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聖誕快樂，托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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讓媒體們相當失望的是，米爾沃爾方面並沒有做出他們期望的應對。米爾沃爾的主席和主教練都閉口不談這件事情了，也許他們自己知道理虧了吧……但媒體們很不爽。他們花了這麽大功夫，最後得到了什麽？就是炒紅了一個還默默無聞的主教練而已！
有時候媒體們冷靜下來想一想，會覺得他們似乎被托尼·唐恩利用了……
因為在這件事情中唯一得利了的人是誰？是那個大嘴唐恩。他不僅帶領球隊在紐登球場7：1枉掃米爾沃爾，挺進聯賽杯半決賽，而且還成功地提升了知名度。皮爾斯·布魯斯的那篇地鐵上的報道讓唐恩在球迷中有了很高的人氣。現在幾乎全英國都知道了諾丁漢森林有一個為了保護球隊，敢和足球流氓對峙的主教練，而且那些危險的足球流氓在唐恩面前出人意料顯得很老實。
他唯一的懲罰就是收到份帳單，讓他賠償打壞的紐登球場客隊坐席旁邊的塑料擋板。
足總在調查之後，認為唐恩教練沒有任何過激行為。至於森林隊和米爾沃爾之間的口水戰，那是兩家俱樂部的私人恩怨，足總不會插手幹預。否則的話，托特納姆熱刺和阿森納、曼聯和博爾頓、曼城和曼聯、利物浦和埃弗頓、西漢姆和米爾沃爾、諾丁漢森林和諾茲郡、曼聯和阿森納……這些俱樂部之間的恩怨足總全要管的話，那麽他們一年之內也別想幹其他事情了。
調查報告對米爾沃爾的主場球迷相當不利，認為米爾沃爾俱樂部沒有及時阻止球迷們這種過激行為，才導致了看臺上發生的球迷騷亂事件。同時，在事件發生後，米爾沃爾俱樂部主席推卸責任的做法讓足總很失望。有鑒於米爾沃爾球迷在歷史上屢次給他們的球場惹麻煩，足總對米爾沃爾俱樂部課以一萬五千英鎊的罰款，並且責令米爾沃爾俱樂部改善主場氣氛，加強對球迷的監管力度，嚴禁再次出現類似的球迷騷亂事件。
幸好這次騷亂中沒有死人。如果死了人，懲罰可絕對不是罰幾個錢就能了事的了。倫敦正在準備申辦2012年奧運會的舉辦權，一丁點的負面影響都可能造成不可估量的後果。從這個背景來看，足總下手還算輕了呢……
由於聯賽杯賽程的影響和聖誕節，英甲第二十四輪聯賽被推遲到2004年2月2日，所以森林隊在聯賽杯之後有九天時間來準備下一輪聯賽。這給了唐恩寶貴的時間。就像當初他第一次接手森林一線隊的時候，在打完足總杯之後，也有長達十四天的訓練時間。
也許是巧合，也許是命運的安排，這兩次較長時間的備戰給了唐恩熟悉球隊的時間，也給了球隊緩口氣的時間。
媒體們的炒作並沒有影響球隊的訓練，因為唐恩搞了封閉式訓練，不讓任何媒體接近訓練基地。
雷布羅夫基本上被他固定在了中場的位置上。看起來唐恩打的似乎是451單前鋒，但實際上並沒有這麽簡單。唐恩在看球的時候就持這麽一種觀點，陣形早已不是足球運動中最重要的組成部分了。一談起戰術首先要談陣形的時代已經過去，靠一個陣形萬年不變橫掃世界足壇的時代也早就已經過去。比賽前提交給電視轉播方，然後在屏幕上打出的陣形圖對於球隊來說一點意義都沒有。真正的教練，應該是根據比賽情況隨時做出合適調整，而陣形這東西也不過是一種參考而已。
看起來諾丁漢森林現在拋棄了上賽季他們打的442，而改打451。但是真比賽起來，有時候這個陣形卻依然是442，只不過在一些局部地方有了變化而已。比如雷布羅夫還是前鋒，但他位置拖後，是隱蔽的二前鋒。這樣不僅避免了讓雷布羅夫深陷對方重圍，還能有效地發揮他技術好、擅長盤帶分球的特點，後排插上威脅反而更大。
看似簡單的一個位置上的調整，卻讓雷布羅夫連續兩場比賽都有進球。有時候出色的教練就是這樣，很普通的變化卻造就偉大的結果。不要把足球戰術想象得那麽覆雜，太覆雜的話教練自己就會先頭暈。以聰明人的做法往往是把原本看起來很覆雜的東西簡單化。
比如布萊恩·克勞夫就很擅長這麽做。他曾經對在森林隊初次登場的羅伊·基恩說道：“小夥子，別想那麽多。你上去，把球傳給穿紅衣服（諾丁漢森林的傳統顏色）的人，然後向前跑。就這麽簡單。”
羅伊·基恩在他的職業生涯中始終牢記這句話，並且忠實執行這老頭子給自己下達的這個戰術指令，就這樣從諾丁森林的新星一路踢進愛爾蘭國家隊，踢進紅魔曼聯，成了愛爾蘭的隊長，也成了曼聯的領袖。
基恩的足球就是這麽簡單。他成功了。
唐恩也希望他的球員把戰術理解得更簡單一些。在場上想得太多反而會適得其反。比如他給泰勒的要求就是爭搶第一點，然後要麽射門，要麽傳球。其他的不要過多考慮。
給雷布羅夫的要求是跟在泰勒附近，註意第二點，接住球後是傳球還是射門，或者過人，由他自己判斷。
主教練不能代替球員上場踢球，所以不可能把球員每一步動作都交代清楚，更多的還是需要球員們自己領悟。
這也是為什麽我們說：一流球員用腦子踢球，二流球員用身體踢球，三流球員……不會踢球。
索爾斯克亞被稱為“超級替補”，因為他總能在有限的上場時間內為球隊貢獻最重要的作用。弗格森就稱讚過他是“能夠在場下閱讀比賽，具有超高領悟能力”的球員。要知道，替補往往比首發球員更難做，因為給他們的時間通常都不多，不可能讓他們花上幾十分鐘來進入比賽節奏。當需要他們上場的時候，必定就是要很快見效的時候，因此要他們以最快速度進入比賽狀態，馬上了解場上形勢……這些，如果不是會用腦子踢球的人，基本上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務。因此為什麽替補球員那麽多，被稱為“超級替補”的卻寥寥可數。
除了球隊戰術演練，球員新位置的適應外，唐恩還有一個任務。
當聯賽重開的時候，已經是聖誕節後了，他從現在就要開始考慮替代道森和裏德的人選了。森林隊中除了裏德，就沒有人能夠打左中場了——唐恩發現他自己運氣真是好，裏德在這一年內竟然都沒有受過什麽傷，一場不落全都參加了——那麽就要四處搜尋左邊前衛了，身價不能高，能力還絕對不能差了。差了的唐恩看不上，他可不是為了一個沖超才要大肆買入球員，還有更遠大的目標在等著他事先呢。
對於唐恩來說，有一個好消息。利茲聯隊的成績繼續下滑，股價一跌再跌，球隊現在人心惶惶。在埃蘭路球場（利茲聯主場）四周，傳播著“一旦球隊最終跌入甲級，那麽俱樂部將宣布破產，所有球員都會被掛牌出售”的流言。
唐恩心裏清楚，這可不是什麽流言，他的機會來了。於是他再次“以私人身份”請老球探伊安·司徒雷·莫爾先生去一趟利茲，重點游說沒有和利茲聯隊簽職業合同，在青年隊的阿倫·列儂，希望他轉投諾丁漢森林。唐恩給莫爾的意見是“一定要把列依說服。如果不能說服他本人，也要說服他的父母家人。必要的話，就用錢收買，總之不能讓他和利茲聯隊簽約。告訴他利茲聯隊現在的處境，讓他認真考慮他的職業前途，向他承諾森林隊這個賽季必定升上超級聯賽。如果最後承諾沒有實現，森林隊自願放棄他的所有權，他可以去任何他願意去的球隊。這個條件可以寫進合同，如果森林隊不遵守，列依可以將俱樂部和唐恩本人告上法庭。”
當然，如果列儂全家都是堅定的利茲聯球迷，對俱樂部忠心耿耿，球隊也非常看重列儂，為他準備了豐厚的合同，導致收買不成功，唐恩也有備用計劃，只是需要多花點錢而已。他相信在深陷財政危機、瀕臨破產的利茲聯隊中，還沒有什麽人是錢買不來的。賣掉道森和裏德所得的八百萬英鎊，讓唐恩也有資格去憧憬以往只能看不能碰的球員們了。
其實，在進攻球員方面，唐恩的候選名單中的名字有一長串。當今足壇進攻人才遠比防守人才多。就算裏德走了，對球隊的影響都不大。影響最大的其實是球隊隊長邁克爾·道森的離開。
唐恩始終認為，托特納姆熱刺隊肯掏八百萬英鎊，主要是為了買道森。裏德只是一個“添頭”，或者說半賣半送。因為現在優秀的後衛太少了。
道森走了，以現在森林隊的中後衛組合，也許升級問題不大，但升級之後怎麽辦？
唐恩想了很久。這年頭優秀前鋒和前場球員一抓一大把，可是優秀後衛卻少得可憐。他所熟悉的那些後衛們，以森林隊現在的聯賽排名和聲望、財力，根本不可能買得來。
只能從森林隊在英甲聯賽裏的對手中挖掘了。唐恩嘆了口氣，有些想念FM裏面的球探工具了……畢竟人力有限，不如電腦系統來的那麽方便快捷。
想到這裏，唐恩突然腦子裏面靈光閃現——為什麽不能模仿FM和CM，自己建立一個球探數據系統呢？將俱樂部球探考察到的球員資料輸入電腦系統，詳細到球員名稱、年齡、籍貫、位置、所效力俱樂部、技術特點、比賽錄像、媒體相關報道……全都有。每年更新一次。當教練需要什麽位置球員的時候，可以直接在電腦系統裏面找。這樣不是方便了許多嗎？還能節省很多人力物力。
這麽想著，唐恩決定改天和埃文提提這個計劃，花錢委托那些程序公司做一套這樣的系統，申請專利……如果效果好的話，說不定還能推廣到其他俱樂部，到時候賺點小錢總沒問題吧。
訓練由沃克和盡職盡責的教練組全面負責，唐恩除了每天早上和教練組碰個頭，開個會，審核一下今天的訓練時間計劃表外，基本上就不幹涉球隊訓練了。
一開始那些本賽季才到球隊中的球員們還有些不適應。哪有球隊主教練不管訓練的？但很快那些上賽季就在森林隊的老隊員們告訴他們：頭兒就是這麽一個主教練。只要他能贏球，管他訓練的時候是親自上場操練，還是西裝革履的在場下看呢？
沒錯，主教練有很多類型。有些主教練不喜歡親自操練球隊，他們通常系統地制訂出訓練計劃，然後交給助理教練去做，比如前巴塞羅那主教練荷蘭人範加爾。也有的教練沒什麽訓練計劃，喜歡親自參與其中，隨時都可能調整他的訓練思路，比如前巴塞羅那主教練、現紐卡斯爾主教練博比·羅布森。
唐恩顯然介於他們之間。但隨著他的經驗閱歷的增長，他對待訓練的方式應該會逐漸向範加爾靠攏，盡管他自己並不喜歡這個荷蘭人……
※※※
天空中能見到陽光的日子漸漸少了許多，平日裏總是濕漉漉的。陰雨連綿，天濕地也濕。張嘴說話呼吸的時候，已經有很明顯的白氣噴出來。溫度就這樣一天天低了下去，年末的感覺越來越濃。
聖誕節要到了，這是西方節日中最重要的一個，相當於中國的春節。濃濃的節日氣氛在諾丁漢城內四處洋溢著，到處張燈結彩。市中心的維多利亞購物商城前面已經立起了十幾米高的聖誕樹，彩燈高掛，當晚上亮燈之後，老遠都能看到那棵聖誕樹上流轉的光華。城內的燈光幾乎映亮了半片天空，這樣的景象也只有在聖誕節才會出現在古城諾丁漢內。
俱樂部的訓練基地內同樣擺放了一棵小聖誕樹，下面堆滿了俱樂部為球員們準備的小禮物。唐恩並不知道此前森林俱樂部是否有這樣的傳統，但從球員們驚喜的表現來看，估計這也是艾倫·亞當斯所言的“球隊公關”的一部分了。
每份禮品的外包裝上面都有球員們的名字。從一線隊到青年隊，每個人都有。而教練員們的禮物是直接送到了他們的辦公室內，放在辦公桌上的。
在訓練基地一號樓的大廳裏面，球員們正在興高采烈地圍著聖誕樹翻找自己的禮物。每當有人找到之後就會高舉起來發出一聲歡呼，然後迫不及待地拆開來。禮品種類不多，基本上都是一份賀卡配上一件小玩意兒，並不怎麽值錢。可是俱樂部的這份心意還是讓很多人感到心裏暖洋洋的。
唐恩看著這些“過年”的球員們，笑呵呵地站在大門口，並不催促他們去訓練場。不管他們周薪已經有多少了，但大多數人還是孩子，有時候該放松的就要放松。
今天是12月24日，聖誕節前的最後一天、平安夜。球隊只在上午訓練，下午將放假半天，第二天聖誕節上午球隊繼續放假，直到下午球員們才回來集合，然後準備去客場打諾維奇，那是英甲聯賽第二十五輪的一場比賽。
唐恩在人群外圍看到了喬治·伍德的身影。從自己重回一線隊以來，他還一直沒有時間回青年隊看看。但是看到無論從哪一方面都比以前成熟許多的喬治·伍德，他還是覺得很欣慰。克裏斯拉克和自己一樣看重伍德，有他照顧著，自己應該不用擔心這小子沒球踢。
喬治·伍德沒有和那些人擠，而是等在外面，同時東張西望的，看起來像在找人。
唐恩覺得他一定在找自己。果然，伍德看到了他，然後徑直走來。
“嗨，聖誕快樂，喬治。”唐恩主動揮手打招呼。
“聖誕快樂……”伍德穿著俱樂部發的冬季運動外套，厚厚地套在身上，卻沒有絲毫臃腫的感覺。相反，一米八六的身高，又經過一年的職業化訓練，讓他看上去孔武有力——他已經不僅僅是看上去“像”職業球員了。
“你晚上有事嗎？”
唐恩攤攤手：“沒有。就我一個人，能有什麽事？”
“……我媽媽邀請你晚上去家裏吃飯。”伍德猶豫了一會兒，還是把他找唐恩的目的說了出來。
索菲婭？聽到這個消息，唐恩第一時間竟然想到了那個和索菲婭相處的晚上。他馬上微笑道：“好的。告訴你媽媽，晚上我會去的。”
但是伍德沒有馬上走，而是站在唐恩面前繼續看著他。
“還有什麽事嗎，喬治？”唐恩問他。
伍德這才轉身回到了聖誕樹下。那裏已經沒有幾個人了，他很容易就找到了自己的禮物，然後他拿著自己的聖誕禮物，轉身離開了這裏，回青年隊訓練基地了。
唐恩看著他的背影，聳聳肩，走向自己的辦公室
推開門後，他被自己所看到的景象嚇了一跳。桌上堆滿了各種各樣的禮品、大盒小盒……甚至還有系著緞帶的聖誕樹盆栽！
看到這一幕，老實說唐恩很感動。一個主教練，除了成績能讓他擁有自我滿足的成就感之外，還能夠讓他覺得自己所做的一切都是值得的，並為此感到欣慰的是什麽？惟有承認。球員、球迷、俱樂部對自己的承認：你肩負著我們的全部希望，你是諾丁漢森林隊的主教練，而不是哪個不知道從哪兒冒出來的無名小子！
看著滿桌子的禮物，唐恩知道他這個才帶隊打了兩場比賽的“新”教練，已經得到了這支球隊上下的信任和擁護。這僅僅是因為帶隊拿了兩連勝嗎？不，在倫敦的地鐵裏面，當他面對喝醉了的米爾沃爾球迷們站在球隊所有人前面的時候，唐恩可並不知道球員們是拿什麽樣的眼神在看他的背影。
為了自己的前途而拋棄球員們，在職業足壇這殘酷的世界裏屢見不鮮。教練總是習慣於犧牲球員，為自己謀取好處。而唐恩則在面對可能有生命危險的時候，選擇了勇敢地站出來保護他的球員。也許他只是因為加文的死才做出這種舉動，但在球員們的眼中，這個男人是值得他們付出一切幫助他取得勝利，幫助他功成名就的主教練。若他說“夥計們，我需要你們贏下這場比賽”，那麽不管是多麽強大的對手，他們都會信心堅定地去戰鬥。
這堆禮物來自球員、教練員、隊醫、俱樂部主席和還沒上任的但已經實際開始工作的市場部經理。大多數都只是一份卡片，但唐恩依然一張張拆開來看，就仿佛上學的時候收到心儀女生的賀卡那樣開心。
謝爾蓋·雷布羅夫：多謝先生，您讓我重新找回了自信。我曾經後悔過來到這裏，認為自己只是在不斷浪費時間。但現在我很慶幸我在您手下踢球。聖誕快樂！祝您每天都有好心情。
德斯·沃克：聖誕快樂，托尼！雖然這個賽季結束後我就要離開球隊了，但我想和你共事的這段經歷是我寶貴的經驗。我從你身上學到了很多東西。希望有朝一日，我們還能在一起工作。記住，我們是最好的搭檔！
埃文·多格蒂：托尼，別忘了我們的計劃啊！勝利！勝利！我們會成為最棒的俱樂部主席和主教練的。另外，聖誕快樂！
艾倫·亞當斯：聖誕快樂，托尼。希望明年這個時候，我們會在英超過。順便，你的那個關於建立球員數據庫系統的建議讓埃文和我都很興奮，這真是一個很不錯的聖誕禮物。過完聖誕節，我會飛回美國辦這事。
看著這些卡片，唐恩的眼前泛起了一層水汽。他揉揉眼睛，又繼續看下去……
在這陰冷的冬天上午，辦公室的大門敞開著，走廊裏面的冷風灌了進來，但唐恩卻覺得房間中仿佛溫暖的春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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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時候媒體們冷靜下來想一想，會覺得他們似乎被托尼·唐恩利用了……
因為在這件事情中唯一得利了的人是誰？是那個大嘴唐恩。他不僅帶領球隊在紐登球場7：1枉掃米爾沃爾，挺進聯賽杯半決賽，而且還成功地提升了知名度。皮爾斯·布魯斯的那篇地鐵上的報道讓唐恩在球迷中有了很高的人氣。現在幾乎全英國都知道了諾丁漢森林有一個為了保護球隊，敢和足球流氓對峙的主教練，而且那些危險的足球流氓在唐恩面前出人意料顯得很老實。
他唯一的懲罰就是收到份帳單，讓他賠償打壞的紐登球場客隊坐席旁邊的塑料擋板。
足總在調查之後，認為唐恩教練沒有任何過激行為。至於森林隊和米爾沃爾之間的口水戰，那是兩家俱樂部的私人恩怨，足總不會插手幹預。否則的話，托特納姆熱刺和阿森納、曼聯和博爾頓、曼城和曼聯、利物浦和埃弗頓、西漢姆和米爾沃爾、諾丁漢森林和諾茲郡、曼聯和阿森納……這些俱樂部之間的恩怨足總全要管的話，那麽他們一年之內也別想幹其他事情了。
調查報告對米爾沃爾的主場球迷相當不利，認為米爾沃爾俱樂部沒有及時阻止球迷們這種過激行為，才導致了看臺上發生的球迷騷亂事件。同時，在事件發生後，米爾沃爾俱樂部主席推卸責任的做法讓足總很失望。有鑒於米爾沃爾球迷在歷史上屢次給他們的球場惹麻煩，足總對米爾沃爾俱樂部課以一萬五千英鎊的罰款，並且責令米爾沃爾俱樂部改善主場氣氛，加強對球迷的監管力度，嚴禁再次出現類似的球迷騷亂事件。
幸好這次騷亂中沒有死人。如果死了人，懲罰可絕對不是罰幾個錢就能了事的了。倫敦正在準備申辦2012年奧運會的舉辦權，一丁點的負面影響都可能造成不可估量的後果。從這個背景來看，足總下手還算輕了呢……
由於聯賽杯賽程的影響和聖誕節，英甲第二十四輪聯賽被推遲到2004年2月2日，所以森林隊在聯賽杯之後有九天時間來準備下一輪聯賽。這給了唐恩寶貴的時間。就像當初他第一次接手森林一線隊的時候，在打完足總杯之後，也有長達十四天的訓練時間。
也許是巧合，也許是命運的安排，這兩次較長時間的備戰給了唐恩熟悉球隊的時間，也給了球隊緩口氣的時間。
媒體們的炒作並沒有影響球隊的訓練，因為唐恩搞了封閉式訓練，不讓任何媒體接近訓練基地。
雷布羅夫基本上被他固定在了中場的位置上。看起來唐恩打的似乎是451單前鋒，但實際上並沒有這麽簡單。唐恩在看球的時候就持這麽一種觀點，陣形早已不是足球運動中最重要的組成部分了。一談起戰術首先要談陣形的時代已經過去，靠一個陣形萬年不變橫掃世界足壇的時代也早就已經過去。比賽前提交給電視轉播方，然後在屏幕上打出的陣形圖對於球隊來說一點意義都沒有。真正的教練，應該是根據比賽情況隨時做出合適調整，而陣形這東西也不過是一種參考而已。
看起來諾丁漢森林現在拋棄了上賽季他們打的442，而改打451。但是真比賽起來，有時候這個陣形卻依然是442，只不過在一些局部地方有了變化而已。比如雷布羅夫還是前鋒，但他位置拖後，是隱蔽的二前鋒。這樣不僅避免了讓雷布羅夫深陷對方重圍，還能有效地發揮他技術好、擅長盤帶分球的特點，後排插上威脅反而更大。
看似簡單的一個位置上的調整，卻讓雷布羅夫連續兩場比賽都有進球。有時候出色的教練就是這樣，很普通的變化卻造就偉大的結果。不要把足球戰術想象得那麽覆雜，太覆雜的話教練自己就會先頭暈。以聰明人的做法往往是把原本看起來很覆雜的東西簡單化。
比如布萊恩·克勞夫就很擅長這麽做。他曾經對在森林隊初次登場的羅伊·基恩說道：“小夥子，別想那麽多。你上去，把球傳給穿紅衣服（諾丁漢森林的傳統顏色）的人，然後向前跑。就這麽簡單。”
羅伊·基恩在他的職業生涯中始終牢記這句話，並且忠實執行這老頭子給自己下達的這個戰術指令，就這樣從諾丁森林的新星一路踢進愛爾蘭國家隊，踢進紅魔曼聯，成了愛爾蘭的隊長，也成了曼聯的領袖。
基恩的足球就是這麽簡單。他成功了。
唐恩也希望他的球員把戰術理解得更簡單一些。在場上想得太多反而會適得其反。比如他給泰勒的要求就是爭搶第一點，然後要麽射門，要麽傳球。其他的不要過多考慮。
給雷布羅夫的要求是跟在泰勒附近，註意第二點，接住球後是傳球還是射門，或者過人，由他自己判斷。
主教練不能代替球員上場踢球，所以不可能把球員每一步動作都交代清楚，更多的還是需要球員們自己領悟。
這也是為什麽我們說：一流球員用腦子踢球，二流球員用身體踢球，三流球員……不會踢球。
索爾斯克亞被稱為“超級替補”，因為他總能在有限的上場時間內為球隊貢獻最重要的作用。弗格森就稱讚過他是“能夠在場下閱讀比賽，具有超高領悟能力”的球員。要知道，替補往往比首發球員更難做，因為給他們的時間通常都不多，不可能讓他們花上幾十分鐘來進入比賽節奏。當需要他們上場的時候，必定就是要很快見效的時候，因此要他們以最快速度進入比賽狀態，馬上了解場上形勢……這些，如果不是會用腦子踢球的人，基本上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務。因此為什麽替補球員那麽多，被稱為“超級替補”的卻寥寥可數。
除了球隊戰術演練，球員新位置的適應外，唐恩還有一個任務。
當聯賽重開的時候，已經是聖誕節後了，他從現在就要開始考慮替代道森和裏德的人選了。森林隊中除了裏德，就沒有人能夠打左中場了——唐恩發現他自己運氣真是好，裏德在這一年內竟然都沒有受過什麽傷，一場不落全都參加了——那麽就要四處搜尋左邊前衛了，身價不能高，能力還絕對不能差了。差了的唐恩看不上，他可不是為了一個沖超才要大肆買入球員，還有更遠大的目標在等著他事先呢。
對於唐恩來說，有一個好消息。利茲聯隊的成績繼續下滑，股價一跌再跌，球隊現在人心惶惶。在埃蘭路球場（利茲聯主場）四周，傳播著“一旦球隊最終跌入甲級，那麽俱樂部將宣布破產，所有球員都會被掛牌出售”的流言。
唐恩心裏清楚，這可不是什麽流言，他的機會來了。於是他再次“以私人身份”請老球探伊安·司徒雷·莫爾先生去一趟利茲，重點游說沒有和利茲聯隊簽職業合同，在青年隊的阿倫·列儂，希望他轉投諾丁漢森林。唐恩給莫爾的意見是“一定要把列依說服。如果不能說服他本人，也要說服他的父母家人。必要的話，就用錢收買，總之不能讓他和利茲聯隊簽約。告訴他利茲聯隊現在的處境，讓他認真考慮他的職業前途，向他承諾森林隊這個賽季必定升上超級聯賽。如果最後承諾沒有實現，森林隊自願放棄他的所有權，他可以去任何他願意去的球隊。這個條件可以寫進合同，如果森林隊不遵守，列依可以將俱樂部和唐恩本人告上法庭。”
當然，如果列儂全家都是堅定的利茲聯球迷，對俱樂部忠心耿耿，球隊也非常看重列儂，為他準備了豐厚的合同，導致收買不成功，唐恩也有備用計劃，只是需要多花點錢而已。他相信在深陷財政危機、瀕臨破產的利茲聯隊中，還沒有什麽人是錢買不來的。賣掉道森和裏德所得的八百萬英鎊，讓唐恩也有資格去憧憬以往只能看不能碰的球員們了。
其實，在進攻球員方面，唐恩的候選名單中的名字有一長串。當今足壇進攻人才遠比防守人才多。就算裏德走了，對球隊的影響都不大。影響最大的其實是球隊隊長邁克爾·道森的離開。
唐恩始終認為，托特納姆熱刺隊肯掏八百萬英鎊，主要是為了買道森。裏德只是一個“添頭”，或者說半賣半送。因為現在優秀的後衛太少了。
道森走了，以現在森林隊的中後衛組合，也許升級問題不大，但升級之後怎麽辦？
唐恩想了很久。這年頭優秀前鋒和前場球員一抓一大把，可是優秀後衛卻少得可憐。他所熟悉的那些後衛們，以森林隊現在的聯賽排名和聲望、財力，根本不可能買得來。
只能從森林隊在英甲聯賽裏的對手中挖掘了。唐恩嘆了口氣，有些想念FM裏面的球探工具了……畢竟人力有限，不如電腦系統來的那麽方便快捷。
想到這裏，唐恩突然腦子裏面靈光閃現——為什麽不能模仿FM和CM，自己建立一個球探數據系統呢？將俱樂部球探考察到的球員資料輸入電腦系統，詳細到球員名稱、年齡、籍貫、位置、所效力俱樂部、技術特點、比賽錄像、媒體相關報道……全都有。每年更新一次。當教練需要什麽位置球員的時候，可以直接在電腦系統裏面找。這樣不是方便了許多嗎？還能節省很多人力物力。
這麽想著，唐恩決定改天和埃文提提這個計劃，花錢委托那些程序公司做一套這樣的系統，申請專利……如果效果好的話，說不定還能推廣到其他俱樂部，到時候賺點小錢總沒問題吧。
訓練由沃克和盡職盡責的教練組全面負責，唐恩除了每天早上和教練組碰個頭，開個會，審核一下今天的訓練時間計劃表外，基本上就不幹涉球隊訓練了。
一開始那些本賽季才到球隊中的球員們還有些不適應。哪有球隊主教練不管訓練的？但很快那些上賽季就在森林隊的老隊員們告訴他們：頭兒就是這麽一個主教練。只要他能贏球，管他訓練的時候是親自上場操練，還是西裝革履的在場下看呢？
沒錯，主教練有很多類型。有些主教練不喜歡親自操練球隊，他們通常系統地制訂出訓練計劃，然後交給助理教練去做，比如前巴塞羅那主教練荷蘭人範加爾。也有的教練沒什麽訓練計劃，喜歡親自參與其中，隨時都可能調整他的訓練思路，比如前巴塞羅那主教練、現紐卡斯爾主教練博比·羅布森。
唐恩顯然介於他們之間。但隨著他的經驗閱歷的增長，他對待訓練的方式應該會逐漸向範加爾靠攏，盡管他自己並不喜歡這個荷蘭人……
※※※
天空中能見到陽光的日子漸漸少了許多，平日裏總是濕漉漉的。陰雨連綿，天濕地也濕。張嘴說話呼吸的時候，已經有很明顯的白氣噴出來。溫度就這樣一天天低了下去，年末的感覺越來越濃。
聖誕節要到了，這是西方節日中最重要的一個，相當於中國的春節。濃濃的節日氣氛在諾丁漢城內四處洋溢著，到處張燈結彩。市中心的維多利亞購物商城前面已經立起了十幾米高的聖誕樹，彩燈高掛，當晚上亮燈之後，老遠都能看到那棵聖誕樹上流轉的光華。城內的燈光幾乎映亮了半片天空，這樣的景象也只有在聖誕節才會出現在古城諾丁漢內。
俱樂部的訓練基地內同樣擺放了一棵小聖誕樹，下面堆滿了俱樂部為球員們準備的小禮物。唐恩並不知道此前森林俱樂部是否有這樣的傳統，但從球員們驚喜的表現來看，估計這也是艾倫·亞當斯所言的“球隊公關”的一部分了。
每份禮品的外包裝上面都有球員們的名字。從一線隊到青年隊，每個人都有。而教練員們的禮物是直接送到了他們的辦公室內，放在辦公桌上的。
在訓練基地一號樓的大廳裏面，球員們正在興高采烈地圍著聖誕樹翻找自己的禮物。每當有人找到之後就會高舉起來發出一聲歡呼，然後迫不及待地拆開來。禮品種類不多，基本上都是一份賀卡配上一件小玩意兒，並不怎麽值錢。可是俱樂部的這份心意還是讓很多人感到心裏暖洋洋的。
唐恩看著這些“過年”的球員們，笑呵呵地站在大門口，並不催促他們去訓練場。不管他們周薪已經有多少了，但大多數人還是孩子，有時候該放松的就要放松。
今天是12月24日，聖誕節前的最後一天、平安夜。球隊只在上午訓練，下午將放假半天，第二天聖誕節上午球隊繼續放假，直到下午球員們才回來集合，然後準備去客場打諾維奇，那是英甲聯賽第二十五輪的一場比賽。
唐恩在人群外圍看到了喬治·伍德的身影。從自己重回一線隊以來，他還一直沒有時間回青年隊看看。但是看到無論從哪一方面都比以前成熟許多的喬治·伍德，他還是覺得很欣慰。克裏斯拉克和自己一樣看重伍德，有他照顧著，自己應該不用擔心這小子沒球踢。
喬治·伍德沒有和那些人擠，而是等在外面，同時東張西望的，看起來像在找人。
唐恩覺得他一定在找自己。果然，伍德看到了他，然後徑直走來。
“嗨，聖誕快樂，喬治。”唐恩主動揮手打招呼。
“聖誕快樂……”伍德穿著俱樂部發的冬季運動外套，厚厚地套在身上，卻沒有絲毫臃腫的感覺。相反，一米八六的身高，又經過一年的職業化訓練，讓他看上去孔武有力——他已經不僅僅是看上去“像”職業球員了。
“你晚上有事嗎？”
唐恩攤攤手：“沒有。就我一個人，能有什麽事？”
“……我媽媽邀請你晚上去家裏吃飯。”伍德猶豫了一會兒，還是把他找唐恩的目的說了出來。
索菲婭？聽到這個消息，唐恩第一時間竟然想到了那個和索菲婭相處的晚上。他馬上微笑道：“好的。告訴你媽媽，晚上我會去的。”
但是伍德沒有馬上走，而是站在唐恩面前繼續看著他。
“還有什麽事嗎，喬治？”唐恩問他。
伍德這才轉身回到了聖誕樹下。那裏已經沒有幾個人了，他很容易就找到了自己的禮物，然後他拿著自己的聖誕禮物，轉身離開了這裏，回青年隊訓練基地了。
唐恩看著他的背影，聳聳肩，走向自己的辦公室
推開門後，他被自己所看到的景象嚇了一跳。桌上堆滿了各種各樣的禮品、大盒小盒……甚至還有系著緞帶的聖誕樹盆栽！
看到這一幕，老實說唐恩很感動。一個主教練，除了成績能讓他擁有自我滿足的成就感之外，還能夠讓他覺得自己所做的一切都是值得的，並為此感到欣慰的是什麽？惟有承認。球員、球迷、俱樂部對自己的承認：你肩負著我們的全部希望，你是諾丁漢森林隊的主教練，而不是哪個不知道從哪兒冒出來的無名小子！
看著滿桌子的禮物，唐恩知道他這個才帶隊打了兩場比賽的“新”教練，已經得到了這支球隊上下的信任和擁護。這僅僅是因為帶隊拿了兩連勝嗎？不，在倫敦的地鐵裏面，當他面對喝醉了的米爾沃爾球迷們站在球隊所有人前面的時候，唐恩可並不知道球員們是拿什麽樣的眼神在看他的背影。
為了自己的前途而拋棄球員們，在職業足壇這殘酷的世界裏屢見不鮮。教練總是習慣於犧牲球員，為自己謀取好處。而唐恩則在面對可能有生命危險的時候，選擇了勇敢地站出來保護他的球員。也許他只是因為加文的死才做出這種舉動，但在球員們的眼中，這個男人是值得他們付出一切幫助他取得勝利，幫助他功成名就的主教練。若他說“夥計們，我需要你們贏下這場比賽”，那麽不管是多麽強大的對手，他們都會信心堅定地去戰鬥。
這堆禮物來自球員、教練員、隊醫、俱樂部主席和還沒上任的但已經實際開始工作的市場部經理。大多數都只是一份卡片，但唐恩依然一張張拆開來看，就仿佛上學的時候收到心儀女生的賀卡那樣開心。
謝爾蓋·雷布羅夫：多謝先生，您讓我重新找回了自信。我曾經後悔過來到這裏，認為自己只是在不斷浪費時間。但現在我很慶幸我在您手下踢球。聖誕快樂！祝您每天都有好心情。
德斯·沃克：聖誕快樂，托尼！雖然這個賽季結束後我就要離開球隊了，但我想和你共事的這段經歷是我寶貴的經驗。我從你身上學到了很多東西。希望有朝一日，我們還能在一起工作。記住，我們是最好的搭檔！
埃文·多格蒂：托尼，別忘了我們的計劃啊！勝利！勝利！我們會成為最棒的俱樂部主席和主教練的。另外，聖誕快樂！
艾倫·亞當斯：聖誕快樂，托尼。希望明年這個時候，我們會在英超過。順便，你的那個關於建立球員數據庫系統的建議讓埃文和我都很興奮，這真是一個很不錯的聖誕禮物。過完聖誕節，我會飛回美國辦這事。
看著這些卡片，唐恩的眼前泛起了一層水汽。他揉揉眼睛，又繼續看下去……
在這陰冷的冬天上午，辦公室的大門敞開著，走廊裏面的冷風灌了進來，但唐恩卻覺得房間中仿佛溫暖的春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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