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考

回旅館的路上, 忽然有人給趙秋月打電話，打聽葉蓁蓁的考場在哪。

對方是趙秋月學校的一個粉筆供應商, 給他們學校添了不少讚助費。雖說她和趙秋月的關系還算不錯, 可趙秋月並不認為，對方是以關心葉蓁蓁為目的打來這個電話的。

因為趙秋月記得，對方有一個今年高考的兒子, 也在市區讀書。只不過成績很不好，和葉蓁蓁根本就沒法比。

趙秋月警惕地說：“怎麽了，有什麽事麽？”

“我聽說你家蓁蓁是在D大外國語中學考試是不是？我家兒子也在那兒考呀！”

“哦，這麽巧。”趙秋月不鹹不淡地說。

對方卻很熱情的樣子：“是啊是啊，我是想說, 咱們都是熟人，要是蓁蓁和我家小陽分到了同一個考場, 可不可以讓蓁蓁幫幫忙, 把卷子稍微露出點，讓小陽多考幾分？”

趙秋月聽了這話很生氣，可她考慮到學校的合作關系，不好貿然和對方撕破臉, 只能壓抑著怒氣說：“考場那麽多，每門考試還都換, 他們夠嗆能分到同一個考場。”

“我是說萬一呀！萬一分到了, 能不能拜托蓁蓁幫幫忙？我保證，我家小陽不會打擾蓁蓁的……”

“你還是別說這種話了！”趙秋月實在忍不住了，“高考可不是一般的考試, 監考都很嚴格的！我做過監考老師，所以我知道。一旦被發現有人作弊，不管是抄別人的還是被抄的都會惹上麻煩上身！我家蓁蓁平時學習那麽努力，我不能在這個關頭害了她！”

對方聽了很不高興地說：“怎麽了，就你家孩子是孩子，我家孩子就不重要了啊？算了，不幫就不幫，我找別人去！”

說完就把電話給掛了。

趙秋月冷笑一聲，告訴一旁滿臉好奇的葉蓁蓁：“沒事兒，我已經拒絕你小趙阿姨了，你不用管她！就算和她兒子在一個考場，咱也不能幫他作弊，這是對其他考生的不公平！”

葉蓁蓁點點頭：“您放心，我心裏有數。”

因為這件事情的緣故，葉蓁蓁第二天早上來到考場外面之後就非常註意，自己有沒有和小趙阿姨的兒子小陽分在同一考場。

好在，她並沒有在這個考場裏發現什麽熟人。

第一科考的是語文，也是葉蓁蓁最擅長的科目之一。

因為監考老師剛剛用了金屬探測儀，檢查他們隨身物品的緣故，剛才葉蓁蓁還有點緊張。不過在看到語文試卷之後，葉蓁蓁緊張的心情就放松了不少。

在檢查卷子有沒有缺印、漏印的時候，她就先把作文題目給看了。今年高考作文的題目要求是根據材料寫作文。

對於高考作文來說，審題是最重要的一個部分。要是對材料的理解錯了，那整篇作文就寫跑題了。

不過葉蓁蓁的閱讀理解向來很好。又把材料讀了一遍之後，葉蓁蓁就確認這次作文部分想考的主題是“集中註意力”。

集中註意力，這五個字正適合現在的她。

答題時間開始之後，葉蓁蓁就開始仔細審題，一道一道地作答了。

她答題喜歡按照題目順序來，而且不喜歡空著。不管確不確定，都要先寫上答案再說，所以第一遍答題要費上許多時間。

聽到別的同學都已經開始翻頁了，葉蓁蓁才做到第一頁右半頁的中間，她心裏的確稍微急了一下。不過葉蓁蓁看了眼時間，發現時間還足夠用，就告訴自己一定要冷靜。她可是長青高中的學生，全省的尖子生！說句大言不慚的話，這個考場裏可能沒有比她學習更好的人呢！

做得更快不一定得的分數就更高。更何況這是語文考試，隱形的卷面分也很重要，寫錯了不好改的！

葉蓁蓁這樣想著，便不再去管別人的速度，專註在自己的試卷上。

做著做著她就覺得，這份高考試卷果然有點眼熟，她前世高三時肯定做過這份試卷。而且因為她是13年高考的，老師肯定著重分析過12年的高考試卷。

不過時隔多年，葉蓁蓁實在是記不清題目了。就算覺得熟悉，也並沒有什麽卵用，她只能用自己這輩子學來的知識老老實實地答題。

葉蓁蓁相信，所謂重生的意義，絕不是讓她在大型考試上作弊。重來一回的優勢只是在於，她會更清晰、更堅定地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麽，並且為之努力罷了。

寫完作文之後，葉蓁蓁還有十來分鐘的時間檢查，這個時間剛剛好。她記得自己中考的時候就是由於緊張，語文答得太快了，以至於答題太倉促，剩下的時間基本全都浪費了。

上午的考試結束後，葉蓁蓁走出考場，心情還不錯。

一走出考場，只見校門口烏壓壓的全是人頭，都是來等孩子的學生家長。葉蓁蓁在人群裏找了半天，才看到跳著高向她揮手的爸爸。

中午回旅館吃了飯，午睡了一小覺之後，下午葉蓁蓁又回到學校考數學。

下午的考場果然和上午不一樣了。不過讓她沒想到的是，她在考場門口排隊的時候，竟然偶遇了一個她認識的人。不過那個女生不是他們學校的，和她不熟。對方很熱絡地和她打招呼，葉蓁蓁卻只是淡淡地點了個頭。

葉蓁蓁知道她可能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可她不得不防。那女生是梁佳音的初中同學，和葉蓁蓁只是見過兩面的點頭之交而已，以前可從來沒見她對自己這麽熱情過。

在高考這天突然看見她如同看見救星似的……不怪葉蓁蓁要多想了。

偏偏不知道怎麽回事，這個女生竟然坐在了葉蓁蓁的後面。試卷發下來之前，葉蓁蓁就有點擔心對方會踢她的凳子。

好在考試開始之後，那個女生並沒有打擾她。

只是沒想到在考試結束後，她竟笑著對葉蓁蓁說：“謝謝你啦蓁蓁，我抄了你兩道選擇題。不過大題的答案我沒敢抄，過程你寫得太小了，我看不清啊！”

葉蓁蓁心中冷笑，一道數學選擇題4分，兩道就是8分，她還嫌抄得不夠多麽？！每年有那麽多人高考，1分之差都有可能改變許多學子的命運呀！

可對方抄都抄了，葉蓁蓁還能怎樣？舉報她？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葉蓁蓁明天還有考試，不想在不相幹的人身上耗費精力。

她只能冷冷地說：“我可沒有把答案特意給你看，出去以後別在外面亂說。”

對方見她好像有點不高興了，忙說：“我懂的，我懂的。”

回到旅館之後，葉蓁蓁忍不住把這事兒給媽媽吐槽了一番。媽媽聽完之後安慰她說：“別想了，這種人只能作弊一時，還能作弊一輩子麽？他們現在不明白，其實害的是自己。”

趙秋月沒告訴葉蓁蓁，今天她那個朋友又給她打電話了，還得意洋洋地和她炫耀，說是她兒子抄到別人的了，不用麻煩他們家葉蓁蓁。趙秋月氣得直接掛了電話，決定和對方絕交。

有些人平時看著還挺正常的，等到了關鍵時刻，真是什麽幺蛾子都能鬧得出來。

第二天上午考文綜，下午考英語。

葉蓁蓁覺得今年的文綜題似乎有些難，尤其是選擇題，好幾道她都不確定。

英語倒是挺簡單的，可這恰恰對葉蓁蓁不利。因為她最擅長的就是英語了，英語越難才對她越有利。

不過沒辦法，題目不是她能決定的，她也就只能盡自己最大的努力去答題了。

答完英語卷子之後，葉蓁蓁回頭檢查了一遍，發現了幾處不確定的地方。

她猶豫了好一會兒，最後只改了明顯答錯的一道。根據經驗，一般不確定的題目都是第一直覺比較準，還是少改為妙。

雖說交卷時間還沒有到，可從葉蓁蓁改完最後那道題開始，她就默認高考已經結束了。

不過高考的時間很寶貴，永遠都不可能再來重來一回了。葉蓁蓁耐著性子，開始第三遍，甚至第四遍地檢查，確認自己沒有犯任何由於馬虎大意造成的錯誤。

終於，監考老師一聲令下，讓他們全部停筆。

葉蓁蓁答卷子快，向來很聽監考老師的話，說讓停筆就果斷地放下了筆，乖乖地把雙手從書桌上拿了下來，放在腿上。

可是有的考生就不一樣了。對葉蓁蓁來說很簡單的題目，對他們來說卻很吃力。在監考老師說停筆之後，還是有人在試卷上狂寫。

有人是題目不會做，在答題卡上亂塗，爭取能多蒙對一個。有人是時間不夠用，抓緊時間寫作文，哪怕只是多寫一個單詞呢。

據說高考考官閱卷無數，看英語作文的時候速度很快，根本就不會認真看，所以英語作文想要得高分的關鍵是字寫得好看。因為這個說法，許多不會寫英語作文的學渣就把前面閱讀理解的文章抄到作文那部分去，據說還真有人能僥幸得上幾分。

監考老師最討厭這種不聽話的學生。見時間到了還在作答，他們就怒氣沖沖地沖過去把考生手裏的筆抽走，兇神惡煞地說：“再寫算作弊了！全都0分處理！”

考生們這才老老實實地放下了筆。

葉蓁蓁估計這些監考老師也就是表面兇殘，實際內心都是很柔軟的，不會真的因為哪個考生多寫了幾秒的答案而把他們舉報。

葉蓁蓁甚至還聽媽媽說過，他們學校有一個老師去做監考老師的時候，由於心太軟，還犯了錯誤，被教育局處分了。

據說那一年是他們省剛剛實行答題卡制度的一年，有一個女生題目都做完了，但是忘記了塗卡，等她想起來的時候已經到了交卷的時間。

那個女生一想到自己都做完了，卻得不到任何選擇題的分數，當時就哭著給監考老師跪下了。監考老師心一軟，想到自己要是不答應的話，這孩子的前途可能會從此毀了，便悄悄地答應了她。誰知道這事兒轉頭就被舉報了。

這種類似的事情太多了，說不清誰對誰錯。

說監考老師錯吧，他也是不想背負著那個孩子的眼淚，愧疚地過完一生。

說監考老師沒錯吧，每個人的答題時間都是一樣的。要是多給誰幾分鐘的塗卡時間，那是不是對其他考生的不公平？是不是會有更多的人命運被改變？

有的時候，命運真的是一種很神奇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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