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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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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打喬白去世之後, 養真便把趙芳敬當成了最親之人,趙芳敬給她的是養真原先想都不敢想、甚至想也想不到的疼惜跟寵愛,對她而言趙芳敬的存在雖不能取代喬白,卻比喬白更讓她依賴百倍。

之前第一次聽程紅玉說起, 皇帝要給趙芳敬安排定國公府的小姐, 養真因知道這件事是不成的, 所以並沒有多想。

只是這一回,突然間改成了王貴妃家的親戚, 且這流言又很有長盛不衰的意思,養真心裏七上八下。

她倒不是擔心趙芳敬娶妻, 只是這種給隔離在外、仿佛毫無預兆地受到了排斥般的感覺令她很是不安。

再加上程紅玉先前無意中說的那句話,什麽十三王爺若是娶了王妃, 將來便不會很疼你了之類的,養真當時雖並不放在心上, 但是這連日裏都不見趙芳敬,他還沒正式娶王妃、自己就仿佛提前受到冷落, 這才是讓養真無法接受的,再想到以後他就忘了自己是何許人也,那種再次被拋棄的感覺, 讓養真身心透寒, 無所適從。

趙芳敬看著養真垂著頭的樣子:“原來養真是在怪十三叔沒有親口告訴你嗎?”

養真低頭看著腳下,她瞧見自己的裙擺,是淺櫻草色的緞子幅裙,邊上用金線繡著吉祥回紋, 緞面本就自帶著珠光,櫻草色跟金線也都很是亮眼,看起來十分的華麗好看。養真本是不習慣這種華美衣衫的,只是齊嬤嬤喜歡小姑娘穿的耀眼些,便不由分說地叫裁縫用這匹緞子做了裙子。

養真的目光移動,卻看向對面趙芳敬的袍擺,自打從南邊回來後,慢慢地十三王爺不再跟以前一樣總是穿著打眼的道袍了,他開始穿常服。

以前養真還沒有十分留意,現在驀然醒悟,也許是因為要娶親了,所以才跟先前不一樣了吧。

今日他穿的是很少見的雪青色斜襟常服,外罩著一件素白色的薄紗鶴氅,這兩種顏色都格外挑人,但是趙芳敬本就生得極好,加上氣質絕佳,如此搭配,卻在皇儀雅貴之外更多了幾分飄然超逸。

養真盯著他銀灰色的袍擺一角:“我以為……這種大事,十三叔定是會告訴我的,至少、不是讓我從別人口中聽說,大概是我想的太多了。”

眼前那銀灰色的袍擺微微一動,是他邁步往前走了過來。

養真下意識地想要後退,可又回過神來:這自然是沒什麽必要的。

她只是竭力定了定神,才擡頭看向趙芳敬。

趙芳敬正垂眸看著她,說道:“本來是該我親口告訴你,還是第一時間告訴你,你並沒有想多。”

養真問道:“那為什麽你沒告訴我?”

趙芳敬道:“因為……因為十三叔擔心你不喜歡、這門親事。”

“我不喜歡?”養真雙眸微微睜大,心中風起雲湧,終於她好不容易理清了思緒:“十三叔要定親的人,真的是王貴妃家的親戚嗎?”

趙芳敬微笑道:“是啊。”

養真咬了咬唇,忍不住輕聲說道:“可是、可是據我所知,先前十三叔不是……跟王貴妃家裏並不親近?”

趙芳敬道:“此一時彼一時也。”

養真幾乎啞然失笑,略一思忖又問:“十三叔是不在意王家的家世,那、難道是看中了那女孩子的人?”

趙芳敬笑意更盛,看著養真回答:“是啊。我看中的是她的人。”

養真的心猛然一震:貴妃蒙受皇恩,十分得寵,所以王家勢大。可是趙芳敬向來閑雲野鶴,又知道王家跟定國公府不太對付,他自然不想摻和進這些朝堂爭鬥中去。

若說先前皇帝想撮合趙芳敬跟定國公府的小姐,趙芳敬答應了的話,這對養真而言也許還容易接受些,畢竟不管如何皇後還是正統,且皇帝私心也是偏向皇後的。

可如今趙芳敬選擇的竟然是王家的姑娘。

而且是這般的回答……

可見一定是那個女孩子有相當的過人之處,讓趙芳敬無法割舍,所以才慧眼獨具不顧一切地看中了。

養真在心中迅速地想了一圈:“那為什麽十三叔會覺著我不喜歡?”

趙芳敬還沒有回答,養真又認真地說道:“其實十三叔是多慮了,既然十三叔如此喜歡那女孩子,想必她一定有著世人都不及的好處,你喜歡的人,我自然也是喜歡的。”

有一抹詫異之色從趙芳敬的眼底迅速地掠過:“是嗎?”

養真點點頭,心神逐漸地從最初的波動中平靜下來,她微微一笑說道:“我雖然……雖然覺著貴妃娘娘家裏有些太過……恃寵而驕,樹大招風的,可是既然十三叔不在乎別的,倒也罷了。自古說娶妻當娶賢,沒有什麽比得上娶一房稱心如意的賢妻更要緊的了。只要十三叔心滿意足,我自然也替你高興。”

趙芳敬原先還笑瞇瞇的,從養真說“你喜歡的人我自然也是喜歡的”開始,慢慢地臉上的笑就消失不見了。

直到聽到這裏,趙芳敬垂著眼皮問道:“這麽說,養真是讚同這門親事的?”

養真含笑點頭:“當然啦。”

果然跟自己夢中的情形大為不同了,這一切的改變,幾乎讓養真開始懷疑自己的那個“夢”,不過是荒唐所想。

畢竟現實裏多了自己的“孤鸞”命格,而且原先孤身一人的趙芳敬居然也紅鸞星動,有了意中人。

如果他真的跟那王家的女子成親,從此夫妻和美,當然也絕不會再跟自己夢中所見般的命運走向。

就算……退一萬步說他成親後果然疏遠了自己,那又怎麽樣呢?橫豎只要他快活就是了。

她畢竟,不能跟著他一輩子的。

養真壓下心底的一絲辛酸之意,讓自己笑的十分燦然。

趙芳敬看著她甜美的笑容,心中的滋味卻難以形容。

有一點點不可告人的竊喜,但是又有許多難以名狀的煩惱。

原來,之前王貴妃給寧宗所出的那個主意,便是偷梁換柱的計策。

畢竟養真的身份天下皆知,又都知道她將來是皇後人選,若是貿然嫁給別人,豈不是要多許多非議

何況趙芳敬竟是非她莫屬的樣子。

寧宗也不想過分為難他,只是要真的把養真給他,養真可就是皇子們的嫂子了,名聲上很不好聽。

但是王貴妃的計策,卻是明面上對天下宣告,說是趙芳敬會娶王家的一位眷親。

那眷親自然是從別處上京來的,京內見過的人自然極少。

到了成親的時候,卻叫養真以那女孩子的身份,偷龍轉鳳嫁給趙芳敬。

畢竟養真如今在喬府之外住著,除了程晉臣等幾個相識交好的外,其他的人也不知她的居處,所以這件事情做起來也是極容易的。

如此一來,自然免除了許多的口舌跟不便。

那天寧宗跟趙芳敬說了這計策,本以為趙芳敬會不願意如此。

誰知趙芳敬思忖了半晌,竟答應了。

趙芳敬道:“臣弟其實也十分的為難,對我而言自然不想讓養真受一點委屈,當初所謂皇後命一時不慎傳了出去,臣弟已經很是後悔了,此時絕不能再節外生枝。假如能夠用這瞞天過海的計策讓她得以保全,臣弟又何樂而不為呢?”

當下便秘密地議定了此事,這件事情,知道的唯有寧宗,趙芳敬以及王貴妃而已。

京城內所謂有關十三王爺親事的話,也是皇宮中有意放出來的。

趙芳敬之所以不跟養真說,除了時候不到外,還有一個原因——也正是他最擔心的一個。

那就是此時此刻,養真聽聞他要跟“別人”定親時候的態度。

****

就在兩個人說話的時候,突然間見杏兒匆匆地進了院門,一眼看見趙芳敬,忙止步低頭:“參見王爺。”

趙芳敬正看著養真,一時並未理會。

養真卻見杏兒有些焦急之色,便問:“怎麽了?”

杏兒見問,才小聲道:“是薛爺出了事……方才得良跟我說,薛爺在外頭給人打傷了。”

“什麽?”養真大為意外,“傷的如何,現在哪裏?”

杏兒搖頭道:“傷的怎麽樣得良沒說,只說已經給順天府的人拿了去,得良叫我告訴姑娘,讓、讓快點想法子呢。”

“順天府?”養真不知究竟如何,又擔心薛典,便轉頭看向趙芳敬:“十三叔……”

還沒等她開口,趙芳敬道:“不用擔心,此事交給我處理就是了。”

養真一怔,旋即道:“十三叔,也不知薛叔叔怎麽樣了,我……我想去看看他。”

趙芳敬擡手制止:“既然是給順天府帶走的,自然是在順天府的牢獄裏,那種地方豈是你能去的?我既然答應了你,自然會很快處置妥當。”

趙芳敬說著便往外揚聲喚道:“青鳥。”

院門口青鳥飛跑進來跪地:“王爺有何吩咐?”

趙芳敬道:“你速去叫李管事,到順天府看看薛典怎麽了,盡快將事情撕擼明白,把人好好帶回。”

青鳥聽得仔仔細細,立刻答應轉身出院去了。

養真見他淡然吩咐完畢,心裏稍安。

不管是薛典遇到何事,既然趙芳敬叫王府管事出面,順天府絕不會為難薛典。

養真忙道:“多謝十三叔。”

趙芳敬眉頭微蹙:“你為了他謝我?你是跟他親近,還是跟我親近?”

養真一楞,繼而笑道:“我只是……我並沒有這個意思。”

趙芳敬哼了聲:“是嗎。”

養真見他突然間好像態度大變,不是先前才來時候那眉眼帶笑的樣子,卻不知自己是哪裏得罪了他,難道是因為薛典的緣故?

養真便解釋說道:“薛叔叔為人十分謹慎,做事妥帖,我相信他絕不會做違法亂紀的事情。”

趙芳敬聽她如此說,就知道她是怕因薛典而連累自己。

那兩道好看的濃眉越發皺起:“薛典的為人如何,難道我不知道?”

養真吐了吐舌,實在猜不透他想什麽了:“那……那十三叔幹嗎又冷臉了?”

趙芳敬微怔,繼而哼道:“你還能看出我冷臉?”

養真嗤地笑了:“我又不是瞎子,你先前還高高興興的,怎麽一聽說薛叔叔出了事,就冷若冰霜起來了,我還怕是因為這個給十三叔添了麻煩才導致你不高興呢。”

趙芳敬差點翻了個白眼。

他自然是不高興的,只是跟薛典毫無關系,薛典的事對他而言,不過一點塵埃而已。

趙芳敬不言語,養真便笑問道:“對了,十三叔,那位王家的姑娘……你可見過面兒了?”

“嗯。”趙芳敬答應了聲,眼睛瞥著養真。

“是什麽時候見到的?”養真又問道:“那她……長的什麽樣?脾氣如何?”

趙芳敬微微咬了咬唇:“早就見過的。長的麽……”

他對上養真烏溜溜的眼神,不知為何心裏的那股氣惱卻仿佛有要散開的勢頭,終於他嘴角微挑:“你自然會知道。”

“什麽時候會知道?”養真好奇地問。

趙芳敬笑道:“該你知道的時候自然知道,怎麽了?你著急想看見她……或許是怕她長的不好看?或者脾氣不好嗎?”

養真道:“我想既然是十三叔看上的人,長相一定是無可挑剔的,脾氣……必然也不錯。”

但還是想親眼看看。

好奇讓十三王爺如此心動的女子,到底是什麽樣的天人相貌跟溫柔性情。

趙芳敬見她一本正經地忖度,忍笑道:“這可未必,她的長相嘛,倒也過得去,就是那脾氣……”十三王爺嘖了聲,搖了搖頭,好像很無奈。

養真大為驚愕,忙追問:“脾氣怎麽了?”

趙芳敬嘆道:“不好說,有時候看著很好,有時候卻十分的刁蠻任性,讓人無可奈何。”

養真呆呆地聽著:“世上……還有讓十三叔無可奈何的人?”

而且趙芳敬還喜歡這樣的人?

趙芳敬嘴角的笑按都按不住,半是含惱半是含笑地看著養真道:“當然了。”

養真輕輕地抓了抓發鬢:“那她……住在哪裏呢?”

趙芳敬笑道:“她的性子有些奇特,不太愛交際,你如果想見她,只怕要失望了。”

養真見他重又恢覆了滿面溫柔笑意的樣子,但是這笑容對她來說,卻是因為那位“王家姑娘”而起。

也許以後,這笑容就只對“那位姑娘”了。

一念至此,心裏竟有些酸澀。面上卻還笑說:“那麽我只好隨緣啦。”

趙芳敬忍不住在她眉心輕輕地彈了一下:“小笨蛋。”

養真睜大雙眼,卻不明白他為什麽突然間又如此說自己。

****

楚王府的李管事去了一趟順天府,一個時辰不到,就帶了薛典徑直回了櫻桃巷。

裏頭謝氏也知道了此事,養真正同她說,聽聞薛典回來,忙出來相見。

果然見薛典的臉上有幾處傷,腿腳似乎也不方便。

在養真催著請大夫、謝氏忙著給薛典看傷的時候,李管事便低聲對趙芳敬回稟道:“順天府說,此事是因為匯豐樓而起,有人告了薛爺用巧取豪奪的法子把匯豐樓謀了去……其實是暗中在順天府使了銀子,想致薛爺於死地,偏偏那些行事的人不知道薛爺是四姑娘的人,以為只是個沒什麽後臺的窮軍漢而已,所以本來是想從中擺弄他的,幸而是小人去了。只是那府尹倒是不知道這件事,都是底下人做的,府尹聽聞薛爺是四姑娘的人,立刻便召了原告來問了清楚,確認地契等並無差錯,原告乃是無理誣告,所以雷厲風行地將那原告人打了四十板子,收在牢裏,又叮囑小人代為回稟王爺,此事乃是下人所為,卻也是他一時疏忽,請王爺勿要怪罪,改日他也會親去王府賠禮呢。”

趙芳敬聽罷點點頭,回頭看一眼又問:“那薛典身上的傷呢?”

李管事忙道:“那不是刑訊所致,聽薛爺說,是被人伏擊,冷不防才吃了虧,那些人也都是原告買通了的地痞,對了,先前還有一些在匯豐樓鬧事的,都是跟他們一夥的,因為這件事,順天府已經發簽讓盡數緝拿歸案了。”

趙芳敬聽得明白,略一擡手。

李管事行了禮,才自退下。

這會兒裏頭,謝氏因為看見薛典手臂上有很大一道傷口,血把胳膊上的衣裳都濕透了。謝氏早就嚇得臉色發白,整個人搖搖欲墜。

養真忙叫珍姐等扶著她入內,謝氏雙眼噙淚,哽咽地叮囑說道:“務必叫大夫好生醫治。”忍著哭回房去了。

養真先前跟謝氏一塊兒圍著薛典,李管事又是低聲回話,是以她竟不知緣故,此刻便焦急地看薛典道:“薛叔叔,這到底是怎麽回事?”

薛典看一眼門邊的趙芳敬,雖傷的不輕,卻面不改色,只安撫養真道:“不用擔心,是因為先前匯豐樓的一點糾葛,如今已經水落石出,不過此事如此順利,倒是要多謝王爺。”

這會兒趙芳敬走了過來,聽薛典這般說,淡淡一笑,又將薛典上下看了一眼:“以你的武功,就算是遇到伏擊,也不至於就傷的這樣重,發生了什麽?”

薛典苦笑道:“他們的手段很下作,用了蒙汗藥。”

“怪不得……”趙芳敬點頭道:“若是這樣,你還能有一條命在,也是難得了。”

薛典特看著趙芳敬,說道:“這要多虧了我那位姓孫的夥計,他趕到的及時,才救了我一命。”

孫李兩人是趙芳敬安排在薛典身邊的,如今薛典看著趙芳敬,語氣似別有深意。

趙芳敬就知道他多半是察覺了,卻仍只是一笑,不置可否地在旁邊坐了。

終於等到大夫來到,給薛典仔細地看過傷,左腿的膝蓋骨有些傷著,上了夾板叮囑靜養月餘。

養真正要陪著薛典入內,突然聽到廳外一聲咳嗽。

轉頭看去,卻見竟是麗月陪著程晉臣到了,小公爺臉上微微泛紅,在門口遲疑了片刻,便進內先向著趙芳敬行禮。

趙芳敬示意免禮,程晉臣起身,有些不好意思地說道:“我先前一時興起吃多了酒,竟貿然跑到了妹妹這裏,還請王爺跟妹妹不要責怪。”

當時程晉臣跟趙曦知兩個吃的半醉,意興飛揚的時候,他心裏所想的便是自己最想見的那人,當下也不顧多想,便直接來到了櫻桃巷。

如今酒醒了,自然知道了自己的唐突孟浪。又聽說趙芳敬也在府內,更加的惶惶然。

其實對養真而言,若不是因為趙曦知那一場胡鬧,就算程晉臣喝醉了跑來,養真也只當一件趣事而已,絕不會放在心上。

但此刻想到趙曦知對自己的無禮,養真便哼道:“你還知道?回頭看我把這件事告訴你們府內老太太,讓她知道你在外面喝醉了酒跟人打架,看看她怎麽說。”

程晉臣羞愧,又知道養真是故意的揶揄自己,便笑道:“好妹妹……”話一出口,突然身上微冷。小公爺目光一動,對上趙芳敬冷冽的眼神。

鬼使神差地,程晉臣話鋒一轉,十分誠懇地說道:“我已經知道錯了,以後再也不敢犯了。”

養真見他這般老實,倒也不好過於說別的,何況又不是程晉臣得罪的自己。

“那個人……”養真頓了頓,道:“跟你一塊兒來的三殿下可還睡著呢,是你陪他來的,你且帶了他去吧。”

程晉臣見養真說話時候的臉色有些異樣,他心頭一震,突然想起趙曦知但凡跟養真撞上,總會生出些稀奇古怪的事情,難道今日……

正在胡思亂想,就聽趙芳敬開口道:“你方才說以後不會再犯了,可是真的?”

程晉臣忙道:“是,我絕不敢當著王爺的面說謊。”

趙芳敬輕輕地一扯衣袖,淡淡道:“本王當然不會懷疑你,只不過我的意思是——以後不管是你還是別人,等閑不許隨意往這裏走動。”

程晉臣一楞。

養真也覺著詫異:“十三叔……”

趙芳敬並不管她,只是看著程晉臣,一字一頓地說道:“明白了嗎?”

程晉臣給他盯著,心頭陣陣冷意侵襲,終於低頭道:“晉臣、明白了。”

趙芳敬才垂了眼皮:“你去吧。”

程晉臣深深呼吸,臨轉身又看養真一眼,這才扭身去了。

目送程晉臣去後,養真才看向趙芳敬:“十三叔,你方才的話什麽意思?”

趙芳敬道:“沒什麽,只不過,你搬出了喬府,雖然很少人知道你住在這裏,但是程晉臣來來往往的十分勤快,自然不免會被人知道,要是些心無芥蒂的人倒也罷了,只怕有一些有心生嫌隙的,你試想想,會傳出什麽言語?對你豈有任何好處?”

“我……”養真皺眉,“我們又沒有做什麽別的不好的事,只是小公爺曾經帶程姐姐過來幾次,難道不許我們來往了嗎?”

趙芳敬笑道:“你畢竟年紀也越來越大了,若是見程家的姑娘自然無礙,只是程晉臣來的太頻繁了,先前倒也罷了,只是經過今日的事情,以後是萬萬不容許他再放肆了。”

“十三叔!”養真忍不住叫了起來。

趙芳敬道:“還是說,你先前在曦兒面前……沒吃夠虧?”

養真握了握雙手:“以後我自然不會再跟三殿下照面。可是小公爺……”

趙芳敬淡淡道:“你不聽我的話了是不是?”

養真微怔,想也不想便沖口回道:“十三叔很快要成親了,還要管我麽?”

話一出口,養真頓時後悔起來,但是說出去的話如潑出去的水,又怎能收得回來。

趙芳敬聽了這句,唇角卻微微一動,繼而他說道:“你以為我會從此不管你了?”

養真無法回答。

“你想的美,”趙芳敬輕輕地哼了聲,盯著養真道:“你這輩子……我都管定了。”

***

且說程晉臣出門後,獨自去見趙曦知。

進了客房,卻見三殿下左邊臉頰上還帶著幾道微微腫起的青紫痕跡,整個人卻睡得十分安穩甜美似的。

程晉臣暗暗叫苦,不知道他臉上的傷從何而來。

他記得先前在街頭跟地痞動手的時候,趙曦知並未給那些人近過身,自然不是那些人所為。

此刻見狀,竟心驚肉跳地往養真身上想,可細細再看,卻發現這掌印大小並不像是養真所留。

直到想起趙芳敬冷峻的臉色,程晉臣心頭發冷,忙不顧一切地把趙曦知搖醒:“殿下醒醒!”

喚了半刻鐘,趙曦知才總算睜開雙眼,卻仍睡眼惺忪地:“怎麽了?”

程晉臣見他滿面懵懂,哭笑不得:“殿下還記得這是哪裏嗎?”

這句話把趙曦知問住了:“這裏……”他皺眉環顧周圍,詫異起來,“這不是在宮內,這是哪兒?”

顯然是醉酒後又睡迷了,程晉臣深吸一口氣:“這是在櫻桃巷喬妹妹府裏,殿下都不記得了?”

趙曦知聽到說在養真府內,驀地坐直起來:“啊?我怎麽來這裏了?”瞬間腦海中浮起若幹零碎的片段,模模糊糊地不太真切。

趙曦知正抵著額頭回想,冷不防程晉臣又嘆道:“楚王殿下也在呢,還把我斥責了一番。”

“你說、十三叔也在?”趙曦知大驚。

程晉臣悔之不及,道:“我不該一時趁著酒興就帶了殿下過來,想不到給王爺捉了個正著,王爺命我以後都不許來了。”

趙曦知呆呆地聽著:“十三叔不許你來?這又是為什麽!我們不過是順路過來而已,這也不是什麽大事,難道十三叔就不高興了?”

程晉臣看著他臉上的那幾道痕跡,懷疑他不知道:“殿下臉上……”

“臉上怎麽了?”趙曦知擡手在臉頰上摸了摸,突然覺著有些微微地刺痛感,他嘶地倒吸一口冷氣,匪夷所思:“我受傷了?”

程晉臣咳嗽了聲,虧得他天生機敏,便道:“多半是先前在街上跟那些地痞動手的時候,給不小心劃到了,幸而傷的不重,就怕回宮後給人看出來。”

趙曦知聽是如此,卻也不放在心上,只問:“今日在街上咱們沒洩露身份吧?”

程晉臣道:“後來是桑指揮使趕去處理的,他是謹慎之人,應該會替咱們隱瞞。”

趙曦知松了口氣,笑道:“只要別傳出去咱們吃醉了酒在坊間鬥毆就是了,給母後聽見,怕真的要打死我了。”

程晉臣見他還笑的出來,倒是佩服,當下便也苦笑道:“殿下要不要去拜見王爺,咱們也好回宮了。”

趙曦知道:“十三叔既然在,我當然得去見一見。”

他生恐自己才爬起來,形象不佳,便忙忙地將衣袍稍微整理,才要外出。

不料才出門,就見跟隨趙芳敬的小太監青鳥立在廊下,見了兩人出來,便躬身行禮道:“參見殿下,小公爺,王爺有命,若是殿下醒了,就請盡快回宮,不必相見。”

趙曦知正興沖沖地,聞言十分失望:“只是拜見十三叔而已,又不費什麽事。難道十三叔現在忙?可是在這裏又有什麽可忙的?”

青鳥答不上來。

還是程晉臣道:“好像是那位薛先生出了事。”先前錢麗月本陪著他的,因見薛典傷的那樣,便跟著飛奔而去。

“薛典?”趙曦知震驚,忙問出了何事。

先前往南邊賑災一行,途徑大屏山,在趙芳敬援軍到達之前,多虧了薛典助戰,是以趙曦知對他印象深刻。

程晉臣便將薛典受傷之事告訴了一遍,本想讓他跟自己先行出府,不料趙曦知聽後,立刻便想去探視薛典,程晉臣攔都攔不住。

兩人一塊兒出了院子,正走之中,卻見前方有兩人正從廳中走了出來,兩人且走且不知說什麽,身量高挑氣宇不凡的自然是趙芳敬,另一個連他肩頭還不到,卻是喬養真。

趙曦知見遇到了趙芳敬,正中下懷,忙緊走幾步,拱手低頭道:“參見十三叔!”

養真看他臉上的痕跡仍在,但卻滿面春風,聲音朗朗,臉上毫無異樣。養真就猜到多半是趙曦知先前醉酒過甚,此刻還沒想起吃了趙芳敬一耳光以及別的事。

可這樣卻不是一件壞事,養真自個兒也巴不得方才那些討厭的事情從沒發生過。

趙芳敬淡淡道:“不是讓你回宮麽?如何還在這裏。”

趙曦知道:“聽說那位薛先生受了傷,不知道怎麽樣,所以想要去看看。”

趙芳敬皺眉到:“你雖然是好意,但這裏畢竟是人家的府邸,不是皇宮,豈能任由你來去自如?”

趙曦知楞住,他看一眼趙芳敬,又看向旁邊的養真:“十三叔,我……”

“同樣的話我已經跟程小公爺說過了,不想再說第二遍,”趙芳敬眉峰微蹙,不由分說的,“去吧!”

三殿下同程晉臣一塊兒出了府門,整個人還如墜雲中霧裏。

他回頭看向程晉臣:“十三叔是怎麽了,為什麽對我這樣冷冷淡淡的了?”

因為趙芳敬的態度異常,以及趙曦知臉上的那可疑傷痕,再加上他跟養真之間的特殊緣分,程晉臣心裏有個大膽的猜測,只是不敢說出口。

何況他寧肯什麽也沒發生。

“其實王爺說的也是,妹妹一日似一日的大了,我們也不好隨意再過來打擾她,”程晉臣垂頭喪氣,大為後悔自己今日的孟浪。

趙曦知聽了這話卻嗤之以鼻:“她才多大?用得著就這樣避嫌嗎?十三叔也是的,怎麽防我跟防賊似的,這小小破爛的方寸之地,我還懶得來呢。”

程晉臣不敢言語,同趙曦知一塊兒上了馬車。

馬車微微搖晃,趙曦知回想方才趙芳敬拒人千裏似的模樣,心裏很有些不受用,又因為車子顛簸,胸口翻湧。

他擡手撫著胸,突然又覺著身上有幾處隱隱疼痛,趙曦知覺著有趣,便笑對程晉臣道:“我只記得最後是桑大哥出現,後來怎麽到的櫻桃巷都忘了。此刻身上有些疼,總不會是那喬丫頭趁我酒醉了打過我吧?”

程晉臣心想:“自然是有人打過你,只怕不是妹妹。”

但是程晉臣再聰明,也想不到養真的確打過趙曦知。

若非趙芳敬攔著,此刻三殿下只怕要鼻青臉腫。

趙曦知以為自己說了有趣的笑話,可是程晉臣的笑很敷衍,他便沒了逗趣的興致,當下只盤膝而坐,平靜心緒而已。

正默默調息,鼻端突然嗅到一股奇異的香氣,起初還以為是錯覺,趙曦知掀動鼻子,低頭嗅了半晌,終於擡手,確信那股香氣卻是從掌心透出來的。

趙曦知看著自己空空如也的掌心,疑惑自己的手上怎會有如此怪異的香味,而且……不是尋常脂粉,也非花香,有些沁人心脾的。

忍不住將掌心湊到鼻端,輕輕地嗅著,卻暗自搜腸刮肚地想是在哪裏沾染的香氣。

想著想著,三殿下心裏驀地閃過一幕場景,是自己的這只手緊緊地握住一個人的手腕,強行將她擁入懷中。

猝不及防,趙曦知驀地想起來發生了什麽,他過於震驚,竟失聲叫了出來:“啊?!”

程晉臣道:“殿下怎麽了?”

“我、我……”剎那間,趙曦知的額頭上有細細的冷汗冒出,他呼吸急促,魂飛魄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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