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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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養真擡頭看見來人,大感意外。

原來這馬上的人竟正是趙曦知, 兩個人四目相對, 趙曦知從馬背上翻身躍下, 擰眉瞪眼地說道:“喬養真!你還往哪裏跑?”

養真突然見到他, 本的確有點兒慌,可聽了趙曦知這般說, 卻又鎮定下來:“我好好地站在這裏呢, 誰又跑了?”

趙曦知走到她跟前兒, 上下一打量, 卻見她衣著樸素之極, 竟只穿著一身粗織的麻布衣裳,是一種有些暗的灰藍色,可雖然如此,卻無損天生的麗色, 反而更加襯得小臉晶瑩如玉, 白皙似雪,雙眸更是如同點漆,烏溜溜水汪汪的, 又因並未塗脂抹粉,看著格外清麗動人。

趙曦知心想:眼見她這樣精神, 又這樣出落, 可知這段日子她過的很不錯。

兩個人鬥雞般彼此打量的時候,養真身後跟著個小丫頭叫桃兒的,手中拎著個竹籃子, 裏頭放著的是她先前腌制的可口瓜菜,要拿去蔣家加菜的。

桃兒丫頭因不認得趙曦知,又加上是小地方的女孩子,並無見識,見他氣勢洶洶的,便初生牛犢不怕虎地挺胸質問道:“你是什麽人,怎麽敢對我們姑娘這樣說話?”

趙曦知瞥她一眼,見她呆頭呆腦的,便並不理會,只冷哼了聲,對養真道:“上次你求我幫你跑出來,結果連謝也沒有一句,一聲不吭的就逃的不見蹤影,你可對得起我嗎?”

養真先跟桃兒道:“這是我認得的人,不妨事,你先把菜送過去,我待會兒也就過去了。”

小丫頭半信半疑,一步三回頭地先去了。

養真才笑道:“殿下這話說的,那哪裏是我一廂情願求的,難道不也是殿下你的心意?你要是希望我留在京中乖乖嫁人,又怎麽會冒險幫忙呢?大家好聚好散,兩不相欠而已。”

趙曦知瞪著她,忍不住笑道:“這數月不見,你的嘴是越發厲害了!說的好像是我占了你的便宜一般!”

他白了養真一眼,又打量她身後的房子,道:“看樣子你過的還不錯,晉臣還擔心你流離失所的會受折磨呢。”

養真見他身後只跟著小金子還有其他幾個隨從,卻不見程晉臣的身影,忙問:“小公爺怎麽沒跟殿下一塊兒?”

趙曦知道:“他自然有別的事忙。”

養真問:“殿下又怎麽知道我住在這裏?”

趙曦知道:“許你能夠逃之夭夭,就不許我自有耳目?”

養真嗤之以鼻。

正在此刻,忽然見那先去蔣家的小丫頭桃兒帶了幾個人又跑了回來,指著趙曦知嚷道:“就是那個油頭粉面的小子調戲姑娘。”

原來這小丫頭因不知趙曦知跟養真的關系,又見趙曦知來者不善似的,她去了蔣家後,便忙不疊地跟蔣夫人說有人當街攔住了養真加以調戲。

蔣夫人不知何故,立刻叫了幾個家丁,各自拿著棍棒趕了來。

趙曦知見這般架勢,不由挑眉笑道:“好啊,這是要造反啊。”

養真啼笑皆非,忙攔住了眾人,又見事情瞞不了,便跟蔣夫人說了趙曦知的身份。

蔣夫人聞聽有些慌神,忙叫家丁放下棍棒,又好生地請了趙曦知到府裏去。

因正是傍晚時分,蔣家已經準備了一桌飯菜,才請趙曦知坐定,外頭蔣大強跟薛典兩個人也回來了。

原來這段日子裏薛典早在城裏看中了一處酒樓,仍舊拿銀子盤了下來,最近也經營的十分紅火,蔣大強休班之後路過那邊,就叫了他一塊兒回來,薛典還順便提了一只肥嫩的燒鵝跟熏肉回來加菜。

兩人見了趙曦知,薛典自然瞠目結舌,蔣夫人上前對丈夫低低地說了趙曦知的身份,蔣大強忙先行禮。

薛典跟著行禮過後,無奈地對養真小聲說道:“晉王殿下怎麽找了來的?”

養真道:“誰知道他,大概不知從哪裏聽來的風聲。”

薛典擔心:“如今殿下跟蔣兄弟一家照了面,這事情更加掩不住了。”

養真想了想,說道:“不要緊,如果要追究,三殿下也是罪魁禍首。”

兩個人你一言我一語,不料趙曦知在旁邊聽見了,便又橫了養真一眼。

雖然在剛知道趙曦知身份的時候還有些拘束,但畢竟蔣家都是大大咧咧的性子,又見趙曦知言語溫和,並沒有驕橫跋扈等難以相處的氣質,便張羅著讓大家先吃了晚飯再說別的。

因為西疆風俗的緣故,這裏吃飯並不像是京城裏一樣多規矩,大家統統地圍著一張圓桌而已。

當下讓趙曦知坐了主位,蔣大強右側副位,旁邊是夫人,養真左側副位,她旁側是薛典,往下才是蔣家的小女兒。

趙曦知雖然去了涼城許久,卻也不曾這樣跟眾人一桌吃飯過,略有些不自在。

在蔣夫人的熱情勸讓下吃了點養真做的腌菜,卻覺著爽脆可口,酸甜入味,倒是意外收獲,一盤子腌菜卻給他吃了一半。

這一頓飯好歹吃完後,趙曦知便對養真使了個眼色。

養真會意,因對薛典道:“薛叔叔,我跟殿下說幾句話。”

說完起身來到裏間,趙曦知跟著走了進去,說道:“這一家人……”

養真忙解釋道:“蔣叔叔也是我父親昔日的同僚,他心無城府,待人全是一片赤誠。要有個失禮之處,殿下不要怪罪才好。”

趙曦知哼道:“你說的我跟個歹人一樣。我當然認得好賴人,我只是問你,你難道想一直都住在這裏?”

養真道:“我原本也想去涼城的,沒想到在這裏遇到蔣叔叔,這裏甚好,索性不去那裏也罷了。”

趙曦知皺皺眉,思忖片刻才說道:“你可知道,在你離開了欽差隊伍後,京中十三叔派人發了密信來問我……有沒有見過你。”

養真一驚:“十三叔察覺了什麽?”

趙曦知說道:“雖然咱們已經盡量謹慎小心,但十三叔是個很精細的人,興許是從哪裏看出蛛絲馬跡。”

“那你是怎麽回答的?”

“我……難道還會承認不成?”趙曦知苦笑道:“少不得就撒了謊了。”

養真知道他自來敬重趙芳敬,這次為了自己說謊,也是迫不得已,想必心裏不好過。

可她心裏的滋味也是一言難盡,當下不提這件難為的事情,只問道:“殿下在涼城一切可好?”

提起這個,趙曦知的臉色才有些緩和,說道:“還過的去。”

養真道:“上次聽聞殿下帶兵打了個勝仗,可喜可賀,皇上知道也一定十分欣慰。”

趙曦知聽她誇獎自己,也有些得意之色,擺擺手道:“那個不值一提,已經是過去的事了。”

養真卻又記得薛典的話,因委婉說道:“雖然如此,可我聽說西人很是狡詐,殿下以後行事可要更加的縝密謹慎才好。”

趙曦知聽著略覺異樣,看了養真半晌道:“你是在關心我,還是什麽別的?”

養真知道他心高氣傲,且又打了勝仗,這個節骨眼上不便說些別的,免得更叫他生出逆反之心,當下故作不解,只道:“什麽別的?我就隨便說一句,殿下聽就罷了,不聽我也沒有法子。”

趙曦知又盯著她看了會兒才說道:“我知道你是好話,你放心就是了,我橫豎有數,再說在涼城也不是我一個人說的算,還有那許多的守備將軍等呢,有時候我的話他們不聽,他們的話反而得讓我聽著,我難道能自作主張嗎?”說到最後就有些悻悻的。

養真瞧出他神情裏似有些不悅,便笑安慰道:“俗話說強龍不壓地頭蛇,何況殿下年紀輕輕的,那些人都是久經沙場的老將,自有一股銳氣,跟朝堂上有些趨炎附勢的人不同,他們恐怕也不是有意對殿下無禮的。殿下既然來了這裏,倒要虛心向他們多學學才是正經。”

趙曦知聽了這一番話,滿面詫異,片刻才道:“喬養真,你不去當一個教書先生真是委屈了,怎麽總是這樣能訓誡人呢?你還說的頭頭是道的。”

養真笑而不語,又再問趙曦知是怎麽找到自己的。原來那天薛典帶了養真進玉城,給蔣大強故意威嚇了一番的時候,周圍就有些將士等目睹了,後來蔣大強將他們留在家中,雖然他守口如瓶,但到底給有心人瞧出端倪。

玉城跟涼城之間相隔不遠,趙曦知卻也學乖了,派人在周圍各城池打聽消息,終於給他聽說玉城守將蔣大強最近接了一門遠來的親戚……偏偏蔣大強還是喬白昔日的下屬,趙曦知如何會不明白?

今日因得閑,所以瞞著程晉臣,自己親自前來一探究竟,果然給他撞了個正著。

因為入了夜,城門都關了,趙曦知也不能再返回涼城,當天晚上便索性在蔣家裏歇息了。

養真則自跟著薛典回到了自己家中,薛典問她跟趙曦知說了什麽,養真便一一告知。

薛典聽完後,嘆道:“這位殿下倒也不是那種不通情理的人。”

養真回想夢中趙曦知的所作所為,默然片刻才說道:“他其實是個好人,只不過有時候太相信人了,也太偏聽偏信一意孤行的……”

薛典不明白她的意思:“這話怎麽說?”

養真才笑道:“沒什麽,我只是隨口說說。而且現在看來三殿下好像改了不少,希望以後……他也能依舊清明正直才好。”

當下便洗漱安寢。

是夜過了子時,養真模模糊糊得了一夢,卻是趙芳敬在京城內病倒了。

養真看著趙芳敬憔悴之態,十分傷心,又很是後悔自己貿然離開他。

正在淚眼朦朧的時候,突然間房間外頭有急促的腳步聲響。緊接著,是砰砰地敲門聲。

養真猛然驚醒過來,臉上還是濕浸浸的。

正驚魂未定,卻聽到是薛典的聲音隔著門扇叫道:“養真快起來!”

養真不知何事,她的心本就因為做夢而難受,此刻更是怦怦亂跳起來,忙定神下地開了門:“薛叔叔,怎麽了?”

薛典說道:“蔣家派人來說大事不好了!城外有喊殺之聲,你蔣叔叔已經緊急趕往城門處了……聽說是西朝人攻破了涼城!”

“什麽?!”養真毛骨悚然,“這怎麽可能?”

薛典說道:“現在還不知究竟呢。你先收拾好東西預備著!”

養真睜大雙眼,心跳的格外急促,呼吸都好像要停滯了一般,忙又問:“三殿下呢?”

薛典搖頭說道:“來不及,蔣家的人沒有說!”

養真忙先回身穿好了衣裳,出來臥房往外看的時候,突然瞧見西北的天際有火光隱現!耳畔隱隱地聽見有人聲張皇亂喊。

這幅場景,居然像極了她夢中所見、趙芳敬帶兵攻破城門的時候!

正在如夢似幻,桃兒亂跑了過來道:“姑娘,好像出大事了,聽說西朝人殺過來了,這可怎麽辦?”

養真知道她的父母都在城中,忙道:“不要慌張,你先回家去守著爹娘,聽候消息吧!”

桃兒正想著家去,得了養真這句,忙跪地磕了個頭:“謝謝姑娘。”便爬起來先跑了。

養真的心跳的厲害,看著西北那邊的通紅之色,忍不住雙手合十,暗暗禱念一切能夠無事。

但同時養真心中又有些疑惑,她不記得夢中曾有過此事,按照時間上說,在夢中此刻她已經嫁給了趙曦知,當時天下無事,卻也沒聽說過西疆這邊出過亂相。

但是在她夢中,趙曦知也不曾擔任欽差來過涼城啊……難道說一切的變數由此而生?

在擔憂涼城的同時,養真又想起留在涼城的程晉臣,越發的心驚肉跳,坐立不安。

這一夜,玉城之中亂成一團。

從子時之後,百姓們也很快聽見了騷亂之聲,漸漸知道了西朝人攻破了涼城,大家又知道西朝人生性兇蠻,都怕玉城也不保,所以一個個戰戰兢兢,竟是徹夜不眠。

次日天色微亮,原本這個時候街頭上已經是熙熙攘攘了,但是今天卻一反常態的十分荒涼蕭瑟,大家不知道情形如何,盡數躲在家中,將家門緊閉不敢露面。

早在半夜蔣大強去了城頭之後,蔣家裏蔣夫人便派了人來,把養真跟薛典接了過去。

薛典本來不放心養真所以才留在家中,如今見養真到了蔣家,便才對養真說道:“不知道城頭上情形如何,我要去看一看。”

如今危難之時,自然是能盡一分力就盡一分,養真即刻答應。

薛典去後,養真才從薛夫人口中得知,趙曦知先前得知消息後便也極快地趕往城門處了。

如今熬到天亮,太平無事,蔣夫人命打開府門,出外查看情形。

正好蔣大強派了一個小兵回來報信,從那小兵口中眾人才得知,原來昨夜西朝人突然發起進攻,以涼城的守備力量本可以保數日無事的,可不知怎地,涼城的西城門居然給從內打開!竟讓西朝人長驅直入了!

昨兒半宿,西朝人跟涼城守軍在城中殊死血戰,其中也不知死了多少平民百姓,最終竟讓西朝人占據上風。

西朝人得了涼城兀自不滿足,竟派兵直奔玉城,想要一鼓作氣偷襲得逞,這才又在玉城鬧了起來。

幸而玉城的守將得力,反應迅速,嚴防死守,這才未曾讓西朝人得逞。

就在養真在家中聽說消息的時候,在玉城的城門樓之上,趙曦知,蔣大強,薛典等人立在城頭的墻垛之旁,遠望西北涼城的方向,卻見濃煙滾滾,濃烈的煙霧給西北風吹拂,向著玉城的方向彌漫而來,嗆人的氣味讓人窒息。

原本好端端的一座城池,此刻在黎明的晨光下看來,卻儼然如同末日一般荒涼可怖!

趙曦知眼睜睜地看著面前的場景,不能置信,昨夜他目睹涼城方向火光四起,已經驚心了,可此刻天已放明,這滿目瘡痍的一幕看的更加真實,趙曦知的手緊緊地握著墻垛冷硬的磚,森白的指骨因為過分用力幾乎變形。

莫說是趙曦知,連蔣大強薛典等久經沙場的將士也從沒看過這樣恐怖的情形,這大概是本朝開國以來最慘烈的一仗了,而且最叫人不能接受的是——明明固若金湯似的涼城,居然就不費吹灰之力似的落入了蠻賊之手!他們不能想象在涼城之中的士兵跟百姓會是何等遭遇,城頭上的風雖凜冽,卻比不過每個人心中的戰栗寒意。

昨晚上西朝人本想趁亂攻破玉城,卻因為守軍拼死反殺,他們只能在天明之前暫時撤退回了涼城,此刻玉城之外的地上橫七豎八地躺著無數的屍首,有玉城的士兵們出城檢看,收拾救助自己一方的將士。

不知過了多久,也不知是哪一個將領狠狠地罵了句什麽。

蔣大強道:“到底是哪個烏龜王八蛋,叫老子知道了定要一刀刀剮了他!”

昨夜倉促逃出涼城的傳信官告知,有人開城門放了西朝人入內,卻不知到底是什麽人。對於戍邊的將士而言,馬革裹屍戰死沙場自然是尋常的,但對於叛國投遞的奸細卻無不深惡痛絕。

趙曦知看著涼城方向,因為無法形容的盛怒跟痛恨,他的眼睛裏有些濕潤,趙曦知終於按捺不住:“點兵,本王、本王要親自帶兵!將涼城奪回來!”他咬牙切齒說了這句,轉身要下城。

薛典一把攥住趙曦知的手腕:“殿下,稍安勿躁!”

趙曦知喝道:“放手!”

薛典道:“殿下,如今涼城已經落入敵手,現在攻城勝算微弱!不能做無謂的犧牲!”

趙曦知竟忍無可忍,怒聲說道:“就算本王戰死涼城,也絕不站在這裏眼睜睜地看著西朝人在我涼城耀武揚威!”

薛典道:“殿下!”

趙曦知甩開他的手,大步往下走去。

在他身後,幾個將領面面相覷,終於也緊跟著趙曦知往城下而去。

蔣大強也在其中,經過薛典身邊的時候,蔣大強說道:“晉王殿下說的對!我們不能在這裏看著那些禽獸得意!跟他們拼了!”

薛典雙眼通紅,看著大家紛紛地跟隨趙曦知而去,忍不住厲聲叫道:“你們若都貿然前往,戰死殉國,那想沒有想過玉城怎麽辦?難道還要讓它成為第二個涼城嗎?”

趙曦知的腳步戛然而止!

作者有話要說:今天也要加油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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