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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四章 手術前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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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瑜到了南城父母家,也就沒時間給她再傷春悲秋,想那麽多『無謂』的情情愛愛了。

沈爸爸本來安排在月底在南城大學醫學院附設醫院進行的手術,負責操刀的丁醫生是在心臟科頗有點名氣的國內專家;當沈瑜回到南城幾天之後,醫院給家裏打來電話,臨時要求沈爸爸去醫院跟丁醫生面談。醫院的電話來得那麽突然,沈瑜緊張地猜測爸爸的病情可能有變。她害怕父母遇到什麽突發的事情拿不定主意,更害怕他們回來報喜不報憂,就不管如何也要跟著去醫院。

到了醫院,丁醫生對他們說,在兩個星期後,有一個英國牛津大學的心臟科權威—漢斯教授—將會來南成大學有一場演講,分享他們近年在心臟和心血管疾病研究的成果,並會留在南城一個星期,向南城大學的醫生和醫學生示範他們最新的心血管手術並治療技術。

在醫院最近等候做手術的患者中,凡符合進行該項示範手術的患者數據都傳到了漢斯教授手裏,最後漢斯教授,以患者的病情,病史,身體狀況以及年齡等考慮因素,選擇了沈爸爸作為該示範項目的首選。丁醫生向他們強調,那項手術在英國本土已經廣泛應用了三年時間,而香港、新加坡等亞洲地方也已經應用了一年多,技術相當成熟。丁醫生更加指出,那個新的技術改善了傳統技術的不足,減少手術中及術後的風險,而且因為是個微創手術,術後的患者的康覆期能大大縮短。

醫院方面沒有要求他們立即作出決定,還給了他們兩天的考慮時間,畢竟任何手術也有其風險,以前的成功率也只能作為參考。他們會尊重患者及其家屬的意願,如果沈爸爸那邊不願意的話,醫院會把機會留給另一位患者,而沈爸爸的手術就會根據原本跟醫院約好的時間和形式進行。只是丁醫生的語氣,有著強烈的暗示意味,像是那個英國專家選中了沈爸爸,對沈家來說就比中了獎卷還幸運;因為漢斯教授在業內享負盛名,本身又有研究項目在身,工作十分繁重,所以就算是在英國當地,也不是一般人家能夠請得到他親自操刀的。而以他所知,國內外很多醫學院這幾年都有向教授發出交流的邀請,就他們南城大學就在這兩年已邀請了好幾次,就是最近才得到教授的接納。丁醫生更興奮的說,南城大學也是全亞洲第一所大學,能夠邀請到漢斯教授到來交流的大學。如果沈爸爸放棄這次機會的話,那就是一個很大的損失。

沈瑜一直聽著丁醫生的話,到最後嚴重懷疑他是漢斯教授的超級粉絲。

沈家接了這個消息,並沒有丁醫生預期的興奮,反而是隱隱的擔心。

沈瑜那個剛剛本科畢業的弟弟沈墨,本來正在南美洲跟同學背包旅行中,完了旅行才會回到南城小住三個星期就回美國繼續讀研。結果因為程爸爸突然要動手術,他就中途離隊提前回國了。他們從醫院回來的那個下午,姐弟倆就在書房裏各自上網,搜尋那個英國專家漢斯教授和他要操刀的那個手術的相關資料。那個漢斯教授看來真的很有來頭,網上提及了一年前英國皇室中的其中一員患上跟沈爸爸同一個病,也是由他操的刀成功動了那個手術。

他們又比對了傳統技術和新技術之間的差異。一直以為很普及和安全的傳統手術,也許是本身已沿用多年,□□實在豐富,說起技術的風險和後遺癥的資料也可以說是海量的,他們姐弟倆愈看就愈不淡定。相反新技術在國內還沒有應用過,國內網上就只有一兩篇文章稍為提及到,更詳細的他們只能參考香港、臺灣的中文,又或是國外的英文網站。然後他們姐弟倆拿著那些資料討論和研究了一會,取得了共識,就把其中幾個資料的打印本抽了出來。在當天晚上私房菜的客人走後,他們就拿出那堆資料,在客廳跟他們爸媽開了一個家庭會議。

最後,他們決定采納丁醫生的建議,讓牛津大學來的漢斯教授為沈爸爸做手術。不過,沈爸爸的手術就會比原來的時間提前一個多星期,而本來已在該段時間訂了『沈媽媽私房菜』的客人,他們就要挨家挨戶的打去通知和道歉。

手術的日子愈來愈近,本來和藹可親的程爸爸,就愈來愈像他兒子的名字一樣,愈來愈『沈墨』。

到了手術的前一天,沈瑜吃過午飯,幫媽媽出去丟完垃圾回來的時候,就看到爸爸在前院的角落裏抽煙。她生氣的走了上前:「爸,你怎麽會在抽煙?!」

沈爸爸因為以前工作應酬的需要,少不免要跟客戶在抽煙喝酒中打關系,所以就有點煙癮;到了退休後,還是會間中抽煙喝酒的,不過還算是很節制。直到知道自己心血管出了問題之後,他就乖乖的根據了醫囑把它們戒了。這天,他心裏有點煩,就掏出一根香煙抽了起來。

「就抽一根而已。」

「一根也不可以!」沈瑜蹙起了眉,伸手要搶走她老爸手中的煙。

沈爸爸怕燙傷沈瑜,也不敢不放手,只是心裏更加郁悶。「我老了,這個家已經不到我管了,連抽一根煙也自己作不了主。」

「現在你心血管塞了,你不知道不能再抽煙嗎?…就算你不考慮你自己,我們也不想吸你的二手煙!」沈瑜聽不出爸爸的心思,一心只為了讓爸爸為了健康戒煙,她持著沈爸爸從小對她的嬌縱,說話的語氣不自覺地重了。

「是啊!我現在心血管塞了,明天也許還可能會在手術臺上死呢!我就算死了,也不會連累你們。」

「好端端的提什麽『死』字?…呸呸呸,不可再說。」這時,在屋內聽到外面有動靜的沈媽媽和沈墨也走了出來前院。敏感的時間聽到有人提『死』字,沈媽媽慌忙制止。

「不就是『死』在手術臺上,那又怎樣?!…總比給自己的孩子氣死好!」沈爸爸對著沈媽媽生氣的說。

「好了,你在孩子面前亂說什麽?」

「不是嗎?都是怪我寵壞了他們姐弟倆了,害他們現在做什麽都隨心所欲,不顧後果,沒規沒矩的,愈來愈不把我這個老爸放在眼內了。大的那個,小時候有點小聰明,人家看著她都說她將來一定會出人頭地,我們將來一定有清福可以享。現在呢?」

沈爸爸轉頭向著沈瑜說:「我們花錢送妳出國,讓妳自己選科,妳不諗個醫科什麽回來就算了,走去讀什麽鬼的時裝設計?…反正都是賺不到錢的,妳怎麽不幹脆去讀音樂、美術的,好歹我還可以跟人家說我家女兒是攪藝術的,裝裝清高也好。…幸好妳讀時裝設計的那個學校還算是個名校,說出來也能唬唬人,為什麽讀完了本科不留在那裏讀研讀博?不讀書也應該留在那裏工作,然後先取個居留權才算。人家出了國都不願回來了,妳幹嗎要回來?…你以為我花那麽多錢讓你們出國,就是為了回來找一份連自己也養不起的工作嗎?妳看妳在Hera兩年了,連個小主管也沒當上,…沒讀好書,沒找好工作,妳就不如早點找個有點家底的人嫁算了,妳現在辭職回來幹嗎?…做得不高興就回來,還打算讓我們繼續養妳嗎?…我都退休了,妳不會指望我們這個小店可以能夠讓妳繼續衣食無憂吧…!」

對著沈爸爸一口氣的數落,沈瑜的眼眶紅了。從小,沈爸爸就特別疼她,簡直是把她當成公主的捧在手心,記憶中似乎沒有認真的罵過她一次。她一直以為自己的父母比別人的開明,信任他們的孩子,寵愛他們的孩子,給他們的孩子最大的自由之餘,物質的提供也從來沒缺的;沈瑜有時還會想,如果有一天自己成為了別人的母親,她也要這樣對自己的兒女。可是爸爸今天的一番話,讓沈瑜現在才知道,原來自己的父母不是表面上那麽對自己沒有要求的,只是他們一直的縱容,沒把心裏的話說出來而已。一直以為從小品學兼優,就已經能讓父母在親友面前驕傲;現在卻發現,原來父母要的不單是要她品學兼優,還會跟其他人的父母一樣,以他們的職業和賺錢能力來評價他們的本事。現在才發現,原來自己在爸爸眼中,她是個不成才的女兒。她突然覺得自己很委屈,然後開始掉眼淚了。

「哭哭哭,就只會哭,…看我死的時候妳還會不會哭得這樣傷心?!」

沈媽媽上前攥住老公的手。「好了,你還要亂說什麽?!」

她就知道她平日嬉皮笑臉,什麽事發生也她像能隨遇而安似的老公,其實對於明天的手術害怕得要命。自從知道自己心血管出了毛病要開刀的那天,他就經常失眠,就開始擔心這個家,還有兩個兒女的將來。男人的那些掛慮,就只有陪他到律師事務所做遺囑和物業轉移,陪他到銀行處理帳務,以及每天睡在他旁邊的沈媽媽知道。當然,丈夫一直對兩個孩子看似是放養態度,給了他們最大的自由度,實際上心裏還是像一般父母一樣對孩子有所期望的;多年來他們夫婦倆為了教養孩子那些天人交戰的掙紮,她也是最清楚的;那些親朋好友都說他們夫婦偏袒沈墨,因為沈墨在麻省理工學院準備讀博,看來前途一片光明;而大女兒沈瑜少年時鋒芒太露,以至本科畢業後回國沒有太大發展,多少也令人失望;夫婦倆也被身邊那些好事之人背後說他們不懂教養女兒,白白埋沒了沈瑜的天資。其實外面的人都不知道,那是因為沈瑜實在在很多方面都很有潛力,而她的心卻太野,想做想試的事情太多,卻還沒有找到那個能讓她安安分分終生追求的目標。

這時,站在屋前的沈墨註意到有一個人站在他們前院的鐵門前好一會兒了,不知是個多事的鄰居還是來訂臺的客人。他穿過前院向那人走去,看清楚那張陌生人的臉,就用流利的英語禮貌地跟那人說:「先生,對不起,我們的店最近休息,要到下個月中才會重新營業。」

雖然不知道弟弟跟誰在說話,也不知他們說話的內容,但沈瑜知到屋外有人,就低著頭轉身背對大門,生怕門外的那個陌生人看到自己在哭那麽丟人。

☆、白蘭樹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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