鬧市區的咖啡廳裏， 客人稀少， 安靜非常。顧盼坐在沙發上，一邊翻著菜單， 一邊等待著吳勝輝帶著客戶到來。

咖啡廳提供的厚厚一本菜單裏， 涵蓋了中西餐和各色飲料，咖啡反而被擠在了角落。這樣的咖啡廳， 在花城隨處可見， 專門給不喜歡酒桌文化的年輕一代提供服務——幹凈、快捷、環境舒適、價格適中。餓了可以從牛排點到煲仔飯，不餓也可以來份點心配咖啡，非常的自在隨意。

不多久， 圓滾滾的吳勝輝領著個同樣圓滾滾的男人走了進來， 想必就是今晚的主角李秋元了。一直盯著門口的顧盼立刻站起，笑盈盈的伸出了手：“李總好！”

李秋元伸出手輕輕一握，又迅速放開， 眉開眼笑的說：“老吳說介紹個大設計師給我， 沒想到居然這麽年輕！後生可畏啊！”

顧盼笑著請二位坐下：“吳總謬讚。只敢說盡力而為。”

“顧小姐謙虛了。”李秋元坐到了顧盼對面， “老吳給我看了些你的過往作品，挺細心的。”

吳勝輝笑呵呵的說：“別忙著談生意，我沒吃飯的， 讓我點個菜先。”

咖啡廳是商務套餐形式，點起來毫不費勁。三個人不約而同的選了牛排，吳勝輝哈哈大笑：“看樣子都是被養刁了嘴的人吶！”說著對顧盼介紹，“我們李總的夫人是義安人，看看他的肚子， 可以猜到廚藝水平了。”

李秋元反手拍了拍吳勝輝的肚子：“不遑多讓。”

吳勝輝笑指顧盼：“她去年不長這樣，自從找了個鳳城的男朋友……過幾年肯定胖成球！”

顧盼捂著胸口：“求別提！”

李秋元眸中精光一閃：“鳳城啊，很多大老板啊。”

“所以我介紹顧小姐給你做設計啊。”吳勝輝趁機切入正題，“她婆家做的是木材，親戚裏不少做家具的，一條龍服務，別的設計師可沒這個優勢！”

顧盼狂汗，請個設計師順便查戶口？老吳同志，你可以的！

吳勝輝但笑不語，要想真正打好關系，必須騷到對方的癢處。剛剛飛上枝頭變鳳凰的顧盼，現在最缺的不是錢，而是在站穩腳跟的機會。李秋元呢，他不差錢，但不巧，滿世界找不到合適的設計師。一門生意，兩處人情，才是做中介的最高境界吶！

李秋元了然，笑對顧盼說：“我以吳總他介紹個女設計師，是因為女人更懂育兒，沒想到他考慮的是材料。看來我和他默契不夠。”

吳勝輝沒把玩笑當真，繼續笑呵呵的說：“不沖突。顧小姐肯定比我們店裏那幾個糙漢子懂小孩。”

顧盼不由問：“李總是想做嬰幼兒市場？請問是母嬰店嗎？”怪不得吳勝輝說這單愛家吃不下，但凡跟兒童相關的，安全性必然排在首位。因此，比起板材，原木無論在材質上、還是甲醛問題上，都要安全的多。

“看來懶死鬼老吳什麽都沒跟你說。”李秋元無奈，“顧小姐了解過托兒所嗎？”

顧盼問：“服務年齡段是？”

李秋元暗自點頭，能問出年齡段，至少表明不是兩眼一抹黑。他剛看到顧盼時，心裏是有些不高興的，老吳怎麽給他找個年輕小姑娘？消遣他吶？這麽點大的小姑娘，幾個關註過育兒方面呢？更遑論做出好的設計了。老吳挺靠譜！但他沒有直接回答，反而問顧盼：“你覺得哪個年齡段的生意好做？”

“都好做。”顧盼說，“大城市生活不容易，多半夫妻雙職工。他們無法同時兼顧工作與孩子，學校放學時間又太早，委托給商業機構是普遍選擇。”

吳勝輝冷不丁的插話：“盼盼啊，我們吃個飯聊聊天，成與不成都當交個朋友，你別太拘謹。”姑娘嗳，老李現在最不想聽泛泛之談！

顧盼立刻醒過神來，趕緊打補丁：“按道理來說，1-3歲的階段是市場空白，不知李總有無資質？”

李秋元難掩得意的說：“還差幾個章。”

顧盼睜大眼，露出十分驚訝的表情：“厲害！”1-3歲的階段，是城市雙職工最深的痛點。可以說，該階段的托兒所空缺，是制約二胎的最重要的因素。然而，因為孩子太小，不能充分表達自己的想法，無論從照顧的技術難度，還是國家監管的角度，都相當的困難，因此資質審核幾近苛刻，市場純粹是不得不“空白”。

“不容易吶！”李秋元連聲感嘆，“為了搞資質，不知脫了幾層皮，怪不得沒人做。”

顧盼對此話題非常有興趣，忙不疊的問：“李總打算怎麽收費？”

李秋元哭笑不得：“我怎麽突然感覺甲乙方要顛倒了？”

顧盼長長嘆了口氣：“我要生兩個啊，托兒所將是我的救贖！”

李秋元笑出聲來：“那顧小姐能接受多少錢的托管費？”

顧盼反問：“李總可以提供什麽級別的服務？”

“我不打算做低端市場。”李秋元讓了讓服務員，等滋滋作響的牛排上了桌，才接著說，“首先資質太難，我好不容易攢齊了章，做薄利的低端市場不劃算；其次審核嚴格，運營成本必然居高不下，不如幹脆多添點投資，直接面向高收入群體，開設精品服務。所以，收費上可能確實不低。到時候還請顧小姐多多介紹生意。”

吳勝輝皺眉：“真正愁孩子沒人帶的，一般是中段位收入。高收入群體，可以直接請保姆了。”他之前聽說李秋元要做托管，以為是配合幼兒園或者小學的那種。有成熟的模式，只要選對地方就行。沒想到李秋元魄力不小，竟然想直接平趟托兒市場的大坑，作為遠房親戚兼朋友，他認為自己有義務說明風險。

“保姆素質參差不齊。”顧盼搖頭，“同樣的價格，我寧願相信托管機構。因為機構有管理層，有內部監管，再設置好攝像頭，比單個的保姆強的多。尤其是保姆作為個人，即使她敬業善良，也很可能請假、離職。作為工作黨我理解她們，但作為需要工作的母親，她們的不穩定性無疑會給我帶來巨大的麻煩。”

“但是高收入群體還有個更好的選擇。”室內不能抽煙，吳勝輝只好喝了口飲料，“如果托兒所收費很貴，那還不如媽媽辭職在家帶孩子。說來我不懂，盼盼你馬上要結婚了吧？幹嘛還跑去曉意累死累活？”

“還沒結婚不是。”顧盼隨便找了個理由對付，她懶得跟傳統的嶺東人解釋女兒當自強的問題。

李秋元慢條斯理的說：“現在的女人精的很，你讓她辭職回家帶孩子？想得美！再說了，既然不差錢，女主人幹嘛那麽累？把孩子托管出去，自己白天逛逛街美美容，晚上接孩子回來逗著玩玩，不舒服多了？成天弄的跟黃臉婆似的，張嘴就是帶了一天孩子攢的怨氣，別說她自己受不受的了，她老公先瘋了。又不是出不起這個錢，何必呢？”

“那你的店得開在豪宅區。”吳勝輝聳聳肩，“還是覺得你的範圍有點窄。考慮到人口基數，盡可能往中端靠攏吧。”

李秋元笑笑：“我們今天應該談設計，聊太多經營上的話題，太浪費顧小姐的時間。”

“沒關系，我特別關心托兒市場，那是我的剛需。”

吳勝輝沒好氣的說：“你的定位決定了設計的檔次。”

李秋元嘆了口氣：“中端不是我不想做，是做不了。月嫂級別的人才，人家收入是8000到20000之間。幼兒園有幼教專業，能提供大量且穩定的畢業生。帶小寶寶有專業嗎？光人工和場地的支出，就不可能平價，因為平價了我得虧本。不然你以為大家傻？那麽大個市場就我看的見？我能做的，只有把‘別讓孩子輸在起跑線’的套話包裝的精美絕倫，來說服小富階級的太太願意把孩子交給我們。至於將來怎麽降低成本擴充規模，不是我這個階段該想的事。”

吳勝輝被噎住。

顧盼心念一動，試探著說：“帶寶寶的人選，李總有沒有考慮過護士？”

李秋元怔了怔。

“每年各地有無數中專衛校畢業的小護士很難找到滿意的工作。她們有一定的醫學常識、相對廉價，且作為托兒所可以借此宣傳。新手父母帶孩子很容易焦慮，讓護士來帶孩子，比較容易說服他們。”

“你怎麽知道護士不好找工作？”

“因為好點的醫院，護士的學歷要求是大專。中專現在很尷尬。另外，基於職業培訓和認知，護士應該比一般的專業能吃苦。當然，老練的月嫂可能省不了。新手護士打下手大概沒問題。”顧盼笑了笑，“我沒做過相關行業，隨便提一嘴，見笑。”

李秋元低著頭想了半天，才慢悠悠的說：“確實是個不錯的思路。顧小姐很有想法！”

“我父母是小生意人，起早貪黑的顧不上家裏。我一手帶大了弟弟。”顧盼話鋒一轉，“所以我有信心做好嬰幼兒活動場所的設計，李總相信我嗎？”

“不知顧小姐的設計費怎麽算？”

“不要錢。”

李秋元挑眉，世上不可能有免費的午餐，他耐心的切起了牛排，等著顧盼其它的條件。

談生意不是談戀愛，不合適賣關子。於是顧盼很快拋出了自己的想法：“相逢即是有緣，設計算我贈送，然後從家具到飾品，我提供一個完整的套餐，保證物美價廉，李總覺得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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