的氣焰立刻就被壓下去了,直喘著粗氣,卻想不出話反駁。

沈默片刻,岸上的烏烈爾開口了,“莽古達揚,你們上來吧!”

烏烈爾轉頭對河岸這邊喊道:“漢拓威人,你是知道我們的誠意的,否則你也不可能順利地逃到這裏。你們需要你們的師團長,我們也需要這個女孩。就讓我們停止意氣之爭,盡快了結這件事吧!”

張鳳翼冷嘲道:“如果真有誠意就不要搞那些橫生枝節的小動作,以為能騙住誰呢?”烏烈爾沒有接他的話茬,淡淡地道:“按你說的,你我雙方各派兩個人帶著人質下到河床底,號角聲一響就釋放人質,這總公平了吧?”

※※※※

條件商定後,十一師團這邊,張鳳翼當然要下去,勃雷、龐克與斐迪南也都爭著下去。張鳳翼問道:“你們誰的馬最聽招呼就讓誰去,最好是一叫就能回來的那種。我們把人質綁在馬上,萬一騰赫烈人變卦,咱們也能有個預防!”

斐迪南馬上道:“我的馬最馴服,只要我一聲口哨就能回來,用我的馬吧!”

張鳳翼一指斐迪南道:“就你了,隨我一起下去接師團長。”

阿瑟道:“鳳翼,你們小心。”

張鳳翼對阿瑟道:“萬夫長大人,讓所有弟兄做好準備,我們一接回師團長,咱們馬上開拔。”

在眾人期待的目光下,張鳳翼來到妮可的馬前。

妮可看到他渾身是血的樣子,嫌惡地尖聲叫道:“你這個渾身血汙的魔鬼!你離我遠點,別碰我。”

“怎麽?小姐,你不想回去了嗎?”張鳳翼笑道:“我現在就護送你回去,只要再忍耐片刻,你就能回到騰赫烈軍那邊了。”

妮可掙紮著道:“你身上全是血,惡心死了,你把我身上的繩子解開,我自己會騎馬。”

“那可不行!我還怕你提前跑了呢!”張鳳翼微笑道:“這是沒法子的事,你就忍耐一會兒吧!”說著不管妮可願意不願意,抱起她移到了斐迪南的馬上。

斐迪南牽著馬韁,瞬也不瞬地看著妮可,低聲對張鳳翼道:“這小妞真讚呀!傾城傾國,還給騰赫烈人太可惜了。”

張鳳翼一笑,還沒開口,妮可在馬上不願意了,瞪眼大剌剌地道:“餵!漢拓威人,你騎的戰馬是我的‘掠風之翼’,那柄殘月彎刀也是我的。把我的寶刀、寶馬還給我,別想耍無賴!”

張鳳翼好整以暇地道:“小姐,你可把人看扁了,你的刀馬再值錢,我們也不會稀罕的,我們不是不還你,只不過不能現在還你罷了。你的馬太快了,萬一我們師團長沒接回來,你就到地方了,你們的人一齊殺過來,我們往哪跑啊!這樣吧,我騎著你的馬一起下去,等接到我們師團長後,你們的騎兵沒沖過來,我就把馬放還給你,你看怎樣?”

妮可雖不相信也沒有辦法,冷哼一聲道:“那我的殘月彎刀呢?我的刀總不會礙到你接師團長吧!”

張鳳翼把施基利斯殘月彎刀連鞘解下來,插進她的腰帶,然後看著她道:“這樣可以嗎?”

妮可坐在馬鞍揚起下巴不理他,鼻子不屑地嬌哼了一聲。旁邊的斐迪南、龐克、勃雷一圈人眼睛緊盯著那把璀璨放光的彎刀,一個個看得喉結打滾,直咽唾沫。

三個人緩緩地順著小徑,向河床下走去。

半路上,斐迪南一直盯著妮可偷瞧,正迷迷糊糊間,驀地註意到自己的戰馬了,突然醒悟道:“鳳翼,不對啊!你讓這位小姐騎了我的馬回去,那她到時還不還馬給我啊?”

張鳳翼不置可否地笑道:“興許還吧,這要看這位小姐的意思了。”

斐迪南差點跳了起來,激動地道:“鳳翼,這匹馬伴了我幾年了,就像我自己的雙腿一樣。如果只是簡單地把她送回去,騎什麽馬不成啊?快讓她下來,我要換回我的戰馬。”說著,他翻身便要下馬。

張鳳翼趕忙攔住斐迪南,在他耳邊咬著耳朵嘀咕了幾句,斐迪南吃驚地睜大了眼睛,接著狐疑地點點頭,算是勉強接受了。

這邊的妮可一直望著兩人,看到斐迪南的樣子,突然警惕地道:“餵!你們倆在說什麽見不得光的事?我警告你們,別想耍花樣。”

“這是我和他的事,和你沒有關系。”張鳳翼不動聲色地放開斐迪南。

斐迪南臉上變了顏色,極不自然,眼睛左右四顧,就是不敢與妮可對視。

妮可突然道:“換馬!我不要騎這匹馬,給我另換一匹。”

張鳳翼眉頭微皺道:“小姐,三百步距離,不急的話,走也走過去了。現在到哪兒找馬換?你將就會兒吧!”

妮可尖聲喊道:“這匹馬有鬼,我絕不騎這匹馬!”說著奮身向馬下栽落。

“小姐!你這是幹什麽?會受傷的。”斐迪南一個箭步接住她的身子,重新扶她在馬鞍上坐穩。

張鳳翼也翻身下馬,掏出一團布團,開始往她嘴裏塞,塞好後把她橫綁在馬鞍上。妮可嘴裏“唔唔”的叫著,身子拼命的扭動,可再掙紮也擰不過張鳳翼強有力的手腕,所有掙紮都是徒勞,張鳳翼抓著她的胳膊想怎麽扭就怎麽扭。

“鳳翼,你輕點,她可是個女孩子。”斐迪南忍不住道。

“我這是為她好,綁結實了才不會發生意外。”張鳳翼頭也不回地道,綁好後滿意地拍拍了她的後背,笑道:“小姐,別抱怨,這是戰爭,兵不厭詐,沒什麽好說的,失敗者就應該認命!”

說罷,他不再理妮可的掙紮,和斐迪南兩人重新上馬,拉著妮可的馬韁前行。

斐迪南扭頭向後看了看,不安地問道:“鳳翼,這又是宮策出的餿主意吧,雖說是打仗,可她只是個女孩子,咱們這樣做是不是有些太卑鄙了?”

張鳳翼唇角微彎,瞥著斐迪南笑道:“老兄,以為我看不出來?你按捺不住的想套近乎。咱們把她留在軍中,你不就有的是機會施展紳士風度了嗎?你該感謝宮先生才對啊!”

斐迪南尷尬地罵道:“去你的,我不過不忍心欺負一個小女孩罷了,哪有你想的那麽不堪!”

他們來到河床下,兀骨塔與莽古達揚早等在對面了,斡烈被俯身綁在一匹馬上,臉色十分委頓。兀骨塔兩人一看到掙紮扭動,“唔唔”的急欲說話的妮可,立刻大怒了。

莽古達揚指著張鳳翼吼道:“漢拓威人,她只是一個無辜的女孩,你們用得著這樣綁她嗎?還塞著她的嘴!”

張鳳翼好整以暇地道:“哈哈!好難得啊,這樣的話也會出自騰赫烈人之口。聽說聖卡林特的奴隸交易是最興盛的,騰赫烈人把搶掠來的女人扒光了捆成一串一串拖到奴隸市場販賣。論起捆綁奴隸的繩藝,兩位大人都要比我這個初學者在行的多吧!”

兀骨塔對莽古達揚道:“別和他鬥嘴,趕緊交換吧,有帳等公主回來再算。”

兀骨塔冷冷地道:“漢拓威人,你們準備好了沒有?如果沒問題的話,咱們就開始交換,我們岸上的弟兄數十聲之後吹起號角,咱們雙方同時放人。”

張鳳翼聳聳肩道:“開始吧!”

兀骨塔向後一揮手,岸上響起了一個傳令兵的報數聲,“一、二、三……八、九、十!”

“嘟”的號角聲響起來,張鳳翼摘下背上的長弓,右手指間夾好了四枝長箭,對著神情緊張的斐迪南一點頭。斐迪南一鞭抽在馬臀上,戰馬嘶鳴一聲,馱著妮可向前奔出。對面馱著斡烈的戰馬,也開始向這邊馳來。

斐迪南緊張地道:“鳳翼,行了嗎?”

張鳳翼漠然註視著奔出的馱馬,頭也不轉地道:“再等等!讓斡烈大人再近一些。”河床並不平坦,枯水期形成的幾道溪流把河床底部沖出了五六道十多步寬的深溝,戰馬跨過寬溝時走的極慢。兩邊河岸上黑壓壓地站滿了人,無數雙眼睛緊盯著這兩匹戰馬。

終於,兩匹戰馬在河床中央錯身而過。

斐迪南額頭沁出了汗珠,啞聲道:“可以了吧,再遠,弓箭就沒準頭了。”

張鳳翼瞬也不瞬地道:“再等等!”

話音剛落,對面突然響起了一聲響亮的呼哨聲,雙方河岸上的官兵都是一怔。正錯愕間,載著斡烈的馱馬突然轉頭,回身向兀骨塔那邊跑回。河岸上,雙方的官兵同時大嘩,漢拓威這邊是驚怒交加的叫罵,騰赫烈這裏則是狂喜與得意的大叫。

“他媽的,這些卑鄙的野蠻人!”斐迪南又驚又氣,沒想到騰赫烈人不但沒安好心,還先下手為強。

張鳳翼縱馬而出,口中叫道:“吹哨!”

斐迪南兩根手指放在嘴唇,清亮的口哨聲響起。

戲劇性的局面出現了,已經跑過河床中線的妮可的坐騎突然掉頭回轉,向著漢拓威軍這邊跑回。岸上的騰赫烈官兵同時大罵,氣急敗壞地爭相縱馬向河床沖下。

一看到妮可回轉,莽古達揚把手一揮,河床下突然亮起上百枝火把,幾百名的騰赫烈騎兵從一條幹溝裏顯出身影,爭著策馬前沖追趕妮可的戰馬。原來騰赫烈軍根本就沒遵守約定,早利用夜色在河床裏悄悄地埋伏了人手,此時一看形勢不對,一齊殺出。

大批敵軍迎面殺來,斡烈的戰馬正迎著敵軍往回跑,馬上就要再入敵軍掌握之中。張鳳翼顧不得許多了,雙腿夾緊馬腹,兩臂張開,長弓拉圓,“錚”的一聲,弦聲響處,斡烈的戰馬驚嘶一聲,前腿一跪,轟然向前倒下,馬上的斡烈一個翻滾順勢摔出老遠。

張鳳翼毫不遲疑,疾驅戰馬,急沖上前搶人。他胯下騎的正是妮可的戰馬,他並不知道這匹馬的名字叫作“掠風之翼”,為了搶在騰赫烈士兵之前救回斡烈,他拼命地狂催戰馬。馳到河溝前時,張鳳翼不顧河溝的寬度,腳跟奮力一磕馬腹,催逼戰馬加速前躍。

胯下的神駒沒有讓主人失望,四蹄高彈,羚羊一般輕捷地躍進,二十多步遠的河溝一跨而過,接下來連著幾個起落,跨過了五六道河溝。載著妮可的戰馬與張鳳翼錯身而過,張鳳翼不理妮可,直向斡烈沖去。

“射馬!別讓那馬跑回去了,把馬射死!”狄奧多裏克與烏烈爾在岸上憤怒地大聲吼道。

下面前沖的騰赫烈士兵沒有一個敢開弓放箭,不僅不敢射妮可,連張鳳翼也不敢射,都害怕誤傷了妮可。

敵兵不敢放箭,張鳳翼可不客氣,縱馬前沖間,雙臂張開,長弓頻拉,羽箭跟頭接尾的離弦而出,沖在前面的敵兵一個個捂著脖頸慘叫著落馬,前沖的速度一下子緩了許多。

此時,兀骨塔也已經快到斡烈身前了,他拼命地死催戰馬加速。

張鳳翼只比兀骨塔快了一步,他趕到斡烈身前時,單腿卡住馬鞍,探身掛在馬身一側,在斡烈身旁兜馬一轉,戰馬掉頭回返,張鳳翼上身坐直,斡烈被輕松地拎了起來,伏臥在馬鞍前。張鳳翼接著腳跟一磕馬腹,戰馬加速,絕塵而去。

“漢狗,哪裏跑!”兀骨塔舉著狼牙棒縱馬狂追。

可他的馬顯然比張鳳翼的馬差得太遠,雖然張鳳翼的戰馬馱了兩個人,卻反而速度越來越快,與追兵的距離逐漸拉大起來。最後一條十幾步遠的河溝徹底分出了彼此的高低。

“掠風之翼”從河溝上一跳而過,後面的戰馬紛紛驚嘶著在溝邊人立而起,止住了沖勢。

“快放箭!快,快!射死他!”兀骨塔氣急敗壞地叫道,一邊喊著一邊搶過旁邊士兵的弓箭,沖著張鳳翼的背影拉弓便射。

但夜色濃重,“掠風之翼”幾個起落間便隱入夜色中看不清了。身後的騰赫烈人的亂箭只是徒然發洩一番罷了。

此時,上前接應的斐迪南已順利地接回妮可的戰馬。

見張鳳翼馱著斡烈回來,斐迪南簡短地問道:“師團長怎樣?”說著一同轉馬回返。

“大人暈過去了。”張鳳翼道:“咱們快撤吧!騰赫烈人這回真的紅眼了。”

兩個人策馬上到河岸,阿瑟早帶著大群官兵迎上,大家擁上前把暈迷中的斡烈放在臨時紮成的擔架上,用兩匹戰馬一前一後地馱著。

阿瑟為斡烈蓋好氈毯,擡起頭對諸人道:“龐克千人隊為先鋒,斐迪南千人隊為全軍斷後。傳令各部,立即撤離。”

斐迪南指著還在掙紮扭動的妮可道:“大人,咱們拿她怎麽辦?”

阿瑟詢問地看向張鳳翼。

張鳳翼俯耳對阿瑟道:“大人,這個女孩來頭極大,留著以後會有用處的。”

“好吧,就把她交給你,由你負責看押吧!”阿瑟說罷翻身上馬,高舉手臂向眾人喊道:“諸位,騰赫烈人詭計不成,已經狗急跳墻了,大家牽好換乘的戰馬,我們急行軍將敵軍拖垮吧!”

官兵轟然響應,撤退的準備早已做好,此時一聲令下,如雷的蹄聲響動起來,各部順次開拔。

不提周圍官兵的忙亂,張鳳翼緩步來到妮可的馬前,扶著她讓她在馬上坐直身子。妮可眼中蓄著淚,仇恨地瞪著張鳳翼。

張鳳翼不以為意地撇嘴笑道:“小姐,我能理解你的心情,不錯,我是留了一手,不過你也看到了,是你們的人使詐在先,比較起來,誰也不比誰高尚。你沒能脫困,只能怪你們的人謀劃失策,怨不到我頭上。”

妮可把頭一揚,擡高臉龐,傲然地不理睬他。

張鳳翼並不計較,依舊溫和地道:“小姐,你怎麽看待我這個人並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將和我們待上一段時間。不管你以前的身份多麽高貴,現在你只是我們的俘虜而已,我希望你能清楚自己的處境,審時度勢,做出對你我都有利的明智選擇。”說著,他除去了妮可嘴裏塞的布團。

妮可長吸了一口新鮮空氣,氣得含淚罵道:“卑鄙的漢狗,惡魔!騙子!我不會屈服的,有種你就殺了本小姐!”

“小姐,沒有人要你屈服什麽,我只是想為彼此保留一點顏面,我們有許多令戰俘聽話的法子,別逼我弄到煞風景的地步。”張鳳翼擡手又把布團給她塞上,淡淡地說道:“眼前為了躲開騰赫烈軍的追擊,我們馬上要進行晝夜不停頓的長程急行軍。你是希望被塞上嘴,像草料袋一樣橫放在馬背上,還是希望能自由的呼吸,坐直身子騎在馬鞍上?兩種待遇由你選擇,我只有一個條件,就是松開你的嘴後不許再亂罵人,安靜地跟隨行軍部隊行動。”

張鳳翼說罷靜靜地看著她,妮可把頭一揚,別過臉倔強地不理他。

片刻,張鳳翼開口道:“我現在把你嘴上的布團拿開,只要你再吐一句臟話,至少一天之內你別想用嘴呼吸了。”他說著除去了她嘴上的布團。

妮可委屈的眼淚順腮流下,扭著臉傲然地不看他,卻沒有再開口亂罵。

“這就對了。小姐,你不必擔心,我們雖然救回了師團長,不過你人質的身份並沒有改變,只要兀骨塔他們出得起價錢,我們還是十分樂意再做次交易的。”張鳳翼一邊安慰著,一邊把她的殘月彎刀連鞘摘了下來,“這個東西十分危險,還是我替你收著吧!”

張鳳翼收好彎刀,又把她的馬韁掛在自己的馬鞍上,翻身躍上馬背,雙腳一磕馬腹,兩匹戰馬緩緩邁步行進,一前一後加入了行軍隊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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