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想而知，陳律師請求休庭的原因就是讓馮甘閉嘴。卓諾典和司馬舟信怎麽也想不到，審判長竟然同意在這個節骨眼上休庭，諾典總覺得之前的努力都白費了。

司馬舟信告訴他運氣不會一直都很好，應該尊重合議庭的決定，畢竟也是他們選擇了受理此案。

諾典焦慮地說：“我還沒找到直接證據，情況很不好。”

這時候，司馬舟信手機閃亮，顯示廉航的來電，諾典才知道自己的手機上已經存了廉航十幾個未接電話。

接通後，廉航說了第一句話：“諾典，我強烈建議你撤訴。”

“你是廉航嗎？”諾典問。

“媽呀，不是我那是誰啊，你盡早撤訴，馮甘不是兇手！”廉航音調猛然提高。

諾典困惑地回了一句：“從頭到尾給我慢點講！”

廉航說：“技偵人員已經把案發當晚的錄像覆原了，雖然錄像有壞點，但是能看出……錄像已經發你手機了，自己看看吧。”

諾典看的第一眼手機差點從手裏滑落，錄像開始時間是淩晨3：06，11月5日。

身高1.45米的岡月拖浴袍，一直低頭推一輛送餐車徑直地從單號房一側往雙號房那邊走去，葵葵躺在送餐車上，腹中央放了一把餐刀。

過了約20分鐘，岡月又從雙號房一側回到單號房，也同樣推著送餐車，只是葵葵的頭套不見了，那把銀色餐刀的刀身已變成深色。

雖然自始至終只看到側臉，但這個人無論從身高，還是從各部分特征來觀察，這個人千真萬確是岡月，最具標志性的是她右唇邊上的黑痣。

司馬舟信也拿岡月的照片反反覆覆對比，最後也與諾典一樣垂頭喪氣，他說：“你有想過其他人行兇的可能性麽，例如服務生柯小達。”

卓諾典把錄像回放至淩晨2點，服務生柯小達送牛排來回時間間隔不夠1分半鐘，也沒有往雙號房那邊去，所以柯小達不可能是兇手。

司馬舟信問：“岡月為什麽用送餐車載運葵葵，葵葵很笨重嗎？”

卓諾典回答：“葵葵比岡月高，而且葵葵身體裏面還有鐵骨架，可能對於岡月來說抱著比較累。”

休庭時間已經結束了，諾典不知道該怎麽辦，額頭直冒冷汗。錄像如同一枚名為悖論的定時炸彈，隨時可以引爆他的邏輯大廈。

司馬舟信已醞釀許久，終於對諾典說：“撤訴還是前行無論你怎麽樣決定，我都支持。”

卓諾典低下頭，沈思幾秒，然後作出了回覆：“庭審是反覆敲定真相的過程，如果我錯了，我立刻認，但我不知自己對還是錯。”

司馬舟信聽完後立即點點頭，說：“可能到最後一刻才知道。”

所有人回到原來的位置，馮甘的姿態依舊像躺沙發一樣舒暢。

審判長敲擊法槌之後，陳律師提出了周唱一案的證據————周唱的死亡訊息，同時向在席所有人說明了周唱與岡月一案的關系，晚宴前後所發生的種種怪事，以及岡月發給周唱的手機短信。

審判長以及審判員更相信“岡月殺周唱後自殺”，而大屏幕一直顯示寫在床靠“岡”和“月”兩個大血字。

陳律師說：“經筆跡鑒定專家鑒定，死亡訊息的確是周唱寫下的。”

卓諾典問：“我可否請問辯方一個問題，死亡訊息是不是人在頻死前，意識到自己被救生的可能性很小才寫下的？”

陳律師回答：“你可以上網查查。”

“據我所知是這樣的。”卓諾典說。

證據材料上有廉航從周唱家搜索出的兩張如A4紙大小的毛筆字，諾典將之提出，紙上也寫著“岡”和“月”兩個毛筆字。

諾典說：“《現場勘驗筆錄》記錄著兩血字大小均為20cm38cm，面積差不多A4紙那樣，我覺得被害人周唱當時不是在寫死亡訊息，倒很像在練毛筆字，‘岡月’兩字如此端正。”

陳律師問：“訴訟代理人什麽意思？”

諾典提高音調說：“我的意思是，寫下死亡訊息時，被害人周唱意識還很清醒而且身體的傷口並不致命。”

周唱死亡訊息被人所堅信才是無罪辯護的保障，陳律師必須堅守著，他提出反對：“周唱能寫下‘岡月’兩字，意識是清醒，但中了致命傷不能寫出這麽好看的字嗎？”

卓諾典早已把周唱的《屍體檢驗報告》提至證據材料目錄中。

他說：“很抱歉，周唱的致命傷是心臟穿透傷，當場死亡，意味著周唱可能字都寫不完，更不用說寫幾乎像A4紙一樣大的字，以這兩個字參加書法比賽說不定還可以得獎。”

陳律師無可反駁。

卓諾典繼續說：“周唱寫死亡訊息在中致命傷之前。

在沒有致命傷的情況下寫一個人的名字，要麽出於己願，即受害者想自殺後將自己的死栽到岡月頭上。

要麽非出於己願，例如受到其他人的威迫，受害者故意將死亡訊息寫成毛筆字那麽大。

而被害人已經被兇手掏出內臟，前一種情況不成立。請問辯方陳律師還有其它可能麽？”

陳律師頓時答不上來，卓諾典繼續說：“我再提一下兇手在掏內臟時，這兩個字有可能不被兇手看見嗎？”

旁聽席上許多人搖頭，開始討論起來。審判長敲擊法槌，噪音被壓下了，審判長說：“兇手不可能沒有見過死亡訊息。”

“兇手見過死亡訊息是不可置疑。我方認為是兇手岡月準備洩憤後自殺，根本沒理由擦了死亡訊息隱藏自己的身份，”陳律師提出《現場勘驗筆錄》說，“岡月手上的兇器沾有周唱的血跡。”

“所以辯方認為，我方當事人岡月自殺？”卓諾典清了清嗓音說。

陳律師點了點頭：“目前來看，可以肯定。”

按照卓諾典的請求，書記員將《屍體檢驗報告》一頁放在屏幕上，諾典作出以下四點概括及總結：

第一、致命傷周圍沒有試探傷，不符合自殺特征。

第二、致命傷口進出口深，自殺通常進口深出口淺，他殺可能性大。

第三、命案發生在玄關處，屍體正向面對門外，案件性質應是入室殺人。

第四、作為兇器的銀色餐刀並非岡月準備的。

總結：岡月是受害者，不是兇手。

雖然銀色餐刀在岡月手裏發現並沾有周唱血跡，但銀色餐刀並不是岡月準備的，更重要的是，銀色餐刀不知何種原因從被告人馮甘手裏移至岡月手中。

“綜上，岡月自殺可能性極低，回到剛剛那點————兇手看見死亡訊息卻沒有擦掉，是因為死亡訊息寫的不是兇手的名字！所以我方當事人岡月不是兇手。”

卓諾典發言的最後一字一頓，在席所有人耳亮眼明，好似突然從夢中驚醒一樣。

審判長多次敲擊法槌，平伏了一次一次噪音，然後說：“休庭期間，我庭也對被害人岡月《屍體檢驗報告》進行核實與審查，岡月一案為他殺可能性極大。

另外，根據現有證據，我庭認定被害人周唱留下死亡訊息時，存在受人脅迫的情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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