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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骨祠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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萬萬沒想到, 第二天一早。等陳寒去了自己原本的房間, 再次拉開窗簾的時候, 窗戶上的血手印竟然離奇消失了。陳寒第一反應是看向一直在屋子裏的祖師爺。

祖師爺輕微搖頭:“我早間出去了一趟,並不清楚。”

陳寒下了樓,秦白毅已經用完了早餐,正坐在庭院裏曬太陽。陳寒通過客廳落地的玻璃窗瞥了一眼,將註意轉移在了忙著布置早餐的梅媽。她問了句:“您聽見昨晚的聲音了嗎?”

梅媽聞言擡起頭,臉色有些茫然:“聲音,什麽聲音?啊,我晚上睡得比較沈, 說起來這裏的電路一直有些不穩定,找了電工來看了幾次都沒有修好。不知道昨晚是不是給客人們添了麻煩。”

陳寒慢慢道:“沒有,廚房的抽屜裏有蠟燭, 我想這是您準備的吧。”

梅媽道:“預防萬一用的, 沒給你添太大麻煩就好了。”

陳寒便問:“那您瞧見我房間窗戶外的臟東西了嗎?”

梅媽見陳寒提起了這個,眉頭皺起, 對陳寒斂了笑道:“說起這個, 恐怕還是那些孩子惡作劇。”

“前些日子我一覺睡醒,窗戶外也有,但秦先生檢查過了,是豬血。估計是附近的小孩子捉了鳥,鳥半夜撞了上來,留下的印子。”

陳寒匪夷所思:“您覺得是鳥的腳印?”

梅媽淡定極了:“對啊。一樓可以說小孩子鬧騰,可二樓只有鳥才能飛上去吧?”

陳寒聞言, 若有所思的向庭院裏坐著的秦白毅看去,順口說了句:“這也是秦先生說的嗎?”

梅媽不疑有他:“對。陳小姐,早餐好啦,您喜歡牛奶還是果汁?”

早餐過後,秦白毅也如約出現在了客廳等他們。陳寒背著包,趙明在手忙腳亂的找充電寶的數據連線口,祖師爺安安靜靜的捧著自己的骨瓷內膽保溫杯請保姆幫他續一杯水。

秦白毅:“……”

秦白毅握著手杖,深深呼吸了一瞬,說服自己不要去想他們三個人看起來像是來郊游的,將註意力放在正事上去。秦白毅方才能對眾人道:“司機到了,如果想見堂叔爺,便今日一起去吧。”

陳寒一眾便跟了上去。眾人坐進了商務車,秦白毅因為腿腳不便,陳寒上前扶了他一把看,秦白毅楞了一瞬,接著才向她低聲到了謝。

眾人上了車,因為商務車的後座很大,陳寒等人便坐在了一排。祖師爺坐在中間,因為不高,恰好掠過了後視鏡。陳寒在一旁觀察了秦白毅一會兒,開口道:“秦先生,您夜間有點香的習慣嗎?”

秦白毅面色不變:“點香?我沒有點香的習慣。”

陳寒“哦”了聲,問:“那樓下的香爐是誰擺著的?”

秦白毅聞言,困惑極了。他細長的眉毛揪在了一起,不確定地反問陳寒:“香爐?”

陳寒越發好奇:“你不知道嗎?”

秦白毅的臉上終於露出了難看的神色,他不知道想到了什麽,雙手攥緊了手裏的拐杖。他沈下了聲,對陳寒道:“估計是客人不習慣陌生的地方,看走了眼。別人都知道我不喜歡這些神神道道的東西,所以我才從不住老宅。”

陳寒原本還想問兩句,但她見秦白毅的臉色發黑,便將剩下的那些試探暫時吞了回去。

陳寒心想,秦白毅看起來確實不知道家裏晚上還會香爐裏還會燃上三支香。那這香爐是誰悄悄設的,又是誰點的?陳寒想到了梅媽。

她雖然一副相信秦白毅的樣子,但她是不是其實也察覺了,每日晚間的跳閘和拍窗聲其實是有鬼呢?

秦白毅身上的謎團太多了。陳寒來到X市本來是為了秦青的事情,結果秦青的屍體還沒見到,讓人摸不著頭緒的事情倒是先來了一堆。秦青是不是就是因為這些麻煩事而遭了難?

陳寒不認為區區嬰靈能將秦青怎麽樣,所以……秦家的宅子裏,一定有更可怕的東西。

秦家的老宅坐落在X市的古街裏。這宅子原本占地數傾,後來因為戰亂及建國後的種種運動,目前保存下來的也就只有祠堂和祠堂前的小三進院子。這院子在公社時期甚至被征用過,作為公共食堂和公社辦公處。X市經過多年的發展,市中心早已偏移,在很多年前,尚且能算得上門庭若市的古街到了如今也落寞得算是郊區。這條青石板的街上,連著數十米,見不到別的人家。偶爾零星還支著的幾戶老宅子,也是屋漏瓦缺,都不知裏面是否還有人居住。

商務車顛顛簸簸的開在青石板路上,趙明瞥見這裏有一片荒田。趙明出於好奇問了句:“那邊田看起來還行,為什麽沒人種?”

秦白毅瞥了一眼,回答道:“這是我家祖上的祭田。”

“至於現在為什麽沒人種。”秦白毅笑了笑,“覺得不吉利吧。”

秦白毅不願多說,恰好這時車也停下了。秦白毅瞧著那今年剛刷過新漆的門柱,對陳寒他們道:“到了,各位下車吧。”

一下車,陳寒便見到了秦家的祖宅。

小三進的院子,用的是黑磚青瓦。看得出來維修過了許多次,宅子雖然顯著古舊,但一磚一瓦無不考究,陳寒覺得就算是現在拿一根先來比一比,這墻角房檐都仍然是筆直的。

刷上了新漆的兩扇木門開著,似乎是知道秦白毅要回來。秦白毅拄著手杖,一步一緩的向前帶路:“走吧,我帶你們去祠堂見堂叔爺。”

陳寒和趙明互相看了一眼,跟了上去。

秦家的院子裏比院子外給人的感覺更要陰沈。三進的院子將天地包圓,一仰頭看見的是四四四方方的天,低頭則是正對著天的圓井。由於當年被推倒過很大一部分,陳寒知道她如今見到的秦宅和原本的秦宅肯定有很大的區別——至少原本的秦宅,不應該像這被修補後的三進小院一樣,惹人無端感到壓抑,像是只匍匐下身,蜷起四腳的巨物,沈悶的很。

明明是這麽沈悶壓抑的氣氛,偏偏從天井處又吹來一陣陣的涼風讓人激靈。趙明默不作聲的悄悄扯住了陳寒的袖子。祖師爺瞧見了,低下頭想了想,便也伸手握住了陳寒的指尖。

陳寒的指尖一被握住,她便反應了過來。她瞧著祖師爺端謹平靜的面容,便忍不住問:“您也害怕?”

祖師爺聞言擡頭,他先是看了眼仍然扯著陳寒袖子的趙明,略沈默了一瞬,而後擡著眼看著陳寒說:“嗯。”

陳寒:“……”我不信。

但陳寒還是配合了一下,她反手牽住了祖師爺,在對方微微翹起的嘴角下回頭看向趙明,對他也張開了手。

趙明:“……”

趙明本想抓住,但他瞥見了祖師爺黑漆漆的眼睛。趙明直覺性地松開了她的衣袖,甚至後退了兩步。

陳寒:“???”

正在陳寒完全弄不懂趙明的腦回路的時候,秦白毅開口道:“到了。”

他們已經跟著秦白毅到了後院,後院的旁半月型的側門過去,就是秦家的祠堂。從陳寒這個這個位置,剛好能瞧見祠堂前那顆約有三人合抱寬的大榕樹,榕樹的枝椏非常茂盛,最長的一根,直直的墜著,讓陳寒幾乎要以為它會墜在地上。

秦白毅正要令他們過去,從後院的二樓上慢慢走下了一位老太爺。

他和秦白毅一樣拄著拐杖,對秦白毅道:“小叔,你這是帶誰回來。”

秦白毅道:“堂叔爺的弟子,來為堂叔爺上香。”

這老人便忍不住皺眉,開口道:“堂叔爺離家那麽久,沒留下半點音信,這兩個人來路不明,說是堂叔爺的弟子就是了?就算是弟子,也不該隨便進咱們家的祠堂。”

秦白毅沒有反駁,只是問:“秦家是我在管,還是你在管。”

以他的年紀,對一個年過七十的老人這麽說有些過分,但秦白毅的輩分擺在這裏,這位住在老宅的秦家人也不能說什麽。他沈著臉道:“你是族長,我說不了你。但總有人能說的了你。”

“你這些年,不顧祖宗亂來一氣,斷了條腿還不知退,連累著冷沁——”

秦白毅臉部的肌肉猛地抖動了一瞬,他重重敲了自己的手杖,神色發冷:“你就算不滿,也先將三叔他們叫回來吧。他們不回來,你說了不算。”

這老人被他氣得要命,又奈何不了他。他身旁的年輕人見狀連忙扶住了他,低聲叫著“爺爺”。

秦白毅卻不再管這件事,更不願意讓陳寒他們看更多的白戲,便對他們倆道:“請吧。”

過了半月門,便能瞧見秦家的祠堂。

祠堂同樣是黑磚青瓦,只是門扇並未上漆,柱子也是漆黑的。祠堂上掛著兩幅不知多少年的絹畫,畫上畫著的是一位紅頂清官和一位誥命夫人。畫像前是香樟木的臺階,一連三排,供著牌位。

秦白毅先敬了一香,接著才拄著手杖,一步一頓的接著往裏走,對陳寒道:“堂叔爺在後面,過了頭七,等家裏的晚輩們都到了,吊唁過,就火化下葬。”

秦青的屍體停在祠堂右後邊的屋子裏。這屋子半新不舊,外面還用著半黃的泥土穩固著。陳寒瞧著眼中隱有疑問,趙明直接過來問出了聲:“秦家也不缺錢,怎麽停靈的房子這麽破,連水泥也不用?”

陳寒也覺得很奇怪啊!門口都能刷漆,房子不能用水泥重新穩固一下?而且這屋子看起來,修了也沒兩三年啊?

陳寒忍不住又多看了這屋子一眼,隱隱的,她似乎看見了一閃而過的人影。

陳寒想要往後面去看,卻被秦白毅叫住,趙明有些好奇的看向她,陳寒思忖了一瞬,跟著秦白毅先進了屋子。

屋子裏放著具制冷的冰棺,秦青便躺在裏面。

陳寒上前去看了一眼,確實是秦青的屍體。並且這屍體裏幹幹凈凈,連一點兒殘魂都沒剩下,是死透了。

秦白毅問:“如何,是你的師父嗎?”

陳寒對趙明道:“給師父磕三個頭吧。”

趙明一驚,他看向陳寒,陳寒卻面色平寧,替他拿了一串紙錢。趙明咬了咬牙,便跪在了冰棺前重重磕了三個頭,燒了紙錢,恭恭敬敬道:“弟子趙明,來見師父。”

秦白毅在一旁看著,陳寒道:“秦先生,有些話我和我師弟想和我師父說,您能先回避片刻嗎?”

秦白毅思考了一瞬,點了頭:“我就在門外。”

陳寒道了謝。等秦白毅走後,方對趙明道:“起來吧。”

趙明的眼睛還有些紅,他覺得秦青真是太可憐了,好不容易有了自己這麽一個徒弟,結果連面都沒見上,師父禮都沒收到,就這麽死了。

陳寒見到他這幅樣子,哽了一瞬,接著才道:“他沒死。”

趙明:“???”

趙明:“你不是說他是師父嗎!”

陳寒道:“確實是師父沒錯,但又不是師父。”

趙明:“啊?”

陳寒道:“這屍體死了快要有七十年了,不過是被人一直用別的方法吊著了最後一口氣,才看起來像是最近死的。”

趙明誠實:“說通俗一點,我聽不懂。”

陳寒更直接的說:“秦青,你和我的師父很可能是個建國後的妖精,借了人家的皮在世上招搖。他回秦家,很可能就是為了還這份恩,結果遇上了大麻煩,就幹脆拋了身體跑路了。”

趙明:“……啊?”

陳寒不管趙明的莫名,她更在意點別的。如果秦青只是個借了別人肉體的妖怪,那他為什麽要來收自己為徒?昆崳山還收妖精的嗎?

她將視線盯在祖師爺身上,祖師爺面色平靜,只是微微垂下了眼簾。

陳寒看了一會兒,又有些無力,心想,她問祖師爺又能得到什麽結果。祖師爺都在紫府兩千年不問事了,哪裏還知道昆崳山後來怎麽樣了。

趙明站在那兒,仍然糾結著“秦青”到底死沒死這個問題,他最後放棄了,幹脆直接問:“師姐,那師父到底死沒死?”

陳寒:“沒死,現在應該在哪兒躲著呢。”

陳寒想著便有些生氣,覺得自己被秦青騙了。秦青為什麽不告訴自己他不是人,只是披著人皮呢?她作為秦青唯一的徒弟,難道連這點承受裏也沒有,連這點也不能被信任嗎?

就在陳寒生悶氣的時候,祖師爺突然叫了他們倆一聲。

陳寒從自己的思緒中拖出,祖師爺一直在觀察這間祠堂邊的小屋子,此刻將手從袖中擡起,指著屋裏的承重柱,目光微凝:“你們看。”

陳寒順著他的手看去,見到的是被昏暗的日光照著的老柱子。

老柱子上朱漆斑駁,有些地方甚至露出了木的原色。陳寒心想,柱子和墻的年紀對不上也沒什麽奇怪的啊,以著老柱子修繕外墻,也不是什麽罕見事。

她正這麽想著,視線突然頓住在冰棺上。

這裏是祠堂,這屋子是用來停靈的。

而這屋子住著的,是死人。

“紅住活人,黑祭死人。”祖師爺收回了手,看著那紅色的漆柱聲音淡淡,“陳寒,秦家有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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