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王耽美小說網

第二二九回 千裏傳真 一鑒芳塘窺萬象 眾仙鬥法 五雲毒瘴失仙機 (16)

關燈
且長一輩的並無女子赴會。素無瓜葛,又與本門貌合神離的昆侖派中女仙,怎麽會突然迎來?惡意或者不會,好意也未免不合情理,其中必有緣故。”心念才動,來人已至對面。

二人覺得內中一個似曾相識。對方見有易靜、英瓊在內,面色也倏地一變,首先開口,冷笑說道:“我姊妹去往海外訪友,見有峨眉門下成群飛馳,本意只想托帶兩句話,不料會與本人相遇,真乃巧事。去年我和一位同門師兄,曾與易、李二位道友相遇,大德未報,至今耿耿。日前並到依還嶺,才知二位道友門還未入,便以主人自居。卻沒想到聖姑遺偈,入居仙府的人,第一須將艷屍玉娘子崔盈除去,第二須將聖姑昔年未完的心願代為辦到方能入內。還有聖姑昔年所藏,最關緊要的十六件天府奇珍,俱在你二人前次所見小池以內,事前必須盜出,否則崔盈妖鬼便無法傷她,也休想深入後洞,解破洞中各層禁制。現在崔盈的元神已能通行全洞,不久便可覆體重生,無人能制。除非不舍原來軀殼,又想占據聖姑仙府,沒法解禁,攘竊藏珍;如想此時出洞遁走,為禍人間,已非難事。本來沒有這麽快,也是你二人上次惹出來的亂子,行時忘了封閉洞外幻波池底泉眼,事後也不前往查看。她因那地方最為隱秘,妖魂禁閉多年,從無一人入洞侵擾,本是安心在內順序潛修,準備修到功候,覆體重生,再行出世,為所欲為。你們前往盜室,她受聖姑法力禁閉,停屍中層密室以內,你們就將所有法寶全數盜走,她也不會知悉。誰知你們一心覬覦聖姑藏珍,偏又不知底細,無緣無故分成兩路入內,誤入停屍室內,無意中將聖姑制她的禁法破去一層,以致驚動妖鬼。她算計聖姑十六件藏珍的樞紐在她屍首底下石穴以內,來人必不就此甘休,此事一經開端,必定還要再來,甚或引了許多法力高的人前去為難。料定禍兆已萌,隱憂未已,為此不等功候修成,亟謀脫困之法。你二人走不數日,她便施展邪法,引誘外面妖邪前往,以美色、藏珍為餌,令為出力。

“她自身被困洞內,不能出門一步,地更隱僻,昔年妖黨死亡將盡,勾引人本是極難的事。事有湊巧,她那信香剛經了許多心力,自泉眼裏透將出去,便遇見兩個不知自量的男女妖邪,跟蹤下去,到了池底,發現仙府所在。此時洞門有你們法力封閉,內外隔絕,不能相見。這妖鬼也實狠毒,知道聖姑不禁女子入內,只洞門無法進去,竟由洞內傳聲,使出奸謀,先說出她自己姓名,以及洞中藏珍之多,將二妖人打動。隨後告以洞門已被佛家法力封閉,決難攻破,尚須多尋幾個有力助手,令那男的急速另約有大法力的妖人相助,人數越多越好,卻把女的留下,與她做伴,隔洞遙談,以解多年煩悶。二妖人為她甘言重利所誘,自然依言行事。哪知妖鬼看出二人法力不濟,便想把風聲傳布出去,多引一些妖邪前往,以便各出死力相助,試為其難。萬一舊日同黨尚有一二殘餘未受誅戮,聞風趕來,豈不更妙?同時又想把女妖人的生魂攝了進去,為她服役解悶,將來破法時多一助手,省得孤掌難鳴。

“男妖人剛一走,她先用些甜言蜜語,哄得那女妖人對她信服。又故意露些口風,她好洞中法寶珍物至多,來人如是女子入內,並非不能。只為洞中法寶靈丹甚多,自己身受禁制,無力相抗。惟恐人心難測,一旦引了進去,吃來人將法寶、丹藥取去,卻不管她死活,故此放心不下。必須多約人來,當眾言明,這些法寶、靈丹以及這座仙府,要看來人出力大小,分別酬謝。議定之後,立下盟誓,並由她指點門戶途徑。此時為防萬一,卻不願人入內,以防受人挾持。那女妖貪心早動,又知她夫妻二人法力有限,聞言愈發垂涎,巴不得先入洞內,乘機攘取上幾件好的。便再四和妖鬼商說,自己久慕她的美名,亟欲入內相見,並以離開相要挾。妖鬼方始裝作無可奈何,勉強應允,教她身劍合一,並用法寶護身,由泉眼底下一個小洞,借水遁沖將進去。女妖人利令智昏,也不想想對方先已說過她此時身上束縛已去八九,全洞均可通行,只這一層洞門阻隔,又是久煉妖魂,稍有縫隙,便可穿越,既有這個水洞捷徑,為何不能自出,外人倒可走進,是甚緣故?只因一心貪得法寶、靈丹,便毫不思索,如法施為,由泉眼水道中借了水遁飛入。前半果然通行無阻,等到深入腹地,到了小池以內,聖姑金水禁制被她觸發,肉身當時化為烏有。本來形神皆要消滅,仗著妖鬼早有準備,在池旁等候,一見入了禁網,忙施妖法將她生魂攝起。聖姑禁法厲害無比,妖屍崔盈也幾乎受了重創,才將女妖人的生魂保住。妖鬼平白害了助她的人,毫不介意,反逞淫兇。先把女妖人的生魂淩踐折辱個夠,使其俯首帖耳,心膽皆寒,百依百隨,不敢絲毫反抗,方始收為她的侍女。

“不久男妖人到來,妖鬼推說女妖人久候他不來,忽然不辭而別。男妖人知道內外隔絕,出入皆難,做夢也想不到乃妻落了她的毒手,以為另往別處訪友,未以為意。所勾引來的一幹妖邪,雖也有些能手,無如那五座洞門,一座也攻它不開。有的知難而退;有的吃妖鬼連愚弄帶激將,不肯就罷,又各回山祭煉邪法,以為再來之計。風聲傳播,人來得越多。妖屍見來人如是女的,便用前法,將人吊單,誘使入網,一連害死了十幾個淫娃妖婦,那洞依然如故。當你們移居依還嶺北山谷的頭五天,不知由何處來一醜女,竟將洞門禁法破去,到裏面和妖鬼一見,強取了一件法寶走去。取寶時,不小心誤觸埋伏,還舍去了一個手指。妖鬼崔盈留她不住,一去便未再來,可是門戶洞禁大開,近日洞中已有妖人來往,洞門啟閉已由妖鬼主持。只等身上七靈絲煉化,元神去了禁制,便成大患。你們妄想入據仙府,自居依還嶺山谷之中,卻任妖邪在內盤踞,豈非笑話?我日前去查看了一次,現已完好。除妖之策,只等海外歸來,便即下手,不過歸期還得些日。你們如若自命不凡,何不先往一試?誰能依照聖姑遺偈除卻妖屍,便是洞中主人如何?”

說時,易靜、李英瓊早認出說話這女子,正是上次幻波池所救兩少年男女中的女子辛淩霄。英瓊想起這兩人恩將仇報,去時曾用法寶暗算老父,心中忿恨。又聽出語帶譏嘲,幾次想要發作。易靜比較持重,覺著這兩女子突如其來,形跡可疑,遁光功候比平日所見各派門人都高,並且語帶譏嘲,明含敵意。自己這面一行十一人,遁光連在一起飛行,威勢甚盛,休說尋常妖邪見而遠避,便各異派中有名人物偶然相遇,也未必敢存輕視之心。這兩個女子如非有恃無恐,怎敢對面迎來,若不介意?所說又是幻波池艷屍崔盈的事情,並還自稱到了依還嶺,見到過靜瓊谷中諸弟子。料知必有原因,關系重大。那日初到依還嶺,本就覺出幻波池底洞門有開閉之跡,因時太匆促,沒有看真。師命彼時不許下去,癩姑、英瓊又在旁勸阻,暗用禁法試探也無回應,就此離開,不曾下去仔細查看。後來連留意了好些日,並在暗中隱形前往窺伺,均無動靜,自知斷無眼花看錯之理,至今是個疑團。當時只因煉法正緊,南疆事完後,又有北極陷空島取藥之行,一直離山多日,不曾回去。日前想起:“米、劉、上官、雕、猿諸弟子雖非易與,到底功候還差。近來幻波池藏珍,以及艷屍覆活之事,已漸傳播,各異派妖人必定紛紛垂涎。師父命在開府之前,先行移居依還嶺上,也必為此。目前正值多事之秋,萬一有什厲害妖邪覬覦池底仙府中的美色、藏珍,去與艷屍勾結,發現嶺上有本門弟子居住,定往侵害無疑。米、劉諸弟子如能謹守行時之戒,每日閉洞不出,靜瓊谷上下四外均有本門禁法封閉埋伏,就被敵人識破,至多被困谷中,也還能夠支持到自己三人回去教援。最可慮的是,眾弟子貪功喜事,不自量力,輕易出敵,便難保其平安無事。一人受傷遇害,餘人再為同門義氣所激,同仇敵愾,齊出拼鬥,更是兇多吉少。何況妖邪黨羽甚多,形跡一被窺破,眾弟子即使當時幸占上風,仇敵也必呼朋引類,源源而來,能手日多,陰謀百出,終至吃了大虧為止。”易靜因身在數萬裏外,事未辦完,不能立時飛回,甚是懸念。嗣又想起:“行時查看諸弟子面上,均無晦容。掌教師尊既命隨同行道,縱令將來米、劉二人不免兵解,決無目前遽遭兇折之理。適才動念,許是憐愛新收女弟子上官紅,關心太過之故。”因北極神光就在此時出現,極光一斂,便須率眾直入島宮丹井盜取靈藥,就此岔過,也未向一行諸人提起。這時聽那女子一說,自是心動。不問來意善惡,難得她自行吐口,自以聽完後再作計較為是。惟恐英瓊記念前仇,冒失發作,誤了事機,連使眼色示意,才行止住。

那女子見英瓊雙目炯炯,神光射人,秀眉雙翹,暗藏殺氣,察知她心中仇恨,意欲發難。本心原因空中路過,發現峨眉派劍遁,意欲就便令其與易、李主人帶信,以遂自己陰謀,不想倒會不期而遇,一行竟有易、李二人在內。想起上次幻波池被困之事,盡管一念貪私,平日對本派諸先進同門曲為解說,以恩為仇,這一對面,想起以前脫險情形,夫妻兩條性命終是人家手裏救出來的,不禁難以為情。況且對方這十一人,看去功候均高,無一弱者。其實她還不知易、李二人,為峨眉門下後起有名高弟,單這兩人翻了臉,便不易發付,何況有十一人之多。無如雙方已然對面,況又同了新交的一個關系緊要的道友,不能當面示怯;又仗著煉就隱形飛遁之術,同伴法力更是高強,身後還有極大力量的後援,想了想,只得硬著頭皮搭話,意在激將。及見英瓊面帶忿容,一面暗中戒備,一面不等對方發作,乘機先冷笑一聲,面向英瓊說道:“上次幻波池初見不識,事後方知你便是峨眉門下號三英之一的李英瓊呢。你休生氣,聽我一言。幻波池底女妖屍,至多再有百餘日,便能覆體。那時,她必將古仙人所遺留,為聖姑保藏的十六件奇珍,設法取出。再用內中一件法寶,打開聖姑仙法封禁的一部道書,如法施為。不出三年,便和昔年聖姑一般神通。那時休說你我,便令師齊道友和他那些同門同道,也沒法制她了。以前你我幻波池那段公案,於我夫妻為德為怨,尚自難言。本來你二人不尋我們,我們日後也必尋你們,不過此時還顧不到。一則妖屍氣候將成,不乘此時下手,留此隱患,異日為害酷烈,不可覆制。二則幻波池奧區仙府,洞天福地,想據為己有者,不只你們三人。今日你我無心巧遇,我以好意相告,你們定仗人多,倚勢行兇。我金鳧仙子辛淩霄,也不是好欺的,當時便可奉陪。否則,你們既以幻波池主人自居,而我卻拜讀聖姑遺偈在前,往好裏說,仙偈隱示仙府藏珍應為我有,你也不信。何妨各憑法力,徑照聖姑遺命,前往盜寶除妖,不問是誰,只要捷足先登,便算他是後繼主人,到時不得再有爭執。我今說此話,並非有甚用意,要想誘激你們前往上當。只因貴派專一恃強欺人,明明別人成功於先,卻不甘服輸,倚仗人多勢眾,巧取豪奪,均所不免。我也不是怕你們的聲勢,如不事前言明,到時糾纏不清,豈非惹厭?還有妖屍近來黨羽日眾,臥榻之側,豈容他人酣睡。你們新收幾個男女弟子,住在北山谷內,早晚必為所算。內中有一少女,名叫上官紅的,日前想是發現池底有一妖人來往,同了一個能人言的大母猿,去往池邊石後潛伏守候,恰值有一厲害妖人到來。如非我憐此女資質甚佳,連那母猴一齊使法力隱蔽,護送回去,幾遭毒手。這等危機四伏的險惡之地,卻令幾個初入門的後輩,同了一些披毛戴皮的畜生在彼留守,這幻波池仙府未來的三位主人,也太大意了。我在空中遙望,有貴派遁光橫海飛行,想托帶一口信,各自下手,往幻波池盜寶除妖。並令其早日回轉依還嶺,或將那幾個門人先行遣去,另覓善地。果真命數前定,應為仙府主人,功成以後,徑回仙府居住,豈不比那虛張聲勢,空言無實強得多麽?”

還待往下說時,英瓊是被易靜按住,強自隱忍未發。癩姑本在一旁察言觀色,留神靜聽,忽然插口答道:“你便是昆侖派門下,號稱神仙美眷的那位衛夫人,金鳧仙子辛淩霄麽?你這些話,不必再往下多扯了。你的本意,不是防將來你夫妻盜寶除妖,入居仙府,我們要和你爭,想在事前約定,功成者居,到時免有異詞麽?又以我們幾個門人現伏靜瓊谷,妖邪蹤跡相去密邇,恐為所算,使我們急速回山,好做準備,照你心意行事麽?實對你說,誰是仙府主人,未除妖屍以前,自然難定。你說你們讀過遺偈仙示,隱語寓意應為你有。我們偏也得到聖姑留贈的一本小冊子,上面除載明所贈百餘件法寶,名稱用法,並囑家師分賜門下諸多弟子外,看那末章語氣,仿佛又像與我三人有關。為此,家師才命我三人帶了小徒和雕、猿前往。因艷屍崔盈氣運未終,時機未至,暫住靜瓊谷,乃是另有機謀,恕難奉告。池底近況,我三人也早知悉,道友便不見示,也無棄置之理。至於防我們到時倚勢逞強,巧取豪奪,則稍知自愛之士尚且不為,何況我峨眉門中弟子,此層只管放心。並且我們這次雖然志在除妖去害,為本門建立一所別府,私衷卻不知自量,想拿此事試驗各人近來功力。下手除妖,至少也須等到明年,照道友所說氣候將成之際。這時不過凝碧仙府已閉,奉命下山,無處棲止;又以聖姑仙示,認定身是未來主人,為圖近便,移居嶺北山谷之中。暫時原無作為,一切早有定算。我們和道友同是玄門弟子,崇善誅妖,殊途同歸,無分你我。道友又自稱是聖姑仙偈中屬意之人,雖與仙冊之言不符,也許聖姑別有用意,兩皆期許,借以策勵。我們事尚未成,先自為此爭執,不特不是修道人的襟度,轉為妖鬼所笑。好在不問誰是未來主人,必須先將妖鬼除掉,方能入居仙府,徒事空言,無補實際。再如道友所言,雙方各自下手,也覺稍微含混。萬一彼此均曾出力,各有小就,同時與妖屍對敵,異日功成之際,有甚爭執,豈不又道我峨眉慣於倚勢逞強,巧取豪奪?我師姊妹三人,均照預計行事,還得些時,方始下手。道友既恐妖屍猖獗,亟欲除害,我三人自知法力淺薄,情願相讓,任憑道友占先,只要將妖屍除去,入居仙府,我三人當日便離開依還嶺,決不停留片刻。萬一道友到時有意相讓,明知可為而不屑為,我三人再來承乏未晚。反正妖屍雖然嘯聚徒黨,聲勢張狂,也只在洞中作怪,尚未為害人間,無所貽患。此後各行其是,也無勞見示。只盼道友積此善功,為眾生去此大害,我等決無異言。還有上次在幻波池仙府逃走時,用千斤鉈暗算李老伯父的,乃是道友的丈夫衛道友。李伯父佛法高強,既未損傷毫發,也與道友無幹。李師妹雖然誤認仇人,但我們人多,為免倚眾逞強之譏,也不容她有所舉動。小徒在幻波池上窺探妖邪動靜,遇見強敵,承情相助,送她回去,雖然道友事前不知,此女得有聖姑親傳,精於隱形飛遁之術,不致為妖邪所算,但畢竟萍水相逢,仗義拔刀,盛情可感,回山問明小徒詳情,異日相見,必有以報。現時先讓道友居先下手,愚師徒也不他往,只在靜瓊谷中聽候捷音。到了明春,道友如還任妖屍盤踞在內,遲不行誅,愚師徒再勉為其難。此後也無勞見告,各行其是如何?”

辛淩霄見癩姑長得癡肥面麻,生相十分醜陋,說起話來,搖頭晃腦,神態滑稽。偏是語多譏刺,尖刻異常,叫人聽了幹生氣,急惱不得。知道自己的本意及救上官紅的實情,均吃窺破。對方人多,均非庸流,若破臉勝負難料。上次幻波池已是丟人,且還可說是誤陷聖姑禁制所致,此時再如敗在這幾個後輩手裏,豈不更是難堪?想了想,強把仇怒忍住,冷笑答道:“我知你們近仗聲勢,無事不為。為省異日煩擾,故此把話言明,既然知難退讓,還有何說?我和諸道友成功之後,料你們也不敢再有異言。此時既不倚眾行兇,我和這位道友尚還有事,不值與你們計較,我們去了。”說罷,回顧同行少女,喊聲:“道友請。”一同破空飛去。石生、阿童、易震三人聽到末句,方欲反唇喝罵,三女已是飛去。癩姑忙攔道:“這丫頭眼看晦星照命,要死的人了。她吃我看破詭計,沒法下臺,樂得由她說幾句,遮羞好走。我們也好趕緊回山,免又相打,生出枝節耽延,理她則甚?”

易靜不放心靜瓊谷男女諸弟子,先催促速行。等遁光聯合,重新飛馳,然後笑對癩姑道:“師妹平日滑稽玩世,今日卻是文縐縐的,莊諧並陳。此女心思吃你點破,為爭顏面,不得不拼著性命,勉為其難,甚至與異派妖人同流合汙,俱說不定。我看此女煞氣晦紋已透華蓋,你說她晦星照命,一點不差。如再不知度德量力,死亡更快了。”癩姑道:“你看她眼下不是已與兀老的轉世愛妾聯在一起了麽?”易靜驚問道:“我見那同行女伴相貌雖美,卻一臉青氣,細看又非妖邪一流,原來竟是老怪物的女弟子沙紅燕麽?你怎認得?”

癩姑道:“這還用認?旁門女仙中貌美的,只她一人身上不帶左道氣質。但她成道時,元嬰被仇人暗算,受了大傷。老怪物愛她過甚,不惜再轉一劫,百計扶持。她也因為以前行事狠毒,樹敵太多,上次轉劫重修,受盡磨折苦難,想起膽寒,不敢再行嘗試。偏生大荒二老的固魄神膠與九轉大還丹這兩種必須的靈藥,因二老都厭惡兀老怪物,一任好說歹說,明求暗取,輾轉請托,終是堅決不與。如與行強,又未必是對手。沒奈何,只得由老怪物輾轉求托天癡上人為力,向乙木精靈桑仙姥求助,勉強求得三丸乙木神丹,借靈木精氣,補益所耗元神,才得逐漸修成,可是面上青氣老不能退。她過去、今生,俱以絕色自負,對此引為大憾,卻也無法。那青氣便是她的幌子,更無二人。別的左道旁門,臉上雖也不免有五顏六色的,但以男的居多,如是女的,均喜妖淫狐媚,即使本面色難看,也必設法掩飾,並且身帶邪氣,一望而知沒她幹凈。盡管她面有青氣,依然看去美秀。尤其冷冰冰的,不喜和人說話,更是她的特性。我雖聞名未見,卻聽眇姑說過,決無料錯之理。適才她因我話說得挖苦,已然不快,再說重一些,說不定便要發作,雖不怕她,難保不把老怪物引了出來。這廝飛行絕跡,來去如電,雖然妄自尊大,不肯和我們後輩為難,如傷了他的愛妾,決不甘休。不問能敵不能,我們急於回山,遇上他,豈非麻煩?不與破臉,只說幾句,便是為此。那辛淩霄,乃昆侖派長一輩中最末的一位有名人物衛仙客的妻子,本是神仙美眷,不知受了何人蠱惑,如此倒行逆施。她那來意,師姊想已知道了。”

易靜道:“我只知她必往幻波池,又受了挫折,或是有甚難題,正巧遇見上官紅在池邊窺探,值有妖人飛來,她恐紅兒受害,用法力隱起,送了回去,問出實情。她往海外約人相助,雲路中發現本門遁光,忽然想起可以利用。意欲令本門人帶口信,用激將之計,假手於我,代她去掉那洞中阻礙,以便坐享其成。再不便是激我三人去和妖屍崔盈惡鬥,好使兩敗俱傷,以收漁人之利。不料遇上本人,話不好說,受了搶白。我斷定來意不過如此。上官紅遇救一層,聽你之言,好似她別有用心,並不承情,卻未想到。”

癩姑道:“師姊料得極是。她因突如其來,忽遇本人,又想起前事內愧,不能再照預計說話,又不能就此退去,所以辭色牽強,授人以隙,居心不良,一望而知。至於上官師侄,她分明是愛才,妖人到時,用法將她隱去。事後相見,紅兒為人和易,無甚經歷,胸少城府;再見她不是左道妖邪,又長得美秀,也許她再拿話一誘:越認作是自己人,便告以詳情。她愛紅兒資質,問完之後,必說實話,要收為門徒帶走。紅兒只是受愚一時,人本機智,聞言自知上當。不是當時隱形遁走,便是自覺勢孤力弱,引去靜瓊谷內,米、劉、雕、猿自必出來接應。先也因她是昆侖門下,知道教祖與對方長老交往,又非邪教,必以婉言相拒。但我聽李師妹說,衛仙客夫妻遇救,逃出洞時,恩將仇報,暗算李伯父。當時神雕正在身後養神,自然認得此女。此雕近來愈發通靈變化,必告袁星,說出此女前事,這一來,米、劉、上官、雕、猿自必群起夾攻。人還尚可,神雕卻是難鬥,也許措手不及,還吃了點虧。她適才罵雕、猿定是為此。否則,她已看中紅兒,又問出是我們門人,焉有放過之理?不信回山一問,就知道了。紅兒膽小,決不輕往池邊窺探,也必有點緣故。照此女適才所說,不過三五日內之事,受此虛驚,連米、劉、雕、猿均有了戒心,我們未回,決不敢再冒失行動。真要有事,神雕久隨白眉禪師,得道千年,海外途徑不是不知,早就迎頭飛來了。這層可以無慮。我們回山真是愈早愈好,現已無暇再與受傷諸同門相見,一入中土便須分手。我三人自還依還嶺,萬年續斷、靈玉膏由金、石諸位師弟帶去,如法施治。岳師兄現在衡山,本門諸弟子中只他和諸葛師兄可以出入仙府。靈奇雖蒙乙真人引進,尚未拜師,可由諸位師弟分出一人引去。如能僥幸,隨了岳師兄去往仙府參拜,不問能見教祖與各位尊長與否,借此見識一回,也不枉他向往心誠,連日辛苦。”

易、李二人聞言稱善。阿童笑道:“你們不是要除幻波池妖屍麽?共只三個人,如何能行?我們送到靈藥,將人醫好,來助你們除妖如何?”癩姑笑道:“聖姑不願男子入她仙府,你們來了,反而有害。此事不勞照顧。”石生道:“我不信這話,一樣除妖去惡,分甚男女?”易靜道:“洞中禁忌,實是如此。並且此次師父命眾弟子各照仙柬道書之言,分途行事,到了急難之時,方可求助。此時一則無須,二則諸位師弟也還是分途行事的好。”金蟬笑道:“石生弟和你們說了玩的。我們現連一個棲身之所還未尋到,哪有工夫管人閑賬?”癩姑笑道:“你少說好聽的話吧,我三人只要答應,你們不當時來湊這熱鬧才怪。”阿童賭氣對金、石二人道:“我早聽李師兄說過幻波池中女鬼的厲害。她們今日不要我們,到了事急之時,再以法牌傳聲求救,我們也不要理她們。”癩姑道:“小和尚,你白生閑氣。我們就有了甚為難之處,也有人可找,不勞你們照顧。你沒聽說洞中禁忌,不令你們男子入內麽?沒的找了你們來,給我們添些阻力?且等別府建成,我三人移居以後,再請光降吧。”金蟬笑向阿童道:“小師父不要急。跟我們走,包你有熱鬧。跟癩女尼在一起,有甚意思?休看她有幻波池洞天福地,整年藏身地底,多好的洞天福地,也是悶人。我們且找一處好洞府與她們看。”英瓊笑道:“幻波池和紫雲宮兩處仙府奇景,絕無僅有,只恐未必能賽得過去吧?”石生不服道:“莫非天底下就是你們這兩處好地方麽?”英瓊道:“空言何用?凝碧崖仙府和這兩處以外,叫你想也難想出來,休說現成放在那裏,等你去住呢。”

石生方要回答,甄艮接口笑道:“李師姊,這話並不盡然。宇內靈境甚多,盡有仙凡足跡未到之地。本來我也不敢如此說法,日前詳忖教祖仙示,不特小師兄領導的七矮弟兄,將來要廣收門人,發揚光大,好似岳師兄也要自成一支,如無一處極好的靈境仙府,如何用得?不過時候久暫,能否當時尋到,說不一定罷了。”英瓊笑道:“真要如此,那太好了。我在仙府,私底下還問過玉清大師:‘怎麽好地方都被我們女子得了去?男同門怎都向隅?’她只笑說:‘各有因緣莫羨人。’教祖仙示自然無差,我先不知,所以那樣說話。平生最愛名山勝域,仙境靈區。你們此去如若尋到,早點通知一聲,大家喜歡。”甄艮應了。易靜笑道:“李師妹那麽性剛疾惡,平日相處偏那麽天真得愛人。”癩姑道:“本門男女諸同門,差不多都是襟懷坦白,磊落光明,剛而不激,柔而不靡。不似別派門下,無論師規多嚴,多少總有兩個敗類。”石生笑道:“心裏就有甚花樣,也拿來刻在頭臉上了,再要說是不磊落光明,豈不冤枉?”引得眾人都笑了起來。癩姑笑道:“你繞著彎刻薄我麽?誰似你長得和小姑娘一樣?幾時惹我生了氣,不叫你變成又癩又麻才怪呢。”石生故意吐舌道:“癩師姊,莫生氣。誰要長上你這副人見了嚇得倒退三尺的尊容,莫說外人,自己先就惡心。管他小姑娘不小姑娘呢,好歹落個幹凈相。”癩姑道:“石生近來道力未長,卻學會了貧嘴薄舌。小師弟做了娃娃頭,倒裝得老實了。”金蟬道:“你們拌嘴,沒我的事,我不疤不麻,也不像小姑娘,牽扯我做甚?”眾人聞言,又見癩姑天生醜怪之狀,俱都忍俊不已。一路說笑,不覺飛入中土,到了四川境內,方各辭別分手。

金、石、甄、易、阿童、靈奇一行八人,帶了陷空島所得靈藥,自去醫治傷員,送靈奇往衡岳拜師,並往各地尋找洞府。情節新奇,暫且留為後敘。

易靜、癩姑、李英瓊三人,與金石等八人分手以後,便急催遁光,往依還嶺趕去。遁光迅速,不消多時,便已到達嶺上。只見空山無人,水流花開,表面看去靜悄悄的,依舊一片清麗靈淑的仙境,毫無異狀,也看不到一點妖邪之氣。易靜覺得金鳧仙子辛淩霄有點過甚其詞,意欲揭開幻波池上面奇樹探看。癩姑知易靜平日雖然性傲,畢竟久經大敵,見識得多,遇起事來,仍是謀定後動。這次對於幻波池妖邪,卻輕率躁妄,連靜瓊谷還未到,門人一個未見,便想探看池底動靜,好似有些反常。想起師父道書上附載的預示,覺著不似佳兆,忙勸阻道:“看辛淩霄神情,所說不似虛假,就說過甚其詞,也不能全屬子虛。妖屍所勾結的外邪,必已深入仙府。師父仙示所限年月,相差甚遠,如若就此下手誅戮妖屍,時機未到,必無成功之望,徒違師命,於事無補。師姊既不打算下去,單看一眼,有甚用處?靜瓊谷中諸弟子尚未相見,只是遠望谷中,禁制未破,此間已有妖邪往來,辛淩霄又曾與諸弟子打過交道,我們離山日久,知是如何?好歹先回洞去,問明之後,再作計較,何苦打草驚蛇呢?”說時因恐艷屍崔盈邪法高強,機警異常,所勾結的妖黨決非弱者,特用本門傳聲之法,免被警覺。

易靜自從上次隨李寧父女入內取寶,幾乎為聖姑仙法所敗,心便有些不快。聞言想起師諭,知聖姑平生言出必踐,不到所限除妖日期,妄自入內,必受挫折,心中老大不服。暗忖:“聖姑原是旁門出身,後雖成道,仍非上乘正宗。加以前孽未盡,又在洞中羈滯數百年,直到孽滿,助她的人到來,除了妖屍,方始功行圓滿,證果飛升。又聞她昔年性情孤僻,剛愎自信,說了便做,就錯也無反悔。妖屍已為所殺,不早將形神消滅,情甘沈滯數百年,姑息養奸,使其養癰貽患,只因當

本站無廣告,永久域名(danmei.twking.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