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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章 梅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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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梅園裏繞了一段路,裏邊錯綜覆雜,布置頗有些章法,只怕頭次進來定會容易迷路的。在前方不遠處依稀可以看到院子屋檐一角,前方又有嶙峋假山點綴其中,與層層疊疊的梅樹相連,顯得十分雅致。

春生頭次見到過這樣的景致,心中不由讚嘆,心道,住在這裏頭的該是怎樣一個閑雲野鶴般的仙人啊!

待繞過假山,便見前方出現了一方四間正院並耳房數間的院落,院子修葺得並不算富麗堂皇,與其他幾房的相比至多算是簡單的,不過勝在講究,布局新穎,錯落有致,給人耳目一新的感覺,有種山中墅野,閑雲野鶴的味道在裏頭。

一時還未入得正院,便見北邊有一八角亭臺半隱於梅林與假山之間,只露出一沿亭角,外頭有一個穿著粉色窄襖的丫頭候在一旁亭臺之外,假山之中,那丫頭瞧著比春生大二三歲。

只見那沈之聰指著道:“三伯定是待在那亭子裏呢,咱們過去吧!”

一時走近,便見方才候在外頭的丫頭盈盈走來,壓低了聲音向那沈之聰行禮,沈之聰聽罷,也把聲音放低了幾分,只問道:“三伯可是在裏頭歇著呢?”

那丫頭恭敬的回道:“是的,三少爺,今日天氣好,老爺興致高便在這亭子裏賞梅,許是累著呢,晌午起便歇下了,這會子還未曾醒呢?”

沈之聰聽了,便往那亭子裏望了一眼,見那丫頭打量著身後的春生,便指著春生對那丫頭介紹道:“她是打鬥春院過來的,喚作春生!”

春生原本低著頭,聽到那沈之聰提及她的名諱,一時訝異,連忙擡起來看著他,卻見他面露常態,一時心中狐疑,只對那丫頭道:“是的,姐姐,我是從鬥春院過來的,咱們主子特意吩咐我將這盆栽送到這瑞雪堂來!”

那丫頭見春生跟著沈之聰一塊過來,便客氣道:“我省得,方才便瞧見來了一行人,妹妹是與他們一塊的吧。”

春生只有些不好意思的笑道:“是的,他們走得匆忙,便遺漏了一盆,咱們主子爺說這盆虞雪球乃是上好的花中珍品,便特意吩咐我給三老爺送來!”

那丫頭見春生說話口齒伶俐,便笑著過來接過春生手中的盆栽道:“來,妹妹給我吧,我送到老爺的屋裏去!”

春生只推脫道:“怎敢勞煩姐姐,我來搬著吧,姐姐只需告訴我往哪兒走便是!”

那丫頭見春生口齒伶俐,又頗為識趣,一時有些好感,只道:“那妹妹跟我來,我領你過去!”頓了頓,又看向那沈之聰道:“三少爺要不也隨我到屋子裏坐會子吧!待老爺醒了,我便過去喚您!”

此話正合他意,沈之聰隨即同意,只見此時,忽地聽到從亭子裏傳來一個聲音,問道:“可是之聰在外頭?”

一時外頭三人皆不由自主的往那亭子處看去。

春生聽到那聲音雖有些羸弱,卻又猶如春風拂過般溫潤如玉,一時覺得餘音繚繞,悠揚動聽。

她忍不住傾了身子往那亭子裏看去,只見那亭子裏擺放著一張軟榻,上面躺了一名男子,因是背對著,瞧不清具體的樣子,只瞧見從軟榻上散落了幾縷長發下來,垂在地面。

亭臺上擺放了茶壺,茶杯等一應器具,旁邊置有煮茶的爐子,裏邊的茶水似乎快要煮開了,正咕嚕咕嚕的冒著聲響,上空冒著一團白霧。旁邊一個穿著素色錦衣的女子侍奉在側,因是側對著,只瞧見一張素凈清秀的側臉。

那沈之聰一時臉上揚起了笑容,直大聲道:“是我,是我,三伯你醒啦!”

邊說著邊健步如飛的往那亭子裏走去,待走到一半忽又停了下來,回頭看著,示意春生等人跟上。

一時春生便抱著那盆栽跟了上去。

沈之聰人還未到亭子裏,聲音便早已到了,直道:“三伯今日好雅興,又是賞梅又是吃茶,簡直如神仙般的快活!”一時走近,見了旁邊有一女子,便又熱情的招呼道:“素衣姑姑也在呢!”

春生默默跟著進了亭子,只手裏抱著那盆虞雪球,微微低著頭,眼神不敢亂瞟,只靜默的候在了一側。

便聽到那個被沈之聰喚作“素衣姑姑”的女子笑道:“三少爺只怕是飲不慣素衣姑姑煮的茶呢,之前不知道是誰說的,直道這勞什子東西可不是人喝的麽?哪裏比得過那邊疆美味的羊乳啊!”

春生便聽見一記溫婉的女子聲音,只眼尾掃了掃,見那女子約莫二十七八歲上下,一身素凈打扮,衣裳簡潔無甚華麗成分,便是頭上也只簡簡單單的插著一直玉釵,玉質通透,瞧著當是貴重之物,全身上下也唯有這一件珍貴之物。在這片錦衣華服之中,倒也別有一番風姿,只唯有一處疑惑的便是,那頭上梳的仿佛不是婦人鬢發。

那沈之聰見素衣姑姑取笑也不惱怒,只有些不好意思道:“我現如今覺得這茶也···挺好喝的···”

只是說著話時,語氣有些別扭,眼神躲躲閃閃,視線四處往亭子裏晃蕩,又在春生身上停頓了片刻,便又快速的移開了。

這素衣姑姑見這沈之聰這般說,一時有些訝異,直道:“喲,這可是一件稀罕事啊!”

要知道這位可不是謙謙公子那一類別的,無事便吟詩作畫,品茶悟道之人。那可是一個地地道道的野蠻人。這飲茶於他一向是牛嚼牡丹暴殄天物的啊。此番見這沈之聰語氣別扭,眼神躲閃,這素衣姑姑只笑得頗有一番深意在裏頭,卻也不點破。

那沈之聰被素衣姑姑別有意味的眼神盯得不好意思,只忽然想起了什麽似地快速的轉移了話題,看向一側,直道:“三伯,五叔派人給您送了一盆花過來。”想到這裏,便學著方才春生說的那般,直道:“乃是上好的花中珍品。”想了一下,又道:“唔,是一種喚作‘虞雪球’的花,好生漂亮!”

片刻,春生便聽到了一個淺笑聲,道:“之聰近來非但學了飲茶,連賞花也進益了不少,如此甚好!”

這聲音,仿是玉石之音,絲絲入扣,讓人心裏無端覺得舒暢,春生只聽得一楞。

片刻後便又聽到那個聲音笑道道:“我便看看這花中珍品值不值當!”

一時,春生楞了楞,片刻這才反應過來,便後知後覺的抱著手中的盆栽往前走了幾步,直有些緊張道:“奴婢給老爺請安,這便是我們家主子爺吩咐奴婢送來的盆栽。”

說完,便微微擡頭,只見那軟榻上有一男子半臥在裏側,背靠著青色錦綢軟枕,頭發已披散下來,穿著一件青色常服,手中執有一玉色紫砂杯,姿態隨性灑脫。

春生一不小心撞見那人眼裏,只見那一雙細眼長眉,鳳目明澈,清澈淡然,又仿似一對漩渦,深不可測。

春生心底只猛地一驚,立即低下了頭去。

那沈衝瑞瞧見春生也是一楞,只頓了頓,細細打量著她的眉眼,眼裏漸漸地浮現一抹覆雜之色。

見那素衣順著也看了過來,便不露痕跡的收回了目光。

只淺笑著打量著那一盆盆栽,細細觀賞,見那株虞雪珠不過是悄然開了幾朵,白色的花瓣星星點點的點綴頂部,卻有幾分競相怒放之姿,尤其是那枝幹長勢淩盛,頗有一番傲骨。

沈衝瑞見了點了點頭道:“果然是珍品。”

那沈之聰聽了面露得意,便巴巴的忘了春生一眼。

沈衝瑞說完便吩咐道:“擺到我書房的案桌上吧。”一時喜愛之情不語言表。

說完便收回了視線靠在了軟榻上,那素衣姑姑見狀便過來伺候,細心替那沈衝瑞撫好錦被,見他手中的茶杯空了,便又雙手接過重新沏了一杯。

那原先與春生等人一同進來的丫頭,便立即心明手快的上前稱是,說著便給春生打了個眼色,春生覆又擡頭看了一眼,便收回了視線,只低著頭跟著原先那丫頭出了亭子。

一直走出了亭子,這春生才不由自主的呼出了一口氣,腦子裏卻隱隱浮現方才入眼的那一幕:那一張臉,冰肌玉膚,蒼白似雪,帶著一絲病態,卻又如此驚艷人心,那一頭青絲,未綰未系披散在身後,給人一種驚心動魄的魅惑之感。

她以為這三老爺已到了不惑之年,定是位面留胡須,滿目風霜之人,畢竟身居內宅,常年病魔纏身,定是位滿目滄桑,歷經風雪之人,卻不知竟是這般的···擁有仙人之姿,對,用這“仙人”二字最是適合不過了。

春生心中一時震撼,主要是先入為主的觀念已經深入腦髓,經常聽得私底下眾人討論道,說這位三老爺身衰體弱,常年臥居床榻,乃手無縛雞之力之人,她定以為是為面黃肌瘦,身體瘦削之人,此番見得,雖瞧著身體有些虛弱,面色灰白,卻別有一番羸弱之美在裏頭,絕不像大家私底下傳的那麽不堪啊!

待春生走後,那沈之聰的目光一直追隨著直至消失在視線中,那沈衝瑞隨著沈之聰的目光看去,只瞧見一個小丫鬟的背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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