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見沈爸爸速逃的背影，Ryan就想到這個未來丈人一定是想反悔了，畢竟剛才自己的確是有點刻意去誤導他。現在縱使他已喝過了他敬給他的那杯的茶，也許就這兩分鐘不到已不想再去承認剛剛才默許了他跟沈瑜訂婚的這件事。也許，沈爸爸現在避到廚房去，還可以拿他老婆出來當個擋箭牌，反正就如他說了出口的，他老婆沒喝過Ryan敬給她的茶，她還是有權反對的。

看著沈爸爸把沈媽媽叫到廚房外面，不知道低頭在說了些什麽，兩個人間或擡頭向還在客廳的他看了幾眼，這讓Ryan前所未有的擔心和緊張。然後他們倆又一起退回去廚房，一分鐘之後，沈媽媽一個人從廚房出來，身上的圍裙已經不見了；她看來是剛剛才洗過手，一邊走一邊還用毛巾擦拭著。

未來丈人不會因為剛才的事，就覺得他為人狡猾，不可信吧？早知他就不那麽冒險急進。今天自己一定是大腦進了水，做什麽都亂七八糟似的。現在沈媽媽向著他的方向走過來，雖然她依然笑容可恭，但Ryan的心裏總是覺得，丈母娘那關可能比剛才丈人那關更難過，因為丈人一定已給她說了個大概，讓她有了心理準備。

「小吳，小魚阿爸說你有事情要跟我說。」沈媽媽微笑著說，這個笑容Ryan一時看不出是出於客套還是真心。隨著她加深了的笑容，沈媽媽臉凹了下去的酒渦更加明顯，跟沈瑜十分十分的相像，Ryan看著就楞了兩秒。他看了一眼廚房，裏面那個女人，會更加難攪嗎？

無論如何，他現在最大的任務，是盡力讓沈媽媽能認同自己，最少也不要反對他和沈瑜繼續交往；當然，如果她也能喝下他那杯茶，認他作自己的女婿就更加完美。

Ryan先招呼沈媽媽坐了下來，然後斟了一杯茶，拿起了沒有多餘的鋪排，直接就跪在沈媽媽的面前。沈媽媽可沒有她老公剛才那麽冷靜，見到一個比自己高出一個半頭的大男人，跪在自己前面，就被嚇得尖叫了起來。「小吳，你幹嗎跪阿姨？！」

沈瑜正左手掐著一只竹絲雞的脖子，右手拿著菜刀準備剁下去，聽到外面傳來老媽的尖叫聲，要沖出去看過究竟，卻被她站在廚房門邊的老爸借詞攔下。

「伯母，如果妳不反對的話，我打算向小魚求婚，…如果伯母覺得我們現在結婚有點太快，那我也希望最少能夠跟她先訂婚，大家有個婚約，那麽我們都可以安心一點。」這次他不敢隱瞞什麽，也不想兜圈子了，只是還是要把未來丈人拖下水才有點底氣。「伯母…剛才伯父已經答應了，現在希望妳也能接受我，相信我。…我是真的很喜歡小魚，一直是以結婚為目標的跟她交往。…我從小就沒有了媽媽，伯母，妳喝下這杯茶，我就可以跟小魚一樣有一個可以讓我喊媽媽的人了。…媽，岳母大人，我以後會跟沈瑜一起孝順妳，照顧妳，…就請妳把這杯茶喝下，接受我這個女婿，可以嗎？」Ryan舉起了茶杯，眼神認真並充滿期盼。以他的身型縱使是跪在地上，在沈媽媽看來還是有座大山擋在面前似的，但他卻表現得無比的卑微。一個相貌討好幹凈利落的年輕男人，左一句岳母，右一句媽媽，再加一句從小沒有了媽媽，希望以後能喊自己一聲媽媽，多少中年女人能夠抵抗而不心軟？何況是今天已母愛泛濫了一次的沈媽媽，這時迷迷糊糊地被他攪懵了，差點忘了剛才還在提醒自己女兒跟有錢人交往不見得是件好事，要她三思。

「小吳啊，你剛才說自己在家裏的公司上班，家境應該很不錯吧；…你也看到我們家就是這樣，你要跟小魚訂婚，家裏沒有意見嗎？」

「媽，…怎麽妳跟爸都好像很擔心我家裏的人會反對似的。…其實我媽認識爸之前，也不過是來自一個普通的移民家庭。所以，我家真的不存在門戶之見。」他臉上是一個和煦的笑容，握住了沈媽媽的手繼續說。「威廉王子也不是娶了個平民妻子凱瑟琳嗎。…媽，妳和爸真的不要想太多。相信我，我是很愛很愛小魚，也會很珍惜很珍惜她就是了；將來，我的家人也會跟我一起疼愛她。」

沈媽媽拍了拍Ryan握著自己的那只手，又從他另一只手中取過了茶杯，把茶喝光了。「嗯，這杯茶我就喝了，你也要記得你今天所說的話。雖然我們家不算是大富之家，但是小魚從小都是她爸的心頭肉，沒舍得讓她捱一點苦的。就連她弟弟，都把她當妹妹一樣的從小護著。…就是因為沒有受過什麽苦，她看事情有時就有點理化，所以你以後就要多遷就她一點。你要是欺負小魚，這家的男人一定不會跟你善罷罷休的。」

「嗯，媽，我知道了。我怎舍得欺負她。」Ryan高興地接過沈媽媽手上空了的茶杯，把它放回盤子上，又上前輕輕的擁著她，乖巧的叫了一聲『媽』；她的親生兒子沈墨很久也沒有對她作出這樣親昵的舉動了，沈媽媽像是中了蠱惑的一樣，也伸出手來，像是很久很久以前對著她那雙未成年的兒女一般，撫著Ryan那深棕色帶點自然卷的頭發。「乖，以後媽媽也會很疼你。」

Ryan松開了沈媽媽，把剛才跪著的姿勢，改成了坐在地上，又握著沈媽媽的手，像個坐在母親膝下聽故事的小孩。「媽，我不太懂中國人訂婚的規矩，有關聘禮什麽的，妳可以寫一張單子給我，我可以照著去預備，做好了就立即找人送過來。」

「你急什麽？」沈媽媽笑著說。

「爸明天要動手術了，剛才我在外面聽到他跟小魚說的話，他似乎對小魚很放不下心，尤其是對她的婚事，好像是蠻著急的；媽，我想在爸動手術之前最少圓了他一個心願，他也好安心去做手術。」

安心？他似乎忘了剛才誰突然跪了下來，差點把人家老爸嚇死。剛才在前院，家裏所有人都因為沈爸爸明天的手術，精神都緊張到了一個臨界點，某些情緒正開始爆發了；Ryan的突然出現，卻又把眾人的註意力轉移到他和沈瑜身上，至於明天的手術就暫時給大家遺忘了。

沈媽媽拍了拍Ryan的手，起來就帶他走到大門前的櫃臺去，她從抽屜裏拿出一套用來寫喜宴菜單的紙和筆，在上面寫下了幾項東西。「現在還不急，訂婚那天才帶這些東西過來吧。…剛才孩子阿爸都認了你了，以後我們就是一家人了。」

Ryan忍不住又給了沈媽媽一個大大的擁抱，又像撒嬌似的，把腦袋靠在她的肩上蹭了兩下；沈媽媽到了現在，除了這未來女婿似乎太有錢外，其他地方都讓她很是滿意，很討她的歡心。

Ryan像領了張全級第一名的成績單，難掩興奮的笑著看沈媽媽遞給他的那張紅紙，上面寫著$9999，就是中國人取其長長九九的意思，還有一套純金首飾。

「媽？…就這些？」他的小魚就那麽不值錢嗎？

「嗯，我們又不是賣女兒的。…意思意思就好了。」人家讓她寫，她也不好意思寫太多。未來女婿家到底有多富貴她猜不出來，與其寫多了讓人覺得他們家勢利，就不如隨便寫個數目，實際多少就看他本人的心意，只要他將來對自己女兒好就夠了。

可憐在廚房剛剛把竹絲雞、蟲草花、淮山等材料放進湯鍋裏的沈瑜，就以$9999和幾件首飾的超低價，被她媽媽賣了出去還毫不知情。

「那，媽，我現在就去跟小魚說。」他抽了一口氣，似乎真的是緊張了，又苦笑了一下才繼續說：「妳說她會不會還生我的氣，不肯答應我？！那…那麽，媽，…這樣的話妳跟爸就要幫幫我在她面前說多點好話。」

「嗯。」看著Ryan緊張又靦腆的表情，那可不是隨便裝得出來的。沈媽媽就心安了，最起碼這孩子在她面前還會真情流露。如果換著是個城府很深的人，她就真的不放心女兒跟這樣的人一輩子，無論他是多麽疼沈瑜也好，簡單的沈瑜也永遠只得處於下風，她的理想化也會跟那個人不斷鬧矛盾。

收銀處旁邊的墻上有一塊白磁板，上面零散地寫著一些電話號碼，訂貨進貨的日期，也貼著一些賬單、銀行單子什麽的。Ryan指著其中一張銀行電匯單的某一欄問：「媽，這就是爸爸的名字嗎？」

沈媽媽認真的看了一眼。「對啊，你會念嗎？」

「是『沈齊準』是嗎？」他看著那些字都很臉熟，就以為錯不到那裏。

沈媽媽卻笑了笑說：「嗯，是差不多，…正確一點應該是『沈濟淮』。」

什麽正確一點，明明三個字只猜對了一個字。Ryan尷尬的摸了一下鼻子。「原來爸爸的名字是念『沈濟淮』。…媽，我可以把它拍下來嗎？女婿回去會花時間練寫一下岳父的名字。」他就把那張電匯單拍了下來，還問了沈媽媽本人的名字，最後沈媽媽把一家四口的名字都寫了給Ryan。

在外面忙了這一場，沈媽媽把沈瑜從廚房叫了出來，告訴她Ryan有點公事要處理，想借用她的計算機。

Ryan背起自己帶來的背包，跟在沈瑜彼面上了二樓的書房，那裏的門虛掩著，沈瑜推開了門進去，Ryan自到裏面有一張長長的工作臺，上面放有兩部筆記本，沈墨正在用著其中一臺。兩個男人發現對方的時候，表情都有點錯愕，只有沈瑜一個表現正常。

她走到長臺，按下了另一臺筆記本的電源按鈕，過了一會屏幕出現了輸入密碼的話框，背景圖片是一團紅色的珊瑚，還有一只形狀奇怪，褐色身體，黑色黃色圍邊的軟件生物。沈瑜快速地鍵入了密碼。「好了，你就在這裏用吧，筆記本已直接連上了我家的WIFI，word, excel 和powerpoint也可以在桌面找到。」

Ryan沒有坐下來，咬著唇欲言又止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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