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王耽美小說網

第二一六回 熊血兒喜得陰雷珠 小仙童初涉人天界 (13)

關燈
,猛聽頭上有破空之聲。天癡上人師徒飛本極高,一聽聲出己上,定睛一看,一道碧光挾著一溜其長經天的紅光,正由頭上極高空的雲層之上飛渡,往自己去路一面飛去。分明身後追逐的烈火和那碧光,竟比遁光還快得多。回頭固是無顏,火光忽越向前面,不知敵人又鬧甚玄虛;繞路遁回,又大丟人,只率硬闖。邊飛邊尋思,方覺進退兩難,遙望對面山頭上立著一人,手指自己大喝道:“癡老兒,莫害怕,我那山妻是不會追你的。前面我還為你設有一關送別,只稍微低頭服輸,便能無事過去,否則難說。如無人救你,令高徒們也許屈留些日子。”說時,天癡上人已經飛近,仇人見面,分外眼紅,大罵:“千年壓不死的駝鬼!自己縮頭,不敢和我對敵,卻指使潑婦出頭,只鬧鬼祟行徑。像你這等無恥,也配稱作修道之士?你當我真個敗了不成?”

乙休聞言,一點也不生氣,哈哈大笑道:“癡老兒,難為你,偌大年紀,還收有這麽許多徒弟,自稱一教宗主。這不是銅椰島上,由你一個人的性,關上門當山大王,作威作福,由你稱尊,無人敢惹。要和人鬥法,得憑真實法力;單是惱羞成怒,真個成了罵街潑婦,無非自失身份,有何用處?適因白犀潭乃山妻主人,故此由她給你一點顏色。知你嫌我未和你交手,有些難過,故來此相候。怎說不肯見你?實對你說,今天我為戒你驕妄,有心慪這閑氣,看看你到底用什麽法子向我報覆。因要見識見識你那先天混元一氣大陣是甚樣兒,我只臊臊你的面子而已。只管放心,此時決不會傷你,遲早放你回島,不過令高徒們卻須留此,做個押頭罷了。”

天癡上人原是急怒攻心,恨敵入骨,口中喝罵,暗地施為,準備一對面,便師徒合力,一齊夾攻。能傷得敵人,略出怒氣,固是快事;不能,也不再戀戰,就此拿話激將,誘往銅椰島,使其自投羅網,決一死戰。當初發現乙休時,兩下相隔約有三數十裏,因飛行神速,就這彼此傳聲對答之際,按理早該飛到。及至互相嘲罵了一陣,天癡上人似覺飛近了些,卻總飛不到前面峰頂。猛然警覺,知已陷入埋伏以內。敵人為人,決不只說大話了事。自己雖不怕,這些門徒實是可慮。如真全數被陷在此,自己一人遁回島去,日後便能報得此仇,也是生平的奇恥大辱。身在伏中,初見時打算已無用處。並且一經施為,妙用立即發動,脫身更難。估量乙休兼用移形換影,借地傳聲之法,真身必隱一旁,對面山頭,只是旁處移來的虛影,就能施展法力,趕將過去,不是上當便是撲空。

念頭一轉,一面暗囑門徒小心戒備,不可稍微忙亂,也不可離開自己一丈以外,一任敵人辱罵,不可動火輕敵,務隨自己行動。一面忙把遁光停住,先辨明了真正子午方位和五行向背。再把盛怒平抑下去,舍卻對面峰頭,或照心中揣測,和自己易地而居。隱身之處,面向西北,冷笑道:“駝鬼無恥,只使用鬼蜮伎倆,還敢說是和我相對麽?不必再鬼頭鬼腦暗算我門人,今日老夫誤中詭計,甘拜下風。你夫妻真有神通,敢去銅椰島相見,我便從此退出此島,隱居大荒,永不出世,你看如何?”說完,果聽西北方乙休哈哈大笑道:“癡老兒,總算難為你,居然識得我這移形換影之法,雖還不能脫身,到底少吃一場苦頭。居然也肯輸口,服我了麽?我早料定你不過黔驢之技。至於請我老人家去搗巢穴,賣弄你竊據多年的一點家私,做那孤註一擲,我不是上來就和你說,答應準去的麽,何必再用這激將之法作甚?至於我那老伴,這多年來,只不許人到她門前擾鬧,如有本領,十次八次盡可上門找她,甚時都在等你,決無虛約,但照例不肯上門欺人。尤其像你這等老而無恥之人,不得不加驅逐,以免災害岷山左近草木。想她上門尋你,如何請得她動?就我駝子一個,已夠你受用的了,如再把她請去,她的性情是除惡務盡,便不能似我這樣好說話了。我本心是稍和你開點玩笑,把令高足們屈留在此,等我回白犀潭向我老伴略敘闊別,再親身來護送他們回去,免得路上遇見對頭,你無力照顧。別人不似我好說話,令高足們有個七長八短,不能保他們長命百歲,追本窮源,說是事由駝子而起,更添抱怨。現在念你尚有自知之明,我駝子一向寬宏大量,伸手不打笑面人,只要肯低頭服輸,百事皆了,決不再難為你。不過話已說出,總該應個景兒,免你回去又向門人吹大牛,說我埋伏被你識破,我計無所施,不得不放你走。如是曉事的,自己一人先行回去,由東南方煞戶飛出,以你法力,雖有一點阻礙,足可脫身。令高足們也只屈留二日,我便親來護送,無多停留。千萬不可攜帶同行,否則,便是白害他們吃苦。萬一再連你屈留此地,等我一齊護送,就更不是意思了。好話說完,信不信由你。我和山妻一別多年,她前此對我頗有一點芥蒂,多謝你的成全,今日才得相見。亟欲回去敘闊,恕不奉陪了。”說罷,便沒聲息。

天癡上人聞言,自是愧忿難當,又無法還口。情知所說多半實情,偏是敵人禁法神妙,急切間直看不出一點虛實跡象,連喝兩聲:“駝鬼少住!”不聽答應,料已飛走。留既不可,行又可慮,為難了一陣。照敵人所說,獨自遁回,日後如何見人?萬無此理,說不得只好硬著頭皮,先把禁制引發,再行相機應付。想了又想,把隨行門人聚齊,遁光聯合,先放起太乙元磁精氣和身帶兩件最得力的法寶,將師徒十三人全身護住。然後由自己向前開路,不照乙休的話,徑直往回路前飛。揚手一神雷發將出去,哪知乙休行時已將埋伏發動。因他來時途中埋伏全被白眉和尚命人破去,格外加了功力。一聲霹靂過去,立時煙嵐雜沓,天地混茫,上下四處,沓無涯際。跟著五行禁制一齊發動,光焰萬丈,一時金刀電耀,大木雲連,惡浪排山,烈焰如海,加上罡風烈烈,黃塵滾滾,一齊環攻上來。雖仗法力高強,五遁之術皆所精習,又有元磁精氣至寶護身,未受其害。無如敵人禁法神奇,五行相生,循環不已,破了一樣,隨又化生一樣。暗中又藏有乾坤大挪移法諸般變化,玄妙莫測。竭盡全力,僅可免害,脫身卻難。況又未照所說方向出伏。陣中禁制全被引動,有自己在無妨,只要一離開,眾門人不只被困,還要受傷。師徒十三人正在咬牙切齒,痛恨咒罵,無計可施,猛瞥見身後現出一大圈佛光,懸在空中,四外五遁風雷只要近前,便即消滅。仔細一看,正與初來時沿途所遇佛光金霞相助脫險一般路數,知道仍是那人暗助。看此佛光出現在後,分明走了相反方向,一不小心,就許引往岷山敵人那裏,更是奇恥。連忙向南稱謝,率領門人飛身過去。那佛光立即將天癡師徒環在陣中,疾逾閃電,轉了兩轉,忽往斜刺裏飛去。敵人狡猾,竟在遠處行法遙制,頻頻運轉,瞬息百變,並不專指一處。如無佛法相助,再有片時,非被引往白犀潭敵人門上不可。當時驚喜交集,如釋重負,對於暗中助力之人,感謝已極,暗忖:“乙休最不喜人幹預他事,此人這等行徑,無異向他挑戰。出此大力,怎又不肯相見?”那佛光護送出陣,立時隱去。天癡上人方在回頭,欲向那人致謝,猛瞥見左側危崖上有一小沙彌,人影一晃,跟著一道金光,迅疾如電,往峨眉後山那一面飛去,年紀既輕,又是從未見過。乙休法術厲害,豈是常人能破,這樣一個小沙彌,竟有如此神通。看那飛遁情景,功力雖也不弱,如說高出敵人之上,卻絕不似。可是此行除每遇厲害埋伏,必現這類佛光金霞外,更不見別的跡兆。難道有師長隨來,仔細觀察?宛如神龍見首,微現鱗爪,一瞥即逝,更無端倪。只得感謝在心,加功急駛,往歸途趕去,自打覆仇主意。不提。

第六卷

第二二二回 一叟運玄功 電轉飆輪穿地肺 群仙憐浩劫 無形弭禍上天心

原來那小沙彌正是阿童。因在白犀潭危崖石上見雙方鬥法正酣,先因蹤跡被乙休看破,心中害怕,隱在一旁。正打主意,是否避開正路,繞道前往峨眉,嗣見天癡師徒快要挫敗,神駝乙休忽然飛去。暗道:“不好!只顧在此看熱鬧,天癡師徒回去路上,還有一處最厲害的埋伏。如不前往相助,頭次奉命,耽誤了事,不特師兄埋怨,師父也必怪罪。就行藏被人識破,此去不免吃虧,師命在身,也不能畏懼違背。”明知乙休發言,是暗中告誡,不令參與此事,迫令改道行走,免得又去暗助天癡師徒脫險。阿童初生之犢不怕虎,當時不無疑懼,但念頭一轉,膽子立壯,並還恐追不上,徑把師父所賜以備萬一將來遇險,借以脫身遁走的本門心光遁符暗中施為,居然先趕到一步。乙休已知他是白眉和尚所差,也只虛聲恫嚇,如何肯與為難。走時,見阿童潛伏在旁未動,方暗笑他年輕膽小,果然中計。此舉大出意外,料定天癡師徒縱能脫出,也必受傷挫折。急欲與老妻重逢敘闊,說完了話便自回去。卻沒料到,阿童這次先趕向前,惟恐又被乙休看破,格外小心,藏處極隱,人在禁地以外,隱身法又極神妙。乙休只當已把阿童嚇退,沒有跟來。阿童卻候到他走遠,才照師命行事,取出靈符,上前救助。天癡師徒遁走,乙休才自警覺,知道此是幾位良友維護雙方的盛意。天癡為人,不過剛愎自恃,並無過惡,此來折辱已夠,也就聽之,不再追趕了。

阿童一心還在留神那矮胖少年,惟恐途中埋伏和他為難。行時,故顯遁光,給天癡師徒看了一眼,買上個好。飛出十來裏路,便隱去身形,沿途查看,並未見有矮胖少年蹤跡。峨眉仙府上空彩雲層已經在望,一會兒飛到。自以為對頭定被隱身法瞞過,沒誤師命,又大看熱鬧,還免一場苦吃,心中高興。因已到達仙府,更無可慮,便把隱身法收去。正要按師兄所說,由雲層中穿入仙府,猛聽背後有人說道:“小師父剛來?”心疑是仙府中人,回頭一看,卻是那矮胖少年,不禁吃了一驚。一面暗中戒備,沒好氣問道:“你是誰?我到凝碧仙府去見掌教真人,素不相識,問我做甚?”少年似知他誤會,笑道:“小師父,疑心乙師伯要對你有什麽舉動麽?那只防你多事,故意說說罷了。那白眉老禪師是他老友,如何肯對你過不去呢?他知我有點事,暫時無人可托,又知你要來仙府,可以就便奉托。正好借著授我機宜,取瑟而歌,想你繞道來此,以免從中作梗。我受了指教,便來相候。適在空中遙望,你仍暗助天癡師徒脫身,別的不說,單這膽識已足令人佩服。嗣見你禦遁飛來,正擬迎上,忽然隱去身形,惟恐相左,先來守候。小師父誤會我有惡意,那就錯了。”阿童見他人極和氣,話頗中聽,喜道:“原來如此。我們師門都有淵源,不是外人,這裏仙府想必常來,請先領我進去。有甚事用我,只要我力所能及,無不應命。”少年道:“這下面仙府,雖然有我師長在座,但我乃本門待罪之人,如能進去拜見各位師長,也不來求你了。”

阿童驚問何故。少年笑道:“話說起來太長,一時也說不完。我所奉托的事不難,只請小師父向家師掌教真人說,弟子申屠宏待罪七十八年,已歷三劫兩世,所差不過三年之限。每日懷念師門厚恩,又聞開府在即,亟於自效,情甘異日為道殉身,多受險難,敬乞提前三年,早賜拜謁,重返門下,以便追隨眾同門師兄弟下山行道,將功折罪。如蒙恩允,只向諸葛師弟一說,他自會有法子傳給我知道。明早家師和各位師長起身以前,我便可以進府拜見,相隨同行了。”阿童道:“就這樣帶幾句話,有甚用處?我還代你力求就是。”少年喜道:“昔年我隨家師往謁老禪師,小師父大約尚未轉世,想是度入佛門年尚不多,竟有這樣高的神通法力,如非福緣根骨俱極深厚,向道堅誠,修為精進,哪能到此?家師最喜這樣後進之人,老禪師又是前輩聖僧,又是兩世至交,小師父一言九鼎,此事十九可望如願了。”阿童聞言,越發喜他,忍不住問道:“乙真人和諸位令師長也是至交,情面甚大,道友既是轉劫兩三世的舊門人,掌教真人對門下素來恩厚,能得此老一言,當無不允之理。你既和乙真人常見,對你又好,日前峨眉開府,各方多有引進,重返師門,最是良機,怎不當時托他代為求情呢?”

申屠宏嘆道:“前事荒謬,本不想提,既承殷殷下問,我且略說一二好了。家師對門人恩如山海,但家法至嚴,毫無通融。那時長眉師祖飛升未久,家師門下只得兩人,因仗家師鐘愛,得有師門心法,未免狂妄。加以年幼無知,一味疾惡好事,不明大體,平日殺孽已重。家師雖常告誡,到時仍是疏忽過去。那年不合聽一新交散仙挾嫌慫恿,去與海外隱居的一個旁門修士為難,乘著家師和苦行、玄真子二位師伯初煉九轉大還靈藥,有八九個月閑空,沒向家師稟告,偷偷前往踐約。

“家師因海外各島仙境靈域,何止千數,到處都有散仙修士之流隱居,既不欲門人無故招惹,多結嫌怨;又恐法力不濟,為師門丟臉。每次奉命海外采藥,全都預示時限,並將所去何島、沿途經過地點和各當地主人善惡邪正,法力高下,一一示知。非真妖邪淫兇,不許稍微失禮;未奉師命,更是不許輕往。我和師弟背師前往,已犯家規。行前又以所尋旁門在南極有名五大惡島之東,地最僻遠,為首一男一女夜郎自大,法力頗高,門下弟子無一弱者,我們年少好勝,惟恐失敗丟臉,粗心大膽,恃愛忘形,一意曲解,以為所殺乃旁門左道中人,殺之不在,就犯了家規,不致受甚重罰。既為朋友報仇,受一場責罰,也無大不了事。莫如把人情做到底,索性再約上兩個好幫手同去,免得徒勞無功,負人重托。這時二位師伯門下,備有一個得力高弟,法力均不在我二人以下,尤其各有一件極好的飛劍法寶,如能約其同往,對方決非敵手。那兩人,一個便是諸葛警我,另一個便是苦行師伯門下已轉世多年、現在東海面壁虔修的笑和尚。大家全是修為年淺,精進太速,好事操切,不識利害,又都交厚,能共榮辱患難的同門至好,自然一說都去。

“誰知那島主夫妻,早年雖然出身旁門,只是性情孤僻剛傲,以前時喜樹敵,是他短處,也是他致禍之由而外,從未做過惡事。並且自從由中土移居海外,便一意閉戶清修,僅前在本門的老輩屠龍大師師徒二人,還有三四位正教中長老,偶然往來;以前同道,休說合汙同流,直連面都不見。只為島上產有一種駐顏不老的靈藥,我那新交朋友曾往求取,始而上門明言,被女的婉言相拒,鬧個無趣,尚未破臉。偏他不肯死心,覆又糾結好些同道,前去強索,鬥法大敗,中有兩人還受了重傷,幾乎送命。仇恨難消,跟著潛蹤入島,想把那出生藥草之地的靈脈切斷,盡洩靈氣,給他來個絕戶之計。正在下手,吃男的擒住,大受折磨羞辱,然後放走。仇恨越積越深,無如自知力薄。這人雖然量小心貪,竟頗自愛,雖然恨極仇人,卻不肯去和一幹邪魔外道勾結,也是一個專一閉戶清修,不常與人交往的正教中人。我二人因在他島洞左近采藥才相識。他問出我二人的來歷,便生了心,一意結納。等到交厚,成了莫逆,才露出求助覆仇之意。我二人為友心熱,又聽對頭是個左道,行徑如此驕狂,也沒細加查詢,慨然應諾。也是那島主夫妻該遭劫數,他們事前本有警兆,又早算出劫運不久將臨,心還憂疑。其實只要避開當日,便可無事。偏是舉棋不定,躊躇不決,以為近數十年天產靈藥已被人知,傳說日廣,又為此樹下不少強敵,惟恐離去以後,門人難勝守護之任,被人乘隙趕來奪去,因而遲疑不決。

“兩年前,屠龍大師往訪,曾說那散仙面上晦紋已現,劫運應在三年以內。為此留下一面告急的符,日後如有兇險,可即如法施為。雖然相隔數萬裏外,不是當時可以趕到,但是修道多年,這是關系自身安危成敗之事,何況每日又有常課入定,並未犯甚貪嗔,在外為惡,神智未昏,期前必有警兆,只要在臨難二日以前發出,決可趕到。此與道家四九重劫不同,不是出外遇事逢兇,便有仇敵來島尋仇,憑著法力,必能相助。但是成敗利鈍,未必如人逆料。萬一發難在先,或是求救太遲,未能如期趕來,無論仇敵是什麽路數,能敵得過,逐走便止,不可窮追;如覺對方不弱,便應反攻為守,專一防護,以待救援。只要不輕率,不驕敵狂妄,自可無害。他如早日發符求救,大師雖為祖師逐出,與各位師長交情尚在,性又剛直,愛管閑事,後輩都頗怕她,只要遇上一說,我們就知對方真是十惡不赦,有她出頭,也不敢惹。他偏到大難臨身的頭一天,才想起將符發出。大師也是為友心熱,接到警信,立即疾駛趕來,但依然晚了些時,仍是無及。雙方對敵之際,他如平常行徑,我們見那所居之島景物那樣靈秀,師徒八人無一個有邪氣,也不至於輕舉妄動,殺傷多人。他既以切身利害憂慮太過,心中惶惶,百計求保,但覺不妥,越想越左,終於把他昔年所習左道邪法施展出來,在所居洞府,連同靈藥產地,布下一個極惡毒的大陣。老遠望去,邪雲隱隱籠罩,稍有目力的修道人便可看出。誰都當他極惡窮兇,是妖邪一流,決不肯於寬恕。他有了這樣嚴密退守之法,索性不出,一意防守,也未始不能挨到大師趕來救援。偏又首鼠兩端,一面設陣布防,仇人見面,依舊眼紅,犯了剛愎倨傲素性,仍出接戰。

“笑和尚師弟前生名叫賀萍子,落地便是孤兒。與苦行師伯有夙世因緣,由血胞中度去,盡心傳授,在同門中法力最高。他知道那陣一被逃回運用,便非短時所能破去,是否漏網,尚屬難知。覺出時機不可失去,首先隱形入陣,用師傳佛家法力,將陣中主要樞機,暗中全給破去。又擒他一個徒弟,禁在主臺之上,欲使少時作法自斃。我們法寶又多,下手又快,途中又遇見元元、白雲二位師伯叔門下的幾位女同門加入助戰。法寶不說,單飛劍就十一口。內有四劍,更是古仙人所用降魔奇珍,威力僅比師祖紫青二劍略次。還加上賀師弟的無形劍。那島主夫妻如何能敵。最該死是他們起初那樣膽小戒備,及見我們人多勢眾,不特沒有戒心,反倒驕妄輕敵。男的火氣更旺,才一照面,不容人開口發問,首先破口大罵那朋友昧良無恥。又說:‘幾次饒你不死,竟敢勾引一些小賊豎子來此尋死。少時擒到你們,定用法力化煉成灰,卻將你們元神附在上面,禁制前島石礁,永受無量苦難,做一榜樣,使各方鼠輩望而膽寒知畏,免再擅入本島,又來窺伺。’隨說隨和妻子、門徒一齊放出飛刀飛劍和各種法寶、法術。我們見他這等強橫兇焰,又聽他不問青紅皂白,惡口毒罵,便他不動手,也容不下,何況又是話未說完,便先發動,愈發認定他們兇頑邪惡,平日不知造孽多少,罪無可赦。一面飛劍迎敵,一面各顯神通。先以邪陣神妙隱秘,如被遁入陣內,除他更須費事。賀師弟和石生師弟一樣,素喜游戲,隱現無常,誰也沒見他隱身先入陣內。我們看出敵人見我等俱有來歷,不可輕侮,盛氣已餒,表面尚在強撐,施展法力。防他率眾退逃,正要分人斷他歸路,賀師弟忽然手發太乙神雷,由陣中喝罵飛出。

“島主夫婦情知不妙,趕緊率眾退保入陣。無如法物全破,設施盡毀,這才想起大師行時易攻為守之言。除去兩個受傷見機先逃,一個被禁臺上外,師徒尚有五人,用盡方法,各以全力拼死抵禦,勉強挨了多半日,男島主首先為我所殺,三個徒弟也都重傷,先後死去。我們還在認定為妖邪,除惡務盡,不肯停手。我那朋友卻見狀太慘,許是自覺慚愧,又因以前兩次被擒,俱是女島主向男的緩頰釋放,總算是有恩於他,說她素無惡跡,力勸我們停手,勿為太甚,容她逃命自去。賀師弟和諸葛師弟的心更軟,也不喜殺女人,正停手喝令速遁。女島主性極剛烈,忍著痛淚,假意哭訴,說些好話,哀求我們許她埋葬亡夫與門人屍首。我們見她哭得可憐,都動惻隱,當即應允。不知她怎會看出我們是受了朋友蠱惑,葬完屍首以後,放聲大哭,竟把她夫妻隱居修道的經過,及懷寶亡身,因那靈藥樹敵招禍之事,一一哭訴出來,我那朋友想不到她有此一著,已然應諾在先,當著我們,其勢不便喝禁。我們見他一任女島主哭訴,借詞咒罵,不曾反唇相譏,面上倒有愧悔之色,才知事太魯莽,鑄成大錯,個個心驚,面面相覷,後悔無及。

“賀師弟心最仁慈,永不妄殺無辜,性情卻也較急,苦行師祖戒規又嚴。越聽越悔恨氣忿,忍不住轉身向那朋友質問:‘為何慫恿旁人,濫殺無辜,以快私意?’話未說完,女的探出我等本心,知道不會再對她為難,罵得越兇。忽然假作去勸賀師弟,說:‘此事固是這廝忘我昔日不殺之恩,昧卻天良所致,但也運數使然。前年屠龍大師曾有預告,昨日還曾向她求救,可惜時機已晚,不然也不至此。這類害人陷友不義的活豬狗,埋怨他於事何補!’賀師弟和兩女同門正以好言勸慰,哪知她早蓄殺機,舌尖早已咬破,冷不防用她本門最惡辣的毒法,揚手一陰雷,張口一片血光,竟將我那朋友活活燒死。眾人憐她為夫報仇,那朋友本應遭報,見狀只自戒備,也未與她為難。她也不逃,只慘笑道:‘我殺了這廝,諸位攔阻不及,並未再向我還手,可見適才實是受愚,非出本心。得報夫仇,心願已足。不過先夫因我誤放匪人而死,實在無顏偷生。如蒙垂憐,賜我兵解,以便追隨先夫,足感盛情。’眾人自是不肯,還在交相勸勉,我知此女死志已決,見我們不肯下手,獰笑說道:‘諸位當我自己就不會死麽?不過多受點苦,有何稀罕?’說完未容再勸,已是震破天靈,慘死地上。剛剛斃命,一片金紅光華,自天直降,屠龍大師已至。她見島主夫婦門人多半死亡,我們又是峨眉弟子,也沒有細問肇事根由,勃然大怒。只賀、諸葛師弟二人,見她師徒到來,知道不妙,未等見面,先駕無形劍遁溜走。其餘的人誰敢和她相強,不由分說,全被她法力禁制,裝入乾坤布袋,寫了一信,歷述我們罪狀,命門人瞎眼小尼眇姑押送東海。

“到時,師父丹未煉成,洞門未開,只好照她師父的話,跪在洞外待罪。幾個女同門多和小瞎尼眇姑相識,平日相對冷冰冰的,這時竟會好心照應。跪到第二天,問明情由,便說她們本心只是為本門師兄弟出力誅邪,無心相遇,因而同往,並非有意從惡,情有可原。只要送往雲靈山、羅浮山各人師父洞中,略加告誡即可。竟擅專做主,全數釋放,令其回山自行舉發。對於我們眾人,卻認作罪魁禍首,不可輕恕。始而置之不理,在旁打坐,等候師父開門交信重責。一晃二十來日,我們雖有法力,也覺不耐。賀師弟又不時隱身在側,說這小瞎禿可惡。她並非本門尊長,無非各位師弟念著一點舊交情面,她竟如此作威作福。反正是福不是禍,重責難免,何苦受這小瞎禿的惡氣?我們被他說動,但又怕那布袋厲害。正與賀師弟示意,令他先盜布袋,然後反抗。誰知小瞎禿法力頗高,竟然覺察,忽然睜眼冷笑說:‘我是奉命來此,你們不服氣,只反躬自省所行當否?我師父此舉,是否惡意,日後自知。既不願長跪,我守著你們這些蠢人還覺無趣呢。跪守與否在你們,我不相強,我這彌勒布袋卻偷不得。一切聽便,我自回山覆命去了。’說罷飛走。我們商量了一陣,以為徒跪無益,便同往釣鰲磯,用功守候,也未再出門去。

“到了開洞前三日,才去洞外跪下求恩待罪。三日後,三位師尊同出。先時便要追去靈光,押入輪回。我等再三苦求,覆經師母妙一夫人力為求情解勸,才按輕重,分別處罰。我和師弟是禍首,處罰最重,定了八十一年期限,在此期內應經三劫,還須努力修為,夙根不昧,始允重返師門。諸葛師弟去由強勸,情不可卻,鬥法時又未傷人,罰處最輕。賀師弟只歷一劫,仍是出生便即引度,也不算重。獨我一個,兩次輪回,又歷盡艱危,勉強挨到今日。我實不知乙師伯和家師交厚,但他在二十年前,我二次轉世時,為我說情,被家師婉言拒絕。此老性剛,雖以家師與別人不同,未曾十分不快,也決不肯再為此事開口。可是這些年來,如非乙師伯垂憐恩助,隨時照拂,早為仇敵所傷,也不能有今日了。”

阿童聽出了神,方覺這人正是初出茅廬的前車之鑒,以後遇事,務要慎重,少開殺戒。忽見一道光華穿破雲層飛來,落地現出一位道長。申屠宏見是醉道人,喜出望外,急忙跪倒行禮,口稱師叔。醉道人道:“你莫高興,還有難題你做呢。你師父說,姑看乙真人與小神僧的情面,許以立功自救。此時要入仙府拜見師長,尚不能夠。必須看你百日之內,能否勉為其難,再作定奪。銅椰島之行幸非明朝,大約還有三數日一同起身,你自照書行事吧。”說罷,遞過一封柬帖。申屠宏見是師父親筆,愈發欣慰,喜溢眉宇。先向仙府恭恭敬敬拜了九拜,口中默說了一陣。重又向醉道人、阿童分別拜謝。阿童笑道:“我話並未給你帶到,謝我則甚?”申屠宏道:“家師神目如電,心動即知,小師父盛意,早知道了。你沒聽醉師叔傳述,師父也看小師父情面麽?異日如見老禪師,能再為我致意謝恩,愈發感激不盡。”阿童隨和醉道人互相見禮。醉道人說另有事,請阿童先下。阿童料他要向申屠宏敘闊,並示機宜,自己也亟欲進府,便即舉手作別,穿雲直下。到了殿中見著妙一真人夫婦和在座眾仙,說完白犀潭鬥法之事,隨同落座。

這時眾弟子剛奉命往左右二洞,通行火宅嚴關和十三限,諸葛警我等為首的四弟子,方在當先試行給眾同門觀看,尚無一人去往前殿,恰是空閑時候。阿童心實,覺著受人之托,一句話尚未帶到,於心不安。又以眾仙初見,一則佛道殊途,不相統屬,師父並不肯以尊長自居,主人尊禮師父,半屬謙虛。二則自己年幼,不比師兄朱由穆得道年久,與主人兩世交情,又曾共過患難,算起來,終是末學新進,如何敢齒於平輩,冒昧啟齒?心方盤算如何說法得體,朱由穆先問道:“小師弟,你在上面遇見申屠宏時,他臉上有一片紅光,可曾見否?”阿童答說未見。髯仙李元化笑對妙一真人道:“無怪乎此子敢來求恩,那重冤孽居然被他化去,並還歷劫兩世,始終元靈不昧,受盡邪魔誘惑,冤孽糾纏,竟未墮落迷途,再蹈覆轍。這等艱苦卓絕,向道誠毅,委實是難得呢。”頑石大師道:“如論掌教師兄前收這兩弟子,當初本是無心之過,這多年來任他獨自轉劫再世,受盡諸般的苦厄,從來不曾加以援手。年限不滿,冤孽未消,以前更連面都不許見。上次遇那奇險,眼看形神皆喪,如非大方真人垂憐援手,決難幸免。而他們一意修省,只仗前生根基紮得堅強,修為勤奮,法力不曾盡失,誓遵師命,各自以孤身微力,獨排萬難,於邪魔仇敵日常侵害

本站無廣告,永久域名(danmei.twking.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