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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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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彎並不知道江敬言內心有多矛盾,多掙紮。

他也不會告訴她。

他需要維持他最後的尊嚴和體面。

所以他也就不必期待楊彎能對他的難過做出什麽反應了。

楊彎在認真吃飯,她覺得,她說江敬言招蜂引蝶並不是毫無根據的。

這不,佐證很快就到了。

朱雪莉忙完了工作來到餐廳,就看見了面對面坐著的江敬言和楊彎。

她眼睛一亮,拿了一份沙拉便直接和他們坐在了一起。

“別的地方都沒位置了,我們拼一下,江總沒意見吧?”

朱雪莉完全無視楊彎的存在,側著臉詢問江敬言。

江敬言的確有讓女人欲罷不能的資本。

經歷過歲月的沈澱之後,目空一切的少年變成了俊挺又儒雅的青年,他劍眉星目,氣質淩厲高貴,一張臉上既擁有著西方人的立體輪廓,又兼備著東方人特有的內斂和溫雅。

怎麽說呢,真的是不管骨相還是皮相都非常完美。

楊彎在心裏嘆了口氣,低頭吃自己的東西,那邊朱雪莉還在等江敬言回答。

江敬言瞟了楊彎一眼,她對朱雪莉的行為就一點反應都沒有嗎?

哪怕……哪怕她是真的記憶倒退了,不愛他了,但他至少還算是她名義上的丈夫吧。

他無法在她眼底看見一絲一毫的吃醋和嫉妒。

江敬言內心的澀然到達了頂峰,到了嘴邊的拒絕,就賭氣換成了:“沒意見。”

楊彎握著筷子的手頓了一下,很快又恢覆了正常,繼續吃東西。

江敬言煩躁地皺皺眉,握緊了咖啡杯。

朱雪莉自己都對江敬言的痛快答應感到驚訝,哪怕她已經坐下了,還是楞了幾秒。

回過神來,她面上浮起微笑,似有若無地瞥了一眼楊彎,很快和江敬言攀談起來。

江敬言平時很少理會朱雪莉。

除非必要,他甚至都不會和她見面。

但他今天有點反常。

面對朱雪莉故意放軟的暧昧語調,他雖然頻頻蹙眉,但還是耐著性子回答著。

楊彎一直在吃東西,吃著吃著,速度就放慢了。

到了最後,她低頭聽著對面的談笑風生,實在是有些吃不下去了。

她甚至想要撂筷子走人了。

她深深地吸了口氣,告訴自己要冷靜,不要因為別人的喧鬧影響食欲,但是……

說不出來她心裏是什麽感受。

就是怪怪的,酸了吧唧的,眼睛還有點不舒服。

是被兔丁辣到了嗎?

楊彎再次拿起筷子扒拉了一下盤子裏剩餘的菜,完全沒想到這個舉動會把對面兩人的話題引到她身上。

“楊總吃得這是什麽?”朱雪莉忽然問道。

楊彎慢吞吞地擡起頭,不去看另一邊的江敬言,盯著朱雪莉道:“香辣兔丁啊,川菜,你要嘗嘗嗎?”

她真的是好心。

她本來還想告訴她自己是在什麽位置拿到的,可誰知上面這簡單的一句話居然把她惹哭了。

楊彎懵了,怎麽好端端地又哭了?

她又做了什麽人神共憤的事情嗎?

她是小苦包轉世嗎?

“你居然吃兔子?”朱雪莉委屈極了,指著楊彎說,“兔子那麽可愛,為什麽要吃兔子!”

楊彎驚呆了。

她真沒想到她哭的原因會是這個。

而且,是她跟不上七年後的時代了嗎?怎麽吃個兔子,好像很十惡不赦一樣?

她幹巴巴地問了句:“很饞人……啊不對,很殘忍嗎?”

朱雪莉猛點頭說:“當然了!太殘忍了!兔子那麽可愛,那麽弱小,怎麽可以吃兔子!我沒想到楊總你居然是這樣冷血無情的人!”

楊彎嘴角抽了一下,也不知道怎麽的,她真沒想故意氣她,可她就是管不住自己的手,下意識又夾了一筷子兔丁放進嘴裏……嗯,真的很饞人啊。

朱雪莉這下更不幹了。

她可憐兮兮地瞄著江敬言道:“江總,你說兔子回不了家,兔子媽媽會不會很擔心啊?”

這特麽是什麽鬼。。。

楊彎終於望向了江敬言。

從剛才開始,她就一直在閃躲他的目光。

現在望過去,對上他那雙黑沈沈的眸子,她這心裏頭莫名堵了一口氣,怎麽都撒不出去。

她抿了抿唇,收回目光不再去看他那張棺材臉,輕哼一聲說:“不會的。”

朱雪莉望向她:“你說什麽?”

“我說兔子媽媽不會擔心的。”她面無表情地用筷子指了指盤子,“它們全家都在這了。”

朱雪莉噎了半晌,瞪著眼睛道:“……算你厲害。”

語畢,她端起盤子,氣沖沖地走掉了。

她人走了,楊彎的胃口也被倒得差不多了。

她放下筷子,掃了一眼坐在對面的江敬言,心想,她今天就不該主動和他坐在一起吃飯!

還吃什麽啊吃。

氣都被氣飽了!

楊彎橫了他一眼,頭也不回地起身離開,殊不知她這般的態度,非但沒有打擊到江敬言,反而讓一直意志消沈的他心裏稍微舒服了一點。

她生氣了。

她還是在意他的。

她不是真的毫無所覺。

可這又有什麽意義呢?

會用這種方式去試探,本身就是他的悲哀吧?

江敬言端起了咖啡杯,將剩下的黑咖啡一飲而盡,站起身朝她離開的方向走去。

其實楊彎今天來也沒什麽工作可做。

主要是她現在也做不了。

下午的時候孟妮給她拿了一堆的資料,讓她抓緊時間熟悉起業務來。

楊彎的記憶還停留在大一的時候,學習的內容還沒多少,就要掌控這麽大的雜志社,真的有點勉強。

她看著辦公桌上堆得快有半人高的資料,頭疼得都快炸裂了。

下班離開的時候,還是江敬言找人幫她把所有資料搬上了車。

楊彎絕望地坐在副駕駛上放空自己,安全帶都快勒住脖子了。

江敬言上車之後,瞧見她那副半死不活的樣子,哪怕他現在不想開口說話,也不得不說。

“安全帶系的位置不對,你現在這副樣子,如果待會急剎車,安全帶能勒死你。”

楊彎“哦”了一聲,慢吞吞地坐直了身子,把安全帶挪到了胸前。

江敬言掃了一眼女孩子微微隆起的前胸,安全帶勒在那,將那裏的弧度襯得更明顯了。

他心頭一跳,快速轉開視線,不敢再看了。

“坐好了。”他悶聲悶氣地說。

楊彎抓著安全帶沈默了一會,忽然道:“既然這是我的車,那能給我開開嗎?”

江敬言握緊了方向盤:“你想開車?”

楊彎稍微提起了一點興致:“想。我有駕照的,剛滿十八歲就去考了。”

江敬言皺著眉道:“我當然知道你什麽時候考的駕照,但……”他抿了抿唇,低聲說,“你不是記憶倒退了嗎?那在你目前的記憶中,你的駕齡應該還在實習期。”

……是那樣沒錯。

但是真的好想開車怎麽辦。

本來她還在賭氣呢,不想給他好臉色,但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啊。

於是楊彎朝江敬言投去了哀求的眼神:“這不是還有你在嗎?你車開得那麽好,坐在副駕駛幫我看著,我慢慢來開,絕對不會有事的。”

江敬言就這麽被她眼巴巴地看著。

她把他當做一尊佛似的膜拜,他真的受不了她這樣。

雞皮疙瘩都起來了。

等他的理智反應過來的時候,他的人已經坐到了副駕駛。

該死。

這不是在拿命來玩嗎。

但凡她是真的記憶倒退了,這事兒都非常危險,稍微出一點問題,他們倆就可以生不能同時,死能同時了。

說真的,饒是內心強大如江敬言,在看到楊彎握住方向盤的時候,也開始有點緊張。

他非常鄭重地系好了安全帶,深吸一口氣望著前方道:“你……”

他想告訴她需要註意些什麽,他勸說著自己相信她,讓她試試開車也沒什麽大事,剛好還可以用這件事再來判斷一下她失憶的可能性,但……拿命來測試真的太蠢了。

而且楊彎這個女人是不是有毛病?

“開車出庫的時候請你慢一點……”江敬言無語地提醒她,顯得有些激動。

換做任何人都會激動的。

畢竟誰也不會想到,有人在出地下車庫的出口時會拿出差點闖桿的速度吧?

楊彎倒是很輕松的樣子,她笑笑說:“別擔心,我開車其實很厲害的,一個月就把駕照拿下來了,教練都說我是天生的駕駛員。”

江敬言:“……閉嘴!看路!看後視鏡!後視鏡!往左打方向,你快要撞到了!”

楊彎嘴角勾了勾,她飛快地瞥了一眼江敬言淡定全無的慌張樣子,他抓著車門斜上方的拉手緊張地坐在那,黑白分明的眸子緊盯著前方,如果這是自行車的話,他肯定會把腳放在地面上隨時準備強行剎車。

楊彎忍不住笑出了聲。

她在故意嚇唬他而已。

其實她開車技術真的很好,雖然在她的記憶中,她拿了駕照才沒多久。

當初考試的時候,她是全部一次過的,考完之後教練還特別請她吃了頓飯,自討腰包給她發了個獎狀,並將兩人的合影掛在辦公室裏供人瞻仰——她可是他的得意門生。

原來江敬言也有這麽不淡定的時候。

楊彎見識到了,滿足極了,在餐廳裏時被他和朱雪莉搞出來的一肚子氣也消得差不多了,她決定不嚇唬他了,好好開車,她駕駛著紅色的轎車飛馳在馬路上,開出了不可一世的威風感。

江敬言漸漸冷靜了下來。

他已經意識到了,楊彎剛才是故意的。

聽聽她剛才說話那語氣,完全沒有一絲新手開車的慌張,反而還透露著滿滿的竊喜。

她是故意想看他方寸大亂罷了。

江敬言白著臉瞥了楊彎一眼,等車子停在家門口,他便直接下車進屋去了,頭都沒回過一次。

好像玩砸了。

楊彎趕緊下了車,一路小跑追上去,緊跟在他身後進了屋。

一進屋,她還沒說什麽呢,就聞到了一股香味。

於是到了嘴邊的道歉就變成了:“吳阿姨做了什麽好吃的?”

江敬言正站在那等著她道歉呢,卻得到這樣一句話,英俊的臉頓時有些扭曲。

而回答楊彎問題的也不是吳媽,是……

“囡囡回來了呀!”楊爸爸從廚房裏走出來,身上還系著圍裙,“我讓你們的保姆先回家啦,我幫你們燒了晚飯哦!”他笑瞇瞇道,“有囡囡最愛吃的水煮肉片,還有敬言愛吃的白灼芥藍!”

……他倆的口味還真是天差地別啊。

一個重口味的水煮肉片,一個清淡至極的白灼芥藍,這愛吃的菜還真是和他們倆的性格挺一致的。

楊彎清了清嗓子,笑著迎上父親,親密地聊了起來,江敬言不上不下地站在那,他很生氣沒有得到道歉,但岳父在這,說明岳母也在,這個時候還沈著臉是很不明智的。

所以江敬言在看到楊媽媽下樓的時候,艱難地扯出了一個笑容。

楊媽媽見此,關切地問了句:“敬言啊,你是不是哪裏不舒服?怎麽臉抽筋了呢?”

……他笑得有那麽難看嗎?

楊彎覺得自己的機會來了。

她如神從天降般出現在他身邊,笑著對母親說:“沒事,他只是今天工作有些累了。”

楊媽媽恍然道:“這樣啊,那可要好好休息了,賺錢雖然很重要,但身體更重要。”

楊彎挽著江敬言的手臂猛點頭,知道他正尷尬呢,所以開始轉移母親的註意力:“我爸一個人在廚房行嗎?您要不要去幫個忙?”

她想把母親支走,讓江敬言舒服一點,但楊媽媽壓根沒意識到女婿在別扭呢。

她滿不在乎道:“莫得事,你老漢兒搞得定。”

……看來是不能采取迂回方式了。

楊彎感受了一下江敬言僵硬的身體,直接道:“那我和他先上去了,我們有點事要說。”

楊媽媽很好奇小兩口有什麽悄悄話要說,但又不好意思直接問,只能目送他們上樓。

楊爸爸在這時從廚房冒出了個頭,小聲說道:“霞姐,來幫幫忙?”

楊媽媽不滿地說:“燒幾個菜還要幫忙,你可真沒用。”

雖然嘴上不饒人,但川菜一把好手的楊媽媽還是很快進了廚房。

“起開,讓我來。”楊媽媽擼胳膊挽袖子,掌控主廚地位。

樓上。

楊彎把江敬言拉到了主臥室。

雖然不是第一次看見臥室裏兩人的婚紗照了,可再次看見之後還是覺得渾身不自在。

她下意識松開了挽著江敬言的手臂,江敬言淡淡地掃了她一眼,直接坐到了床邊。

楊彎咳了一聲說:“那個,對不起,回來的時候跟你鬧著玩呢,你可別當真,別生氣啊。”

“我已經生氣了。”江敬言冷聲道,“你不覺得這個時候再說這個太晚了嗎?”

楊彎為難道:“晚了嗎?”她坐到了他身邊,輕聲問,“那怎麽辦?”

“什麽怎麽辦?”他不耐煩地問。

“怎麽樣你才能不生氣啊!”楊彎也有點煩躁地說。

江敬言微微一怔,這才明白她這是想哄他,一時竟有些受寵若驚。

良久,他才垂著眼眸說了句:“我說什麽你都會做嗎?”

“你可不能說我做不到的事。”楊彎一本正經道,“你要是想要天上的月亮,難道我也要去給你摘嗎?”

江敬言擡眼望著她,聲音沈澈道:“你放心,我不會讓你去摘月亮。”

“那你想讓我怎麽做?”楊彎好奇地問。

江敬言卻沈默了下來。

他安靜地坐在那,許久都沒說話。

他只是默默地望著她,眼神不悲不喜,不冷不熱,就那麽專註地看著。

楊彎一開始還不覺得有什麽,漸漸地才有些緊張起來。

她稍稍往後挪了挪,覺得有些口幹舌燥。

她焦躁地解開了外套的紐扣,扯了扯襯衫的領口,用手當扇子扇著。

“屋子裏有點熱啊,呵呵。”她尷尬地開口,想要打破這沈默暧昧的氣氛,但江敬言還是就那麽看著她,一點要收回視線或者回句話的意思都沒有。

不得已之下,她只得直接問他:“你想好了嗎?不要一直不說話。”

江敬言這才回了她一句。

他說:“我想好了,你能做到,也很簡單,全看你願不願意做了。”

楊彎歪著頭說:“既然我能做到,也很簡單,那我有什麽不願意做的?”

江敬言微微抿唇,過了一會才說:“那你的意思是你一定會做?”

“沒問題啊。”楊彎坦然道,“你說好了,使命必達。不過……”她還是有點警惕心的,但警惕錯了方向,“你可要保證不找後賬,這次完了就不要再生氣了。”

江敬言當然不會介意這個。

他點點頭答應下來,然後就在楊彎的恭候之中飛快地輕聲說了句什麽,楊彎沒聽清,不得不問了一遍:“什麽?你大點聲,說慢點,我聽不清。”

江敬言面色稍顯蒼白。

須臾之後,他黑色的眸子緊緊註視著楊彎充滿了好奇的杏眼,一字一頓道:“那你親我一下。”他低聲說道,“你親我一下,我就不生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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