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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乾虛秘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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短暫的修整後,杳杳把自己好好捯飭了一遍。她重新換回了仙氣渺渺的廣袖白裙,然後徑直禦劍往掌門住所飛去。

去新勢力地界取月色黃昏的事情是杳杳擅自決定的,在此之前並未跟掌門師兄有所報備。活要人死見屍,所以現在她就必須得去給掌門一個安撫和交代嘍。

現任掌門是杳杳的大師兄,上任掌門的親傳弟子,從小便對杳杳照拂頗多。而上任掌門則是杳杳的小師叔。

杳杳的母親在生產她的時候傷了根本,修為不得寸進的還發生了嚴重的倒退,若無法及時醫治壽元將不足百年。

杳杳的父親在她很小的時候就帶著母親離開了清華山,四處尋找可能的生機。因路途險阻生死難測,便將孩子和掌門之位一同托付給了同門師弟,即杳杳的小師叔天桓。

修士一般到了合體期就會為了防止纏上因果而不再接觸世俗,而天桓那時已是渡劫後期,隨時都有可能悟道飛升。

天桓為了此事中途出關,將杳杳帶在身邊撫養,所傳所授與親傳弟子無異。此後的十年間也鮮有閉關超過一個月的時候。

天桓對杳杳很好。他沒有養孩子的經驗,便把能想到的都做到,可以說是傾盡了寵愛。

掌門的態度直接影響著下面的弟子,幾乎所有的人都護著敬著彼時還年幼的杳杳。即便如今,在掌門師兄眼裏杳杳永遠都是那個長不大的小師妹,永遠都該被庇護在羽翼之下。

杳杳從小便生活在這種溺愛之下,天塌了永遠有高個子撐著。小師叔天桓一直都擔任著那個角色,直至杳杳的上一次出關。

為了驚掉那些總是數落自己三天打魚兩天曬網的人的眼珠,天生道體的杳杳從築基一鼓作氣修到化神,又借著餘勁穩步到化神後期,並為此進行了長達五百多年的閉關。

五百年的時間說長不長說短不短,彈指一揮間,卻也足以天翻地覆。

——小師叔飛升了。才第一個消息就把杳杳整個砸懵了。

而隨著小師叔的毫無預兆的飛升,各種壞消息隨之而來。

清華山共有七峰,除卻當年的杳杳,每一位峰主都至少是元嬰境界,其中兩位還是化神境界,一人甚至具有沖擊合體的可能。

但在小師叔飛升之後,兩位化神期的峰主一位已經坐化,一位閉了死關多年未出。

渡劫飛升,合體如無。化神無音……在杳杳出關前,清華山的最強者竟只剩下了元嬰期的修士。穩如泰山的清華山不得不開始風雨飄搖起來。

大能的離去,舊仙家之間的關系的變動,新勢力的異軍突起帶來的資源不均與爭奪……清華山在那段日子裏說是群龍無首也不足為過,全靠大師兄頂著壓力一點一點挨了過去。

雖說不能和曾經的昌盛相比,但總歸是沒有沒落了去。

杳杳出關後,大師兄曾想把這掌門之位交還給她,但杳杳無心掌門之位。她無法向師兄那樣面面俱到。

比起勞心勞力去管理好一個浩大的門派,她更傾向於做一個鎮鎮場子的大能。無所束縛天地逍遙,偶爾還能欺負欺負人。

軟磨硬泡,威逼利誘……可以說是用盡手段後,杳杳總算把師兄摁在了掌門之位上。並立刻召集各峰峰主與長老為其定下道名‘天祁’,才總算將此事落實了。

清華山歷代只有掌門和峰主才能用天字輩。杳杳也有個天字輩的道名,叫做“天漱”。還是她十四歲那年成為玉姝峰峰主的時候小師叔親自定下的。

或許是因為天生道體而被從小寄予厚望,這道號她得來的十分輕松。而相較之下,玉姝峰峰主之一身份要來的就曲折了些。

清華山地廣遼闊,除卻零碎的小山頭共有七座山峰。最大的一座是主峰,後又被煉器布陣等占去了五座,還有一座玉姝峰空置。杳杳小時候覺得這峰名字好聽,便也要給自己弄個峰主當當。

小師叔沒準,說修為不到元嬰不予考慮。

杳杳自然不會達不到元嬰,但那要閉關好多好多年之後才能達到。

立刻就想當峰主的杳杳來來回回爭了好幾次,頭都被吵大了的小師叔終於央不住她的死纏爛打,要求從‘修為達到元嬰’到‘二十歲以後’一降再降,最終於十四歲那年作為生辰禮物正式給了杳杳,遂了她一直以來的心願。

而現在,人前端莊人後無賴的玉姝峰主在使出渾身解數就差沒把衣服脫了後,總算勉強跟掌門師兄證明自己的完好無損。事後還被了罰三天內不許動用靈力,包括禦劍。

不能禦劍的杳杳只好認命的用雙腿走上了回玉姝峰的路。一路上弟子們的問好她都沒太回應,一門心思-回想著今天與清朔君的交手經過。

杳杳此前並未和清朔君正面交鋒過。五百年前她閉關的時候這個名號還未出現,而等她出關之後整個時間似乎都被這個名號攪得天翻地覆。

新舊勢力這種說法也也此人的出現而被真正提上了臺面。

修仙之路本就是逆天而行的,長而崎嶇資源有限。先來者占山為王自立門派圈盡資源。後來者則靠著簡陋和巧合忍氣吞聲夾縫求生,從古至今的趨勢都是如此。

是以修仙世家源遠流長,而那些小門小派卻總如曇花一現,匱乏的資源和有意無意的打壓讓他們總是很快消失在歷史的洪流中,根本成不了什麽氣候。

可這百年來的走勢卻反而令人看不透了。

舊仙門因為失去了眾多大能的坐鎮而元氣大傷隱有了頹勢,新勢力則如初升之日野火燎原。兩股勢力暗暗摩擦碰撞,最終在一個平凡的午後一發不可收拾起來。

最初的導|火索似乎是舊仙門的弟子外出游歷仗勢欺人,因為發生口角雙方起了沖突,打死了一個人,還是個新晉小門派的大弟子。

起先誰也沒把這件事放在心上,直到聲討的隊伍越來越大,尖銳的聲音越來越多。

他們像是有預謀般的比以往更團結也更默契,不少暗藏的天賦卓越的弟子也紛紛如雨後春筍般湧現了出來。

杳杳並不知道清華山和別的舊世家是怎麽處理的,但總之她閉關出來的時候已經上升成了你死我活無法開脫的局面了。

和每一位舊仙門修士所犯的錯誤一樣,杳杳起初也並沒有在意。即便局面看起來有些不太樂觀,甚至隱隱有些失控,她仍覺得那些小門小派鬧得再厲害也只會同歷史一樣被時間撫平的煙消雲散。

這種想法直至被竹馬鄧子勳抱著大腿,一把鼻涕一把淚哭訴損失了多少地盤和人手後,杳杳才恍然一切真的已經不同了。

中心的天平開始傾斜,世家的時代正在巨變。舊仙家的大能者仙隕的仙隕,飛升的飛升。化神後期的杳杳竟成為了最強之一。

也是那時她才聽聞了清朔君的存在——常與她並肩提及的最強之二,同為化神期的新勢力領頭人清朔君。

如果說杳杳是當今舊仙門的醜惡代表,那麽清朔君是那些新興勢力的領頭羊,他不但將猶如一盤散沙的小門小派組建了起來,還組建的異常牢固,儼然異軍突起。

那個時候杳杳還不知道清朔君就是楚笑,聽罷只覺得可笑。

——呵,如今隨便有點天賦的人就敢同她並列了?

杳杳天生道體又天資聰穎,是萬年難得一見的好苗子。從小被各種資源堆砌著,哪怕三天打魚兩天曬網,修煉速度也不可謂之不快。

早年為了防止定格的容貌太過年幼,她壓著修為過了十七歲才開始築基。後來沒了估計更是突飛猛進,用了不到三百年就輕輕松松結嬰。

再者清朔君尚在化神前期,杳杳卻已經步入化神後期。境界越往後精進越困難,很多人終其一生都可能無法從邁進一小步,差別不可謂之不大。

但在知道對方是那個人之後,杳杳便知道這差距實在算不了什麽。

對照起時間,那人正經的修煉大概是從被趕下清華山後才真正開始的。據說他花了十年的時間療養,堪堪在二十九歲時成功築基。

小門小派哪怕將最好的堆砌在他身上也不一定能有杳杳指縫間漏走的多。

沒有龐大的資源供應卻走到如今這一步,無論是速度還是別的什麽都簡直可以稱為逆天。

如此勵志而又天賦出眾,也難怪被推選出來成為了新勢力的旗桿人物。

即便杳杳再不屑這些新勢力,也不得不承認在清朔君的帶領下現在的局面極端不利。為此她甚至同意與新勢力談和。

依她所見,這些不過都是資源不對等引來的矛盾,舊仙門資源豐富,讓出一點並不會傷及根本,但在發現奈何那群人貪心不足看中了她門派後山和乾虛秘境後,她便知道此事無解了。

傳說清華山後山有一株起死回生還魂固體的返魂木,不知真假。但乾虛秘境卻是眾所周知的每百年開放一次的。

秘境每百年開放之時,築基以下的弟子都會進入其中歷練尋覓機緣,那些帶出的法器秘術和傳承支撐起了一代又一代的仙門,幾乎整個舊仙門的財富都來源於此。

——那些新勢力的胃口未免太大了些,也不怕被噎死!

談崩了的結果對當前的局面無異於是火上澆油。

新舊仙門雖說各據一方,局面持平。但大家心裏都清楚,當前這個持平純粹是瘦死的駱駝比馬大造成的。剩下的不過是時間問題。

比起舊仙門這邊千萬年來的安逸所造成的驕縱糜爛,新仙門那邊則是意氣風發鬥志昂揚,經歷過艱苦的他們更為堅韌也更是渴求資源的與地位。

孰優孰劣一目了然。

原本傾向舊仙家的天平正一點點被撥正,這讓一開始冷眼旁觀放任自流的杳杳也不得開始挽救些什麽。

但因為閉關多年消息不足,又帶著舊仙門一時難消的矜傲和優越感,她嚴重低估了那些“雜門野派”。

吃了好幾次不小的虧後杳杳才不得不低下頭,決定動用非常規手段為舊仙門爭取最後的籌碼。

杳杳取回月色黃昏後在玉姝峰上休養了半個月,日夜加之以靈水浸泡靈丹滋養,她的身體很快就重回了巔峰的狀態。

這日清晨,她按照記憶在玉姝峰的峭壁附近七拐八繞,穿過重重迷障後來到了一株兩人高的枯樹的面前,小心的折下了一指長的枯木枝丫。

她將此物用紅線穿好,妥帖的貼肉佩戴。算是做好了最後的準備工作。

所謂的清華山後山便是被其他六峰遮掩在後的玉姝峰。而在峭壁附近的這株枯樹就是傳說中返魂木。

小師叔是在成為掌門後才知道這個秘密的,卻也不過布置了幾道迷障,幾乎大大咧咧的放在哪裏,甚至還被隨手給了杳杳……也不知道是該感慨杳杳的嬌寵還是小師叔的任性。

返魂木能不能起死回生逆天改命杳杳並不清楚,不過當年她死馬當活馬醫的時候確實將它折下過一截,缺口現在都還沒長好。摩挲了一下那個缺口,杳杳下意識抿住了嘴巴。

但還好沒有竹籃打水一場空。她想救的人最後挺過來了,不但活得好好的,還跟成天跟她作對讓她如鯁在喉。

不過那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它是開啟乾虛秘境必不可少的鑰匙。

弄好一切後,杳杳於正午前幾刻來到了布置好陣法的祭壇上,註視著弟子們忙前忙後的將月色黃昏和先前費了心思收集的奇珍異寶擺放在預先用朱砂畫好的陣法的八角。

傳聞中的神器通天鏡就在乾虛秘境中。這是唯一被記載下來的神器,而記載神器的古籍現於清華山的藏書閣頂層。

啊對了,除了靈脈和寶器,被他們這些舊勢力仙家壟斷的古籍數不勝數,也難怪那些新勢力,在也發現舊仙家不再那麽高高在上不可推翻後,就像是嗅著肉味的狗,死活不肯撒口。

外界暗流洶湧,以她化神後期的境界作為威懾畢竟不是長久之計,假以時日必會被清朔君追上。

新勢力蠢蠢欲動,她必須要有一件能真正震懾他們的東西來以絕後患。

“天漱師叔,都布置好了。”

端著朱砂的弟子低著頭對杳杳說道,他的目光停留在杳杳的袖口的紋飾上,再三確認自己沒有認錯人。

杳杳的臉上戴著“萬化”。這幅面具自她築基後便經常帶在身邊,外出比試的時候總要戴在臉上——她不喜歡別人因為她的面貌忽視她的能力。

後來世道變了,新舊勢力兩方相爭,為了方便一些隱秘的行動,也為了自身的安全,這幅面具便很少離臉,久而久之已經成了一種習慣,讓她很少以真面貌示人。

而由於面具所幻的容貌很難在人心中留下印象,是以弟子們多以紋飾認人。

杳杳沖那名弟子微微頷首,接過了白瓷裝著的朱砂,在自己的手背上畫了相應的紋路,然後站到了陣法中心的陣眼位置。等待起太陽高升的正午時分。

至此,強行開啟乾虛秘境的大門的一切工作就已準備完畢。

“天漱,天漱!”鄧子勳匆匆忙忙的趕來,被攔在了外面。

杳杳嫌自己的名字太過女孩兒氣,不夠威嚴,故而鄧子勳也就私底下喊喊她杳杳,在外人面前是要她的道名的。

看日頭距離正午還有一會功夫,杳杳便擺擺手讓人放過他。鄧子勳這才三步作兩步的跑上前,笑嘻嘻的將一木盒交在了她手上。

她拉開蓋盒一看,發現裏面共七七四十九個小格,每個小格都放著品質極好的靈丹,有些的靈氣甚至濃郁的呈現絲狀。

這樣大的手筆不禁讓杳杳眉頭一挑。

“還真是份大禮啊。”杳杳眉眼彎彎的,便是幻化而成的普通容貌,這一笑也讓人有種烏雲散卻的光亮感。

“怎麽舍得把你的糖盒給我了,這是怕我回不來的上路飯啊?”

“你可千萬要回來!我可等你回來罩我呢!”鄧子勳似乎被她的話嚇的一哆嗦,轉而又哭喪了臉“朱巒棧道那邊今天又被占了,還得靠你給我找場子呢QAQ”

“……”就問你敢不敢有點出息?

杳杳覺得太陽穴又隱隱作痛起來。眼見太陽即將高懸頭頂,她將丹藥盒收入了乾坤袋沖鄧子勳抱拳。一旁的弟子們看準結束了緊忙上前把鄧子勳拖了下去。

當影子被完全踩在腳底之後,杳杳比著古籍裏的手勢,喝了聲“開!”

狂風驟起,刀子一般割得人生疼。強行打開的秘境不覆往日的溫和。靈力構成的漩渦強大的吸力將杳杳卷了進去。杳杳眼疾手快的啟用寶器支起防護罩,勉強在漩渦中勉強穩住了方向。

——此行必當兇險萬分!

杳杳隱約看見有一道黑影從身邊一閃而過,又似乎只是錯覺。

唯有配備返魂木的人才得以進出秘境,她不再多想,沈下心來摸索道路。

等腳下漸漸有了實感的時候,杳杳發現自己站在了一座孤島上。

天空漆黑無星無月,杳杳卻奇跡的能看清自身的全貌,四周荒蕪一邊,枯草零星,唯有一口巨大的漢白玉棺放置在島的中心,上面雕刻著各種奇異而抽象的圖畫,扭曲的文字像要飛起來一樣。

杳杳雖無法看懂卻並未糾結。她依照古籍所述推開了棺蓋,低頭探去,只見棺內空無一物,泛著幽光的臺階密密麻麻的,一直盤旋到地底深處。

沒有遲疑的,她喚出了自己的靈寵藏靈鳥。半人高的鳥兒振翅清鳴,羽翼間散發著微光驅開了不少幽暗。

藏靈鳥是一種漂亮而靈敏的飛行生物,它們的鳴叫具有清心固神破除迷障的功效。

藏靈鳥並不常見,杳杳這只翎羽之色形同冰海的更是世間少有。

似乎欣喜於主人的召喚,它蹭著杳杳的臉頰,從喉嚨裏發出低低的叫聲。

這只藏靈鳥是杳杳還是十四歲生辰那年由一群弟子聯名贈送的賀禮,第一眼就博得了她的喜愛,養到現在也已經有五百多歲了。

若非秘境中迷障重重,古籍又特別標註了最好要有這麽一只同主人心意相通的藏靈鳥,她絕不會拿它出來涉險。

“小家夥,接下來全靠你了。”

杳杳喃喃著,撫摸著對方冰涼柔軟的羽毛,待到藏靈鳥寬慰的蹭了蹭臉頰,才勉強笑了笑,踏入棺內,一步步的順著階梯走了下去。

棺蓋在她的身後無聲閉合,切斷了她最後的退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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