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一晃指向十月，京都天氣轉冷，還在十月中旬下了一場大雪。

這日，牧錦風正在成大人府上商議正事，忽聽得小廝來報，說是他府內出了大事，夫人讓他趕緊回去。

牧錦風心知自家夫人是個穩重的，會如此急切地找人來喚他回去，必然是出了大事，當下按下正事辭別成大人，不顧成大人阻攔匆匆趕回府上。

剛回府，就見候在門口的茶語迎了上來，連氣都顧不得喘，急促道：“姑爺，姑爺，小姐……小姐要生了。”

“什麽？”聽得丫鬟所言，牧錦風連忙拔腿朝風波院趕去：“不是才七個月嗎？”

都說懷胎十月懷胎十月，怎麽才七個月就要生了？

“奴婢也不知曉，今日走著走著忽然見紅，已經請了產婆。”茶語說到這，小心翼翼地看了眼自家姑爺的臉色，低聲道：“奴婢知曉擾了姑爺的正事，只是小姐這是頭一遭生孩子，想來心裏怕極，才會讓人將姑爺喚回來。”

“阿晴給小爺生孩子，自然是這威王府的頭等大事。”對於自家夫人將自己喚回來陪產一事，牧錦風沒有一絲意見。

夫人是他的夫人，孩子是他的孩子，他不陪著誰陪著？

“是，姑爺說的是。”茶語抹了把額頭上的汗，小跑著在前頭領路。

很快，牧錦風行入風波院，茶語則入臨時準備好的產房通報。

不一會，屋內傳來女子略顯沙啞的聲音：“錦風，你進來。”

聞言，牧錦風步伐一頓，依言朝屋內行去。

“爺，萬萬不可啊。”丫鬟小廝一窩蜂湧上來將人攔住，緊張道：“女子生產陰氣重，晦氣重，爺萬萬不能進去。”

與此同時，產婆和丫鬟也在勸著楊晴：“夫人，女子生產陰氣重，爺這個時候進來會染了晦氣，您不能這麽糊塗啊。”

“是啊夫人，您得為世子爺考慮，您這個時候喚世子爺進來，不是害了世子爺嗎。”

楊晴張口，還欲說些什麽，忽的一陣絞痛傳來，當下雙手捂腹，軟軟靠在貴妃榻上。

“阿晴生的是小爺的孩子，怎麽就晦氣了？”牧錦風眉毛倒豎，厲聲道：“你們是覺得世子妃晦氣，還是覺得爺的孩子晦氣？”

聲落，屋內屋外一片沈默。

“還不讓開。”牧錦風冷冷掃了擋在門前的丫鬟小廝一眼，面色頗為難看：“威王府什麽時候顛倒了主次，輪到你們來教小爺怎麽做事？”

見自家爺動了脾氣，丫鬟小廝面面相覷，默默散至兩旁。

牧錦風大步上前，擡手推門而入。

聽得聲音，楊晴捂著肚子站了起來。

兀地，一陣劇痛傳來，她雙腿一軟身子向下跌去。

產婆丫鬟七手八腳地將人扶住，還沒等將人扶穩，一只大手伸來，自他們手中將人搶了去。

牧錦風打橫將人抱坐在大腿上，語調很是溫柔：“阿晴，我來了。”

見世子爺進來，先前出言勸說的丫鬟產婆登時垂下腦袋，默默後退一步。

楊晴將腦袋枕在男子肩頭，眼睛紅彤彤的：“錦風，我肚子好疼，疼得厲害。”

她只知道生孩子會疼，可沒想到疼得這般厲害，坐著難受，站著難受，躺著亦難受，偏偏，她不知這樣的煎熬要維持多久。

聞言，牧錦風把手放在女子的腹部，手輕輕揉著那圓鼓鼓的肚皮：“這樣可有好些？”

“一點都不好。”楊晴扁嘴，委屈地直掉淚：“明明孩子是我們兩一起的，生下來還隨你姓，為什麽遭罪的是我？”

聽得這般驚世駭俗的言論，一眾產婆丫鬟險些驚掉下巴。

孩子隨爹姓，這是理所當然的，世子爺可是威王之子，又不是誰家上門女婿，至於遭罪，哪個女人不都是這樣過來的。

此時此刻，產婆們心中暗暗覺得世子妃矯情得厲害，不僅矯情，脾氣也不好，竟然對著世子爺呼來喝去，讓世子爺屈尊入產房這般汙穢之地，也不怕讓自家夫君染了晦氣。

真不知道牧小世子當初是什麽眼光，怎麽就瞧上了世子妃，雖然世子妃是有幾分本事，大事上有分寸，但女子最重要的，不就是溫柔小意，能夠體貼夫君嗎，她們可瞧不出世子妃哪裏體貼了。

“別哭了，乖。”見自家夫人不住地往下掉金豆子，牧錦風心疼得厲害，手大掌輕揉著女子的腹部小聲哄道：“我知道你疼，如果可以我也想替你遭這份罪，可這疼我替不了。不過你放心，日後我會更疼你，加倍對你好的。”

聽得這般滿分答案，楊晴拿手抹了把淚，委屈道：“你今日怎忽然會說好話了？”

往日裏嘴那般毒的一個人，如今哄她竟然能哄道她心坎上，莫不是他回來路上走得急，撞了腦袋，將腦子撞開竅了？

“都是心裏話。”牧錦風將人摟緊幾分，低語喃喃道：“放松點，我會一直陪著你的，莫怕。”

二人夫妻一場，他家小潑婦是什麽性子沒人比他更清楚，冷靜自持，骨子裏天不怕地不怕的，會這般無助地窩在他懷裏哭，必定是難受得厲害了。

她為他吃了這麽多苦，他自然要好生疼她愛她，這事他一直心裏有數，只是不喜歡掛在嘴上說罷。

“你在我便不怕了。”楊晴軟著聲音，手死死握著男子的手。

嘴上說著不怕，實則她心裏怕得厲害，甚至腦袋裏已經開始胡思亂想。

從疼痛，想到難產，從難產，想到保大保小，從保大保小，想到不孕不育，又從不孕不育殺了個回馬槍，想到自己難產死在床榻上。

孕婦的思維總是過分跳躍，楊晴想阻止這份跳躍，可她根本控制不了自己。

肚子傳來一陣一陣收縮，疼得她恨不能當場暈厥過去，以至於她無數次產生自己可能就這麽疼死過去的想法。

冷汗順著額際不斷地往外冒，她緊咬著下唇，身子不住地痙攣。

“疼……”

“疼……”

一聲聲輕細的吟聲在耳畔回蕩，讓牧錦風的心也跟著一陣陣抽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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