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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四八回 喜得先機 良友關心辭小住 憂深末劫 妖屍失計召淫魔 (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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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便自陷溺日深,不可救藥了。聖姑和她也是夙孽,不然怎會留她至今日?明明斷定不能回頭,仍還給她留出幾條生機呢?”

癩姑笑道:“你知道麽?我們便有一位同門,夙孽之重並不亞於妖屍,以前累生苦修,均未解脫。到了今生,更多種出一層孽因,險阻艱危更甚妖屍。不過他是男子,從未開過色戒,就仗著九世童真,元靈未昧;又得師長格外恩憐,借著玄法為他減孽,和小師弟李洪幾次金剛佛法暗助,終於被他歷盡兇危災害,排除萬難,功行完滿,天仙可期,為本門男弟子中數一數二人物。別的不說,單他那兩件法寶,就無人能敵。可見淫過萬犯不得。他曾受邪魔環伺,在美艷如花的脂粉陣中困處兩年,受盡邪媚引誘,每日求死都難,終能守身如玉,心同止水,並將夙世情孽感化,渡過一大難關。否則,這一關是他最緊要的關頭。對方雖是淫邪女子,不但枉有法力,不能傷她分毫,還須加以愛護,不能就此舍之而去。你們說是多難?要和妖屍一樣,稍為失足,不必今生,前幾生時已早完了。”易靜邊聽,邊在行法布置。聽完,笑問道:“你真是個百事通,見多識廣。你入門還在我以後,平日又常在一起。我入門雖比你早不多少,以前師父與本門均有淵源,怎此奇事便一點也未聽說?這是何人,有此本領?”

癩姑笑道:“我比師姊年輕,有甚多的見聞?前事還不是聽屠龍恩師說的。至於超劫成道一節,那我是據情理推測。這人,你和周師妹全知道。你沒聽李伯父說,幾個小淘氣,就這經年不見,已在從古仙凡未到過的天外神山開府了麽?那地方,又名光明境,在小南極磁光圈外,自來便為宇宙之謎。最奇的是一個極南之區,偏與極北的北極陷空島地底相通。當地有一妖物,名為寒蚿,已有萬年以上功力。磁火極光,何等厲害。他們身帶十九俱是庚金之質的法寶、飛劍,就有小和尚一路,佛光只能護身無害,沒有天河星砂這類前古仙人祭煉千年的異寶,以毒攻毒,互相抵消,如何能入居當地?休看金、石、甄、易諸人人小身輕,個個根骨深厚,遇合又巧又多,再加上小和尚和阮師兄法力更高。到的是那等奇怪地方,此行經歷定比我們還熱鬧呢。”易、周二人才知那是轉劫歸來的阮征和大師兄申屠宏,還有苦行頭陀高弟、現在東海面壁九年尚未滿期的笑和尚,均成名已久,尚未見過。於是互相談說小南極光明境天外神山,定比紫雲宮中景物還要奇特。休說常人,便海內外許多有名散仙,連那極光元磁真氣的屏障,也沖不過去。都想將來事完往游,一開眼界。不提。

因為洞府既大,門徑又多,為防萬一,格外細心,雖比先前快出好些,仍費了不少時光,才得布置完竣。恐李寧要走,雖然無甚疑難請益,終想再討點教,決計人去以後,再行分人觸犯禁制,以資演習,便同往寢宮趕去。

到後一看,李寧端坐蒲團之上。英瓊仍侍於側。佛火中的妖屍仍是原樣,神態反更兇惡獰厲。已然連經紫青雙劍、散光丸、彈月弩、寶珠和七寶金幢等仙佛兩門內最具威力的至寶重創之餘,又經佛火神光連煉了數日,元神居然還未耗散,這是何等神通。正在驚奇,英瓊見易靜等回來,笑道:“你們怎去這麽久?爹爹都快走了。”癩姑笑答:“妖屍還是好好的,伯父怎就要走?”英瓊道:“妖屍自為佛火神光所困,幾次行詐暗算,未得如願。後被佛火神光束緊,不動還稍好些,微一掙紮,苦孽更甚。她又偏不安分,結局便成了這個樣子,連眉眼都不能閃動一下。固然她就放老實些,也是一樣形神俱滅,到時佛火神光往上一合,形神齊化烏有,但痛苦終要減去好些,還可多延半日。她這一妄想沖逃,不久便受降魔真火反應,侵入體內,與她元神相合,內火外火,裏煎外燃。她本是妖魂煉成形體,已和生人無異,因是邪法高強,神氣堅凝,所受罪孽也是最烈,常人還可求死,她連求死都所不能。此時休說她自己,連行法的人看她可憐,或是放她,或想早點弄死,免其多受苦孽,皆辦不到。這也是她造孽太多,平日專一煉人生魂作惡,應得的報應。鬧得最恨她的人,都不忍見此慘狀,幾次求爹爹早點發動神光將她化去,以免看了心惻。適才爹爹傳音相示,說是多費不少心力,才得勉允所求,提前了半日。你看妖屍對敵時,施展玄功變化,形體分合隱現,無不由心。一為伏魔神光所制,通體便似實質。此時元神真氣已被旃檀佛火熔化將盡,以她多年苦功所煉,無異生人的形體,不特知覺俱在,且較常人受苦,感覺更敏,其苦甚千百死。乍看不覺得,還以為她兇呢,試再仔細一看,就知道了。”

眾人聽英瓊一說,早看出妖屍雖然相貌慘厲,兇睛怒突,手舞足蹈,似要撲人之狀,但和泥人一樣,就這麽一個姿態,休說手足,果連眉眼都未見分毫動轉。身外薄薄籠著一層祥輝,也分辨不出那是伏魔神光,還是旃檀佛火。易靜、癩姑俱都內行,知道妖屍好似一具薄紙胎殼,包著滿滿的沸油,內裏已完全熔化,只要點燃,立時爆發消滅。再一計算時日,果是第七天上。因為一路說笑巡行,無人在意,知眾弟子功力精進,不久便可長年辟谷,故也不覺饑渴。方在欣慰,忽聽一聲佛號,李寧睜開雙目,手掐訣印,往外一彈,只見指甲上似有一絲極細微的火星彈出。妖屍身上忽有一片青霞,自內透映,身外祥輝立往上合,其疾如電,只閃得一閃,眾人倒有一半不曾看清,便即隱去。再看妖屍,已無蹤影。先前連李寧帶妖屍籠在一起的光霞,也全不見。眾人齊向李寧參拜,敬讚佛法神妙,不可思議。

李寧道:“依我本心,並不願使其受如此殘酷之刑。無如妖屍淫兇太甚,惡孽如山,偏要多那苦吃,我實無力為其減免。今日瓊兒見她受苦不過,又貪圖與我聚這半日,屢次苦求。那降魔神光、旃檀佛火威力之大,真個不可思議。為徇瓊兒之求,再三謹慎,仍幾乎引起反克。雖然近年功力稍為長進,不致有甚閃失,到底不可大意呢。且喜你們得此仙府,更有主人遺賜的天書、奇珍,福緣不小,望你們好自修為,同證仙業。所應留意的事,前已說過,我也就要走了。”英瓊把小嘴一努道:“爹爹就是這樣,女兒為想和爹爹聚談這半日,說了許多好話,才把妖屍提前消滅,哪知走得更快。早知如此不上算,誰耐煩代妖屍求情呢?”李寧笑道:“癡兒,怎的還是當年稚氣?你平日疾惡太甚,與易賢侄女均為峨眉女弟子中煞氣最重之人,平日又最痛恨妖屍,居然肯代求情,固然一半由於孺慕,起因終由於此。即此一念惻隱,你已蔭受其福,我也少卻好些顧慮。此必是你近來道基日固,加以至性感格。你我父女,均是世外之人,雖然別久會稀,將來均可望成就,何必在此半日依戀?在先我也未嘗不願為你稍留。但我想,恩師限我第八日辰初回山,而大旃檀佛火化煉妖屍,決用不著七個晝夜,便你不求,再有兩個時辰也至終局。也許恩師別有差遣,或有甚事,尚須在外多耽延半日。事完之後,我一按神光,默運心靈,果然有人在途中,並還是奉了你朱伯父與乙師伯之命而來。此事靈雲、紫玲二賢侄女也在其內,事情由天殘、地缺與雙鳳山兩小引起,頭緒甚多,內有兩部伏魔禪經,關系緊要,必已早在恩師算中,我便想留此,也辦不到。”

眾人方想請問來者何人,是否還要進洞相見?忽見中宮戊土起了警兆,繼聽神雕鳴聲遙傳。英瓊本因神雕未隨眾人一路,五洞皆閉,又經易靜照聖姑總圖分別施為,恐被隔禁前洞,正想詢問,忽聽連聲鳴嘯,未做人言,必有急事。先疑易靜來時,傳授通行之法,神雕不能領會,誤犯禁制,細聽又覺不像。方欲出視,袁星已跪稟道:“稟告師祖,洞外有客求見呢。”言還未了,易靜突然失驚道:“此是何人,竟能直入中洞?怎又將門閉上,不再深入?待我去看。”

李寧笑道:“無須,此是尋我的人。他因身有異寶,法力也高,五遁禁制雖不如易賢侄女新得仙傳,但也不弱。此人行事最是慎秘,雖然飛行極快,為防妖邪跟蹤,又須走過大咎山妖巢附近,仗著是自己人,不待通款,便仗法寶防身,啟門而入。為防你們多心,怪他賣弄,好在入門即可無妨,所以不再前進。鋼羽雖是異類,自經洗髓伐毛之後,功力大進,靈慧非常。適才在靜瓊谷,因楊道友座下古神鳩路過,此鳩得道數千年,威力靈異,只太猛烈,專尋妖邪晦氣,二鳥和你們人一樣,原極交好,相約遠出淘氣,便乘瓊兒在此侍立,你們巡行各洞之便,私出赴約。歸途不料易賢侄女事完,把五遁一齊發動,它如在內,當可通過,有此一門之隔,如何得進?恰巧來人趕到,倉猝之間,也找不到門戶。雙方本來見過,各知來歷,人鳥相商,一個是熟地方,指明門戶所在,一個便行法,連它一齊帶進。此事起自古神鳩,你們樂得不加聞問。並非取巧推諉,實在是你們前路方艱,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好在楊道友不是外人,又是兩生師執,法力也高,足能勝任,索性由他獨任其難也好。神鳩由於為主忠心,你們三人無須怪它,也不可加獎語,以免他人效尤。我也該走了,無須延客入內。此人也不可不見,都隨我往前洞去吧。”說完,收了聖姑所贈蒲團法寶,便自起身。

眾人不顧問話,以為來人必是師執尊長中有名人物。及至到前洞一看,神鳩早已停嘯相待。來人是個身穿黃葛衫,身材粗矮,看去並不甚起眼的大頭少年,恭恭敬敬立在中洞門內。因禁法已被易靜止住,看不出有何法力,也無一人相識。少年一見李寧,先自上前禮拜起立,又朝易靜等舉手為禮,口稱師妹。正在禮敘,癩姑忽然想起此人相貌,正是昔年眇姑所說的本門先進,不等招呼,便先笑道:“這位大概是申屠師兄吧?我們都未見過,鋼羽有好眼力,還能認得。伯父說事在緊急,命我們不必延客。我想游覽荒居,不妨俟諸異日,就在隔室少坐,就便領教,總可以吧?”眾人一聽是本門大師兄申屠宏,好生高興。英瓊也拉著李寧的手,直說:“爹爹,女兒和師姊們都想聽申屠師兄詳說此來經過,爹爹只留個把時辰,容我們聽完,再走如何?”李寧微一沈默,笑道:“你真是我魔障。好在此女該有這些年災劫,結局又是於她有益的事,早去也救不了。禪經雖然稍為可慮,但血神子早已伏誅,蚩尤墓中三怪又為古神鳩所傷,上部被此女得去,到手便有佛法封固。另外副冊即便暫時被人竊窺,也無一能解,非用多日邪法,不能取走。依你便了。”

申屠宏已和眾人分別禮見,聞言,躬身說道:“師叔見得極是,朱、乙二位師伯也如此說過。弟子不過想早完師命,並早得那龍珠罷了。李師妹至性孝思,師叔似可稍留。便弟子也久聞此間諸位師妹全都仙福至厚,雖是初見,已測一斑。極願借此領教,並謝不告而進之愆呢。”李寧含笑點頭。隨由易靜陪往別室之中落座,問知來意經過。

原來申屠宏、阮征前幾生已在妙一真人門下,後因誤殺了兩位男女散仙,犯了本門妄殺重條,逐出師門八十一年。二人連經兩世離開師門,受盡辛苦兇危。仗著平日為人好,有力同道又多,被逐出時,諸葛警我同門義重,代他二人跪求了兩日夜,未將法寶、飛劍全數追去。齊靈雲姊妹感他們幾生至誼與救命之恩,一個背了父母,把自己僅有的三粒靈丹,分了兩粒,假傳師命相贈;一個又去苦求神尼優曇,以佛法護二人兩次轉劫。前生法力俱在,加以始終心念師門,向道堅誠,誓在三生八十一年內減孽贖罪,以期重返師門,仍歸正果。終為二人誠心毅力,排除萬難。內中阮征處境尤極艱危,生具特性,又愛前生相貌,屢劫不肯變易,不到師父所說期限,知道求也無用,一味潛居苦修,也不轉求別位師執求情。申屠宏和笑和尚前生的賀萍子性情相同,最是滑稽和易,又最機智。平日苦憶師門,到了峨眉開府,愈發向往。一算時限還有兩年,心想冤孽已消,或能容恕,提前重返師門,便乘乙休、韓仙子與天癡上人白犀潭鬥法之便,苦求乙休說情。神駝乙休本喜扶持後進,便為他寫了一信。申屠宏持信趕到峨眉仙府上面,正和阿童述說,托其代向師長求情。忽見本門師叔醉道人飛上,交與一封妙一真人所賜柬帖,命其於兩年內覓地將法煉成,再照此行事,又囑咐了一番話,才行走去。申屠宏必須將事辦完,始能重返師門。申屠宏原以師父言出法隨,決無更改,期限未滿,求也無用。一則向往師門太切,又當開府之盛,借著求恩,試探師父心意。知道恩師命辦的事情關系自己與同門至交阮征的成敗,偏生又不令阮征同辦此事,僅許先行通知,仍由自己一人去辦。事情那麽艱險,少了一個最有力的助手,豈不更難?當時驚喜交集。

送走醉道人後,仔細再一想:“自己兩生苦孽,修為何等艱苦,恩師全都知道,決不會再以難題相試。現在柬帖未到開視日期,醉師叔只傳師命:令我兩年內往甘肅平涼西崆峒附近,裝著尋常讀書人,借一民家居住,等一姓花的女子到來。那是海外一個散仙,昔年芬陀大師逐出門墻的記名弟子。由見面即日起,便須隨時暗中相助。如被看破,便與明言,說自己是峨眉門下的棄徒,現正戴罪立功,與她同樣是在西崆峒尋求藏珍,尋到之後,便可重返師門。不過所尋之物與她不同,彼此無關,合則兩利。如蒙見諒,合在一起,成功之後,對她所尋之物不但不要,並還可以助她一臂,任何難事,皆能辦到。花女因西崆峒天殘、地缺兩老怪物已是萬分難惹,門下徒弟也是個個古怪,專以捉弄修道人為樂,雖是旁門,並非尋常妖邪一流,法力甚強。老怪均護徒弟,除他相識有限兩人外,無論正邪各派中人到此,在他所居烏牙洞十裏以內,遇上決不輕放。哪怕無心路過,誤入禁地,除了向他徒弟認罪服輸,非欺侮個夠不完。有那火氣大,或是不服氣想要報覆的,三百年來,不知有多少人葬送在他師徒手內。誤入禁地尚且為敵,如何容人在他肘腋之下,將亙古難逢、珍貴無比的至寶取走?雙方所去之處,地名珠靈峽,雖不在所限十裏之內,但他師徒隱居此山已數百年,平日何等自負,附近藏有這等至寶奇珍,竟會毫無所知,等人來取,方始警覺,已是難堪;再要被人取走,豈不大大丟人?還有崆峒派,近數十年雖然衰落,一些餘孽均在山的東面五龍崖下潛修苦煉,準備不久召集散處在外的殘餘徒黨,重整旗鼓,以圖大舉。老怪雖看他們不起,與老怪的門人卻有勾結,常用他本門中的妖婦勾引怪徒,在他洞中淫樂,處得交情甚深,遇有甚事,必不坐視。珠靈峽恰在這兩起對頭的當中,左右皆敵,個個厲害。老怪物性情古怪,剛愎倨傲,近年更甚。如被發覺,還可利用他的古怪脾氣,設法激將,使他不好意思出手,而崆峒派妖人和老怪物的那些怪徒,卻是難纏,事非萬分慎秘,而又下手神速不可。花女本有一得力同伴,姓呂,也是海外散仙。兩人乃至好忘形之交,本可同來相助,偏生日前乃師去往休寧島赴群仙盛會,飛書召回,令其防守洞府,兼帶看守丹爐,急切間不能離開。而西崆峒藏珍之事隱秘已逾十年,素無人知。近日忽被人發現,雖未四處傳揚,生心覬覦的也有好幾起。內有兩個雲南番僧最為厲害,苦於邪法雖高,不是佛門正宗,急切間無力開那深藏絕澗中的靈石神洞。現在回去趕煉一種大力金剛有相神魔,準備煉成趕來,將那山澗上面大片石地整個揭去,由上而下,不經洞門入內。下餘妖人,也正準備攻洞取寶。事在緊急,為防捷足先登,花女仗著曾在神尼芬陀門下多年,自信能開洞入內,只得犯險趕來。途中本還與兩個同門師妹相識,雙方一見如故,甚是投契。只為花女性傲,因覺初見不便啟齒,又稍自私,當時略為遲疑,就此錯過。分手後,想起後悔,已無法尋人。正覺獨立難成,正在愁慮,一聽自己是峨眉門下,又不要她所取之物,定必心喜,由此兩下聯合。到時柬帖已可開視,但當後半空白尚未現字以前,花女不耐久候,定要前往一試,如勸阻不從,也可聽其自去。花女定必遇險,卻須隨往暗中相助,使其萬分信服。等到第三頁空白相繼現字,指示機宜,再行同行。此時因花女不合幾次探詢,引起對頭警覺,危機已經四伏,等到一得手,對頭一定全來。跟著,番僧也必得信追來。底下可照柬帖行事。”

“令我所取何物雖未明言,恩師素不貪得。何況開府之後,師祖昔年所留法寶、飛劍全數出現,新近又得了幻波池藏珍,門人各有仙緣遇合,所得均是前古奇珍,神物利器,何在乎此?又命我獨往,連阮征也不令去。記得昔年師母曾說自己是異類轉劫,盡管多生苦修,向道堅誠,最前一世的惡根骨,尚有些須不曾化盡,所以才有誤殺散仙夫妻之事。此次被逐出門,許多師執同門求情,恩師俱都不允,表面嚴厲,不少寬容,實則因自己由異類修成,轉劫時急於轉世為人,差了功候。本身又秉天地間兇煞之氣而生,忽遇機緣,悟道修為。平日不肯傷生,由於強制,事出反常,雖因此躲過三次雷劫,惡根仍在,並因屢世修為,功力日高,惡根也日固,不設法化去,不特仙業難望,不知何時遇事激發,鑄成大錯,結局仍須墮入畜生道中。恩師雖可為謀,但行法費事,又須不少靈藥,此外只有佛家一種符偈訣印,可以當時見效,雖有此心,無暇舉辦。恰值誤殺散仙夫妻之事發生,也許借此磨煉,玉已於成,並有轉劫歸來之日,惡根必已化盡,前路兇危,必須向上自愛,始可轉禍為福之言。”

越想,越覺此行必與此事有關。又斷定事雖艱險,恩師既命前往,斷無不成之理。不禁膽子大壯,喜慰非常。瞻念師恩,感激涕零,宮墻在望,依戀倍切,不舍就走,又徘徊了一陣。算計此行還有不少時日,無須亟亟。自己和阮征前生好些法寶,俱因關系重要,群邪覬覦者多,惟恐轉劫失落,存在恩師手中。連經兩世,為表向道堅誠,力踐被逐時誓言,三生八十一年限期未滿,冤業未消,無顏再見恩師,也未托過一個師門至交,代求發還。今日已奉師命,本可求取。只為初奉恩命,喜出意外,又以恩師事事前知,此行如非那幾件法寶不可,必交醉師叔交還;既未提及,必用不著,所以不曾開口。後來想起西崆峒兩老怪師徒厲害,加上崆峒派一幹餘孽,覺出事太艱險,醉師叔已走,只得罷了。

此時越想越難,雖還剩有兩件飛劍、法寶,以對那些強敵,決難應付。成敗關頭,非同小可。好容易熬了八十來年苦難,眼看出頭之際,萬一功虧一簣,負了恩師重命,誤人誤己,如何是好?想來想去,只阮征昔年因和霞兒世妹交厚,當其犯規被逐,向恩師拜辭下山時,霞兒一再向師母求情,將他新到手不久,名為天璇神砂,又名天河星沙的一件至寶,準其隨身攜帶。師母並為他在九華山鎖雲洞別府內,用玄門最高法力重加祭煉一十三日,將一葫蘆無量神砂煉成七套四十九丸,生出子母妙用。師母每套留下兩丸,以防萬一阮征轉劫兵解時,神砂失落異派妖人之手,立可警覺,師母只要如法略一施為,不特全數收回,那劫奪此砂的人若不死必受重傷。煉時,只雲、霞兩世妹護法。在此十三日內,各派妖人遙望兩間乾罡之氣,與天河星沙、太白精金合煉而成之寶,精光寶焰,上燭重霄,齊來劫奪。雖仗霞兒持有神尼優曇所賜佛家異寶靈符防範,未被妖邪侵入,也給師母惹下不少麻煩。可是此寶卻增加了不少威力。阮征當頭一世兵解以前,巧遇極樂真人,又蒙恩憐,傳以玄門煉寶之法,在四川灌縣靈巖山絕壑之中煉了三年,竟使此寶與本身元神合而為一。阮征又轉傳了自己,由此雙方這幾件防身劍寶,與形神相合,今又帶以轉世,免卻許多危害,此時威力更大。反正要去尋他,何不借來應用?

念頭一轉,便先往阮征近年隱居的雲南海心甸飛去。到後一談,阮征恰也在日前往孔雀河畔求取聖泉,化合靈丹,為土人醫那形似麻風的奇病,路遇新由峨眉赴會歸來的青海派教祖藏靈子和熊血兒師徒二人。以前阮征嫌藏靈子師徒狂傲,並且幾次由血兒示意勸說,想收阮征為徒,連經婉拒,話漸無禮。如換昔年,雙方早已動手;只為身在患難憂危之中,不欲再樹強敵。好在身有天蟬靈葉隱形,飛遁神速,並仍用婉言推謝,告以師門恩重,百死不欲變節,並非有甚成見,不領他的好意。藏靈子看出他志行堅決,也甚讚許,由此不再勉強。阮征也就避不再見,已有多年。忽然無心相遇,吃對方先開口喚住,此來又是取他最珍貴的聖泉,不便再避,只得從容禮見。初意對方必要數說幾句,聖泉也必吝而不與。哪知他師徒竟是脾氣大改,一開口便先把峨眉派師徒誇了個古今所無。血兒並由懷中取出雲、霞兩世妹合寫的一封信,大意是說:在開府前三日,聽母親妙一夫人說起,阮征和申屠宏二人面上血花紅影已消,冤孽化解,不久便可重返師門。並且開府兩日,申屠宏便奉師命,有事崆峒。因母親未提起阮征,正當開府事忙,又不敢多問。加以昔年尋訪未遇,始終不知何處隱修,時常懸念。後請韋青青代托乃夫易晟,用先天易數占出近年行蹤,在青藏番族部落中行道避禍,時常往來海心山玉樹二十五族與柴達木河一帶,並在一二年內還有奇遇。申屠宏此時也必前往尋他。二人雖是屢生患難,至交親切,但是此行各有重大使命,最好各顧各,事成之後,互享彼此所得現成利益。否則,申屠宏無關,阮征卻要多受艱危,並還提到,藏靈子師徒均與阮征相識,如有甚信,可以托其帶去,必能交到。齊氏姊妹聞言憂喜交集,知道諸葛警我與血兒交好,便寫了一信,請其在送客時,暗托血兒帶去。

血兒為人誠實,還恐多年未見此人,信帶不到。哪知剛到河前,便已相遇。信未開視,霞兒又用過佛法禁制,連藏靈子也不知信中所言何事,還以為峨眉派法力真高,門人也是如此,甚是佩服。又說起雙方由此一會,成了至交。阮征心細,並未當時拆看。見藏靈子師徒辭色迥異往年,既與恩師訂交,便是師執,重新禮拜,甚是恭敬。藏靈子越加獎勉,討水更是一說即允,並說此後一家,以後須用,隨時往取,不必通知。謝別回山,看信得知前事。知道函中所寫雖是實情,但雲、霞兩世妹對於自己格外關心,又知申屠宏玄功法力略高,所用法寶卻差得多,此行定必艱險。驚喜之餘,正要尋他探詢詳情,申屠宏恰巧趕到。

二人幾世同門,三生患難,情勝骨肉。平日雖奉師命,但各行其道,無故不許相見。二人劫後餘生,情誼更厚,又極靈巧機智,別的全遵師命,獨此一節,不肯完全順從。又看出師父別有用心,於是兩人八十年中,老是千方百計,甘冒危難以求一面。又在背後向師默祝,求恩寬宥,許其平日各自修為,一旦有事,不論事之大小,均可相見,只不在一起。庶幾於遵奉恩命之餘,仍寓恩寬之意。不過二人均極虔謹,接連祝告幾次,並無回音。雖知已蒙默許,並未由此玩忽,視為故常,反倒格外謹慎,盡管想盡方法,無故仍不相見。現得喜信,大難將完,以前罪孽俱已消免,互相喜慶之際,愈發無話不談。阮征一聽要借法寶,立將左手兩枚鐵指環分了一個遞過。申屠宏忽然想起雲、霞二女函中之意,分明借寶於阮征有害,執意不收。

阮征道:“大哥,你是何意?此寶自經師母與李師叔兩次傳授之後,我將其化為兩枚鐵環,不特運用由心,威力更大,並與心神相合,無論相隔萬裏,我如法施為,立可收回。固然此寶母砂現為師母保存,再分一半與大哥,用起來要差一點,但我尚有別的法寶,便飛劍本質也比你好,更有天府神箭也在身旁。你我下山時,同是兩寶一劍,你的卻差得多。崆峒老怪師徒何等厲害,如非醉師叔傳有師命,拼多受苦,也必同往相助。師命固不敢違,但並未提起不準借寶,又特指明尋我通知。到時,我如真個非此不可,舉手即可收回,易如探囊取物,有何妨害?世妹來書,只聽外人易理推算之言,非出師命。如其有害無益,醉師叔早說了。你如不帶走,我只好到時拼卻回山受責,暗中趕去了。”申屠宏最愛阮征,知他為人剛毅,又極天真好義,雖然末兩句有心要挾,並不一定敢違師命,但他言出必行,永無更改,實無法相強,所說也極有理。以為此寶收回甚易,話已出口,只得再三叮囑,如其需用,千萬收回,不可為此減卻威力,因而誤事。阮征含笑應了。這一次見面,為二人八十來年苦盼最喜慰之日。

阮征因在當地隱跡行道,救過不少番人,青藏番族奉之如神。他又苦修辟谷,除卻有時命富人舍錢濟貧而外,本身不受一絲一粟之贈。這日因是特別高興,加以不久便要離去,特地向附近的一個酋長要了當地名產花果酒和一條羊肩,與申屠宏尋一風景佳處,聚木點火,烤肉飲酒。又知申屠宏此去崆峒,前半還要隱跡人間,身邊無錢,如何能行?師門法嚴,最忌貪妄,雖有一身法術,不能使用,便取了一袋金沙相贈。申屠宏比較拘謹,先見他約同飲酒食肉,因喜兄弟重逢,偶然吃一次煙火之食,不在禁條之列,不願攔他高興。及見取出金沙,修道之士留此人間財物作甚?老大不以為然,面色微變。方欲開口勸說,阮征已先笑道:“大哥,你當我犯貪戒了麽?先我不知雲南到處埋有黃金,為了濟貧一事,這些年來,煞費心力。你我弟兄,哪有金銀與人?要人出錢濟貧,須出他的心願,不能動強,更不能行法搬運。只有遇見機會,勸說一些受我幫助的富酋,捐點錢財,分散窮苦。近三年來,青藏一帶番人大都對我信服,還好一點,以前真是極難。我又不喜與人開口,勸人出錢,頭一次都很勉強,二次直沒法和人說。所以在此二十年中,仗著法寶、飛劍與前習道法,甚事都好辦,只一須錢,我便發急。有一次,黃河決口,水勢被我行法止住,遇上兩個老對頭,都被我一人打跑。只那將近三萬無衣無食的災民,我卻一籌莫展。總算那些人不該死,當災民嗷嗷待哺之際,忽由上流漂來一大塊木板,上坐父子三人,並還堆有兩口箱子。這時水雖歸槽,水勢仍是浩大。我正想將此三人救上,不料河心躥出一條水桶般粗的帶角惡蛟,張著大口,竟想朝那三人吞去。百忙中我看出那三口箱子滿裝金銀珠寶,知那惡蛟便是此次發水罪魁,先被飛劍嚇跑,水也被我壓平。那蛟本來潛伏水底,心懷不正。恰巧我行法不久,便遇前生仇敵,追出老遠,剛剛回來。它見半晌沒有動靜,出水探看,望見對面漂來三人,當是就口之食。我見此情形,忽生急智,先不下手斬蛟,只用禁法將兩下裏隔斷,不使傷人,同時斷了蛟的退路。然後現身下飛,當著那三人,連用飛劍、雷火,將蛟殺死。初意不過故示神奇,想他捐點銀子,暫救目前,再行設法,富人多半吝嗇,未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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