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大昕作為公訴方證人站在證人席上，仔細看他的嘴形，可知此刻李大昕正在暗中自喜，喜於自己晚上酒駕卻沒被逮住的幸運，喜於杜子良的人生太倒黴。

審判長詢問了李大昕的職業時，李大昕很誠懇地回答：“我以前當過教師，就是有點愛喝酒，平時管不住自己，校長不高興，我被開除了。”

公訴人立刻把案卷拍了拍桌角，李大昕的行為明顯給公訴人添了幾分焦慮。

審判長敲了敲法槌：“公訴方證人李大昕，本庭申請你上庭，請如實告知2018年9月30日下午10點後你在案發現場目睹到的情況。”

李大昕說：“晚上10點之後，我開出租車在酒吧附近等客，客太少了，10點20分才接一個女孩的單，送她回村口正好45分。開車下來大概11點，近山腳的地方出現了一位巡警、一輛敞篷車——很炫的那一種。

我放慢速度轉彎繼續開下去，突然山崖下有光在動，一上一下的，我一看有個人舉著一塊石頭在砸，不停地砸不停地砸。我曉得巡警山上等著，應該不是什麽奇怪的事，那人是杜子良吧。”

卓諾典從“是杜子良吧”五字聽到了“吧”的語氣詞，語氣詞是說話者猶豫不決或沒有自信的表現。

“尊敬的審判長以及人民陪審團，證人證言可能具有猜測性，請您允許我方詢問證人幾個問題。”卓諾典說。

得到了審判長的允許，卓諾典問：“證人李大昕，你怎麽清楚時間？”

李大昕說：“我們公司計程器有時間記錄。”

卓諾典提出第二個問題：“‘山崖下有光在動，一上一下的，我一看有個人’，你剛才是這麽說的。‘有光在動’是什麽意思？”

李大昕想了想，說：“應該是環衛服反射的光，我開車在動，肉眼看見的光肯定也在閃。”

卓諾典展示出一張現場照片。李大昕看見俞格蘭屍體時，身子顫動了一次，他說：“我不想看那女人、屍體！”

“我不是要你看她的臉，”卓諾典說，“她身上的環衛服都剝皮成這樣了，哪能反光？”

李大昕執著地說：“反正我看見光，特別招眼，山崖下又沒有其它光源，一片黑糊糊的。”

卓諾典拿出了設計概念圖，經過多次對折，只見到手套上的星狀圖案，問：“你看到的光這種顏色？”

李大昕睜大了眼，似乎記起了一些事情，說：“我看的那人兩只手上都有綠光，一上一下的，拿著石頭往下砸，光就附在他的兩只手。”

公訴人一直看著辯護方，本以為卓諾典所詢問的沒什麽意義，此刻才清楚對方的意圖。

司馬舟信出示了一組照片——裏面是杜子良的摩托車手套，出示了手套設計資料，證實手套上的星形圖案是杜子良原創的。

審判長和公訴人知道手套是在案發現場中找到的。

卓諾典說：“手套的星形圖案成份是螢火粉，證人見到兇犯手上附著的綠光一上一下，是因為有人戴著手套行兇，隨後棄置於現場。

需要註意的是，手套及其包裝袋的一部分在案發現場找到，包裝袋另一部分則在車後箱找到。說明未開封手套原本被在車後箱，後來被兇犯拿取。”

公訴人提出了反對：“瓷塊沾了被告人杜子良的血指紋，即杜子良碰了瓷塊。當時被告人想著逃避責任，很難註意到手已沾了額頭的血，也很難註意到手已接觸了兇器隨後又戴上手套行兇。”

司馬舟信說：“但手套內側無檢驗出任何血跡，包裝袋上也無任何血跡，所以包裝袋他沒有碰過，手套不是他戴的。他人戴手套碰過杜子良碰過的瓷塊，手套才沾上了血。”

卓諾典對證人李大昕說：“證人到底看清楚了是誰的臉？”

“那輛改裝車是杜子良的，可能我……”李大昕越說越小聲。

卓諾典問：“你看見杜子良的改裝車，於是知道了砸的那人是杜子良嗎？”

審判長敲擊法槌，制止了將要發生的尷尬場合，並示意公訴人“打發一下”李大昕。

卓諾典最後為杜子良作無罪辯護，理由大致如下：

1.起訴書認定杜子良駕車與被害人相撞後遂起殺意，但從現場勘察筆錄（胎痕等）來看，駕駛者有著明顯預謀，而杜子良與被害人俞格蘭之間生活基本無交集，杜子良預謀行兇缺乏動機。

2.案發當晚，杜子良從酒吧出來時間10點以後，其因飲酒發生嘔吐，案發時間為11點。相隔一小時其身體狀態尚未達到酒醒狀態，駕車上路已很困難，更不可能將車子駛入亭子。

3.賽車手套及其包裝袋的一部分於案發現場找到，包裝袋另一部分則在車後箱找到，說明未開封手套原本被在車後箱，後來被拿取。

手套僅外側沾有杜子良血跡，根據公訴方證人李大昕證言，其稱看見兇犯戴賽車手套取瓷塊砸擊被害人，若杜子良戴賽車手套，手套裏側必然沾上杜子良血跡，同時包裝袋也會沾杜子良血跡，然而兩者均無沾杜子良血跡。

審判長敲擊法槌，席上全體人員起立了，一封莊嚴的無罪判決書正被宣讀著。

杜子良對審判長鞠躬超過半分鐘之久，那時候，席上的人已陸續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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