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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二九回 千裏傳真 一鑒芳塘窺萬象 眾仙鬥法 五雲毒瘴失仙機 (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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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連弟子前後幾次暗向家父探問均未說出,機密重要,可想而知,如何不氣?舊恨新仇,一起發作,當時行法擒去。看那本心,直想將弟子置之死地,方消忿恨。

“幸而弟子知他面冷情薄,法令森嚴,對家父一人雖算是個例外,有時相待,仍是刻薄。惟恐累及家父,銳身自任,力言與家父無幹。身是峨眉門下第三代弟子,奉了師父師叔之命,隨行聽命。因知島主厭惡,隱身海岸,本來不敢妄入。又知島主自允來人盜藥,諸位師叔知弟子事前得乙真人憐愛指點,深知島宮門戶途徑、丹井機密,命隨同入陣,到時相機下手,不敢不從。現落島主之手,死活任便,卻休錯怪家父。他這才生了顧忌,命那服役水怪,將我吊起,先用冷焰焚烤,給些苦吃。欲等家父引了諸位師叔等入見,問明了虛實,再加處治。就是本門徒孫,也須重責之後,方肯釋放,否則家父便要吃苦。以此要挾,不患弟子不自承受。忽報天乾山主到來,竟把一切詳細真情和盤托出,並還說起,烏神叟自弟子走後,防諸位師叔回去得快,急於同行,又不舍那副原形軀殼,知道弟子已投峨眉,家父不會與他為難,妄想帶了同行。先前恐易師叔笑他異類,沒有帶出,這時往取,不料一時疏忽,忘了當晚極光反應,火中有了絕大吸力。他身上帶著幾件法寶,恰均為庚金之質,才走進那神火發源的密室以內,立被神火罩往。他又不舍那幾件法寶空身遁走,只得運用內丹,放出寒靈真氣,與火相抗,意欲連人帶寶和那軀殼,一齊掙脫。時候稍長,神火威力越大,連空身遁走俱都不行。雖然三四個時辰過去,極光越過正子午線便可無事,到底真元損耗,難於補償,弄巧成拙。正在惶急,乙真人忽命人獺帶了靈符,由冰原地底,繞過火源,穿入內洞。同時他那好友黃風道人也已趕來,合力將他連元神一起救出險地了。弟子心想,投身本門之事,已然證實,看在兩輩師長和乙真人的情面上,總可寬免。哪知島主氣量小,暗中偷聽他和小男真人問答口氣,竟還遷怒家父,不是好友勸說,直非重責不可。他那冷焰,身外冷不可當,身內火熱如焚。不多一會兒,諸位師叔入見,他便賣好釋放;如若無人解救,全焰發動,竟不知如何難當呢。準知家父必要受累,這人心冷如冰,一意孤行,言出必踐,求說無用。只小男真人之言能聽,但已解免了多半,況人已走,更無善法,心中忿激,不免現於辭色。家父恐弟子出言無狀,一再阻止,沒敢違背,心卻憂慮。適在途中看了家父行時玉符賜示,才知他雖忿恨家父,不合暗助弟子盜藥,一則乙真人已有成算,便家父不管,不過稍微費力,一樣成功;二則將來他那難關,已非諸位師叔分出兩人相助不可。先前他所慮者,是恐師叔對元磁真氣不能制壓得住。現在知道,不特冰蠶、溫玉俱在本門,尤其就在李、金、石三位師叔手中,只是這次沒有帶來,借用自無不允之理。並且連那九天元陽尺,也可代向淩太師叔借用,心已喜極。家父與他師弟淵源情分又極深厚,人去怒消,必能寬免。至多指摘幾句,或是做個樣子,略加小罰。只因弟子知他底細,恐在外洩露,或是異日再來,特意以家父立威,來作挾制之計,實則無妨。底下多是期勉弟子的話,說什麽得投身正教,乃千載一時的福緣良機,此去務須謹遵諸位師長伯叔訓誨,努力虔修,勉求仙業等語。弟子誠心向往本門,已非朝夕,幸蒙乙太師伯援引,得列門墻,欣幸非常。只恨島主不近人情,對於家父以嚴命相迫,不許父子相見。家父又無閑暇出游,相隔中土數萬裏,從此空懷孺慕,見面艱難,心中難過極了。”

石生笑道:“這有何妨?只要他肯求助於我,便包你父子能夠常見了。”易靜道:“島主性情不免古怪。他也是有道之士,只要不真犯他惡,決不至於如此固執,定要絕滅門人父子天性。不是有所顧忌,便是別有用心。念在你是他大弟子的愛子,恐你只顧烏私,時來省親,無心修煉,難以精進,也未可知。且等將來用到我們之時,再行勸說,使你父子能常相見便了。”靈奇謝了。

第二三六回 天未湧金輪 海氣荒涼觀日景 洞中驚黑眚 嵐光明麗訪仙娃

眾人遁光本早放緩,且談且行,不覺行到那通往海邊的一條地震源脈通路口上,那通路入口,仍是好好的。前行裏許,堵塞了數十丈,內中有一孔洞,可以蛇行而入,靈奇上次無心發現,又把它開大了些。這時靈奇在前引路,還想再為開大,請眾人過去。易靜說:“無須。島主也許早年故意留此一條震脈,未向令尊說起。我們只要能通行過去已足,不必改動它的原樣,就此穿行過去好了。”靈奇才沒有動。一行十一人,各駕遁光,穿行過去。前面通路雖遠不及來路密徑通體晶明堅實,華美高大,寬窄也不一,並且途中還有倒塌之處,時聞硫磺之氣,其熱如蒸,但都不在眾人心上。因這一帶地底氣候惡劣,時過黑水臭泥發煙之地,無可留連觀覽,便由李英瓊用牟尼珠寶光,同了靈奇在前開路,一同加緊飛馳前行。不消半日,便穿入了冰原之下,道途重又清潔。眾人才把遁光放下,略微歇息,緩緩前馳。

石生笑問靈奇道:“我們自來,還未經過這麽長一段惡路。你看前途又臭又熱又汙穢,幸是我們,如換常人,簡直入了阿鼻地獄,熏也熏死了。難為你那日怎麽會發現的?”靈奇惶恐答道:“弟子自從先師羽化,得了幾件法寶。內有兩片古玉符,能傳聲留形,與陷空島霜華宮頂之寶妙用大同小異。丹室盜藥時交與癩師叔,家父行時交與弟子的,便各居其一。用時,只請畫上先師所傳符咒,運用真氣,對它說話,或是寫字,無論遠近,到時自能現出聲音字跡。昔日因家父不能隨時離宮遠出,弟子孺慕情殷,便各持一面,以備有事羈身,不能見面,各將所說的話留在符上,存放密徑那一邊的入口,彼此互換,傳達心意,以代晤面。此外還有樣用處:如把兩符合璧,放在耳旁靜聽,千百裏外聲息動靜俱能查知。日前往尋家父未遇,歸來閑行密徑之中,一時無聊,便往沿途歧路上亂竄,無心中尋到這條通路口上。覺出這裏乃是年久坍塌,並非行法封閉,與別處歧徑堵塞有異。試用此寶一查聽,內中竟是空的,聽出老遠,並還隱有風濤之聲,自極遠處傳來。地底側聽,本最真切。左右無事,又稍會一點地行之術,姑且走進一探,居然循此前行,可達海邊。適才只顧貪圖這裏近便省事,卻忘了道路汙穢,請師叔不要見怪。”石生笑道:“修道人,什麽困苦艱難都應經歷,便往真的地獄走一遭,又待何妨?有此捷徑,免去遠涉嚴關許多周折,自然是好。我不過說,難為你能找見,哪有見怪之事?”

說時已將最末一段冰雪中穿通的途徑走完,到了出口附近。眾人見這地方已成了冰獺的窟穴,出去便是極海冰洋。外面另有一道冰獺自建的長堤,甚是堅固高厚,海冰不能侵入。眾人遁光到時,驚得那些潛伏穴中的冰獺↓÷醫校往四旁冰孔中亂竄。長者丈許,小者三四尺,神情滑稽,不下七八十只。石生笑道:“這東西油光水滑,又白又亮,多麽好玩。帶兩條回仙府去,養在湖裏,不有趣麽?”甄兌道:“別處海獺毛色黑紫,巢穴生殖之地雖也在北海寒帶之中,均隨寒暖流來去,按著季節潮信,有一定時候。因系寒帶生物,放在中土,已難存活。這類冰獺是另一種,毛色白如銀針,不似先說海獺黑色。與北極冰熊,同是這裏特產。終年生息冰雪之中,在深海中冒著刺鯨、寒鮫吞噬之險,獵取魚介為食。仗著毛性奇暖,能化寒冰,又有掘穿堅冰之能,性更靈慧,盡管害它的東西多,尚能繁息,未致絕種。第一,它不似黑海獺,可吃樹根草果,非魚不飽,多殺生靈,仙府養之不宜。第二,它生於極寒之地,永不往外移動,常人難堪的極冷地方,尚難存活,何況中土。離了這片冰山雪海,一遇暖流,更難活命,嬌嫩已極,如何帶得回去?”石生一想此時仙府不能回去,自己洞府尚未尋到,眾人又都笑他童心,只得罷了。

由獺穴中走出一看,四外冰山雪岳,綿亙不斷,高約千丈以上。滿空暗雲低壓,氣象愁慘。遙望前面海中,惡浪排空,水天渾茫。時見小山一般的大小浮冰,隨波逐浪而來,互相擊撞,發為巨震。又見群鯨戲水,出沒冰山碧海之間。來路上面冰原中,白熊、冰鵝,奇禽怪獸,時有出沒,見人俱都呆望不驚,態頗溫馴;偶然發聲吼嘯,卻極洪厲淒涼。宛然禽獸鯨魚的一片樂土,景物荒寒,氣象雄闊。與初到極海所見冰原岸上情景大略相似。前路尚遠,便稍歇息。

石生、阿童和易震,俱都年幼喜事。見旁邊有兩只比水牛還大的冰熊走來,白毛如霜,又肥又壯,阿童笑說:“人言人熊力大,這冰熊看去甚是雄壯,不知有多大力氣?我們不用法力,試上一試,看能制得住不?”石生、易震隨聲附和。恰巧旁邊又踱來了一大二小,三人一同上前,各自縱撲上去,抓緊熊的後頸皮,往下便按。那北極冰熊兇猛異常,力大無比。只因從未見過生人,初見驚奇,不曾發作,走近前來,本未安什麽好心。身長足有一丈二三,四足站地,高可六七尺。石生等三人高只齊它們項下,又講好不用法力,只憑手勁,如何能行?冰熊性又兇野,人不犯它,尚且不容,這一下,無異捋了虎須。那三只冰熊,想不到有人侵犯,三人又是天生異稟,起時勢猛,冰熊猛出不意,竟吃按了個頭幾觸地,當時驚叫,往側躥了兩步,三人手仍未放。方覺好玩,哈哈大笑,待要往熊背上立去,冰熊忽覺此是奇恥大辱,猛然暴怒,一聲狂吼,人立縱起,回爪往頭上便抓。三人膽大自恃,全不在意,淩空下壓,腳不沾地,力量已減去了幾分。又見頭一下便將熊頭按下,越發疏忽,以為蠢然一物,有何伎倆,各欲爭勝。因嫌熊身過於高大,身已翻向熊背,又想變換方法,致使四腳伏地不起。卻不想身材大小懸殊,吃虧太甚。若以法力殺死那熊,易如反掌,便以徒手除它,也非難事。然而憑手想要制服,卻難辦到。笑聲未住,冷不防吃那熊昂頭一仰,猛然人立,回掌來抓,竟幾乎吃了大虧。

三人中,石生最是心靈手巧,一聽冰熊怒吼暴起,那比蒲扇還大,比樹幹還粗的熊掌,也已抓到,其力絕猛,自己有力難使,身被帶起,竟制它不住,百忙中隨著那熊往上昂起,一帶之勢,手一松熊頸皮,身子就熊背上往側一翻,讓開正面來勢。然後橫起一腳,往熊的右頰上踹去,身也借勁,飛縱出去好幾丈,落到地上。石生天生神力,又是煉氣之士,不過吃了大小的虧,本心不想傷生害命。那熊直勁極猛,卻無橫勁,萬沒料到敵人有此一著;幾乎連頭頸都被踹折,撲通一聲,往橫裏翻滾出去老遠,跌趴地上。歪著顆比水桶還大的頭,厲聲怒吼,急切間爬不起來。

阿童卻是不然,因下山不久,見此龐然大物,不用法力,要去制服,一時高興逞能,手才按下,覺出熊力絕大,便已膽怯。熊頭往起一昂,覺力極大,慌不疊把手松開,忘了離熊縱起,竟吃熊甩出老遠,忙縱遁光飛起,才未跌倒。

易震心粗,而又好勝,自負膽勇。明知熊力極大,仍一個勁往下按去,勢比石生、阿童要猛得多,竟來不及收轉,吃那熊一爪抓住。最可笑是,身已臨到危境,仍還一心記著“只憑手腳氣力,不用法力飛劍”幾句打賭的話。一手抓起熊的頸皮不放,雙膝用力一夾熊背,待用強力掙脫。冰熊天生神力,又當怒急之際,一爪抓住,死也不放。如換常人,就這一抓,臂膀先已斷裂,再要被它由頭上扯落下來,或手或足,無論何處,只要再被它撈住一點,一撕便成兩片,休想活命。猶幸易震也是天生神力,又是仙人之子,仙骨仙根,煉就玄功;熊掌蠢笨多肉,盡管力大,不能和人手一樣靈活。易震手臂只有兩三寸粗,又被抓在掌心以內,沒有被那鋼一般的利爪抓住,雖出不意,僥幸沒有受傷,可是當時形勢也是險極。易震在熊背上往回一掙未掙脫,方覺抓處手臂緊勒生疼。同時,那熊吃易震兩腿神力一夾,雖然熊大人小,不能夾緊,那熊已被夾傷,背骨軋軋作響,疼痛難禁,越發暴怒,急不暇擇,又將另一掌往後抓來。易震左手正抓在熊的頸皮當中,那熊反掌後抓,眼看不見,背骨又奇痛欲折,情急暴怒之下,抓住臂的一掌往前強掙,另一掌便往頸後亂扯。這類冰熊,比山中大白人熊高大多力,又較靈便。易震一手已被抓緊,生疼不放。見另一掌又覆抓來,知道厲害,一著急,不由松了左手。心想讓開來勢,卻忘了熊已人立起來,身在熊背,面向著天,一手又被抓緊,往前猛扯,全憑左手抓緊熊頸,才得支持。這手一松,身便失了依附,來勢雖然避開,人卻被熊抓緊手臂,甩向前面。同時因這一急,把所煉道家真氣,也自然運用出來。那熊甚是矯捷,好容易將仇敵由身後抓起,甩向前面,就勢回轉另一掌只一撈,便把易震的左腿撈住。狂吼一聲,兩掌並舉,往兩旁猛力一扯一抓。照著冰熊神力,又當怒極發威之際,這一扯一抓,休說是人,便是鐵石,也吃抓折。恰巧易震真氣已然充沛全身,通體堅如精鋼,與初上來全無防備大不相同。雖還未想到施展法力,將熊殺死,但知除卻飛劍邪法,很難傷它。一見身子被熊掌淩空甩向前去,一腿又吃撈住,一時情急,運用全力。那熊不特沒有被扯動,兩只熊掌猛地一掙,反被震得生疼。那熊越發厲聲怒吼,張開血盆大口,便往腰間咬去。

這時,海中群鯨戲水,流冰大如山岳,不時前後相撞。海氣涵空,波濤澎湃,中雜鯨鮫之類巨魚口中所噴水柱,珠飛玉迸,霧湧煙靠,合成一片奇景。自易靜以下,俱在面海凝望,沒留意到這三人有甚舉動。聞得冰熊怒吼之聲,也只當做三人故意激怒,引逗冰熊為樂,誰也沒有回望。加以人熊相搏,動作均極神速,又都懷著人決不致為熊所傷的心思。當易震與熊惡鬥之時,石生、阿童也剛相繼自熊背縱出,腳踏實地。二人因知易震也是一身法力,認定不會為熊所傷,至多制服不了。又均無殺熊之心,見他始終手搏,只當故意如此做作,賣弄驚險花樣,也沒想起相助,信步往前走去。

當地冰熊,原不止這幾只。這類猛獸多具靈性,覆仇之心尤重,一見同類與人惡鬥,一齊奔馳趕來。先前為石生、阿童所傷的那兩只,還在連聲吼嘯,都覺人類如此可惡,一齊發威,怒嘯應和,追逐愈急。石生、阿童均喜淘氣,見熊動了眾怒,四方八面一齊撲來,奔馳如電。熊掌踐踏在堅冰上面,宛如萬鼓齊鳴,震撼原野,勢盛猛惡。先前二人是想用手將熊制住,過於輕視,全沒一毫準備,身又短小,所以幾乎吃了熊虧。這時知道不是易與,為數又多,雖仍未放在眼裏,卻不似先前那等大意。回顧為首兩只大熊已將近身,石生首先大喝一聲:“蠢東西,我不殺你,偏要自己找死麽?”說時,熊已朝人猛撲過來。石生上了一回當,已自乖覺,不再和它糾纏,只把身子輕輕往上一縱,放過來勢,由熊頭上越過。就著身子往下一沈之勢,照準熊肩背上一腳反踹過去。雖未用甚真力,就這一下,那麽健強兇猛的大物,也是禁受不住。再加身子撲了個空,一時收不住勢,竟被踹出好幾丈,撲跌地上。冰雪堅硬如鐵,盡管肉厚皮粗,也已跌得生疼,連聲怒吼,反身又覆撲來。阿童覺著好玩,相隨學樣。熊性堅強猛惡,一經激怒,發了野性,便以命來拼,不到力竭身死不止。於是此起彼落,前仆後繼,打了個亂七八糟。二人不肯下重手腳,專一引逗好玩,急得那大小百十條比水牛還大的冰熊,咆哮如雷,踐踏奔騰之聲,震得山搖地動。

二人越打越好玩。石生方喊:“震弟,你還不把那熊支開,和它們打群架多好玩?”猛聽易震一聲怒喝,回頭一看,易震和所鬥冰熊,已是一東一西,各自分開,倒縱出去。易震手上帶著一條樹幹般粗的白東西,那熊一聲慘嗥,仰跌出去老遠,還未落地,身上泉水也似噴出兩三股鮮血,身已跌倒,還在冰地上滑出去好幾丈,才行停住。這時才看出易震手上是條熊腿,所鬥之熊已死。方想開口,微一分神,不料群熊已然激怒狂嗥,竟有十七八只從四面飛撲而來。石生二次口剛喊得一聲:“震弟!”瞥見身前兩只大熊撲到,未及再用前法縱身踹跌,猛覺腦後風生,兩旁又有好些白影飛來。知道難於躲閃,方待行法抵禦,手中剛掐靈訣,就在這一眨眼之間,忽聽易靜喝道:“你們也太淘氣了。”語聲未住,那四外飛撲而來的群熊,倏地紛紛仰跌倒退。隨見易靜等八人,一同自海邊飛來,除金蟬朝己飛來外,下餘七人俱向易震身側落下。易靜、易鼎正同向易震呼叱,那百十條冰熊均吃易靜以法力禁制,空自怒吼厲嘯,不能向前一步。再看易震,手上熊腿才剛放下,忙和阿童、金蟬趕過一問。

原來易震本還空著一手一腳,見熊心靈,知道緩勢,身子淩空,手腳俱吃抓緊,人小熊大,有力難使,連掙兩掙,未掙脫。那熊兩掌被震得生疼,負痛急怒,張口要咬。易震雖然煉就一身真氣,只要運用,刃斧不傷,但沒讓猛獸咬過,不知能否禁受。又見血盆大口中白牙森森,未免膽怯。一時情急,便把空著的一手一足,緊抓在熊的大鼻梁上。這一有了著腳之處,自較得勢,力氣也使得多。兩下裏都急,也想不起換甚方法,於是一人一熊,各自相持不下。先前易震只吃了疏忽和力使不上的虧,又忘了運用玄功,熊性又極頑強,寧甘忍痛,死不放松。若憑氣力,熊力任是多大,也非道家玄功所煉真氣之敵。兩下裏相持了一陣,易震見它久持不放,急迫中又瞥見石生、阿童正和那百十條冰熊打得落花流水,熱鬧已極。自覺為熊所擒,久不能脫,越想越愧,越愧越急。忽然想起:“法術雖不能使,但運用玄功,發揮真力,將熊掌掙脫,有何不可?”念頭一轉,立把勢子略緩,運用玄功,凝煉真氣,準備運足全力,猛然發動。那熊吃易震用一手一足抵住鼻子,力氣又比它大,本已力竭,腿掌皆痛,覺著仇敵勢子略緩,樂得也緩一緩勁,正在喘息。易震已將周身真力元氣運得十足,正要施為。一眼看到冰熊鼻孔中噴氣如蒸,天本奇寒,所化成的冷霧聚而不散。暗罵自己:“蠢才,打瞎熊眼,手短不及;這手邊的鼻孔,竟也忘了抓它兩下。”想到這裏,隨以一足抵緊熊鼻,把勢蓄好,隨伸手往鼻孔中抓去,誰知無心中觸著它那要緊所在。這熊覺著鼻間奇癢難禁,不顧再抓敵人,忙把抓腳的掌一松,待要回掌來抓。易震早已算定它或腳或手,必松一掌,已打點好了應付之法。一見松的是腳,更合心意。說時遲,那時快,熊掌才松,易震便將才脫熊掌的一條左腿往回一拳。右腿就著鼻間原踏之處,用力一踹,然後聯合拳回的左腿,一同運足平生之力,猛朝熊的胸前踹去。空著的一只手縮回來,反掌抓熊,奮起神威,兩膀用力一抖一振,上下相應,同時並用,口中一聲大喝,往後倒掙出去。那熊鼻孔一癢,周身酸軟,兩只前腿便洩了勁,只顧回首抓癢,驟不及防,吃易震手足並用,猛力一掙一扯,自然禁受不住。因為用力太猛,活生生將熊的一條右前腿齊肩胛扯斷。胸前鼻上又著了兩腳重的。當時慘嗥了一聲,隨著人身向前倒縱之勢,冰熊身也往後,仰面倒跌出去,順鼻口肩胛等處狂噴鮮血,屍橫就地。

易靜等八人正在彼此說笑,聞得身後冰原上獸嘯踐踏,夾著石生、阿童呼叱歡笑之聲,亂成一片,覺出有異。金蟬首先回頭望見,心還好笑,告知癩姑說:“你看小和尚佛門弟子,也和石生、震弟一般淘氣,放著好景致不看,去逗白熊玩。”癩姑笑道:“你莫裝好人,如非這次掌教師尊命你當七矮的娃娃頭,你早過去了,只怕比他們三個還鬧得兇呢。”話方說完,一眼瞥見易震與熊苦持之狀,忙喊:“易師姊快看你那位二令侄。”易靜聞言回看,喊聲:“不好!”忙即飛起,剛待行法禁制,晃眼易震已由熊身上掙脫,落到地上。熊腿已被連皮扯斷,熊掌依然緊抓手臂之上,不曾墜落。眾人這才看出險來,只奇怪三人為熊所困,怎不施展法力?金蟬關心石生,見眾熊四面夾攻,忙飛過去時,群熊已被易靜法力制住了。易震將熊掌扯脫以後,吃易靜和易鼎好生埋怨了一陣才罷。

眾人觀玩了這一陣,也已興闌思歸,重又起身上路,往中土飛去。因那起身之處乃冰洋與北極內海交界,那玄冥界外極海中有許多妖人左道以及海中精靈盤踞的島嶼恰巧避過,前途已無險阻。又有靈奇引路,可稍抄近路,徑由北冰洋上空飛行,無須橫斷那萬裏冰原廣漠。因路太長,不是當日所能飛回,初飛時見海天空曠,波瀾壯闊,不時又見吞舟巨魚,出沒驚濤駭浪之中,先還覺著平日只在中土行道,冰洋極海足跡不到,難得經行,正可盡情觀賞。及至飛行了半日之後,便成了見慣無奇。又以四外茫茫,天水相涵,看不到一點陸地,漸漸飛上來時原路,天雖仍是奇寒,海中碎冰也越來越小,冰山等奇景已見不到,連大魚也難得遇見。天色早已分出日夜,正當入暮之時,天上凍雲密布,慘霧昏沈。下面是寒流洶湧,碎冰雜沓,冰浪交搏,聲甚聒耳。眼望過去,盡是這類陰晦荒寒之景,引不起人一毫興味。眾人越飛越覺無聊,俱想早登陸地,各把遁光加急,以全力飛馳。十一道遁光聯合一氣,電馳星飛,沖破千層寒雲,無邊慘霧,向前急馳過去,聲勢卻也驚人。

眾人起飛時晏,又當北極近邊,晝長夜短之季,醜初天便黎明。眾人初次經歷,來時天陰,心中有事,只顧戒備異派仇敵和沿途海島中隱伏的妖邪突起為難,均未留意及此,歸途也未想到天那麽短,一路飛行,不覺子時將近。天色本極黑暗,似見天邊金光一閃即沒。眾人先未看真,算計途程時候,剛在深夜。只易靜、癩姑、南海雙童以前曾在各海往來,均經歷過,初見覺異,微一轉念,便已想起,均未出口。金、石、阿童、英瓊四人,俱想不到那是日出以前虛影,好生奇怪,同喊:“二位師姊,你們看見天邊金光一亮麽?”四人方微笑欲語,靈奇已先接口說道:“這裏正是日長夜短的季節,日出在醜。只是這海上霧重,天陰時多,等到霧消時,已成一團昏白影子,到了中天,無甚看頭了。適見金光,分明今日海上雲高,星月之光雖被遮住,海面上卻是晴空無霧,上好天氣。日出好看,少時滿天彩霞,還要好看,奇景難逢,難得遇到。弟子往來北海不下二三十次,並還事前留意日出之時,也只看見兩次。內有一次,還只看一個尾梢。我們飛行太快,再往前去,到了有霧之處,就看不見了。”

話未說完,一個其大如山的金輪,已由極遠天邊跳波而起。英瓊、阿童見那日輪與常見日出時情景不同,只是極大一面晶鏡,四邊並無光芒,卻似月暈一般,四邊緊緊圍上一圈彩氣。由海盡頭處,突然升起,一下便離開海邊老高,卻不停住,略一升降湧現,忽又墜入波中。海面上依舊黑沈沈的,不見一點曙色。同聲笑道:“無論到哪裏,太陽總是一樣,難道這裏的太陽也與別處不同麽?”癩姑笑道:“呆子!虧你們還在佛道門中修真,連這點見識都沒有。太陽只是一個面目,怎會兩樣?這不是它的真面目,乃是它出來以前虛影,所以看去沒有光芒。”靈奇接口道:“別處,這虛影便不易看見。這裏因是北極冰洋附近,正當子午線上,所以有此虛影,日出之景也格外好看。實則日還未出,乃是海波回光倒影。師叔你看,天色不還是黑的麽?不過虛影一現,真的也快出來了。”說時,天邊金輪又覆離海湧起。由此升降不停,上下跳擲,變幻明滅,毫不停歇。後來越跳越疾,正覺好看,忽然直落下去,半晌不見再起。海面上浩浩蕩蕩,漫無涯際,除浪花奔騰、濤聲振耳外,更無別的動靜。天仍未有明意。

石生方說天色要變陰沈,忽見天邊金輪湧過之處,微微現出一絲青色。靈奇忙喊:“真太陽出來了!諸位師叔請看!”眾人定睛一看,那青色先只微微一線,漸漸展開了些,顏色也就轉淡,略似東方將曉的天色,只是比較往日所見稍微暗些,不是修道人的法眼便看不出。跟著海天盡處,先有無數光芒,作小半圓形往上放射,日輪還未出現。隔不一會兒,光芒漸強,漸漸露出一點半圓紅影,隨著波濤起伏,漸現漸大。到此,朝陽方始離波而起,現出半輪赤紅如雲的紅影,浮於海天盡頭碧波之上。萬道光芒,齊射遙空,天空已由魚肚白色,轉成初曉。果然天上雲層高而且多,吃陽光一映,化為滿天金霞。海水受日光斜照,全海面成了金海。天光海色,同幻奇輝。那太陽全貌也已呈現,離波而起,精光萬道,朗照雲空。端的氣象奇麗無儔。

直到眾人看完曉日,重又前飛。日頭逐漸高起,虹光才漸斂去,天空霞綺也回了本色。但見前行天色甚好,漸漸飛出北極冰洋邊界荒寒陰晦之區。浮翳盡去,清光大來,水碧天青,風和日麗,波光雲影,上下輝映,又在那麽壯闊無邊的海洋上空淩虛絕跡飛行,端的心神為之一快。

易靜見途中游魚跳波,海鳥回翔,結隊成群,各自往來。遙望前途,已有風帆片片,出沒遙波,知離海外諸國的陸地將近。一行遁光強烈,破空急馳,聲勢甚盛,老遠都能聞見。不願驚駭俗人耳目,正囑咐眾人把遁光斂去,猛瞥見日光底下有兩點青白光由西向東,正朝自己側面遠遠橫空飛來。眾人直行,那兩點光華由斜刺朝前橫來,兩下裏互相迎面,勢均迅疾,晃眼臨近。光也因近而大,真似兩道長虹經天飛渡。易靜見那白光雖不似本門家數,卻非左道妖邪一流。看那來勢,又正對著自己這一面飛來。猜疑是別派中相識道友,不是無心相值,便是有意迎來,弄巧還許有甚要事,特意從別處趕來迎候,都不一定。既非妖邪一類,當然也不會存有敵意。於是告知眾人,暫把遁光放緩,不迎上去,看來人是否有心相見,再定行止。話剛說完,來人已飛離身側不遠,眾人如不停歇,兩下正好對面。眾人方覺來人功力甚高,所識別派同道中並無此人,時又匆迫,不及互詢。各以為一行中有人與之相識;再不也許有甚要事,奉了乙、淩、白、朱諸老之命而來。眾人心方尋思,來人本算好兩下相值之處,飛迎上來,眾人遁光一停,便趕到了前面。見眾人停空不進,當是不願相見,故意停止,放他們過去,互相冷笑了一聲,轉頭飛來。

易靜、癩姑雖未把來人當做仇敵,蓄有戒心,卻早看出青白光中來人是兩個白衣少女;遁光家數,也認出有一個是昆侖派門下高手。開府時,昆侖派因有慈雲寺黨邪挫敗之羞,只為首諸人來了幾個,所帶門人也極有限。暗忖:“各正派中師執以及同輩道友,只昆侖派和本門有過節。開府盛會,鐘先生、知非禪師諸長老雖也應請赴會觀禮,表面看似前嫌已釋,胸中難保沒有芥蒂。這兩女子的功力不似他們門下後輩,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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