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德萊終於停步，轉身看看這裏離伊格他們已經頗有一段距離，聲音不會被聽見，方才與艾裏答話。不過，他卻說起了與覆仇無關的事。

“艾裏，既然你是黑旗軍的首領，我希望你能答我一個問題。”

“啊？”艾裏覺得自己越來越不能理解巴德萊的思路。怎麽會在這時候說到黑旗軍？不過他還是點點頭。“你問吧。”

“黑旗軍……你想把黑旗軍，建成一支什麽樣的隊伍？”

“什麽樣的……”艾裏沈吟著，一時竟不知該怎麽回答。

如果是過去，他大概會毫不猶豫地回答：“我想創造的，是一個可以讓大家擺脫束縛和壓迫，只要不妨礙、傷害到旁人，就可以隨自己心意去生活的世界。”

但是經歷過這許多事，他再也不能坦然地說出這樣的答案。現在決定返回黑旗軍，是基於已經攬上身的責任和與同伴的情分，對於未來想要把黑旗軍塑造成什麽樣，艾裏的腦中還是一片空白。

他打量巴德萊，見他的神色認真而堅決，自己的答案對他似乎相當重要。意識到這一點，更加不能隨便說說敷衍他。艾裏只有認真思索，試圖找到一個可以讓自己不再猶豫地走下去的新方向。

“黑旗軍是一個可以讓小孩子好好長大的地方嗎？”

他還在沈吟未決間，巴德萊已先開了口。

“如果是這樣的話，我想帶弗蘭克一起到你的黑旗軍那裏去。”

“你的意思是……”艾裏茫然道。向來想法單純的巴德萊，這一次的思路卻讓他覺得十分難以捉摸。“為什麽突然說這樣的話？”

日間自己是勸說過巴德萊加入黑旗軍，但他為什麽選在這時候回答？這樣的答案，又和剛才他莫名其妙地放過伊格他們有什麽關聯嗎？難道只因為黑旗軍中不會有人反對弗蘭克，可以安心生活，就足以讓他反叛拉夏？

“剛才……”

巴德萊也意識到這太過沒頭沒腦的說法，讓艾裏無法領會自己真正的意思，他解說道：“原本我是恨不得殺了伊格的。但看到他們那副可憐蟲的模樣，殺意忽然就消失了……”

知道艾裏想說什麽，他搶先擺擺手道：“不，我如果是什麽心慈手軟的人，在戰場上也活不到今天。讓我停手的不是憐憫同情之類的東西。”

“你到隊上的時間不長，所以還不大了解伊格他們是怎樣的人。他們本來確實是值得在戰場上把後背交予對方的人，隊上的其他人也一樣。過去我從未想到他們會無法容忍一個孩子的存在。一切都是在‘厄運之子’的說法出現後才改變的。”

這話題一說起來，便會是很長的一段。嘆了口氣，巴德萊一邊整理思路，一邊隨便找了個地方坐下來。艾裏亦在他身旁坐下。

“既然所有人都變了，就說明這不是偶然，一定是有什麽根本的東西出錯了。弗蘭克那麽小，什麽都不懂，錯的自然不會是他。而伊格他們的行為，仔細想來確實始終還留有一份隊友的情分在。排擠弗蘭克也好，莉洛亞的事也好，都是出於自保的想法罷了。不管做法如何，這個出發點並沒有錯。身為士兵，自然而然便會養成這樣的心態，不然早就死在戰場上了。”

“弗蘭克沒錯，隊上的人也沒有錯，那麽錯的會是誰？過去我總也搞不清這個問題。直到剛才，我才想明白了些。或許，是這個軍隊本身出錯了。”撐在膝頭的雙手托住下巴，巴德萊已經完全陷入沈思中。

“在撿回弗蘭克之前就已經有所感覺，在一支軍隊裏，士兵是只需要服從上頭的命令去殺戮破壞的工具。好士兵的條件是服從、勇猛，長久下來屬於個人的想法簡直完全被抹殺掉了。大家都按同樣的行為模式行動，不需要自己去感覺，去思考。所以當一些不幸的事情發生後，大家便理所當然地把那都歸結到弗蘭克身上，要求鏟除掉所謂的‘厄運之子’，來提高自己生存的可能性。他們就是這樣機械地按著死板的模式來行動，完全放棄了用自己的大腦進行判斷和思考。”

他苦笑了一下，聲音帶上了幾分自嘲。“其實本來我和他們是一樣的。幸好我遇上了弗蘭克，他讓我開始重新生活。所以，在某種程度上我也能理解伊格他們的做法，他們會變成這樣乃是身處的環境造就的，他們本身也是受害者，真正的罪魁禍首只是我們所在的這個軍隊而已，因而對他們的殺意就消失大半了。”

“莉洛亞臨死時，要我和弗蘭克好好生活下去。但這裏，不是一個能讓孩子好好成長的地方，所以我才想到如果黑旗軍和這裏不一樣，我便願意帶弗蘭克到那裏去。”

這長長的一番話下來，艾裏只是靜靜聆聽，沒有插入任何發言。巴德萊的話，對他產生了超乎預想的觸動。

他能理解巴德萊說的有關軍隊的那些話。事實上，不僅是拉夏軍隊，世上大多數軍隊也同樣是抹殺個人思想，將他們物化成上位者實現目的的工具。生活在這種環境下的孩子雖然未必會有和弗蘭克一樣的遭遇，但終究不是個可以讓小孩好好成長的環境。他們中大多數人，將來也會被環境熏染得漸漸失去自我。

而不能按自我的心意來生活的人，與行屍走肉有什麽分別？那樣沈悶無生氣的世界，光是想像就讓人覺得受不了！

回頭想來，自己尋求至今的，不正是希望能按自己的心意生活嗎？最初的理想，倒是和這聯系到了一起。

過去他質疑的是，用這麽多追隨自己的人的鮮血去換取自己自由的生活，到底值不值得？名為建設一個美好和平的世界，卻讓這麽多人為了自己而流血，這樣的自己，或許與想征服世界，將天下納為私有的野心家並沒有太大差別……

但是，要改變身邊的現狀，流血和犧牲終究不可避免。如果它能換來更有價值的東西，那還是值得的。

這樣說來，創造一個可以讓孩子們安然成長，人人都能自在生活的生機勃勃的天地，而不再只是單純出於少數首領個人的理由，自己便不會再有負疚感。因為黑旗軍人付出的犧牲，不再是無謂的，而變得更有價值。

而且，黑旗軍自身的性質也與這個新的目標相當吻合。目前黑旗軍中的人們雖然各有各的原因，但總的來說，都是因為躲避外界的壓迫而想要過自主平和的日子，才會自發地走到一起來的。

想通之後再回頭看，艾裏發現這一年多來，他對“靠自己的力量開拓自己想要的生活”的想法太過執著了，而忽略了大家的想法多數和自己是差不多的。

既然大家都懷著同樣的想法，便可以樹立共同的目標。黑旗軍中，每個人都是這個共同目標的受益者。從這一點上來說，大家是平等的。身為首領的他，只是為了贏得勝利而被分派了統管黑旗軍的職責罷了。為了達成理想而必須付出的努力和犧牲，人們心裏都已有所準備，他實在無需為此背上太重的心理負擔。

作為首領，只要去考慮該怎麽帶領大家取得更多的勝利，早日實現目標就好了！比如不久之後將展開的拉夏與黑旗軍的戰爭，該如何以最少的犧牲，給鬥膽進犯的敵人以教訓，再不敢輕舉妄動……

將飛得有些遠了的心神收回來，艾裏一掃這段時間來常籠罩他臉上的茫然和迷惑，向巴德萊鄭重允諾：“我發誓，黑旗軍會是一支可以讓人沒有束縛地生活，孩子能安然長大的隊伍！”

巴德萊放心地點點頭：“那就好。我相信你。拉夏和黑旗軍之戰，你想怎麽做就放手做吧，如果有我幫得了忙的地方，就盡管說。”

“好！”艾裏笑著應道。敲定了此事，困擾自己多時的問題也出乎意料地想通了，他心中只覺松快無比。

巴德萊站起身來，拍打著衣上的塵土。“時候不早了，我們回去吧！不能讓弗蘭克一個人待得太久。”

艾裏亦點頭起身。似是想到了什麽，他的動作忽然一頓，向巴德萊朝巷子裏頭一努嘴：“那些家夥……真的就這麽算了？”

巴德萊苦笑搖頭。“雖不大甘心，但也實在提不起殺意。”

“死罪可免，活罪難逃。”艾裏朝他擠擠眼，“反正他們觸犯禁令在先。他們就算被我們怎麽整，不想受軍法懲處的話也不敢向上頭的人去咬我們……這麽好的機會，浪費未免太可惜了吧？”

“你……想怎麽做？”

※※※

第二天，城中爆出一條戲劇性的新聞——早上市政人員照常到城鎮大廳工作時，驚訝地發現幾個男人裸著身體，四仰八叉地仰面橫躺在大廳前的臺階上呼呼大睡，身上散發出濃郁的酒氣。市政官員們理所當然地以為他們是灌了太多黃湯的醉漢。發酒瘋倒也罷了，但跑到城鎮大廳前公然赤身裸體，實在有損政府威嚴，便叫衛兵關他們進牢作為懲戒。

被衛兵一拉扯，這幾個“酒鬼”終於醒來。這時已有不少人在城鎮大廳前的廣場上晨練，都圍上來看熱鬧。明白了自己身處的狀況，“酒鬼”們臉色頓時變得比豬肝還紅。叫了兩聲冤枉，羞愧難當，他們情緒激動地掙開衛兵，逃往大街。赤條條的五六個男人，便當街上演了一出裸奔好戲，後頭還緊追著幾個衛兵。沿街看到這一幕的市民們都瞪大了眼，笑聲、罵聲、呼哨聲，和著女人的驚叫聲響遍了他們經過的每一個街區。

這幾個“醉漢”穿過半座城，最後跑進了普洛漢將軍的營區。看來他們竟是軍隊裏的人。追趕而來的衛兵顧及軍方的面子，才不再追趕下去。圍觀的群眾在外頭又指指點點了好久，才漸漸散去。

不過這場精彩刺激的裸奔，想必在好一段時間內都會被市民們當作茶餘飯後的談資。而這幾位士兵，也要在人們的訕笑和異色眼光中度過一段灰頭土臉的日子了。

當然，這種閑聞趣談只會在小範圍內流傳。處於這樣的戰亂時代，能真正引來人們廣泛註目的，還是有關戰事的消息。在此不久之後，一條比裸奔之類更重大千百倍的消息迅速流傳於大陸南方各國——征服貝拉裏之後士氣正盛的拉夏大軍，悍然進犯相鄰的黑旗軍領地！短短三天之內，他們便占領了黑旗軍邊境的好幾個城市，看來會繼續向黑旗軍領地深入！

由於黑旗軍等南方各勢力於亞布爾簽訂了《亞布爾南方同盟宣言》，同盟國家間的敵對沖突基本宣告停止，開始攜起手來，準備應對共同的敵人凱曼。設在亞布爾的由同盟各國派遣代表組成的委員會，還陸續收到許多國家加入同盟的請求。看來具有相當規模的同盟勢力一出現，便儼然成了大陸南方的主心骨，各國都想加入到同盟中以在將來的戰亂動蕩中為本國謀得更有利的生存條件。

凱曼自然是十分不願意看到對這不利的形勢的。無奈眼下凱曼的軍隊卻疲於應付剛剛占領不久的神聖聯盟中北部地區此起彼伏的暴動，和藏身大陸東部沿海的群島中、不時上岸騷擾襲擊凱曼軍隊的聖愛希恩特王的隊伍，一時抽不出人力向南方同盟國發起強有力的攻擊。

總的來說，整個南方的局勢都在趨向穩定，並日益聚合成與凱曼相對抗的強大勢力。

而拉夏向黑旗軍的宣戰，可以說完全與這樣的大背景背道而馳，幾乎每個收到這條消息的國家都馬上對此事投以極大關註。一方面，固然是因為黑旗軍原本就相當引人註目；另外，聖劍士失蹤後，雖然有聖女代替他的位置支撐著，黑旗軍內部依舊是等於出現了一個缺口。拉夏選在這時機進攻黑旗軍，想必也是看準了這個黑旗軍實力較空虛的時機。人們對失去聖劍士的黑旗軍究竟能顯現出多少實力，還是抱有很大疑問。就算是本身與政治並沒有直接關聯的民眾，也因為好奇心而關註著事態的進展。

當然，參與南方同盟的國家出於盟友關系，就更不能對此不聞不問了。臨近黑旗軍和拉夏的幾個盟國已經開始調撥整頓軍隊，準備支援黑旗軍抗敵或是開往拉夏境內以分散黑旗軍的壓力。但是調撥軍隊終究需要時間，而普洛漢將軍率領的軍隊卻迅速攻城略地。看來他是打著閃電戰的主意，想在短時間內摧毀黑旗軍。那時，遲來的盟軍再怎樣也無法改變既成事實。就算不忿，也沒有國家會無謂地給自己招攬上敵人，事情大概便就此不了了之……

關註此事的人大約也猜測得到普洛漢將軍打的如意算盤，不過卻並沒有多少人看好拉夏的這次行動。

雖然拉夏近年擴張迅速，國內大量征兵，再加上這兩年被它打敗後俘虜收編的戰敗軍的數目，拉夏已經擁有了將近八萬的人馬。對於凱曼、塔思克斯這樣的大國來說，八萬人馬當然算不得什麽，但是在各國國土、人口普遍較小的神聖聯盟裏卻是一個相當了不得的數字了。

但是，黑旗軍卻是從初創的弱小時期，就與強於它自身數倍的對手作戰並成長起來的。在強大對手前黑旗軍所展現的強韌生命力是人們有目共睹的——從巴蘭到奧瓦魯，甚至也包括了凱曼的軍隊，在一次又一次的強敵進犯下，黑旗軍依舊屹立不倒，更加壯大。

傳說存在於魔翼山脈不知名某處的黑旗軍的真正基地，更是外界完全無法接觸到的地方。有這個基地作為黑旗軍最後退守的據點，就算是數目十倍於拉夏軍的大軍，也奈何黑旗軍不得。現在已經有了根基的黑旗軍，哪裏會是什麽人想要消滅就能消滅的？

況且，到目前為止拉夏雖然順利占領了黑旗軍領地邊境的許多城市，但這期間，其實並沒有發生過任何可以稱得上真正交鋒的戰鬥。拉夏占領了城市，卻沒有動搖黑旗軍一絲半毫。黑旗軍根本就是毫不抵抗地撤離出那些城市，雙手把一座空城留給拉夏人——這是他們在遇到大敵時的一貫做法。

黑旗軍領地臨近昔日南方各國激烈爭奪的索美維秘道，在這片土地上各個國家的軍隊來了又去，發生過多次的戰爭。當地多數城市的城防早已在這些戰爭中破壞殆盡了，要重頭修繕的話，不但很費人力時間，效果也未必好。而且，黑旗軍似乎也認為在這崎嶇的山地中，城池並沒有太高的戰略價值。在他們掌握這塊土地後，就不曾做過據城死守這樣的事，一旦有外敵入侵，他們就直接往裏撤回到山區。所以說，到目前為止拉夏所占領的城池，根本是黑旗軍自動放棄的，不足以作為評估勝負的參照。

因此，幾乎所有關註此事的人們，都把拉夏這次的行動看作是普洛漢將軍一次有勇無謀的嘗試。要不了多少時間黑旗軍各方的援兵抵達，拉夏人便窮途末路了——這是外頭幾乎所有人對這場剛開始的戰爭前景的預測。

而對於身為這場戰爭中重要角色的普洛漢將軍來說，他的看法卻截然不同。

“不用理會外頭的人怎麽說。等黑旗軍覆滅的消息傳到他們耳朵裏時，他們就會知道把我當成不用大腦的莽夫是多大的錯誤！”

在拉夏軍帥帳中，普洛漢將軍極自信地環視帳中坐著的一眾下屬。看來他對該如何打這場戰似乎早已成竹在胸。

這是普洛漢將軍在率軍占領了黑旗軍數個城池後，準備開進多山地帶的前夕，召集軍中最心腹的高層統領舉行的軍事會議。

外界的人會如何看待本軍的這次行動，拉夏的將士們心裏自也想得到。除了少數熱血過度的頭腦簡單者外，他們自己也有相同的看法。在此之前，普洛漢也不曾向他們透露過他的想法，眾人心中或多或少，總有些不安。好在他們和外人不同，相信自己的主帥不會貪功盲進，他無所顧慮地率軍踏入黑旗軍領地必有他的考量，所以拉夏將士們至今都還算忠實地執行將軍的一切命令。

“稍為研究過黑旗軍的戰例就會知道，他們至今打勝的那幾場以少勝多的仗，幾乎都發生在山地。黑旗軍領地山勢陡峭崎嶇，有不少可以讓他們利用的奇險之地，濃密的森林也令他們的對手很難把握到敵人的確切人數和動向。這樣的環境便給了熟悉地形的黑旗軍充分的空間以施行計策。這就是過去黑旗軍能從容應對兵力勝過他們許多的對手的原因所在！”

普洛漢將軍邊分析著，邊打量帳內諸人。眾部將做凝神傾聽狀的同時，不時點點頭。能不能真正聽得懂將軍說這些的用意何在是一回事，至少是要先表現出自己對將軍雄才大略的高山仰止的。

將軍的目光落到帳中官階最低，位置在下首的魔法師萊文身上，發現他的神態不像其他人那樣專註，倒像是一種了然之後的心不在焉。將軍一挑眉，問道：“萊文法師，你知道這其中的關鍵所在了嗎？”

“該是如何把握黑旗軍的動向吧？”艾裏不假思索地應聲答道。

這並不難猜。與會的其他人都是軍中的高級將領，會叫他來出席，說明他將是參與作戰計劃的重要人物。再想想看，自己在拉夏軍所表現出的魔法能力，不外乎就是出眾的飛行能力和過人的魔法戰鬥力。聯系普洛漢說的這一通話，便可以推想出將軍是想利用自己靈活快捷的飛行術，從高處居高臨下地看清黑旗軍的真正動向。

“說得好！”

將軍滿意地點點頭，對“萊文法師”居然還有著敏銳的觀察力感到驚喜，心中暗道今後若著意栽培這人，也許真能培養出一個可獨當一面的人才……

將與黑旗軍之戰無關的念頭暫且擱到一旁，他向眾部將繼續道：“如果能看清黑旗軍真正的行動，就不會被他們的狡計迷惑。只要指揮得宜，我們便能立於不敗之地！正是天神庇佑拉夏武運昌隆，在不久之前便讓我軍發掘到一位可以幫助我們把握敵人行動的人——”

將軍以手做出引介的手勢，讓眾人的視線集中到下首的萊文身上。“這位便是之前在貝拉裏的渡河之戰中，為我軍立下大功的萊文·裏博爾法師。他有一身出神入化的飛行術，可以從戰場上空，作為我軍的眼睛把握住敵人的一舉一動，然後可以用鏡子反光或火光等一套約定的暗號把消息通知軍隊。”

艾裏是帳中惟一一個不是高級將領的人，也是第一次出席這樣重要的軍務會議。自會議一開始，帳中其他將領便都在留意他。這時聽將軍終於說破，眾將官紛紛噫哦出聲。得將軍重用，今後此人在軍中的地位很快就會提升，他們看他的眼神與之前立即有所不同。

將軍看著艾裏，探索他的眼神。“怎樣？萊文法師？這就是我想在今後與黑旗軍的戰鬥中交付給你的任務。你有信心勝任嗎？”

“承蒙將軍錯愛，”艾裏垂眼做忠心耿耿狀，恭順地離座躬身行禮，“萊文有幸擔當此重任，必定不辱使命！”

而他內心裏暗自念叨的，卻是另外一套：當然是“錯愛”了，居然指望我這黑旗軍頭子來幫你們打黑旗軍！要我來當你們拉夏軍隊的眼睛，那必定是近視斜視亂視外加散光青光眼，被超級蚵仔肉糊住的眼睛了。要不借著這機會好好折騰你們一番，那才真叫“辱”了這使命……

“好！就保持這股勁頭！等擊潰了黑旗軍，這可算是頭功一件。你將來的前途，更是不可限量啊！好好去做吧！”

普洛漢將軍大笑道，看來他對艾裏這番表現頗滿意。而在座其他心腹部將，也顯出興奮之態。聽將軍剛才這番話，確實有道理。看來這一次，或許真的有辦法制住黑旗軍。拉夏軍若能成為打破黑旗軍不敗戰績的第一支軍隊，自己也算是面上有光了！

看這一群人儼然一副成竹在胸的德性，艾裏內心暗嗤不已。普洛漢的分析雖然還是那麽回事，但他們搜集的資料顯然不夠完整，不知道黑旗軍的戰場上空通常有維洛雷姆在看顧戰況。

雖說那家夥不願直接插手戰事，但若有人在他周圍晃來晃去地礙他的眼，還是會被他當閑雜人員隨手收拾掉的。因而就算艾裏沒有鬼使神差地成為普洛漢打算仰賴的魔法師，拉夏軍另外又能幸運地找到了別的擅長飛行術的魔法師，普洛漢將軍的如意算盤終究還是敲不響的。

不多時，普洛漢示意眾人安定一些，開始向他們明確具體的行動。艾裏亦專心地聽下去，當然不是為了忠於將軍交付的任務，而是要多掌握拉夏軍的情況，才好相應地確定黑旗軍的行動讓拉夏人吃到苦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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