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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節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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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無情劍勢所激怒,是以這一掌也就不見留情,五指伸處,手掌之間凝聚了巨大的力道,手掌推處,沈傲霜顯然不勝負荷,嬌軀不禁一陣子顫抖,發出了一聲驟咳一一似乎已是不可化解的死招。

此時此刻,沈傲霜心膽俱寒,萬萬無能抗拒對方這等淩厲的一招。

就在千鈞一發的節骨眼上,只聽得高聳如雲的竹梢上,一人高聲喚道:“掌下留情,施不得!”樹帽子嘩啦啦一陣震響,猝然間搖落下千萬片落葉。

這些落葉原是算不了什麽,只是如果一經貫註高人的內力之後,可就大為大同,所謂落葉飛花,傷人於百步之外,即是指的這種勁道。眼前情形,正是如此,千萬落葉,即在先前那一搖動之下,無不真力內聚,呼嘯一團,直向地面上沈寇二人當頭罩落下來。緊跟著,一條人影,飛星天墜般的自空而落。

這人誠然是有心之人,身子落下之處,不偏不倚,正在二人之間,落身出掌,快到不及交睫。這一掌顯然是存心在為沈傲霜解圍,只聽得啪的一聲,兩只手掌迎在了一塊。來人雖說功力不凡,只是當此一掌,卻也絕不輕松,由不住身子大大的搖晃了一下。無論如何,能夠承受寇英傑這全力一掌之人,畢竟是不易多得,稱得上武林罕見。

來人長身玉立,一身黑衣,青中紮發,顯然是一女子。

寇英傑乍看之下,不禁心裏一動,幾乎以為是師妹郭彩綾,只是來人顯然是一婦人,再者,斜佩在對方婦人胸前的一口狀如新月的短劍,猝然使他記起了來人的身分:“成……老前輩——是你麽?”

黑衣婦人冷笑一聲道:“不錯,難得你還認識我。”

是時,沈傲霜已絕處逢生,陡地縱出丈許以外,羞愧驚怒之下,對於救自己命的這個恩人,卻不免打量了幾眼,一時竟未能認出來人是誰。

婦人看著沈傲霜微微點頭道:“沈傲霜,你已經領教過了,寇英傑已非當年吳下阿蒙,郭白雲陰靈有知,實該含笑九泉。白馬門的威勢得因此子之重現,光照武林,大勢已定,不可挽回。”

沈傲霜蛾眉一挑,不服的道:“你是何人,口氣如此托大?”

婦人微微一哂:“成玉霜。你可曾聽過這個名字?”

沈傲霜登時一驚,後退一步道:“哦,你就是成玉霜……?我聽說過你!”

成玉霜冷冷一笑道:“回去吧!宇內二十四令的氣數已快完了,轉告鐵海棠,要他少造點孽吧!”

沈傲霜呆了一呆,獰笑道:“多謝你臨危援手,沈傲霜生平絕不輕易受人恩惠,日後必當湧泉以報。至於宇內二十四令的事,顯然非小妹所能做得了主,不過這番話,我一定為你帶到就是。”說到這裏,鳳目向一旁的寇英傑掃了一眼,神色益見冷峻:“寇少俠蓋世神功,我拜領了。只是我這個卻是生來的死心眼,不見棺材不掉淚,下一次見面,咱們有機會還得再比劃比劃,也許到時候我還可能為少俠你引見一個人,一切見面再談吧。”話聲一頓,舉手為禮,倏地轉身待去。

黑衣婦人成玉霜忽然出聲道:“慢著!”

沈傲霜微微一笑,回過身來:“怎麽,成大姐你還有什麽要交代的?”

成玉霜冷冷的道:“我還忘了一件事情,你回去以後告訴鐵海棠,就說我的意思,請他馬上放兩個人。”

“兩個人?什麽人?”

“你只照著我的話說就是了!”成玉霜冷峻的道:“聽不聽在他,不過我這是好意,他要是執迷不悟,最後一定要吃大虧。”

“哼!”沈傲霜鼻子裏輕哼一聲:“宇內二十四令乃當今武林第一門戶,擁有數萬名弟子,共分四壇二十四令,下置九十六舵,黨羽遍布天下,高手如雲,大姐……你確信這麽大的一個幫派組織,就這麽容易給人給挑了?我看不會這麽容易。”一面說著,那雙深邃的鳳眼,卻向著一旁的寇英傑瞟了一眼,撇撇嘴:“因此,我奉勸那些自以為了不起的人,在跟宇內二十四令作對以前不妨自己衡量一下,憑他一個人就能跟上萬個人鬥麽?哼!”

成玉霜冷笑一聲,還沒有開口,寇英傑已忍不住道:“到了這個時候,你依然執迷不悟,宇內二十四令雖有龐大組織,在我看來只是一群烏合之眾,鐵海棠沐猴而冠,自比侯王,不值一笑。我既然動了你們,就不會中途而止,勢必要眼看著你們宇內二十四令土崩瓦解,在整個江湖武林中除名不可!”這番話說得義正嚴辭,絲毫不帶威脅口吻,出自他鎮定神態,更似正氣昭然。

沈傲霜氣得臉色一陣發白,後退了一步,手指向他道:“寇英傑……這可是你說的。好,就沖著你這幾句我也要給你別別苗頭,看看你又能狠到哪裏去!人外有人,天外有天,等著瞧吧,早晚會有人收拾你的。”

寇英傑抱拳道:“寇英傑隨時候教!”

沈傲霜倏地掉身而去。

寇英傑道:“站住。”

沈傲霜聞聲止步,強忍著心裏的怒火,忽然冷笑道:“怎麽,寇少俠還要發表什麽高論麽?”

寇英傑冷冷地道,“話已經說完了,我只是關照你,白馬山莊我決心收回,帶著你的殘餘勢力趕快離開,明天天亮之前,這莊子裏不許有你們一個人存在,否則的話,休怪我手下無情!”

沈傲霜倏地回過身子道:“你……你也太狂了……好!我照你的話吩咐下去就是了,不過許副莊主他們是不是這麽聽話,我可就不知道了。”

寇英傑冷冷的道:“你不必為許鐸擔心!這個人已經不在了。”

“不在了?”沈傲霜陡然吃了一驚:“這話是什麽意思?”

“他已經死了!”

回答的再明白不過,沈傲霜豈能不懂!登時呆了一呆,氣得一陣子發抖。

“好……好……”她連聲冷笑道:“寇英傑……在金沙灘風雷堡,宇內二十四令總壇,我和總令主等著你,你敢來不敢?”

“一定到。”寇英傑抱拳道:“不送。”

沈傲霜萬難再逗留下去,冷笑一聲,倏地騰身直起,起落之間已落足數丈之外,再縱起,星月下如野鶴沖天,已隱身於星樓之間。

寇英傑的話已交待清楚,沈傲霜勢必要將屬於宇內二十四令的人連夜撤離,以免遭受到無謂的損失。至此而言,可以說宇內二十四令的所有勢力,完全撤出。在寇英傑來說,算是獲得初步的勝利。

打量著沈傲霜消逝的身形,成玉霜輕嘆一聲,微微搖頭道:“可惜,論才藝武功,這個女人都稱得上是一流角色,只可惜她生性過於好強,自從嫁與鐵海棠之後,更由不住養成了惟我獨尊,狂妄自大習氣,眼看他們夫婦逆天行事,只怕終將引火***,後悔莫及!”

寇英傑道:“前輩說的甚是。正因為如此,今夜小侄才對她手下留情,她如果怙惡不悛,下次再見面,小侄萬萬是饒她不過。”

“唉!”成玉霜那顆眸子在他身上一轉道:“你們年輕人辦事總是過於性急,沈傲霜雖是多行不義,只是眼前卻是殺不得的。”

寇英傑道:“為什麽?”

“有兩個原因。”成玉霜緩緩的道:“英傑,你可知道她的師門來歷麽??”

寇英傑想了想,點頭道:“據說她曾經是大荒山枯竹庵主的門下。”

“你知道就好!”成玉霜道:“據我所知,枯竹老怪物,對這個弟子極為疼愛,不看僧面看佛面,對枯竹這個老尼姑,卻要留些情面才好!”

寇英傑一驚,道:“枯竹庵主如今仍在人世?”

“怎麽不在?”成玉霜冷冷一笑道:“據說這個怪人自從罹患朽骨癥之後,三十年已不見外客,但是三十年前,她猶當盛年之時,卻是武林中一個極不可輕視的人物,就連你死去的師父郭白雲與鐵海棠,都不得不仰仗她的顏色。我也曾與她有過數面之緣,深知此人之諸多怪異與不易遭惹。”

寇英傑微微冷笑道:“向來正邪難以並立,如果枯竹庵主自甘下流,要與其弟子站在宇內二十四令一邊,小侄勢必與她一分高下,生死存亡在所不計。”

“你……”成玉霜一雙妙目在他臉上轉了一下,忽然淺笑道:“當然,以你今天的成就來看,躋身於當今天下極流毫無問題,但是寇英傑……你卻免不了還帶有年輕人的盛氣,而且,你應該知道,當今天下,堪與你一較高下的人,還有不少,這些人或以武技傑出,獨樹一格,或以詭詐出眾,躋入極流境界,這些人足以構成對你的威脅,你卻不可不防呢!”

這幾句話,在在流露出她一個女性長者的慈祥,這種神態慈愛,卻是寇英傑以前所不曾領略到的。

說了這幾句話,成玉霜轉身步向一座石亭,寇英傑隨後跟過去。落座之後,成玉霜微微笑道:“你的傑出成就,無疑使我大感驚訝,剛才你與沈傲霜對招時,我居高臨下,已看見了你傑出的身法,不怕你見笑,其中很多奧妙之處,竟使我也莫測高深,更是看不出它的出處。然後,我與你相對一掌之後,才發覺到你敢情已練到五氣通關這層境界,以此看來,你可是練習過一種名喚‘風柱功’的罕見功力?”她雖是侃侃而談,那雙妙目卻是瞬也不瞬的註定著寇英傑,不容他作違心之言。

寇英傑心中大生欽佩,當即點頭道:“前輩高見,小侄的確練過這個功夫!”

成玉霜眸子一亮,大生驚異:“這就難怪了……”她緩緩點頭道:“當今武林,我還不曾聽說過有人精擅這門功力,你總不會是自己摸索出來的吧。”

“不是的,”寇英傑吶吶的道:“小侄是承高人的傳授!”

“高人的傳授?”成玉霜一笑道:“這個人是誰?”

“是……”話已出口,他卻臨時吞住,隨即改口道:“是我一個拜兄!”

“那麽,你這拜兄又是誰?”

寇英傑遲疑了一下,想到義兄朱空翼離奇的身世,終不便輕易洩露。

成玉霜道:“怎麽,莫非還有不便啟齒之處麽?”

“前輩請見諒!”寇英傑苦笑道:“事實確是如此,小侄當初曾親口答應,不得將這位拜兄大名輕易洩露外人,尚請前輩見諒!”

成玉霜微微一笑,點頭道:“這也罷了,我只是心裏充滿了好奇而已。想不到當今世間,竟然還會有如此高人,足見天外有天,人外有人這句話是不錯的了!”

寇英傑想起前情道:“方才前輩曾經提到幾個身在極流之境的人物,莫非這等人俱是鐵海棠一夥,將要與小侄為敵麽?”

“這就難說了。”她微微冷笑了一下,“不過,就眼前情形而論,這種發展,似乎對你很不利,也就是說,你已經招惹了他們。”

寇英傑微微一驚,臉上現出一絲迷惑。

成玉霜看著他,微笑道:“你大概還不知道,看來你武功雖然已躋身天下極流境界,但是閱歷尚還距離很遠,我就說出來,給你長長見識,今後你遇上了這幾個人,心裏如果先有個準備,不至於冒失吃虧!所謂知己知彼,才能百戰百勝!”

寇英傑道:“謝謝前輩的開導,小侄當謹記心中。”

成玉霜道:“我剛才曾經提到幾個身在極流境界,而又可能與你為敵的人,其實這種敵對的遭遇,終將難免,即使你不曾招惹過他們,也是在所難免!”

“這又為什麽?”

“這個道理很淺顯,”成玉霜道:“凡是武功越高強的人,越不願甘居人下,站得越高的人,永遠是最危險!”

“這個道理小侄懂得!”寇英傑道:“樹大招風,名高見忌。但是,這種說法對於那些武功卓絕,而又明哲保身的人,未始不能‘高而不危,滿而不溢’!”

“理論上是這樣,事實上卻並不如此。”

成玉霜臉上帶著微笑:“武林中沒有一個能夠明哲保身的人……除非你在踏入武林之始,就先拋開手上的劍,但是那麽一來,你根本就不算是一個武林中人,否則,就如同你現在一樣,只要一天劍在手上,你就無法能夠拒絕別人對你的挑戰!”

寇英傑沒有開口。

“你能麽?”她臉上帶著神秘的笑:“這是根本不可能的事情!”頓了一下,她又接下去:“所以,你可以看到,就像你死去的師父郭白雲吧,他該是一個最能懂得急流勇退,而又明哲保身的人了,然而,他最後結果如何?”

寇英傑垂首不語,內心感到無比的沈痛。成玉霜的話漸漸使他覺得深具睿智而有真理。

“因此,你可以看到,在江湖武林中,越是往上行走的人,越具有風險性……這其中設非大智大奸之輩,很難能逃過橫禍加身的劫數。有一句佛家常用的話——一飲一啄,豈非前定。我把話好象扯得太遠了!”成玉霜冷冷的一笑,接著又道:“但是實在的情形確是如此,二十年來,我親眼看見許多人因此喪生,茍活到現在未死的人,並不能就稱得上太平無事,自此一帆風順……”臉上帶著冷峻的笑容,成玉霜刻畫出的武林生涯,真可謂入木三分。

“終於我看見了……”她深湛的眸子註視著寇英傑:“你的適時出現,勢將引發起一場武林風暴,這些人包括你本人在內,都將要接受一項極嚴重的考驗,那將是極為殘酷的一場生死之爭。”

寇英傑料想不到自己正是她話中的核心人物,聽到這裏不禁興起了一番戰栗,內心更不知是一種什麽感受,頓時臉上現出了一種激情。

成玉霜那雙深邃的眼睛,瞬也不瞬的註視著他,見狀忽然發出了一聲嘆息:“你血氣方剛,心懷讎仇,再加上一身傑出的武功,這將使你萬難甘於寂寞,但是……”微微一頓之後,她吶吶道:“有許多事情,過去的就讓它過去吧,一個人是不能永遠活在仇恨之中的……你又何必不試著忘記那些使你不愉快的人?寬恕是一種美德,也是安慰自己惟一的方法。寬恕一個人的罪惡常常比殺死一個人更能得到自己良心的慰藉,你願意這麽做麽?”

寇英傑十分感動的道:“前輩教誨,誠乃金玉良言,小侄當謹記不忘!”

成玉霜驚喜的道:“你是說,你願意放棄向鐵海棠覆仇了?”

“不!”寇英傑淩聲道:“除了他以外,任何人都可以得到寬恕!”

成玉霜似乎微感失望;“為什麽?”

“因為先師郭白雲死在他手上,這筆仇恨,使我永遠也難以忘懷!”

成玉霜呆了一會兒,輕嘆一聲,面現苦笑道:“難道你以為你師父死的很冤枉?”

“當然!”寇英傑道:“他老人家原是不該死的。”

“他們難道不是很公正合理的決鬥?”

“表面上是的。”

“事實呢?”

“事實卻不是。”寇英傑冷冷地道:“郭先師是死於鐵海棠狠毒的暗器之下。”

“我知道。”成玉霜點點頭:“你說的是彈指飛針?”

寇英傑奇道:“前輩原來知道?”

“你太健忘了!”成玉霜黯然一笑:“那一夜,你護靈在旅邸,我們見面時,你曾經告訴過我。那時,你顯然沒有這身功夫。”

寇英傑點點頭道:“不錯,前輩明鑒。”

成玉霜道:“說起來鐵海棠以狠毒暗器彈指飛針暗傷郭白雲,固然有失忠厚,但是你師父郭白雲未能事先防止,卻不能不算是疏忽。他二人既已言明決死力拼,自是無所不用其極,嚴格說起來,鐵海棠的出手,也是無可厚非的。”

寇英傑冷笑道:“前輩顯然是在替鐵海棠辯護!”

成玉霜搖搖頭:“我無意替鐵海棠辯護,也不會偏向郭白雲。”

寇英傑道:“但是,郭先師與前輩,到底曾是結發的……”

“不要說了。”成玉霜冷笑插口道:“那是以前的事了。對於過去的事,提起來我只有恨,我好恨!”說到恨字,她情不自禁地挑了一下細長的蛾眉,那張白瘦娟秀的臉上交織出一番淩厲。

成玉霜冷聲說:“真要提起來,郭白雲欠我的太多了。”站起來往前走了幾步,背向著他,寇英傑發覺到她似乎擡起衣袖,輕輕由腮邊擦過。

對於這位前輩當年與郭白雲先師夫妻反目之事,寇英傑固所不知,只是他卻猜測其中必多曲折,這是他極欲想知道的。這個悶葫蘆他早已懸不住了,然而他卻不便去刺探,設非是成玉霜自己說出來,他實在不敢主動的去問什麽。聆聽之下,他認為是一個極好的機會,可以向對方探索一下個中究竟。“前輩,關於你與先師……”

成玉霜面色一冷,插口截斷道:“不要再提了!”接著她冷笑了一下,打量著寇英傑:“你可是聽見了一些有關我與郭白雲或是什麽人的傳說?”

“這個……”寇英傑點了一下頭:“是聽說過一點。”

“哼!”成玉霜冷笑道:“有些話你是不能相信的,閑話都是閑人說出來的。”

“但是前輩,有一點你老人家卻是不能否認。”

成玉霜緩緩的道:“哪一點?”

“那就是你老人家與先師曾是結發的夫妻。”

成玉霜冷冷一笑,看著他道,“你還知道什麽?”

寇英傑道:“外面,甚至白馬山莊的人,都傳說你老人家早在二十年前就已經……”

“已經不在人世了,是不是?”

“他們確是這麽說。”寇英傑得寸進尺的道:“為什麽前輩不……”他忽然頓住,隨即又道:“我似乎要改口稱呼你老人家為師母才是!”

“你還是叫我前輩的好!”成玉霜臉上就象罩上了一層霜:“因為,你所說的固然都是實情,但是卻又不盡然。哼哼!”她忽然臉上出現了一絲冷笑:“你也許還不知道,我與令師郭白雲的夫婦名分,在二十年前,已經結束了!”

寇英傑怔了一下:“為……什麽?”

“為什麽,問得好!”她眸子裏含蓄滾動的淚光,除了傷心以外,更多的是悲憤、怨恨、羞辱與不平:“你一定要知道麽?”

“如果前輩認為不值得隱瞞的話。”

“唉……”她的面色又緩和了下來,說:“還談什麽隱瞞不隱瞞!其實,這件事知道的人早已不在少數了。就算多上你一個,也不為過之,何況,在這些人當中,你比他們更有資格知道。”她臉上含蓄著一種淒苦的表情:“我……我是被令師一紙休書,休棄而離的!”

寇英傑吃驚的道:“這……為什麽?”

“因為……”她木訥的流出了淚:“他疑妻不貞。”

寇英傑一陣黯然,卻是一時不知再說什麽才好。

“就這樣……”成玉霜緊緊咬著牙:“我成了武林中的敗類,再也無顏茍活人間,郭白雲也許認為我活著還不如死了的好,才對外面宣布我死了。”

寇英傑再次的苦笑著,不便妄置一詞。

“這一切都是你師父幹的!你那個武林中公認人品武功均屬一流的師父做的……好事!”她的臉邊一時間起了一陣痙攣,晶瑩的淚光裏,更顯現出她的刻骨銘心仇恨:“你師父是一個度量很狹,個性偏激到極點的人!”她冷笑著道:“凡是經他認定的事情,任何人也難以改變。因此在他的這個罪名認定之後,我的一切都被犧牲了,包括我的聲望與名節。那一夜,他曾親自拔劍,要想殺死我,我不甘心,我二人就在這座山的後面,展開了一場殊死之爭。”

寇英傑聽得有點不寒而栗。

“皇天有眼!”成玉霜聲音裏充滿了沈痛:“他的劍招原是高過我的,然而那一夜他卻是與我打了個平手,可憐我是如何的向他祈求,表白我的無辜,他卻象是變了一個人似的冷酷無情,若非是……鐵海棠的及時來到……”

“鐵海棠?”寇英傑實在是難以保持沈默:“前輩,請你說清楚一點,你老說的是哪一個鐵海棠?”

成玉霜苦笑了一下:“自然就是今天宇內二十四令的那個鐵海棠。”

寇英傑著實吃驚不小,一時為之瞠然。

“若非是他及時的出現,我只怕是死定了。”成玉霜冷笑了一聲:“只是對於他的救命之恩,即使到現在,我也並不心存感激!”成玉霜冷笑道:“因為他的即時出現,更加深了郭白雲對我的猜疑,使得我百口莫辯,當真是跳到了黃河也洗不清了!”

寇英傑一驚道:“原來是為了……他。”

成玉霜黯然的點了一下頭:“就是他——鐵海棠,一個身懷絕技,但玩世不恭的人。你也許還不知道,共實除了你那個死去了的師父以外,直到今天還不曾有外人知道,鐵海棠他是我一個遠房的表哥,我們之間還是親戚。”

“哦……”寇英傑悵悵地站起來,走向一邊,看著遠處,心裏著實氣悶得很。

成玉霜冷笑道:“但是他卻是一個用心不良的小人。我總算認清他的為人,郭白雲與他的仇恨,起因就在這裏。想不到一直延續了二十年之久,最後,終於是以一方死亡而結束。”

“不,”寇英傑冷冷的道:“對我來說,這個仇恨還沒有結束,只要我活著一天,我必當致力於殺死鐵海棠。前輩,莫非你不恨他?這樣一個人,還值得你對他寬恕原諒?”

成玉霜喟然發出了一聲嘆息!點頭道:“當時我確是恨他入骨,可是老實說,郭白雲才是我第一個懷恨的人,甚至於到今天,我仍不能忘記他的無情。鐵海棠雖然用心陰損,但是他卻是一個忠於感情的人。再說,我與他之間,始終保持著清白,仰不愧於天,俯不怍於地,我輕視他,卻不恨他!”

寇英傑長長的籲了一口氣,苦笑道:“這麽說起來,前輩犧牲得太不值得,也太不應該了!尤其是先師,更不應該讓他老人家含恨而終!”

“他的確是含恨而終!”成玉霜緊緊的咬著牙:“這是他的報應!”

寇英傑悵悵地道:“他老人家以後可曾知道了事情的真象?”

“如果不知道,豈能含恨而終!”成玉霜冷笑著,兩行淚水又自奪眶而出。

“你已經知道了!”成玉霜落目於當空的一輪皓月,“二十年歲月悠悠,事到如今,我又能恨誰?找誰報覆?死者已矣,過去的永遠是無法再追回來了。”

她消瘦的臉忽然現出了一種落寞,在她揚起的額頭上,寇英傑忽然發覺有幾道清晰的皺紋,畢竟歲月無情,韶華如水,象她這般絕色的美人,傑出的武功,在無情的歲月裏也憔悴了,老了。想著她二十年來所身受的一切,寇英傑充滿了同情,上天似乎對她太不公平了。

成玉霜慘然的笑著,打量著他:“任何人在經歷過我所遭遇的這一切之後,對人生的看法,必將會有很透徹的認識和改變。年輕人有勇氣面對一切,不是壞事,但是切忌意氣用事,你要切記!”

寇英傑由衷的應著:“我記住了。”

成玉霜臉上重新又恢覆了笑容:“這一說,我的話題又扯遠了。”她思索著道:“你剛才問我什麽來著?”

寇英傑道:“前輩方才曾經提到過幾個要我註意的人物……也就是前輩所說的幾個極流境界的人物!”

“不錯,”成玉霜點點頭,道:“你雖是身懷絕技,到底是初步江湖,閱歷不夠豐富,面對著的敵人,卻是無不對你而用其極,你不可不防!”微微沈吟了一下,她緩緩的又道:“在我的印象裏,也許只有這幾個人,能夠對你直接構成威脅,第一個自然是鐵海棠!”頓了一下,她冷冷地接道:“對於鐵海棠這個人,我當然了解得比你清楚的多。”

提起了鐵海棠,她臉上頓時罩起了一層薄怒,卻又似有一種內在的矛盾:“這個人你要特別的註意,此人武功精湛,智謀尤其高人一等!”冷笑了一聲,她接道:“據我所知,他為了完成統一天下黑白兩道的雄心抱負,曾經苦心練成了幾種罕見的功夫,這些都還可以防止,最可怕的,卻是此人的笑臉攻勢,使你在不知不覺裏,就會墜入彀中!”

寇英傑冷冷一笑,確信自己不會為他所騙。對於鐵海棠這個人,他一直存著深深的敵意,也可以說,他的勵志練功,有一半是為了他,二人設非是不見面,只要見了面就萬無妥協餘地。

成玉霜輕輕一嘆道:“你第一個要遭遇的敵人很可能就是他。我總希望你們能夠化幹戈為玉帛,這件事當然是行來不易……只是慢慢你就能體會到這個人的潛在力量,用極為可怕來形容他一點也不過分。”

寇英傑點點頭道:“謝謝前輩的提醒,今後對於他我會特別留意。”

成玉霜道:“鐵海棠雖然奸雄一世,文經武略都高人一等,但是這個天底下,他仍然有些畏懼,也就是說,有幾個人並不甘心為他所用,甚至於處處顯示出狂放不羈與他為難的神態,這就令鐵海棠不得不有些顧忌,於是不得不用盡心機的設法拉攏。”她冷笑又道:“如果我預料不差,這幾個人終將為他所動,果真那樣,宇內二十四令將會轉危為安,得到了極有力量的靠山!”

寇英傑說道:“前輩可知道,都是些什麽人?”

成玉霜點點頭道:“我當然知道。一個是苗疆異人青毛獸厲鐵衫,還有一個你也許沒有聽說過……就是我也只不過見過他兩次而已……”

“這人是誰?”

“黑衫客邊震!”成玉霜冷冷地道:“是一個出沒南海,擁有相當勢力的巨盜!除了這兩人以外,當今武林老一輩的,深為鐵海棠所懼的只有一個了。”

寇英傑皺了一下眉道:“還有一個?”

“這個人就是方才承你掌下留情那個沈傲霜的授業恩師——枯竹庵主。”

寇英傑微微呆了一下,冷笑道:“枯竹庵主既是罹患朽骨癥,三十年不見外客,又豈能輕為鐵海棠說動,出來插手管閑事!”

成玉霜道:“話是不錯,但是如果這其中牽扯了沈傲霜的師徒情誼,情形即將不同。所以這也是我方才堅持不可對她下手傷害的原因之一。”

寇英傑忽然想到沈傲霜臨去前所說的話,似乎話中有恃無恐,看來必然影射的就是這個老尼姑。

一個鐵海棠已深深為他頭痛,尚不知是否能夠應付得了,忽然間又加上了三個勁敵,寇英傑焉能不為之驚心!當下心裏盤算著未來的得失取舍,不自覺臉上現出了一番凝重表情。

成玉霜冷冷地道:“以上三老,據我所知,正是當今最厲害,也是對你構成威脅的幾個人物,以眼前情形而論,黑衫客邊震與枯竹庵主,雖然還沒有明顯的動態,只是那個縱橫苗疆的老怪物青毛獸,顯然已為鐵海棠說動,目前已是金沙灘風雷堡的貴客!”

寇英傑冷冷的道:“這一點,後輩已經想到了。”

成玉霜道:“為什麽?”

寇英傑微微苦笑道:“因為厲老怪的兩個徒弟——怒江雙童,俱都在我手上吃了虧,江天右還受了重傷!”

成玉霜微微一怔,輕嘆一聲道:“這麽說,你們之間的梁子是結定了。你初入江湖,頻結大敵,這樣對你是極為不利!”

寇英傑冷冷地道,“後輩但問是非,不計得失功過!”

成玉霜微微一笑,遂不多言:“好吧,夜已深了,臨行之前,我還有一句話要問你。”

寇英傑躬身抱拳,說道:“前輩請賜問當面!”

“你應該知道,彩綾與我乃系母女的關系!”她臉上顯然帶起一番戚容:“雖然到目前為止,她還不肯承認這個事實,可是我對她暗中的關切,確是無微不至!”

寇英傑頓時顯得很沈重,每一次,只要當他想起了這位小師妹,心裏就會有說不出的一種紊亂,經過了連番的痛苦折磨,他早已由昔日的軟弱而變成了今天的堅強。然而不可否認,對於彩綾的感情,卻是他對外行為所表規出最為軟弱的一面。

“哼!”成玉霜的眼睛象是兩把利刃:“其實你不須要多說,我也看得出來,然而,我卻不明白,什麽事又使得你眼前喪失自信而裹足不前?”

“這……”寇英傑一時表情極見窘迫,“前輩,我不知道您在說些什麽?”

“你當然知道。”成玉霜冷笑一聲:“這件事,我原本並不知情,還是最近才知道,所以決定來這裏看看你。”

寇英傑心如刀紮,苦笑道:“這麽說,你老人家見過小師妹了?”

“我當然見過!”頓了一下她苦笑道:“也只是在暗地裏……她變多了!”

寇英傑沒有說話,只是他臉上的關註之情,卻是任何言語所不能表達的。

成玉霜冷笑道:“她以前就夠任性的了,現在似乎更為變本加厲,這孩子……唉!似乎只有我這個娘,才最了解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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