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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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幻娘摸著那匹煥煙霞有些恍惚。

那世她也看過這料子,後來陳家布莊還弄出了六種顏色,火遍大江南北。

她跟哥哥回郡主府居住,大伯母就說哥哥學業繁忙,幫他代管陳氏的嫁妝鋪子。

後來哥哥去世,陳家來討要嫁妝,還回去的所有鋪子賬面都是虧空狀態……

陸宣雅說過,是大伯母害了陳氏……

幻娘閉上眼睛,想起以後可能發生的事,心裏一陣發抖。

“今年臨安時興拿薄紗做罩衫,拿這紗做個罩衫如何?”方姨娘拿著紗往她身上比劃。

她忽而想起那世看過一個公主拿煥煙霞裁的新式宮裝,那式樣幾天時間火遍京城貴人圈子,裁縫鋪子做那樣式都要加錢。

“姨娘,咱們家的裁縫鋪今年有什麽新樣式?”幻娘問。

方姨娘笑:“你怎麽關心起生意來了,也沒什麽特別的樣式,不過是別家流行什麽就做什麽。咱們家主要是賣布,附帶著請幾個裁縫,也不是個正式的生意。”

她想女兒大了該學些正事,又解說道:“大戶人家都有指定的裁縫鋪,或是家裏就養著裁縫繡娘。

在外頭買的都是家境中等的人家,不耐煩花時間自己做,去裁縫鋪子訂制又貴,所以在咱們布莊買布又裁減,整體價格優惠一些。衣裳裁剪一下,拿回去讓自己家裏的女人繡花樣,畢竟繡娘的工錢也不便宜。這樣的人家不會刻意追求什麽新樣式,也追不起。

就拿去年流行的荷花領來說吧,混了金線在領口繡荷花花蕊,幾個小戶人家用得起金線繡衣裳?”

幻娘並沒想過這些,他並不關心什麽人家買得起,只知道那樣式十年後極其流行,好看就行。

“我畫個圖樣,姨娘拿去讓裁縫照著做一件。若我穿著好,可再做幾件掛在鋪子裏做樣衣,這樣式也不覆雜,不須多覆雜的繡花。能多賺些錢也好。”

“好啊,知道姑娘會畫畫,都依你。”方姨娘看著女兒心裏眼裏滿滿的柔情,陸四郎會畫畫,女兒也愛畫畫,且畫得好,她為此很驕傲。

幾個丫頭馬上鋪紙研墨,又多點了幾盞燈照明。

幻娘下筆如行雲流水,很快紙上出現一個穿著古怪罩衫的仕女。

她那世在道觀裏賣字畫為生,畫了許多觀音圖,仕女圖,故而十分熟練。

方姨娘俯身細看,那罩衫與現在的樣式不同,袖口,衣擺裁作羽毛狀,層層疊疊,偏又輕盈如仙。

幻娘想著是給裁縫看的,又單畫了幾個細節圖,說:“這衣裳,就扣子這裏繡點葉子,其他不用什麽花樣。”

”好,這罩衫樣式倒是稀奇,從未見過,姑娘畫的這樣好,我定讓人好生保管,衣裳做完了就把畫還回來。”方姨娘拿著畫越看越驚喜,她雖不懂畫,卻也看得出比之前的畫功明顯高了幾個層次,像陸四郎的畫。

幻娘讓丫頭把筆墨紙硯收起來。翻開一本《滇南本草發微》繼續看。

方姨娘看著女兒案上擺著的厚厚一沓醫書,有點心疼。

“姑娘這會兒受傷了,該不是就發願學醫了吧,女孩兒家看看這些也沒什麽,只是晚上看書,燈火暗,仔細傷眼。明天白天再看也是一樣的。”

“不,姨娘,我不是發願學醫。”幻娘猶豫了一下,讓屋裏的丫頭都出去,小聲說:“姨娘,我前些天做夢,夢見太太在老妖婆壽宴上被大太太毒害了。”

方姨娘面色微變,口裏念著阿彌陀佛,不住說:“夢都是反的,夢都是反的。”

“夢裏太太是突然就面色發紅,倒地暴斃。陸……有人跟我說那是被大太太毒,害了。女兒就想查查醫書,有什麽毒,藥吃了是這樣的死狀。若找到了也好提醒太太警醒一些。”幻娘認真說。“夢裏,那人還說河邊旅店的老太爺就三四天的時間了。到時也可以拿來驗證這夢到底領不靈驗。”

方姨娘臉色蒼白,良久喃喃道:“這夢可真不吉利。”

“姨娘,我是覺得有神仙可憐我們命苦,給女兒一個通靈夢呢?”幻娘說。

方姨娘嘆氣:“唉,這夢說起來也很合理。那邊大太太蛇蠍心腸,下毒害人是個好手,大老爺的愛妾就是她下,毒弄死的,一屍兩命,肚子裏是個發育齊全的男胎。

沒分家的時候,大太太手頭緊,最見不得我們太太穿戴得好,常常慫恿老妖婆磋磨太太,現在老爺生死不知,老妖婆還下令我們太太只能作寡婦打扮。”

“你看了那麽多書,翻著那毒,藥沒?”

“還沒有。”幻娘兩世所看的醫書都沒有查到那種毒,藥,吃了面色發紅暴斃的毒藥有,發作卻都不會那麽快。

“那你就別看了,給你治腿的那老神醫,走遍大江南北,還去過西域,見多識廣,到時候問問他。”方姨娘還是心疼女兒。

幻娘看著親娘擔心的模樣,順從的合上書。

方姨娘陪著她,直到她睡著才離開。

次日,二老爺親自過來,說郡主讓陳氏過去幫忙操持壽宴。

陳氏去了,方姨娘跟幻娘好一陣緊張。

晚上陳氏又滿臉喜色的回來,說她明兒要去袁總督家的園子布置安排,到時候她在壽宴上支客,可以多結識些官家貴人,給真哥兒鋪路。

她所有的執念都系在了兒子身上,為了兒子再怎麽被郡主磋磨也無所謂。

兩日後。

陸家四房唯一的男丁,陸宣義歸來。

他才十二歲,已有秀才功名,正在縣學苦讀。

繪香園張燈結彩,大家看著少爺回來,都很高興。

聽說少爺又被縣學的先生誇獎了,紛紛與有榮焉。

十二歲就是秀才的少爺,未來何嘗不可能覆制他爺爺的人生呢?

“妹妹呢?”陸宣義坐在屋裏與陳氏說了些最近在縣學的事,看幻娘不來,便問道。

“唉,你妹妹前幾天爬樹把腿摔斷了,在屋裏養著呢。”陳氏說。

“妹妹把腿摔斷了,怎麽不叫人告訴我?”陸宣義驚道。

“真哥兒,你學業要緊,不讓人說是怕影響你學習。”

陸宣義匆匆一行禮,說:“我去看妹妹。”

“唉,這孩子,還沒跟我這當娘的說幾句話呢。”陳氏無奈地說。

幻娘讓人把她擡到花園的聞柳亭,繼續看醫書,看累了,正拿魚餌餵魚,忽然看見哥哥走來。

陸宣義生得朗潤如玉,據說極像祖父少年時。

他穿了一身月白色長衫,走路大步流星,衣袖揮動間清逸出塵。

幻娘看見他臉上焦急又擔心的神色,眼淚止不住地流。

她的哥哥。

世界上最好的哥哥。

那一世,陳氏死後,哥哥不想回郡主府的。但是來勸的大太太只說了一句:沒有人教養你妹妹,以後夫家如何看她?婆母如何說她?

然後哥哥就帶她回了郡主府……

“幻姐兒,你怎麽看見我就哭了,腿上疼不疼?”陸宣義說。

幻娘擦了眼淚,說:“不疼了,大夫配的藥是獨門秘方,可以止痛。”

陸宣義緊張地問了許多恢覆的狀況,最後問她是怎麽摔斷的。

那時間太久,算起來中間有十幾年的時間,幻娘自己都記不太清了。

旁邊的樁兒說:“是在前頭那棵柳樹上,姑娘看上面有只受傷的鳥,就爬上去,跳下來時,偏了一些,落到旁邊太湖石上,被石頭磕斷了腿,流了許多血,昏迷了兩天兩夜。”

陸宣義說:“那石頭可惡,我馬上叫人搬到其他地方去,以後不耽誤妹妹爬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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