廉航手頭上沒有證明她與本案有關聯的證據，無法追問下去，他問了其它問題：“聽到槍聲時，對面四樓、五樓有沒開燈？”

李小珍揣測著廉航想知道燈亮時，她看見了什麽。

她說：“槍聲前三分鐘，四樓開了燈，窗簾拉緊，裏面有人影。我已在警局說得很清楚了。”

透過門縫，卓諾典把李小珍的神情看得一清二楚，背肩被尹詩又拍了拍，卓諾典轉過去，看見她無精打采的眼神。

“他在小珍阿姨的房間幹嘛，聲音有點大。”

“抱歉吵到你了，”卓諾典指著李小珍的房間對尹詩又說，“有些事情警察需要調查清楚喔。”

“我睡不著，以為你們吵架。說起來，小珍阿姨有時半夜也像我爸一樣，偷偷外出，電視聲還放著。”尹詩又眼裏透出一絲憤恨。

“這件事你爸知道嗎？”卓諾典從她的眼裏看出，如果她選擇留下，估計也不會呆多長久。

“不清楚，”尹詩又回答，“小珍阿姨通常12點以後走，我爸一般3點4點回來。”

卓諾典在尹詩又的房間畫了一張草圖，裏面簡單地描繪出四個人的房間、陽臺，本以為這麽做能整理思路。

然而，夏白康、李小珍、鐵銅先生、周達都有可能發出打碎花盆的子彈。

廉航提著手機也來到尹詩又的房間，對卓諾典說：“上午搜過周達家，周達早年喪偶，家有正在上高中的女兒，樓下經營一家珠寶店，珠寶店離這不到500米，總體來說沒有任何發現。”

卓諾典問：“沒有表明周達是眼鏡蛇的痕跡是吧？”

廉航點了點頭：“哪像夏白康這一條眼鏡蛇挖了地下室……”

“請你們不要用‘一條’、‘眼鏡蛇’稱呼我爸！”尹詩又說時，喘著疲倦不堪的精神狀況。

卓諾典和廉航互相看了一眼，卓諾典說：“好，以後會註意的。”

廉航說不出話，在他的眼裏，眼前的女孩認真起來的眼神跟夏白康的眼神一模一樣，尖銳而明亮，似是一顆黑巖石上裂出的火種，想要焚燒整個世界。這一瞬間，廉航甚至感覺她的骨子裏刻著面具的符號，他離開了房間，以一種怪異的神情。

尹詩又舒了一口氣，她來到窗邊，望著四樓陽臺，眼裏的憤恨瞬間融化，成為滾燙的熱淚，她擬著手勢說：“有人向五樓開槍，我什麽都做不了，反而像只老鼠爬窩裏，戴著床頭的耳機，渾身顫抖，一遍一遍跟自己說不會有事的，不會有事的。”

“你總不能太勉強過去。”卓諾典認識到，她剛才的眼神充滿了對自己的憤恨。

尹詩又深刻體會過去不會過去，以後一定不斷重覆，無法愈合的傷必然引起無盡噩夢。

“以前，老爸在我睡覺前總是跟我講故事，有時他充當了媽媽的角色。其中一個故事我至今也沒在網上找到，是一個關於覆仇的故事。”尹詩又坐在床邊，棒起抽屜裏一本安徒生《賣火柴的小女孩》，且輕輕放於一旁。

很久以前，天冷下了雪，一個名為“尹詩”的青年在街角蜷縮一團，他細數著命運的時鐘要把他帶向餓死還是凍死的結局，將要死亡之際，一位披著黑色外套的老人看到了他，把禦寒的外套贈予了他，餵給他一塊饅頭。

尹詩跟隨了老人並被他撫養，作為交換，尹詩需要替老人奪回“天火石項鏈”，據說天火石項鏈是老人收藏的其中一顆寶石，後被兩個小偷偷走了，老人的兩兒女也不幸死於小偷的匕首之下。

尹詩趁著兩名小偷熟睡時，把老人給他的一條眼鏡蛇放進屋裏，兩名小偷死於蛇毒，尹詩不負使命奪回了天火石項鏈，但老人的覆仇與貪欲之心並沒因此停止跳動。

細心揣測夏白康跟女兒講的故事可知，無疑，夏白康間接告訴了她眼鏡蛇的起源。她好奇地問起故事的後續，夏白康總是告訴她以後她會知道的。

夏白康死後，尹詩又終於明白了故事的意含，所以才在此刻對卓諾典提起。

卓諾典認為故事總是帶有虛無縹緲的成分，他並沒有詢問尹詩又對故事的理解，而是對她說：“可以把昨天晚上你所見的從頭到尾告訴我嗎？”

尹詩又點了點頭，說：“昨天晚上我戴耳機睡覺，可能半夜轉側耳機磕到耳朵，我醒了。窗外有東西往下掉，我還不是很清醒，過了幾分鐘才起床，去陽臺往下看，是個花盆。

對面四樓有人在陽臺舉右手，把手裏的東西往五樓投，發出玻璃被石頭撞擊的聲音，那人緊接著用激光筆去照射我爸陽臺的位置，立刻開了槍，估計我爸很快註意到紅光。”

卓諾典由此推斷出，花盆被打碎先於夏白康和周達的槍擊對抗，夏白康受到激光筆的“挑逗”隨即中槍，說明夏白康當時在房間內。

在假設子彈擊碎花盆時各人都在各自房間、子彈目的性明確的兩個前提下，顯然，子彈不可能由夏白康發出的，花盆碎裂時，夏白康尚未碰槍。

如果子彈從周達陽臺發出，那麽子彈的目的是擊殺李小珍。

由於李小珍房間沒有找到任何彈孔，所以在沒有確認李小珍死亡之前，持槍者沒有發出第二發子彈，從李小珍推下已破碎花盆前後也沒有對李小珍進行二次射擊也同樣可以看出。這顯然不符合邏輯。

如果子彈從鐵銅先生的陽臺打出，那麽子彈的目的也是擊殺李小珍，由於鐵銅先生位於五樓，想要擊殺李小珍，李小珍的位置必須在陽臺，但是李小珍在花盆打碎後還能大搖大擺去清理花盆。

如果子彈是李小珍打出的，子彈的目的是擊殺周達，花盆擊碎時，周達沒有中槍，李小珍必然打出二槍以上才能擊殺周達，而不是去清理花盆，周達仍然平安無事在陽臺站了一段時間。

乍看之下，無論從誰的房間發出都不合理。

卓諾典冥思苦想地走出房間，廉航一把抓住他的肩膀，對他說：“給你看樣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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