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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一六回 熊血兒喜得陰雷珠 小仙童初涉人天界 (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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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元,帶了門人,頗有許多用處。不料反成了極大累贅,其勢又不能中途遣回。敵人偏又詭計多端,故布疑陣,到此一人不見。事已至此,或勝或敗,總須有個交代,始能回轉。故意取瑟而歌,連發了兩次話。敵人終不現身。沒奈何,只得以假為真,令樓滄洲入谷探詢。

天癡上人知道敵人夫妻不通情理,甚事都做得出,愛徒就許失陷在內。正盤算應援之策,忽見樓滄洲和小人爭論了一陣,先後飛出。看神情頗似追逐,兩下裏又未交手,谷中禁制也未發動,那小人更看不出他深淺。想等愛徒返回後,再行查問。晃眼樓滄洲飛出谷口,忽然面現怒容回視,方覺出愛徒是在誘敵。猛瞥見谷口崖頂上撒下一蓬銀光,天癡上人何等眼力,定睛一看知道不妙,忙喊:“徒兒退回!”但已被網住,往谷內卷進。一時情急,厲聲大喝:“妖物敢爾!”手一指,便有一團栲栳大的青霞,朝那銀光打去。眼看飛到谷口,似被甚東西一擋,震天價一聲巨響,炸裂開來。當時煙光迸射,地塌山搖,附近山石林木,紛紛倒塌折斷,沙石殘枝,滿空飛舞,半晌方歇。谷口以內,卻是原樣,連草也未見搖動一根。再看愛徒,已被那白光交織的光網,低低懸在兩邊危崖當中。那小人遙向自己,不住拍手大笑,手舞足蹈,嘴皮亂動,似在盡情笑罵,並還做出種種淘氣侮慢動作。由不得怒火中燒,喝令左右門徒分出八人,連同自己,各按九宮方位,齊走向谷口外,戟指怒喝:“乙休駝鬼鼠輩,韓三無恥潑賤,速出相見!”喊罵幾句,不見回音。一聲號令,師徒九人,一齊施為,各取一面三角小幡,擲向空中,立分為九幢五色奇光,將峽谷上空圍住。再同把手一搓,朝光幢上一揚,便有九股彩煙,由光幢上蓬蓬飛起,宛如怒濤飛墮,眨眼將全峽谷一齊籠罩在內。天癡上人大喝道:“駝鬼夫妻,再不放我徒弟,縮頭不出,我略一施為,你那滿潭中的精怪生靈,連你水中老巢,全都化成沸漿了。”谷中仍無應聲。

天癡上人急於要救愛徒出險,免得吊著難堪,見對方始終不理,氣得兩道壽眉一豎,口喝聲:“疾!”師徒九人一同運用玄功,把手一指,千尋彩煙立化成五色烈焰,將峽谷圍罩,燃燒起來。初意這兩極神光煉成的真火,何等猛烈,敵人禁制盡管神奇嚴密,時候一久,也必難以支持。就說本人不怕,手下徒眾和白犀潭水宮老巢,豈不顧惜?並且此火見縫就鉆,由心運用,樓滄洲也善此法,只要有一絲空隙,穿將進去,便能發生妙用。愛徒雖然被困,法力尚在,運用本身所煉真火一引,裏應外合,這峽谷縱不燒熔成汁,也必被雷火震坍。一經發揮威力,多厲害的禁法也禁不住。至不濟,人總可以救出。哪知韓仙子心高氣傲,立意非挨到丈夫到場,方始出援。敵人如何攻法,早已防到。所藏異寶又多。除卻谷中禁制外,上面還蒙有一層寶網,罩得水洩不通,如何攻得進。

天癡師徒合力圍攻了一陣,枉自烈焰熊熊,聲勢猛惡,連左近山石林木,好些俱被波及,不是烤焦枯死,便是碎裂崩塌,獨那條峽谷依然紋絲不動。天癡上人羞惱成怒,把心一橫,怒喝一聲:“且住!”將手一招,收了彩焰靈旗。去至谷口外,回手囊中取出一件形如梭的法寶,手掐靈訣,待要往地上擲去。忽聽遠遠空中厲聲大喝:“癡老兒做此無賴行為,不怕造孽太大,遭天劫麽?”聲到人到,跟著一片紅光,比電還疾,由遠而近,晃眼飛墮,現出一個身材高大的紅面駝背老者。天癡上人屢受挫折,因愛徒久困,敵人始終不理,實在難堪,意欲施展毒手,由谷口外面禁制不到之處,攻入地底,勾動地火,將岷山後山白犀潭一帶毀滅。明知此舉傷害生靈大眾,有犯天誅,也是一時情急,迫不得已。一見仇敵飛到,忙即停手,收了法寶。

乙休原是隱身神羊峰頂遙望,欲候老妻出谷,與天癡上人鬥法之際,再行現身。等了好一會兒,不見動靜,暗忖:“老妻已是回心,敵人尋上門來,哪有不出之理?”嗣見敵人業已放火燒山,谷中仍是無人出敵,可是峽谷並無傷損,也未被敵人攻進。這條通白犀潭的峽谷,平日本就禁制重重,不經主人默許,休想擅越雷池一步。敵人不敢走進,尚無足奇,這麽厲害的火攻,怎也置之不理?運用慧目定睛一看,全峽谷山石上面,依稀似有一層極淡薄的煙痕蒙住,才知蒙有老妻的至寶“如意水煙羅”。此寶乃天府奇珍,老妻昔年為了此寶,費了十年心力,才得到手。乃是一面寶網,不用時,折疊起來,薄薄一層,大只方寸,彈指展開,大小數百千丈,無不由心。妙在是與別的法寶不同,毫無光華,也無甚形跡。多好的慧目法眼,也只依稀辨出一片薄得幾非目力能見的煙痕;任多猛烈的水火風雷,均攻不進。自己舊游熟地,識得山石顏色,心中又有成見,故能看出;另換人地使用,便難看出。老妻昔年遭劫時,便仗它保全法體原身,珍愛如命,向不輕易使用。今竟用以對付敵人,可知同仇念切,未忘前好。分明來時料錯,又以愛妻怨氣未必全消,必在潭底行法,顛倒陽陰,使自己算不出她心意,因此未再推算。實則和自己同一心意,都是想令對方先和敵人交手,然後出面。方才體會過來,瞥見天癡上人忽將靈旗烈焰收去,降落谷外,待下毒手,毀滅後山。再如遲往,一則靈境可惜,二則老妻不舍白犀潭水宮被毀,勢必不等自己到達,便即出鬥,豈不是有違她的初意?忙縱遁光,趕來阻止。

天癡上人見敵人到來,也覺此舉徒害生靈,卻傷害敵人不了,有些無聊。收寶以後,正待喝問,乙休不等發話,朝谷口內用手一指,解了禁法,看了一眼,笑道:“小鬼頭真個淘氣。癡老兒惹厭,與他徒弟什麽相幹,把他吊起示眾,徒叫癡老兒發急,有甚意思?還不叫金蛛收絲,放他下來!”說時,玄兒已在谷內跪倒行禮。聞言恭答道:“這牛鼻子吹大牛,和弟子打賭,才吊他的。本想連他師徒一齊吊起,因他是來尋師父師公的,怕師父怪罪,沒有敢動。他那徒弟不老實,差點要被金蛛吃了呢。”乙休和玄兒尚是初見,看他如此靈慧口巧,也頗喜愛,笑道:“憑你也配?說得癡老兒太不值錢了。快去請你師父出來吧。”玄兒忙答:“弟子遵命。”剛往裏去,谷頂銀光撤處,樓滄洲已被松開,自覺丟人太甚,忙縱遁光便往外面飛去。禁法一撤,乙休和玄兒的這些問答,天癡上人聽了個逼真,雖是修煉多年,也按捺不下火性。只因愛徒困在人手,敵人還未和己對話,不得不裝大方,忍氣等候。待樓滄洲方一脫網飛出,乙休剛轉身向外,便戟指大罵:“駝鬼無恥!我與你井水不犯河水,素無仇怨,上次無故多事,為人門下走狗,乘我不備,暗用詭計將易家兩小孽種劫走。又不敢和我明鬥,只吹大話,欲仗悍妻護符,約我來此鬥法。照理就該光明相見,比個高下。你卻只在沿途鬧鬼,遍設埋伏,俱被我破去。你妻又將峽谷封鎖,避不出面。我知你那悍妻久已與你反目,不欲無故傷人,好意命門人入谷詢問,誰知潑婦與你一般無恥。縮頭不出,也就罷了。自來兩國相爭,不傷來使;何況你夫妻也算修道多年。不該暗令門下妖孽,將我門人用妖絲網陷住。你以為這樣就可以辱我?實則是你夫妻行事鬼祟。休說自命散仙一流,便旁門左道妖邪,也無這等無恥行徑。我只當你夫妻長此縮頭,不出來見我,原來也怕我毀卻老巢。現已相對,總須見個高下。我素來光明磊落,決不鬼祟行事,任是如何比鬥,由你挑選,只要說出來,我便奉陪好了。”

乙休由他怒罵,只微笑靜聽,不插一言。等他說完,才答道:“當初我救走易氏弟兄,只能怪你自己法力太差,略施障眼法,便將你引走。如此不濟,如何能是我對手?當時因是受人之托,與你無仇無怨;又憐你在海外多年,修為不易;又居一教宗主,未便當著許多令徒,使你過於難堪;加以和小友岳雯殘棋未終,不欲為此擾我清興。這才沒有與你計較,只給你留話:如若不服,可來此間尋我。滿以為你有自知之明,必不敢來,一直沒把此事放在心上。目前聞你要來尋我,心想本無大怨,真要對上手時,我脾氣不好,出手太辣,傷了你,不過世上少一狂傲無知的妄人,但留下許多令高徒無所依歸,被一般妖邪引誘了去為惡,豈非自我造孽?為此隨便設了幾道關口,欲使你稍受挫折,退縮回去,免致多年苦修功行,好容易走火入魔,才得煉覆形體,又遭殺身之禍。哪知你仍不知進退,非來送死不可。自來兵不厭詐,你既敢尋我,難道不知我夫妻的厲害?頭次遇伏,還可說是驟出不意。以下還有十餘處埋伏,你也自命修道之士,難道你會看不出一點朕兆?自不小心,法力太差,虧你不羞,還說我們行事鬼祟。你說我的禁法均為你破,這原近情,不然,你師徒怎能全體來此?不過適才我在神羊峰頂遙望,你師徒已將入我伏中,因有一片佛光,隨同雷火飛下,才將我旗門破去。憑你萬無這樣法力,路道尤其不合。分明有人恐你難堪,暗中相助,你卻往自家臉上貼金,豈非無恥之尤?我如怕你,早不如此施為,也更不會約你來此。只為有人約我對弈,又料定你無甚伎倆,山妻如若空閑無事,早就將你打發回去。否則,你也不能入谷一步。讓你多候片時,煞了火性,容我一局對完再來,也是一樣,因此遲到。我人在此,怎說避而不見?至於令高徒奉命探詢原可,為何欺小,自尋苦吃,打的甚賭?我適遙望,分明他已出谷,小徒才將他擒回吊起,並未依仗埋伏,在谷中下手,怪著誰來?你眼見徒弟被擒,尚不解救,還吹大牛,要我出題鬥法,班門弄斧,豈非荒謬?莫如還是讓你占點便宜,由你先行施為。如真勝得過我,我從此避入深山,永不出面;你如不勝,力竭勢窮,無計可施,我並還隨你往銅椰島去,看你有甚神通施展,免得你死不甘服,說我依著家門欺人。你看如何?”

天癡上人不料乙休反唇相譏,倒被挖苦了個淋漓盡致,愈發怒不可遏,大喝:“駝鬼,只耍貪曙薄舌,有甚用處?你是此間地主,我先下手,反怪我上門欺人,如今讓你一步,怎不知好歹?”乙休哈哈笑道:“癡老兒,你當我不知你的鬼心思麽?你不過因在沿途吃虧,當著門人不好看相,自恃有銅椰島地層以下數千年凝聚的陰穢之氣,以為我那法寶飛劍均是五金精英煉成,當我不知底細,取出施為,你收去一兩件,好裝裝面子。如能連我一齊困住,更是稱心快意。卻沒想到我老人家對別人不敢自負,似你這樣老蠢物,再有十個八個也奈何我不得。我向來對敵專一投桃報李,敵人不動,我決不出手;何況我約你來,好歹遠來是客,更不能不讓你占先。你所煉穢氣,如真厲害,我身邊現有兩件飛劍法寶,俱是金鐵之質,不如吸了去,讓我見識見識。何必我先動手呢,難道隔了一層衣服,便無所施其技麽?”天癡上人原知乙休道法高強,機詐百出,自料今日敗多勝少,報仇之事,只能留為後圖。又知乙休脾氣古怪,逞強好勝,所用飛劍神妙無窮,對敵時必取應用。這類道家法寶飛劍,多半金質,可以用元磁真氣吸取上來,先給敵人一個小挫,再乘機激怒,引他去至銅椰島入網。哪知乙休道妙通玄,有通天徹地之能,不特法力甚高,經歷見聞更極廣博。日前又在峨眉凝碧仙府聽得妙一真人微露先機,知道銅椰島之行決不能免。嫌怨已結,敵人反正不能善罷甘休,早晚必要約往銅椰島去,不如先占他一個上風。不等對方開口,自己先就說去,一切早有成竹在胸。加上韓仙子一個勁敵尚未出面,無論憑法力,憑口舌,暫時均非二人之敵,白白聽些譏嘲,毫無用處。當下見乙休一味挖苦,說什麽也不先出手,只得忿怒答道:“這是你說的,我只好先得罪了。”說罷,兩肩搖處,四十九口神木劍,化成四十九道冷冰冰的青光,虹飛電舞而出。緊跟著雙手一搓,往外一揚,又是無數太陰元磁神雷,發出碗大一團團的五色奇光,齊朝乙休打去。

乙休早已料到此著,知這一雷一劍相輔而行,厲害非常。一用金鐵制煉之寶去破神木劍,立被元磁真氣吸收了去。如用五行禁制,也是顧於此,必失於彼。對方如非斷定自己是個勁敵,別的法寶無可施為,也決不會一上來便使出獨門看家本領。正待飛身空中,行法抵禦,說時遲,那時快,當這來勢迅急,不容一瞬之際,猛聽當空有一女子聲音喝道:“何方老賊,敢來我白犀潭撒野?今日叫你知道潑婦厲害!”話未說完,那青光神雷本來一是夭矯如龍,出即暴長,一是飛出不遠,即發出震天價的霹靂,爆裂開來,兩均猛烈。忽然全被隔住,同停空中,此沖彼突,不能前進一步。同時,二人面前飛落下一團青煙,簇擁著一個面貌清秀的道姑,淩空而立,朝著天癡上人戟指喝罵。乙休忙道:“山妻來了,怪你在她門前放肆,必有處治。我夫妻素不喜兩打一,這裏又是她洞府,她是正主人,我不能越俎代庖,只好暫時下來。等候被山妻打跑時,我就隨你往銅椰島去,搗你老巢,就便開開眼界,看你那地肺穢濁之氣凝煉的玩意,到底有多厲害好了。”說罷,身形一閃,便落在阿童和那矮胖少年隱身觀戰的峰腰危石之上。阿童見他立處相隔不過丈許,落地先朝自己這一面笑,跟著轉面點手,矮胖少年的模糊人影便縱了過來。

乙休笑道:“今日本想叫癡老兒丟個大人,把他的門人全數扣下,片甲不歸,只剩他一個孤身逃回島去。不想有人暗中作梗,處處給敵人方便。他雖一番好意,只給癡老兒解圍,不曾與我為難,但畢竟有些欺人,並還大膽來此觀戰。依我脾氣,本實容他不得。不過看那行徑,頗似我認識的兩個老和尚所差,知我素來不和後生小輩一般見識,特意派了個小和尚前來代他行法,使我不好意思計較,用心也忒狡猾。為此氣他不過,我不似癡老兒一雙近視眼,只看出你隱身在側,還誤認是暗中幫他忙的恩人,別的毫未看出。如不稍微給他看點顏色,他必得了便宜賣乖,以為只他佛家法力厲害,他就在我面前都看不見。現有柬帖一封,你可拿到去峨眉的雲路中途等候,照我所說行事,給那小和尚一個厲害,替老和尚管教一回,免他年幼狂妄,不知天高地厚,異日遇上,又與師命相違,惹出別的事來。”說罷,也未聽那胖少年回答,只見身形一俯,好似行禮,跟著人影一閃,便即不見。

阿童原知神駝乙休是師父朋友,久聞此老法力道行均高,甚是難纏。大師兄部署完畢,立即避去,不與先見,便為不肯惹他。照此神情語氣,自己行藏定被看破。心想:“那矮胖少年不知何人?既能代他主持埋伏,當非弱者。現奉他命去至中途相待,必是算準自己要往峨眉,半途埋伏,給點苦吃。自己雖然學會好些佛門防身禦敵之法,要鬥乙休,決鬥不過。不去峨眉仙府,徑自回山,固可無事;不過好容易得此勝游,大開眼界,為此失卻,心又不舍。悔不該不聽朱、李二師兄叮囑,行法時太近,被此老看破。否則,憑自己目力,再遠百倍也能看見。那破旗門的靈符,更是隱現隨心,多遠都有靈效。乙休為人好勝,如在遠處行法,必當自己怕他,即便看出,也不會計較。偏要一時高興大意,跑到他面前潛伏,自然觸怒。初次離師下山,便遭挫折,自己難堪,還給師門丟臉。此老又是師執尊長,不能和他硬碰,再說也未必硬碰得過。”阿童越想心越煩惱,正在犯愁。忽見煙光萬丈,照耀崖谷,風雷之聲,震撼大地,戰場上業已分出勝敗。

原來天癡上人的元磁神雷能發能收,能散能聚。對方如不能敵,中上固是形神皆滅;如與五金之寶相遇,立即由分而合,化為元磁真氣,將它吸收了去。深知乙休有太乙真金煉成的飛劍,乃神木劍的克星,與本身元神相合,威力至大,不遇勁敵當前,平日輕易不用;又精五行禁制之術,玄功變化,奧妙非常。因此故意把四十九口神木劍全放出來誘敵,同時發動元磁神雷,以便破那飛劍。此劍一破,敵人不問結局勝敗,真元均須受傷。二寶有相生相輔之妙,勝雖不可全必,當無敗理。主意想得不是不好,偏生才一出手,迎頭便遇見克星。也沒見對方有甚法寶出現,好似在空中突然懸有一堵堅強城壁,憑空便被阻住。只見青虹電舞,雷火星飛,上下左右,任怎沖突,總是沖不過去。妙在是形影皆無,看不出一絲跡兆。同時耳聽空中清叱,那比乙休還要難惹的有名女魔頭韓仙子,已隨著喝罵之聲,飛落面前。乙休立即托詞退下,說完兩句俏皮話,往右側峰腰上飛去。天癡上人越想越氣,又看不出敵人用來阻擋磁雷、飛劍的是何法寶異術。韓仙子說話神情,和乃夫一般狂傲強橫,聽去刺耳。情知敵人夫妻合謀,更不好惹。平日在島清修,一意煉覆原身,不與外人往來,不問外事。起初以為乙休夫妻二人,成道年歲和自己差不多,同時修為,路道雖各不同,但對方法力功行,俱都深悉,彼此不相上下。即便比己略高,也不至於挫敗。何況自己既有元磁真氣凝煉之寶護身,可收敵人飛劍法寶,又與同來十二弟子練有混元一氣陣法,玄機奧妙,非比尋常。並且銅椰島上,還設有好幾重埋伏禁制和一座極厲害的陣圖,萬一不能取勝,還可將敵人引去,誘使入網。

誰知多年不見,敵人竟有偌大神通,棋高一著,鬧得滿盤皆輸。深悔不該一時疏忽,輕敵躁進,自取其辱。隨來弟子,適才已有兩人入伏受傷;一個又被人吊起,剛放回來。這時因聽敵人口出不遜之言,俱都義憤填胸,怒容滿面,各自暗中準備,大有與敵一拼之勢。自己尚且勝敗莫蔔,門人自更不行,惟恐又有傷折,徒受敵人恥笑侮辱,於事無補。百忙中,一面搖手示意,不令門人妄動;一面準備答話對敵。韓仙子竟比乃夫性急得多,聲到人到,發話完畢,也沒容他開口,便先發動。手臂往上一揚,立由袖口內飛出十餘道形如玉鉤的碧色寒光,往天空飛去,直沒入天際密雲之中,不知去向。正不知是何用意,晃眼工夫,重又在雲層中出現,光已增強長大,宛如十數條青虹,蛟龍剪尾,不住屈伸掣動,發出極大的破空之聲,自天飛墮,由天癡上人師徒身後左右,每道光華各認一人,分三面環抄上來。這才明白,敵我之間果有一層阻隔,連敵人的法寶,也須經由上空越過,不能穿行無阻。因來勢太急,未容多作尋思,除受傷二徒外,各把一口神木劍放起抵禦;同時暗運元磁真氣吸收,鉤光依舊電掣虹飛,毫不為動。仔細觀察,竟不知是何物所制,只覺變化神奇,精光強烈。眾弟子各運玄功全力抵禦,僅僅鬥個暫時不分高下,不禁大驚。那鉤光因人而施,共是一十三道,中有一道光尤強烈。幸這十二弟子俱是天癡上人門人中上選,各得有本門真傳,一人對付一道,勉強可以抵敵。可是中間兩人已在途中受傷,遇上這麽神妙莫測的法寶,便不能再勉為其難了。

天癡上人覺出此寶厲害,未可輕敵,只得將當初成道時所煉與心靈相合的鎮山禦魔之寶,今已多年未用的一口飛劍飛起應戰,仍是覺得吃力。暗忖:“先放出去的四十九口神劍,已吃敵人阻住,不能上前。何不撤將回來助戰,免得眾弟子勢弱費力;並還可效敵人故智,將磁雷留在空中,與那無形之寶相持。同時拼著受點損害,默運玄功,把葫蘆中未發完的元磁神雷,出其不意,也由高空中越過,予敵人來個重創。好在此雷由那太陰元磁真氣凝煉,隱去形跡,本極容易。所居銅椰島乃元磁真氣的母穴所在,此寶煉得最多,即便為敵人所破,全數損失,再煉亦非難事。”想到這裏,正打算招回飛劍助戰,忽聽韓仙子喝道:“老賊不要發慌。我的碧斜鉤,乃水宮神物,地闕奇珍,通靈變化,向來出去以一敵十。既然你帶的徒弟有兩個廢物,待我收回兩柄,免你師徒手忙腳亂如何?”隨說,手指處,那和天癡上人對敵的三道碧光,忽有兩道突然伸長,橫空剪尾,往回飛去。

天癡上人不知敵人藏有深意,加以急怒攻心,愧忿交集,求勝心切,靈智已亂,以為這一來,正可將計就計。也不顧再收神木劍,竟將餘存的元磁神雷暗中發出,意欲尾隨兩道碧光之後,潛追過去。心想:“空中阻隔,目所不見,只要敵人碧光能過,便能尾隨過去。”匆迫之中,卻不想碧光初發出時,既由高空飛越,過了當中阻隔,然後下落,木劍、磁雷仍滯空中,可知阻隔未去。那麽碧光收回時,怎會由平面橫飛,不由上空飛起?碧光來去,勢均神速,稍亂心意,粗細兩道碧光已如經天長虹,鉤頭向外,先是兩頭平伸,突往空中略收,徑朝那阻滯空中的劍光、雷光兜截上去。天癡上人這才看出形勢不佳,想收神木劍已是無及。只見兩道百十丈長的青虹,將那四十九口飛劍光迎住一截,便即合流,如群龍戲海,略一騰挪,便似被甚東西扯緊,橫豎七八糾纏一起。連那些未發的磁雷,也一窩峰似朝對面敵人飛去,煙光變滅,兩三閃過去,便同失蹤不見,始終沒看出空中法寶是甚形狀。

原來韓仙子一上來,便看中這四十九口神木劍,立意收它們下來。但知此劍神奇,與敵人身心相合,又是四十九口成數,不可分拆,差上一口便要減去若幹靈效威力,並且得了也保守不住。必須一齊收去,不令有一漏網。暗中想好主意:先用寶網將它阻住,隱在空中。跟著放出十三柄碧斜鉤,故意從高空之上飛越過去,引逗敵人暗算。卻把兩柄最厲害的雌雄一雙主鉤,借詞收將回來,就勢把四十九口神木劍歸路擋住。同時暗中運用玄功,將那隱在空中的寶網,再急速兜將上去。動作神速已極,便無異寶相助,敵劍也難逃脫,何況有這兩道經天碧虹迎頭一擋一逼,自然全數落網。略掙紮掣動,便吃韓仙子行法制止。連那空中殘存未發的神雷也一並收去。此劍乃天癡上人心血所煉,焉能不又急又恨,氣得咬牙切齒,須發皆豎,厲聲喝罵:“駝鬼、潑婦,今日有我沒你,與你拼了!”說罷,將手一揚,飛起一團紅光。到了空中,一口真氣噴將上去,立即暴漲,約有畝許大小,紅光萬道,耀目難睜,比火還熱十倍。才一飛起,還未下落,附近山石突起白煙,所有林木花草全都枯焦欲燃。眼看泰山壓頂般由上而下,正往對面敵人當頭打下,猛瞥見韓仙子冷臉微微一笑,也沒回答,只把手一揚,袖口內接連飛出金碧二色兩團光華,精芒四射,光甚強烈,卻不甚大,金光在前,只有丈許大一團,疾如流星,首先對準紅光中心打去。雙方勢子都急,一下撞個正著。先是叭的一聲,金光深陷紅光以內,包沒不見。紅光只略停了停,仍往下打來。第二團碧光出手較慢,相繼迎擊上去。

天癡上人畢竟目力不比尋常,見敵人金光雖吃紅光包沒,並未消滅下落,也無別的異兆。與平日對敵,任是何等法寶、飛劍遇上此寶,不是炸成灰煙,便被燒成汁液,化為紅雨飄散的情景,迥乎不類。正覺有異,未容仔細觀察,就在這金光陷沒紅光以內,碧光快與紅光對撞的瞬息之間,猛聽紅光中炸音密如貫珠。剛覺不妙,緊跟著好似霹靂怒發,一聲極猛烈的巨響,紅光忽然爆裂,化為萬千團烈火,當空散將開來。同時敵人金光也自碎裂,化為無數金芒箭雨一般,夾在烈火叢中四散下射。天癡上人因此火熔石流金,奇熱且毒,又是神木劍的對頭,眾弟子身帶法寶、飛劍,都是晶玉神木所制,一個躲閃防備不及,立受重傷。慌不疊待要行法抵禦,哪知敵人早有成算,當碧光快與紅光撞上時,反向後略退。等到紅光爆裂,將手一指,碧光突往平面展開,寒光凜凜,往前一逼。同時再發出一股極猛烈的罡風,當頭的烈火遇上便即消滅,化為青煙,被風一吹即散。下餘的,直似颶風之卷黃沙,朝前湧去。

天癡上人枉用多年苦功煉成此寶,平日隨心運用,一旦為人所破,再用極厲害的法術和相克之寶一摧動,化為千百丈無情烈焰,隨著罡風猛撲過來。雖然法力高強,急切間也來不及制止。知道再不見機遁走,自己無妨,隨帶諸門弟子多半不死必傷,決難幸免。沒奈何,把腳一頓,大喝:“眾弟子,隨我速退!”忙由袍袖內飛出一片黑光,略阻火勢。同時運用玄功,連隨行十二弟子一齊攝起,縱遁光破空遁去。因是恨極仇敵,怨毒已深,無可發洩;又見烈火如潮,劫雲滾滾,勢不可當,那黑光略一阻擋,便吃碧光罡風蕩開,依舊光焰萬丈,漫空乘風,電駛追來。知道自己飛遁神速,已經率眾脫險,再難追上。百忙中,一面收回黑光,一面手掐靈訣,並將適在谷口叫陣時取而未用的一件法寶取出,等要施為,本意反風回火;一面仍用前寶由地底攻入白犀潭,引發地肺真火,毀去敵人巢穴,連後山一帶全給燒成劫灰,稍洩胸中忿恨。

誰知韓仙子早有楊姑婆事前報警洩機,深知天癡上人虛實底細和法寶功用,以逸待勞,一切均有應付。所用法寶,無一不是對方克星。上來幾下,便即打悶,使其莫測高深。大挫之餘,心氣先餒,又帶著愛徒累贅,諸多顧忌,好些未容施展,枉自怨毒,怒火填胸,除了敗退回島,更無良策。這時身後漫空烈焰,已被碧光逼緊,反為敵用。那碧光乃千萬年凝寒之氣,為乾天罡氣所迫,日積月累,凝煉成一團奇寒氣質,經一前輩仙人費了百年苦功,煉成此寶,名為寒碧珠。後來成道飛升,傳與了玄龜殿散仙易周。為破天癡上人兩極陽精合煉之寶,使乙休到銅椰島對敵,滅卻一層危害;又知乙休好勝,不肯借助於人,特令楊姑婆帶來交與韓仙子,如法使用,並告以連日虔蔔先天易數所得玄機,請韓仙子適可而止,略微懲創,稍去日後驕妄,使其心服已足。不可窮追,挫折太過,致令情急拼命,鬧得仇無可解,兩敗俱傷。其元神凝煉,法體原身尚未恢覆,只憑神游。銅椰島之行,尤不可隨乙休同往。韓仙子性雖有點剛愎,生平只信服妙一夫人和楊姑婆兩位好友,言聽計從。雖未下那絕情毒手,但恨對方,人還未見,先已出口傷人,所以還在驅火追逐。此寶與鄭八姑雪魂珠相比,一個是水到渠成,年久天生,已經成形,到了火候,才經寶主人加功緊煉,使與本身元靈相合為一,成為曠古奇珍,無窮妙用;一個只具精氣,未到爐火純青地步,經人收去,加功緊煉,始成法寶,只是氣質功候稍差,如論對敵時的威力靈效,多半相同。尤其抵禦真火,因附乾天罡煞之氣,獨具專長,更不在雪珠以下。收發運用,更是無論相隔千萬裏,無不由心。韓仙子本定破敵以後,即將此寶經由空中發送回去;這裏如法摧送,寶主人心靈相通,立即警覺,自會收去,萬裏相隔,片刻即至。除卻佛門心光遁法和道家的靈光飛行,誰也追它不上。

天癡上人哪裏知道,反風驅火之法不特無功,身後烈火光芒反被罡風催動,來勢更急,竟快被它追上。這才死心息念,忙催遁光,加緊飛逃而去。總算知機,免了葬送一件法寶。正縱遁光急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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