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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朔君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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修仙之人腳程極快,不過片刻杳杳就被青年帶到了山腳下。

令杳杳有些驚訝的,對方的身法竟然還算不錯,看得出來是經過了系統學習的,即便在舊仙門中也能排個中上。

杳杳不知道這算是個例還是當今修士的普遍水平,如果是後者……她心頭不免沈重了幾分。

“多謝仙人,這片竹林就是了,剩下的路我自己走的過去。”

負責接應的人就在竹林的深處,是舊仙門中數一數二擅長隱蔽的,是以杳杳並不認為會被眼前的青年所察覺出什麽。

和舊仙門的大多修士一樣,她打心底裏還是看不上新勢力的修士。

然而正當杳杳轉身離開的時候,那青年卻發了難。

“姑娘的裙擺沾了血。”

杳杳頓住了。兇獸的毒遠比她所想象的還要霸道,不過片刻沒有續上丹藥便又開始潰爛滲血。

她隨著青年的視線望去,果不其然在裙子的下擺看到了一兩點暗紅的血漬。

“多、多謝這位仙人提醒……”

杳杳將聲音壓的慌亂而窘迫,像是女子月事被點破的尷尬和無措。裝作臊的狠了,她連頭也沒回走的更急了些。

“紅糖水可止不住姑娘身上潰爛的傷口。”

青年的聲音溫柔依舊,卻帶著某種難言的冷意和遺憾,似乎在嘆息她的不見棺材不落淚。

“姑娘是自己走,還是我來請?”他問得客氣,手上動作卻毫不留情。

一點也不打算留給敵人什麽反應時間,他既不喊招式名也不舞多餘的花架子,相當直白的長劍出鞘。

在洶洶氣勢的反襯下青年溫和不變的表情就顯得刺目起來。他氣定神閑而又從容不迫,好似她已插翅難逃只能坐等被人拿下,讓杳杳覺得十分囂張。

最看不得有人比她囂張的杳杳此時也不再偽裝了,她直接祭出了佩劍“灼心”。利器化作火紅殘影直奔青年的胸膛,估計要被整個對穿了。

然而事情出乎了杳杳的意料。清脆的交刃聲在這過於寂靜的空間裏顯得十分突兀,在靈力的碰撞下兩人各後退了一丈。

他們同時望向彼此,四目相對中竟是一致的驚疑不定。

杳杳驚訝於對方竟接住她這一劍——即便她未用全力,化神期的修為也不容小覷。而青年顯然也沒有料到杳杳會有還手之力,還還的如此有力。

若非他改攻為守,怕是已經被傷到了。

但很快,青年就率先得到了答案——他用一種稱得上震驚的表情盯著杳杳布滿火紋的佩劍,一時竟忘了動作。

“你是……”

杳杳沒吭聲。她的目光變得戒備起來。一擊竟然沒有必殺,說明這青年實力不差。

毒素隨著靈力的使用而加速流竄,受了傷的杳杳無法保證將他無聲無息的解決,若他臨死前發出了消息那和留他一命並無區別。

她也不清楚對方是否還留有後手,因為對方先前的表現實在是太過自信,自信到甚至沒有考慮過拿不下她的情況。

再仔細想想,盡管時間倉促,但若消息走漏,新勢力針對她而有所布置也不是不可能的。

所以當竹林深處響起了一絲細微的破空之聲,自覺消息已經擴散的杳杳當即了放棄了把人滅口的念頭,不再留戀的一個大躍,揮袖離去。

接應她的人已經來了。空氣中出現了水波一樣的震蕩,杳杳看見一只憑空出現的手將她撈上了飛劍。而在外人眼裏則是躍至半空的杳杳憑空消失在了空氣的波紋裏。

把杳杳撈上來的人是她的竹馬鄧子勳,此人唇紅齒白,一雙星目含情帶笑,白瞎了一副好皮相,是舊仙門中隱空派的掌門獨子。

隱空派以丹藥躋身進了舊仙門的三首,影響力稍弱於清華山。而作為隱空派掌門的唯一子息,鄧子勳和杳杳一樣都是內定好的下任掌門。

隱空派善隱不善戰,深谙此精髓的鄧子勳的隱蔽兼逃命技能是整個隱空派最好的。但他禦劍天賦平平,一個人的時候還好,作為主人總不至於被佩劍摔下去。可一旦載了人就容易失衡走蛇形,一個不好就得把載的人給翻下去……

但好在杳杳對於這位好友多年來的不靠譜有著相當深刻的領悟,稍作了調整便穩住了飛劍,步入正軌的飛劍氣勢如虹的沖了出去。

杳杳靠著鄧子勳的後背戒備而警惕的盯著那位古怪的新勢力青年。但奇怪的,身後明顯要搞大新聞的青年並沒有繼續追擊。

他一動不動的滯留在了原地,被不斷倒退的樹木拋卻成了看不見的小點。

直到出了新勢力的地界,杳杳才確定對方有沒有布下後手。

此時她也慢慢反應過來當初對方“好心”將她送下山不過是不想誤傷人群,想找個方便點的地方將她拿下。

以上都沒有什麽問題,只是她對對方的“十拿九穩”感到不可思議——他怎麽就確信在沒有後手的他一個人就能拿下她?

哪怕她看起來修為不高,但舊仙門的弟子多少都有著傍身的法寶,實力爆發那是常有的事。

那青年就這麽狂妄自大?就那麽篤定他能靠境界和實力碾壓她?

“嚇死我了,嚇死我了。”

杳杳正疑惑著呢,冷不防被鄧子勳的怪叫驚回了神。

不過是禦劍接了個人,他卻像是完成了什麽九死一生的任務一樣,心有餘悸的拍著胸口順著氣。讓杳杳嫌棄的同時也十分的無奈。

或許是因為杳杳從小就太強勢的原因,她這位玩的還算不錯的竹馬總喜歡跟個鵪鶉似得躲在她身後,小時候出去撒野她打頭擔著,現在新勢力找麻煩還得她護著找場子,一言不合就嚶嚶嚶,委實令人頭疼。

若非他點滿了逃命的技能點,佩劍“匿跡”的速度比灼心還要勝上一籌,此次任務在受傷問題上又不存在什麽風險,她壓根就不會把他加入任務的一環。

——所以說到底,一個根本沒什麽危險的任務他這幅死裏逃生的模樣是想幹什麽啊?

杳杳擡著頭,一臉冷漠的註視著他喘了一會。

——誇張。繼續誇張。我就這麽靜靜地看著你上天!

鄧子勳自是不知杳杳所想。飛劍駛入舊仙門的地界後他就不用再提心吊膽了,這讓他整個人放輕松了不少,也總算是有功夫往他們飛來的方向望了望。

沒多久便恢覆到了他平時那種嘴皮子一刻也停不下來的狀態。

“虧我剛剛的動作一氣呵成沒失手來個人仰馬翻……我說你怎麽招惹上了那尊煞神?剛剛是不是再慢點我們就跑不掉了?”

“說什麽呢?”杳杳一開始並沒有反應過來。

“宋疊衣啊!清朔君啊!新勢力最具威脅排行榜的榜首!他剛剛就站在你對面準備跟你打呢你沒看見?!涉水劍都出鞘了!!”鄧子勳的表情十分抓狂。

“……”杳杳靜默了一瞬,才勉強將這信息和剛剛那名奇怪的青年聯系起來。

啊,是的,這樣就解釋的通了,為什麽對方會那麽自信……因為全天下只有他們兩個在化神期。

杳杳微微張口似乎想說什麽,結果直接吐出了一口發暗的血,她十分順手的扯過鄧子勳的寬袖,擦了個幹凈。

剛剛的反擊還是勉強了,沒有丹藥壓制的毒素隨著靈力的調動在經脈中迅速的擴散開,她現在不光是右腿近乎沒有知覺了,全身上下都疼得要命。

萬丈高空自上也沒什麽外人,她不必擔心在新勢力面前露出頹勢,也不必在舊仙門維持可靠的姿態,便直接蜷縮了起來。

“哎呀都出來了你還瞎激動什麽啊,哎呀我新買的衣服啊,哎……哎你可別嚇我啊!”

鄧子勳剛還心疼袖子上的血漬呢,下一秒就被杳杳這幅蝦子的作態嚇得趕緊翻出了木匣,然後一臉苦逼的往杳杳嘴裏塞了幾顆丹藥。

丹藥入口即化,頃刻間就壓制了暴躁的毒素,連被毒素損傷的經脈也一點點的修覆起來。

一連三顆丹藥入口,見他還要塞,杳杳忙把他的手打掉了。

“……差不多就行了!”

這種上品解毒兼愈傷的丹藥一顆就可以解百毒,兩顆就可以肉白骨,三顆就是個死人都該要就回來了,一小瓶都得要上千的上品靈石。

“誒,繼續吃嘛,我特地給你配置了一整瓶呢。這味道可不差啊,平時我想自己煉來吃庫房他們連材料都不肯給呢。”

鄧子勳一臉你這人真不識趣的表情。見杳杳真不吃了,他只好把剩下的丹藥倒回玉瓶裏,又從袖子裏掏出了另一個小巧的瓷瓶。

“這個吃不?味道也挺不錯的,就是不太好煉。”

丹藥濃郁的清香撲鼻而來,讓人很難心生抗意。杳杳艱難的轉移著自己的註意力,頗為頭疼的揉了揉太陽穴。

能將一爐不足兩顆的上品蘊靈丹當做糖豆吃的也就他們這些舊仙門的正統幹得出來了。

杳杳偶爾也會反思反思自己是不是太奢侈荒唐了,但每每對比起被靈植仙草泡大的鄧子勳,她就會發現自己還遠遠不夠合格。

“欸,跟你商量個事兒唄”鄧子勳隨手將裝有蘊靈丹的瓶子塞到了杳杳手上,一副打算促膝長談的樣子。

“我說你那不上心的毛病能不能改改?我知道新勢力的修士雜魚多入不了你的眼,但好歹也有幾個需要警惕的嘛。”

“你看那清朔君勢頭多猛,從前聽都沒聽過的人,就跟差你小半個境界。我不是搜集了畫像情報放在你桌子上了嗎,你就不能看兩眼?這次差點吃虧了吧……”

“……你還有臉說?你給我的那叫個什麽東西!?”

鄧子勳搜集來的情報杳杳不是沒看,只是他過於詳細的連每個派的掌門長老甚至親傳弟子什麽的都沒放過。

新勢力中的小門小派多如牛毛,幾乎堆滿了一個房間的廢紙誰能耐得下心去統統看完?

杳杳如此反駁著,振振有詞,沒落得半點下風。可只有她自己知道卻知道那不過是想要自欺借口。

清朔君此人,自他的名號打響的那天起杳杳便是關註著他的。

但她從來不去刻意收集他的情報,甚至知道他的畫像就在那堆廢紙之間也沒有去主動翻找。

可如今,杳杳已經沒有任何理由再對那些畫像和情報視而不見了的回避——或者說逃避下去了。

一邊的鄧子勳還在絮絮叨叨個沒完,杳杳心裏煩的厲害,沈著臉一個眼刀飛去,可算唬住他得了片刻的安寧。

鄧子勳在清華山的首峰萬青峰那把她放下了,而杳杳回到洞府後的第一時間裏翻出了想要的畫像和情報——那所花費的功夫比她預想的要少太多太多了。

杳杳是曾幻想過他們相逢的場景的,沒想到該有的劍拔弩張是都有了,卻戲劇性的連人都沒認出來。

她看著手中的畫像,想要和百來年前記憶對照一下。但仔細想想,她其實已經記不清對方十六七歲時的容貌了,只有一個模模糊糊的影子殘留在心底。

別人或許不清楚宋疊衣的過往,但杳杳卻是知道的。百來年前啊,他都還不叫宋疊衣。

他那時叫作楚笑。

那個時候,清華山還是穩坐天下第一的修仙門派,天地間也並無所謂的新舊勢力之分。

楚笑他尚未被什麽小門小派的掌門認領回去作繼承人,也沒有後來少年築基名聲大噪,更不是什麽善名遠播的清朔君。

他只是清華山外門的一個雜役弟子。平庸至極的扔在人海裏都找不出來的那種。

杳杳當時還想這人名字裏帶著個笑字,怎就偏偏跟個木頭呆子似的表情貧乏……直到後來她才發現他也是愛笑的。

只是從不對著她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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