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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兩個時間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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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百年前。

黑雲壓城,鐵甲光寒!

兩對人馬對峙而立,如同鐵鑄銅塑一般,沒有稍動。

只有兩面大旗迎風招展,獵獵飛舞,給這死一般的朱仙鎮添了幾許生機。

左首那面大旗黑底金邊,上面只是鐵鉤銀劃的寫了一個‘岳’字,龍飛鳳舞,直欲破旗而出,旗下的士兵雁行排開,手持長槍,最後卻是幾十個弓弩手虎視眈眈,射住了陣腳,個個銅鎧重甲,威風凜凜,岳家軍向來以一當百,當年岳元帥牛頭山一役,以八百岳家軍破金兵數萬,至那一日,沒有誰敢小窺了岳家軍!

前方匹馬當先立著一人,並無重甲在身,一眼望去卻有說不出的蕭煞威猛,腰間斜跨一柄無鞘鐵劍,劍柄是用絲布纏就,劍身竟然寬達五指,劍厚三寸,劍長更是五尺有餘!

江湖草莽之中使劍的無數,但是能使動如此重劍的卻只有一人,岳元帥帳下第一高手蕭別離,天縱奇才,自創九別十八離內功,使動一口重達五十三斤的玄鐵重劍,無鋒無刃,無人能敵!

兩道濃眉也如利劍般斜插入鬢,鼻若懸膽,目似流星,只是眼中卻也有了一絲凝重之意!

不遠處一面大旗迎風飛舞,上面並無字跡,只是繡了一只肋生雙翅的猛虎,張牙舞爪,栩栩如生,只像隨時準備戰場鏖兵,沖鋒陷陣一般,旗下的士兵一字排開,鐵甲鐵騎,就是臉上都是蒙了一層鐵絲面罩,渾身上下卻是透著無邊的殺氣,氣勢竟然絲毫不弱了岳家軍!

金兵彪悍兇狠,這隊無疑就是金兵中的翹楚,悍將中的精選,雖然岳家軍讓金兵聞風喪膽,但是金兵中若說也有不怕岳家軍的人馬,那無疑就是眼前的‘飛虎鐵甲兵’!

迎著蕭別離而立的卻有兩人,一個獸皮在身,天氣雖冷,卻是裸露了半個胸膛,上面的肌膚如同鐵打一般的雄壯,渾身上下更是和野人一般的打扮,亂糟糟的頭發束在一起,結成長辮,盤在脖間,他打扮雖然粗野,面容卻並不粗獷,看起來反倒有些文人清冷的氣質,只是雙目卻是寒光閃現,讓人望了為之一凜,只是覺得那人的目光竟和長相決不匹配,全身上下更有著說不出的別扭之意。

那人馬鞍上卻是掛著一柄厚背砍刀,也是五尺長短,上面寒光閃現,陰氣森然。

若是只看那人的穿著舉止,別人或許能夠啞然失笑,但要是看到了那柄厚背砍刀,能笑出的一個也無,那柄厚背砍刀也沒有什麽特別之處,或許比別的刀厚一些,長一些,重一些罷了,只是刀背上擘著的金燦燦的‘魔炎’兩個大字讓人心驚不已!

江湖中都知道如今兩柄神器稱霸天下,一柄就是‘問天劍’,此刻正握在蕭別離的手上,另一把就是‘烈炎刀’也就是握在金國第一高手完顏烈的手上。

而這野人打扮之人不是別的,正是金國第一個高手,魔刀完顏烈!

他身邊的那人雖然神情凜然,不過眉目姣好,竟然是個女子!

那個女子眉目如畫一般,就算南國女兒也甚少見到這等美貌,只是望著蕭別離的眼神中有著一股凝重和尊敬,她叫完顏飛花,也是完顏烈的妹子,知道此刻對敵之人,正是她聞名已久,並未謀面的‘問天劍’蕭別離。

岳飛帳下猛將無數,岳雲,張憲,王貴,楊再興,哪個都有萬夫莫當之勇,只是這個蕭別離卻是猛將中的猛將,先鋒中的先鋒!

傳聞蕭別離自從出道以來,身經百戰,會過武林高手無數,未嘗一敗,她和大哥雖然也是在金國中所向披靡,可是如今不知怎地,心中竟也忐忑不安。

都說撼山易,撼岳家軍難,不過眼前這個蕭別離淵渟岳峙一般,看起來想要擊敗他絕不比撼山容易。

只是今日一戰,勢不可免!

就如宋金一樣,水火不容,已經沒有和好的可能。

“完顏烈。”蕭別離沈聲道:“想不到三年前一別,今日我們已經刀劍相見。”

完顏烈目光如刀,冷冷的望著蕭別離道:“三年前你不殺我,如今可有悔意?”

淡然一笑,蕭別離神情中有著說不出的落寞之意,“三年前我雖未殺你,三年後再殺也是未嘗不可。”

完顏烈冷笑道:“蕭別離,你固然是天縱奇才,武學上另辟蹊徑,自創九別十八離內功,我對你也是一向佩服有加,不過事過三年,你可曾知道我的十三無極功到了幾層?”

一雙眼眸閃動著劍鋒一樣的光芒,蕭別離沈聲道:“不錯,士別三日,刮目相看,三年前你是第七層無風不起,遠遠不是我的敵手,我卻沒有想到你僅用三年的時間竟然連破四層,如今已到了十三無極中的第十一層,無中生有!”

完顏烈身體一震,轉瞬恢覆了常態,緩聲說道:“人都道蕭別離的眼光猶在劍法之上,如今一見,果真不錯,只不過你雖然看出我內功的深淺,卻不知道心中有幾成把握殺我?”

緩緩的搖頭,蕭別離道:“無。”微微一頓,“只不過你有幾分把握勝我?”

完顏烈一楞,良久才道:“一分也無。”

緩緩拔出腰間鐵劍,凝望著劍刃上一抹烏黑之色,蕭別離沈聲道:“可惜你我今日卻到了必須了斷的時候,完顏烈,你可曾想過,只要岳元帥在世一天,你們金國的野心終不能得逞,既然如此,為什麽不早日回頭?更何況……”想要說些什麽,終於忍住了不說。

完顏烈望著對方那桿寫著‘岳’字的大旗,眼中竟然也流露出尊敬之意,卻是慢慢的解下了馬鞍上的魔炎刀,“你說的不錯,只是我還能回頭?還是你能夠收手?”

微微頓了一下,完顏烈冷冷道:“楊再興已經死了,岳家五虎已經死了一個。下一個就是你,問天劍蕭別離!”

神色有些黯然,更多的卻是無奈,眼眸中卻是噴出無邊的怒火,蕭別離手中鐵劍一緊,沈聲道:“鹿死誰手,猶未可知,不錯,你我早已恩斷義絕,既然如此,請!”

劍尖只是斜指向地,只是整個人如同換了模樣,沒有了落寞,沒有了黯然,更多了卻是一股正氣,無邊的凜然。

完顏烈雙眸一亮,如同噴出火一般,卻是舉刀向天,殺氣已經不見,只是本來馬上的人影卻已經變得飄忽不定,難以琢磨。

大戰,一觸即發!

※※※公元二零零二年八月二十三日※※※

安平醫院是個市級醫院,坐落江源市的東北角,雖然是個市級醫院,別人都說若論水平和醫療條件,絕對不會差過省級的。

醫院靠近江源市風景秀麗的東湖,氣候宜人,風景優美,不但治病,就算是療養也算是個不錯的場所。

中午時分,一切都是讓人昏昏欲睡的時候,一聲略帶淒厲的長笛不合時宜的響了起來,由遠而近,沖入了安平醫院的大門。

救護車還未停穩,醫院裏面已經沖出了幾個白大褂,麻利的接下了車上的擔架,迅疾的向急救室的方向跑去。

擔架上的那人戴著氧氣罩,雙目緊閉,眉宇間一絲痛苦之色,仿佛還有知覺的樣子,胸口處,擔架上紅跡片片,顯然是傷者流血不少,受傷很重。

急救室門上的急救燈瞬間變成了紅色,不到五分鐘的功夫所有的急救人員已經準備到位。

主治醫師雙目炯炯有神,只是臉上戴個口罩,看不清口罩後的面容,只是從滿頭的烏發可以看出,此人的年紀並不算蒼老了。

飛快了掃了一眼病歷,患者林逸飛,浙清大學大二學生,20歲,車禍造成右腦組織嚴重挫傷並有血腫,閉合性腹部損傷,懷疑有可能大血管損傷,肋骨骨折!

浙清大學?這可是全國數一數二的學府,雖然目前就業壓力大的難以想像,只是能夠進入這所大學的,出來後可以說是衣食無憂了,主治醫師暗自嘆息一口氣,這人還是大好的青春和前途,只是這一場車禍下來可就前途未蔔了。

“通知家屬了沒有?”主治醫師沒有忘記問了一句,醫院碰到這種情況當然是搶救為主,但是後續的工作必須要家屬到了才能展開,也就是說必須有人簽字付錢才行,不然來一個救一個,卻沒有人支付治療費用,沒有人承擔責任,再好的醫院也堅持不了幾天的。

“傷著身上沒有家屬的聯系方式。”一個護士模樣的人低聲道。

“那就聯系學校。”主治醫師有些焦急。

“如今是暑假,現在是中午,學校一時也聯系不上。”護士又道。

主治醫師微微一怔,看了一眼傷者,咬牙道:“那就先搶救,你讓小肖繼續盡可能的聯系傷者的直系親屬了。”

護士應了一聲,疾步走了出去。

主治醫師不再遲疑,已經開始了搶救工作。

“麻醉師準備,腹腔減壓準備,緊急輸血準備。”

手術臺上的主治醫師揮汗如雨,目光更見嚴峻,不時的有助手擦去主治醫師額頭的汗水,短短的一分鐘內竟然擦了七次。

助手不看患者的狀況,只從主治醫師的表現和忙碌程度就知道傷者的傷勢不容樂觀了。

“血壓持續下降,心率持續升高,血小板持續降低。”一連串的報急聲音響起。

“調節血溶量、糾正水電質,平衡紊亂,補充血小板。”主治醫師還算鎮靜,針對病情連續發出了連串的指令。

這個病人的傷勢比初步診斷還要嚴重許多,主治醫生全麻下剖腹探查後,才發現病人體內十二指腸兩處破裂、胰頭破裂、肝右葉破裂挫傷、脾臟受損,腹膜後有一個幾十厘米的血腫,如此多個重要臟器嚴重破裂損傷,臨床實屬罕見。

主治醫師正在同時進行著十二指腸切除、肝修補術,精神高度集中,不敢有絲毫的馬虎。

“不好了。”一個助手突然低呼了一聲,“患者血壓為零,心跳停止!但是腦電圖正常?”有些難以置信自己的眼睛,那個助手揉揉眼睛,又看了看眼前的儀器,的確如此,怎麽可能?

主治醫師微微一震,轉瞬恢覆了常態,鎮靜的操縱手上的儀器,並不稍緩,片刻後完成了手頭剩餘的縫合工作,飛快望了一眼心電圖,沈聲道:“電擊準備。”

設備早已準備就緒,再次望了一眼心電圖,“去顫電擊、心肺覆蘇法。”

三次電擊以後,心電圖顯示病人心室纖維性顫動,心肌不協調收縮,主治醫生心中微喜,“註射強心藥物。”

“秦醫師,患者血壓上升,有了心跳信號,但是很微弱。”助手突然吃驚的停了下來,揉了揉眼睛,“可是腦電波無信號!”確認一下不是儀器出了問題,助手終於小心翼翼的道:“病人已經腦死亡!”

秦醫師心中一凜,嘆息一口氣,有些疲憊的望了一眼床上的病人,“給他戴上呼吸機,繼續註射心血管藥物維持心跳,12個小時內重覆兩次檢驗,明天把結果給我。”能做的他已經全部做了,現在剩下的只能看患者的運氣了,他只是個醫生,不是神仙了。

覺得全身疲憊欲死,這一場搶救下來無疑和打仗一樣辛苦,心中有些沮喪的走出了手術室,換了衣服,摘下了手套,秦醫師心情很糟,他知道腦死亡意味著什麽,也知道對於家屬意味著什麽,只是他還能有什麽辦法?

一個護士快步的走了上來,烏黑的秀發紮個馬尾辮子,顯得十分的青春活力,臉型有些瘦削,一雙眸子黑白分明,嘴角抿成一條弧線,表情有些嚴肅,年紀不算大,可以說是很年輕的樣子。

“秦醫師,已經聯系到傷者的親屬,父親林平,母親何秀蘭,何秀蘭已經來到醫院,林平還在途中,他們都是本市的居民了,他母親要見你。”

“小肖。”秦醫師有些無力地說道:“下病危通知單。”

肖護士渾身一顫,知道下了病危通知單後,傷者基本就是沒有什麽指望了,雖然不是第一次做這種事情,可是每次都覺得難以承受,尤其是如何面對剛才自己還安慰過的那個中年婦女?

半晌才道:“秦醫生,真的不行了嗎?”她其實已經知道秦醫生不到萬不得已,也不會做出這個決定的,可是她還是有些不能相信,一個風華正茂的大學生就已經走到了人生的盡頭。

這個工作她並不喜歡,因為雖然也能見到病人好轉,但大多數看到的卻是生離死別,剛才又看到了傷者焦急的母親,自己也才安慰她不會有事的,可是轉眼就讓自己交給她死亡通知單,無論對於哪個,都是難以忍受的事情。

但是生活卻並非按照你的意志轉移的,很多事情就算不想去做也得做的。

小肖護士拿著病危通知單,徘徊在門口,一咬牙,終於走到了焦急等待的何秀蘭的面前,“何阿姨。”

何秀蘭是個中等身材,微微有些發福的中年婦女,失魂落魄的坐在病房內發呆,一接到兒子的遇到車禍的消息,她馬上放下了一切趕到了安平醫院,到了現在,已經等了兩個多小時,那種等待的煎熬,不是身臨其境絕對無法知道,要不是肖護士不停的安慰著她,說不定她早就不顧一切的沖進了手術室。

如同看到救星一樣,何阿姨一把抓住了肖護士的手臂,“肖護士,我兒子他怎樣了。”

望著那雙焦慮期盼的眼睛,肖護士一陣心酸,仿佛看到了自己的母親一樣,遲遲的說不出話來。

“這是什麽?”何秀蘭心中已經覺得不妙,突然看到了她手中的單子,一把抓了過來,只是看了一眼,差點癱倒在了地上。

“何阿姨!”肖護士慌忙扶她坐了下來,“我們……我們已經盡力了。”

“不會的,不會的,你是騙我的。”何阿姨喃喃自語道,牢牢的握著手中的病危通知單,仿佛握著最後的一根救命稻草。

“秀蘭,逸飛怎麽樣了?”一個中年男子沖了進來,滿頭大喊,氣喘籲籲的。

“你是林逸飛的父親林平?”肖護士問道。

那個中年男子連連點頭,突然望見何秀蘭手上的單子,臉色大變,一把抓了過來,看了兩眼,雖然沒有軟癱在地上,可是手掌已經劇烈的顫抖了起來。

病房中死寂一片,良久林平才低聲問道:“還有多大的希望?”

肖護士咬了咬牙,“傷者已沒有腦信號,也就是說幾乎是已經腦死亡。”

林平渾身一震,何阿姨撕心裂肺地叫道:“不會的,小飛。”大喊了一聲,就要沖了出去。

慌忙拉住了愛人,林平的還算比較鎮靜,“一點希望都沒有了嗎?”

猶豫了一下,肖護士語氣也沈重了起來,“秦醫生說觀察一天,暫時使用呼吸機和心血管藥物維持心跳,如果明天仍然沒有任何腦電波的話,也就沒有……沒有再醫治的必要了。”

肖護士說的雖然婉轉,但是意思是一聽就明的,病人腦死亡以目前的觀點來看,已經算是實際死亡,只是大多數的時候,病人只要還有心跳,哪個醫生也不敢輕易的下死亡通知單的,不然如果碰到喪失了理智的家屬,大吵大鬧還是小事,告上法院就是很麻煩的事情了,他們目前能做的只是維持病人的心跳,把最終的裁決權留給病人的家屬。

“我要看小飛,孩子他爹,你就讓我看孩子一眼吧。”何秀蘭拼命的掙紮,心中已經知道再看到的多半就是沒有任何知覺的兒子了。

林平好不容易讓妻子安靜了下來,只是眼中也是淚花閃動,二人結婚二十多年了,只有這麽一個兒子,如果說不傷痛,那是假的,勉強鎮定了情緒,“護士,能不能讓我妻子去看看兒子?”

肖護士猶豫了一下,“可以,但是只能在觀察室外看一下,如果你們同意的話,我現在可以現在帶你們過去。”

林平緩緩搖搖頭,“你帶我妻子去吧,我要先見見主治醫生。”

肖護士點點頭,招呼另外一個護士進來,“小王,帶著這位病人的家屬去見秦醫生。”

等到望著肖護士和何秀英消失在視線之中,林平嘆了口氣,片刻之間仿佛蒼老了許多,望了眼前的護士一眼,嘴角一絲淒涼的笑意,“麻煩你了。”

秦醫生正皺著眉頭,細心的觀察著剛送來的傷者腦CT片子,表情嚴肅異常。

摘了口罩的秦醫生三十多歲的樣子,濃眉方臉,鬢角竟然有了些白發,只是一雙眼鏡非常有神,一霎不霎的望著手中的CT片子,終於嘆息一聲,擡起頭來,目光已經落在了林平的身上。

林平的一顆心已經沈了下去,如同死囚等待法官判決一樣,眼睛中已經有了絕望。

“這是傷者林逸飛的腦CT圖。”秦醫生把片子懸掛了起來,伸手指著其中的一塊陰影道:“這裏是腦幹,也就是腦的主幹,它是由腦橋,延髓和中腦共同組成的。”

林平一片茫然,他是個建築設計師,但是對於腦結構還是一竅不通的,只是死死的望著兒子的那張腦CT圖,如同望著救命的稻草。

“人體生命的第一生理特征是呼吸功能,而主宰呼吸功能的中樞神經區域也就位於腦幹,從CT的片子來看,傷者的腦幹已經出血。”秦醫生語氣沈重的說道,內心卻有了一絲疑惑,憑借他多年診斷的經驗,病人胸腔大出血,腦部也是受到了劇烈的振蕩,不像是一次簡單的車禍形成的,反倒像被連續撞了兩次以上。

心中不由升起了一陣寒意,隱約的知道了當時的真相,現在的有些司機已經喪失了起碼的人類良知,撞了行人後不知道搶救,有的反而倒轉車頭再撞上幾遍,把人撞死為止,因為就賠償而言,撞死個人是一了百了的,但是若是傷重的病人那就是後患無窮了。

只是他們握住手中方向盤的時候,已經把起碼的良心丟在了一邊,不過這些事情只是秦醫生的猜測,具體的情況還是要交警才能查明了。

林平一顆心不但越來越沈,而且有些發冷。

“一直以來,心跳呼吸停止,也就是所謂的氣絕是診斷死亡的傳統標準。”秦醫生望著林平,“可是,已經有專家發現,少數特別的患者,中樞神經已經受損,但是借助呼吸機和心血管藥物的支持,呼吸和心跳都能維持相當長的一段時間,但是大量的臨床研究發現,對於這類患者所有的搶救最終都歸於失敗,所有的患者都是難逃一死的,這也就是說,原先關於呼吸和心跳停止的死亡觀點是不全面的,大多數的死亡絕不是瞬間的事件,而是一個連續的過程,它可能是從呼吸和細挑的停止之前就開始了。”

“秦醫生,你要說什麽就直接說罷。”林平聲音有些顫抖道:“我們會遵從醫生的決定。”

秦醫生暗自嘆息,“我是想說,目前的林逸飛腦幹受損,出現血塊,壓迫中樞神經,如今已經沒有自主的呼吸,處於深度昏迷的情況,而且他的腦電波平坦一條直線,就算放大也沒有任何信號,也就是說。”頓了一下,“傷者已經腦死亡,隨時有死亡的危險。”

林平全身一震,喃喃自語道:“腦死亡?”再也按捺不住眼角的淚水,中年喪子的悲痛難以想象,因為人生仿佛就此失去了意義。

“可是我們還要做十二個小時的觀察。”秦醫生緩緩道:“直到十二小時後做腦幹反射試驗,咳嗽反射試驗以及呼吸停止試驗,如果均無反應的話,那時候才能宣告真正的腦死亡,到時候就算可以用呼吸機和藥物維持心跳和呼吸,但是也會建議你們放棄搶救,因為那時候已經沒有搶救的意義。”

林平雙目有些呆滯,半晌才站了起來,只是渾身乏力,良久才問道:“我兒子能清醒的機會有多大?”

秦醫生猶豫了一下才道:“除非奇跡發生。”這已經是他能用的最婉轉的口氣,可是他是一個醫生,有責任告訴病人事實的真相。

林平眼淚終於流了下來,有些踉蹌的沖了出去,秦醫生心情有些沈重,擡頭望向窗外,天空烏蒙蒙的,大雨將傾的樣子,嘆息了一聲,無力的坐了下來。

雖然知道守在病房外邊於事無補,特護病房也不能讓家屬進入,何阿姨還是執意不肯離去,她就這麽一個兒子,哪個父母知道子女危在旦夕,卻能不陪在子女的身邊?

肖護士很是盡責,好說歹說的才讓何阿姨呆在一間病房裏休息段時間,林平心中雖然悲痛萬分,還算有些清醒,也和妻子無望的留守在了病房,望著窗外的天空漆黑如墨,驀然一個閃電落了下來,將夜色撕開一絲縫隙,只是所有的光亮只是暫時,轉瞬又被無邊的黑暗湮沒。

沈默的雷聲遠遠的傳來,漸漸響亮起來,一個接著一個,聽起來驚心動魄。

望著眼前的電視,何阿姨雙眼一片迷茫,好像沒有看到一樣。

林平卻聽到電視機裏的播音員正在播放著緊急天氣預告,“據氣象臺預測,受沿海冷暖空氣交替影響,今夜江源市將有罕見的大到暴雨,氣象臺提醒市民外出時防雨防雷,做好安全準備。”

播音員的話音未落,又是幾道閃電接二連三的劈下,雷聲緊如密鼓一般,林平心中有如死水,不起半分波瀾,只是想到,明天?奇跡?

終於感覺到有絲困意,林平斜睨了一眼妻子,妻子還是老樣子,輕輕的摟住了妻子,低聲道:“秀蘭,睡一會吧,明天我們還要去看兒子。”

回答他的只是無聲的啜泣,二人抱在一起,淚流滿面。

黑夜更沈,雨卻沒有停歇的意思,瓢潑般的傾瀉了下來。

二人昏昏欲睡的時候,卻沒有註意到窗外天邊一道耀眼的藍色逸出,迅疾向這個方向沖來,不但他們二人,就是整個江源市的居民都沒有哪個看到,這個時候江源市雷聲轟隆,電閃陣陣,唯一的辦法就是呆在家裏,安靜的守著電視,又有哪個去註意天空的異像。

本來遠在天邊藍光遙不可及,下一刻的功夫已經到了醫院的外邊,緊接著一個霹靂響起,耀的黑夜有如白晝,只是那道藍光毫無阻礙的透過了磚瓦水泥,進入了一間屋子之中。

那間屋子中只有一張病床,病床上的病人身上插滿了管子,口鼻上呆著呼吸機,雙目緊閉,如同死人一般。

那道藍光毫不停留的鉆入了那個病人的體內,消失不見,陡然間平坦的腦電圖示波器劇烈的波動了起來,只是片刻的功夫,波形上下振蕩的幅度幾乎超過了屏幕的範圍,‘波’的一聲輕響,床上的病人好像輕微的動了一下,腦電波測試儀突然漆黑一片,沒有了動靜。

心跳測試的儀器本來也是趨近直線,微弱的肉眼難辨,下一刻的功夫,突然震顫了起來,雖然緩慢,盡管微弱,卻是已經堅決的跳動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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