考前

市二模葉蓁蓁考得一般般, 年級剛好第三十名。這是他們這一屆高三學生的最後一次模擬考試了。學校不敢再安排更多的大考，怕學生考不好影響高考的心情。

距離高考還有一個月的時候, 省教育廳突然下達了命令, 要求給全省中學生減負，實行“朝八晚五”的制度。

高一高二的學生聽說這個消息後簡直樂開了花，可高三的同學就沒有這麽幸運了。

他們的作息時間改成了早上七點半到校, 晚自習八點四十結束。看起來是比原來輕松了不少。不過他們的午睡時間被取消了，以後中午只有半個小時時間吃午飯，實際上學時間和以前一模一樣。

真不知道這減負的意義何在。

不過早上能晚點到校，多睡一會兒的話，沒有了午睡時間也不是那麽令人難以接受了。

隨著天氣一點點變熱, 高考的日子也越來越近了。

眼看著高考倒計時的牌子從三位數兩位數，再從兩位數變成一位數, 同學們的心都漸漸地提了起來, 那種緊張的心情，好像和即將上刑場的感覺差不多似的。

時間進入六月份以後，老師們已經不再像以前一樣催促他們用功讀書了。現在上課的內容，基本上都是以傳授答題技巧為主。有的老師已經把自己所能想到的高考技巧都傳授盡了, 便不再講課，而是采取學生自習、老師答疑的形式上課。

終於, 時間來到了6月6日, 全體高三學生最後一天上課的日子。

今天他們只上半天的課。這一上午，從語文老師開始，各個主課老師都來溜達了一圈, 給他們上最後一節課。

除了強調一些高考的註意事項之外，老師們所說的內容，幾乎都與考試本身無關。

語文老師向他們強調博覽群書的重要性，數學老師告訴他們數字的樂趣，政治老師告訴他們將來上大學、考研時政治的重要性，歷史老師告訴他們讀史可以明鑒。地理老師告訴他們讀萬卷書，行萬裏路，將來不要死讀書，要勇敢地走出去，看看外面的世界。

最後一節課，是班主任車鳳芝的英語課。

上課之前同學們就悄悄議論，說是他們的班主任那麽感性，搞不好要哭。

剛打上課鈴的時候，車鳳芝看起來還好好的。可說著說著，說到他們將來可能會分散在五湖四海，可能再也聚不齊了的時候，車鳳芝還真的流下了眼淚。

畢竟這可是她帶了將近三年的學生啊！

像葉蓁蓁這種“兩朝元老”，更是從一上高中開始就是車鳳芝的學生了，大家和班主任老師的感情都很深。

雖然他們這些學生有的時候會欺瞞老師，會怨恨老師，會和班主任對著幹。可是高中三年，他們一直和班主任朝夕相處，和老師、同學們呆在一起的時間，比跟父母相處的時間還要長。

人非草木，孰能無情？就算平日裏有些齟齬，到了即將分別的時候，大家都開始舍不得彼此了。

不少同學都跟著班主任哭了起來。

葉蓁蓁也有些淚意，不過她向來不喜歡在別人面前流眼淚，便生生地將淚水忍在了眼眶裏。

就在大家的眼睛都紅紅的時候，教室門口出現了一個隔壁班的小個子男生，大聲告訴他們說：“下樓放氣球啦！”

說完就匆匆地跑開了。

車鳳芝聽了連忙擦幹眼淚，對大家說：“都背上書包，咱們下樓吧！”

今天中午有一個專門為高三學生準備的活動，叫做“放飛理想”。學校會給每一個高三學生準備一個氣球，讓他們許願後把承載著他們理想的氣球放上藍天。

在操場上排隊站好之後，體育委員就開始發氣球了。

場面一度有點混亂。有的人氣球沒拿好，學校還沒讓他們放，就不小心把氣球放飛了。

有的人規規矩矩地拿著氣球，明明什麽都沒做，氣球就莫名其妙地爆了。

……比如葉蓁蓁。

她突然覺得特別無語。

理想還沒放飛就碎掉了……好像也太不吉利了一點吧？

還不如沒有這事兒呢。

好在班主任就在她不遠處，聽到葉蓁蓁這邊的動靜，就趕緊拿了一個新的氣球給她，可葉蓁蓁還是覺得好倒黴。

終於，所有的氣球都發放完畢了。年級主任拿著個麥克風，站在主席臺上講話。

天氣很熱，大太陽烤在同學們的臉上，誰都不樂意聽主任廢話。

好在主任拿鞭子趕了他們一年，總算大發慈悲，沒有在他們最後一天上學的日子裏來一通長篇大論。很快，她就組織大家許下願望，並在背景音樂中統一放飛了手中的氣球。

葉蓁蓁的氣球飛上天空之後，她下意識地盯著看了一會兒，不過很快就和其他同學的氣球弄混了。

有的人的氣球在半空之中爆炸，有的人的氣球一直飛得很遠很遠，直到消失在天際……

葉蓁蓁忽然覺得心裏面空落落的。

“放飛理想”之後，他們就可以回家了。班主任囑咐他們，說是今天一整天，直到晚上八點半，所有主科老師都會留在學校答疑，讓他們有什麽問題可以隨時回學校。

葉蓁蓁是不打算回來了。

這一回高考，她的考場不在長青中學，而是在離得有點遠的另外一所中學。

爸爸媽媽怕她高考遲到，早已在那所高中附近的旅館裏臨時開了兩間房，方便葉蓁蓁去考試。

從學校離開後，葉蓁蓁吃完午飯，先回到了公寓，一邊看書一邊等爸爸媽媽下班後開車過來。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這些教材已經翻來覆去地看過太多遍了的緣故，葉蓁蓁感覺自己實在是看不下去了。

可是要讓她玩兒，她現在又沒有心思去玩兒。

葉蓁蓁隨手打開抽屜，想再確認一下考試用具。就在這時，她看到了一本粉色的筆記本。

是她前世的第十一本日記，記錄的是她當年高三的生活。

葉蓁蓁怕放在家裏，被爸爸媽媽看到，所以就拿到了公寓裏。不過她實在太忙了，一直都沒有時間看。

不如……趁著考前看看？

說不定她當年記下了什麽有幫助的內容呢？

蓁蓁日記（11）的主題是“Farewell”。葉蓁蓁依稀記得，這個英文單詞好像是一個人空間的名字。那一年她喜歡上了一個十分高冷的男孩子，喜歡得要命。可再深的喜歡，也敵不過時間，她終究放下了那個人。現在想起他的時候，她的心裏面已經毫無波瀾了。

扉頁上照舊題著幾句小詩，不過比起前幾本日記的稚嫩，這一本日記的文字風格看起來要成熟了不少。

“我告別的不是你，

而是昨日的自己。

既然已經無法忘記，

何不就此銘記於心。”

不知道為什麽，看到這幾行字的時候，葉蓁蓁突然有一種沖動，想把它們編成一首歌唱出來。

不過現在當然不是合適的時機了，她還是等高考後再慢慢做這件事吧。

因為整本日記太厚，葉蓁蓁沒時間看完，就著重看了看高考前後的部分。

2012年6月6日

“明天就高考了，我忽然想大笑~事實上我已經笑了。

已經經歷了千百次考試的我們早應無所畏懼。考前所有的擔心都是庸人自擾！”

看著前世自己鼓勵自己的話，葉蓁蓁忍不住笑了。

她那時候還真是樂觀啊？

不過考後的日記就顯得很悲催了。

她高考發揮得很不好，只勉強夠了一本的分數線而已。

這輩子……不會也還是那麽倒黴吧？

確認過沒有什麽有幫助的信息後，葉蓁蓁有點心慌意亂地合上了日記本。

猶豫了一下之後，她把那幾句詩抄了下來之後，日記本還是拿去燒了。

她前世一共只寫了12本日記……這已經是第11本了。不知道第12本日記的時間過完後……會不會發生什麽神奇的事情。

傍晚，爸爸媽媽就帶著行李趕了過來。

事業單位有規定，凡是有子女參加高考的，職工那幾天都可以放假。爸爸媽媽這兩天都放了假，全城陪葉蓁蓁考試。

因為葉蓁蓁看不進去書，考試前的一天晚上，爸爸媽媽就開車帶她去了旅館附近的一處公園，一家三口一起散步。

爸爸不知道想到了什麽，忽然對她說：“蓁蓁，別緊張。不管你考得怎麽樣，你的未來都會很精彩。”

聽到爸爸的話，葉蓁蓁一怔。對於未來，其實她自己都沒什麽太大的自信，也不知道爸爸為什麽會這麽篤定地說出這句話，這麽相信她？

“你爸爸難得說句人話。”趙秋月說：“你就放心大膽地去考吧，出國的學費媽媽都給你準備好了。等你高考完了，咱們就搬家。”

“媽媽，不是說好了，高考完我先去北京住一段日子的麽？”

趙秋月面露為難之色，“這個……你一個人去北京，媽媽還是有點不放心。”

“不是一個人啊，有小阮哥哥照顧我呢！”

趙秋月：“小阮還要準備期末考試，你也不要太麻煩人家了。”

葉蓁蓁很有信心地說：“他不怕我麻煩。”

“你這孩子，真是拿你沒辦法！”趙秋月無奈地說：“這樣吧，你先安心考試，這兩天我和你爸在旅館呆著沒事兒做，就幫你選機票，這樣總行了吧，我的小祖宗？”

葉蓁蓁吐吐舌頭：“不用你們選，小阮哥哥會幫我訂的。”

趙秋月：“那怎麽能行呢！你上次去北京考試，吃人家的住人家的，我就已經覺得很不好意思了。蓁蓁，咱不能占人家便宜。”

“對，你媽說得對。”葉壯志在旁附和道。

葉蓁蓁：“你們放心啦，等到了北京之後，我爭取給他買菜做飯，不占他的便宜，這樣總可以了吧？”

“可以什麽可以，我們家的寶貝女兒，在家裏十指不沾陽春水的，跑那麽老遠地去給別人做飯？”趙秋月舍不得地說：“寶寶，你還是留在家裏吧，小阮不是月底就回來了麽？”

葉蓁蓁搖搖頭，堅持要去：“媽媽，我在D市都快憋瘋了，我得出去散散心！您就別攔著我啦。”

鑒於葉蓁蓁是個明天就即將高考的考生，趙秋月實在不想和她吵架，鬧得葉蓁蓁心情不好，於是她只得無可奈何地答應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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