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際上還是隊裏的,到了年尾還是要上交大隊統一宰殺分肉的,這豬沒了不是得賠嘛,本來一年到頭就沒掙多少公分,這要再一扣,剩下就更沒多少了,一大家子人個個都是張口要吃的,日子還怎麽過下去?

要不是王木匠的聘禮來得及時,許家的日子還真沒辦法過得下去了。

那時候的許秋陽是個深明大義的好姑娘,知道李桂芳用自己的終身幸福換了一家子救命的口糧,也沒有說什麽,只默默地傷心,天天晚上偷偷地哭,可卻完全沒想過要去反抗,只認定這就是自己的命,到時候日子如果真的過不下去了,一根繩子拴房梁上把自己吊死算了,只求不要連累家裏人。

許秋陽撇了撇嘴,難怪呢,自己剛一來到,這個身體原來的靈魂就迫不及待地退位讓賢了,原來是早就不想活了呀!

之前的許秋陽認命,如今的這個可不願意,李桂芳之所以會把婚期提前,可不就是怕煮熟的鴨子飛了嗎,這是要榨取她最後的剩餘價值啊,她許秋陽就是有最後一口氣在,就不能讓她這麽給賣了,無論如何也要抗爭到底。

想到這裏,許秋陽更用力地挖起土來,手掌磨破了沾了一棍子的血,咬咬牙脫下外衣,裹在木棍上繼續挖,仿佛只要她不停下來,就有希望一定能出去一樣。

可是從夜幕低垂一直到天光大亮,在完全沒有趁手工具的條件下,許秋陽並沒有挖出一個可供她爬出去的地洞來,報曉的雞鳴成了壓垮她的最後一根稻草,許秋陽跌坐在門邊上,嚎啕大哭:“放我出去,放我出去啊!”

李桂芳一大早醒來就被她這嚎喪般的哭聲給破壞了心情,氣沖沖地走過來狠狠提了門一腳:“哭個屁啊哭,省點力氣等著過門吧!”

“你要是敢把我嫁給那個老瘸子,我就敢把他殺了你信不信!”許秋陽喊得聲嘶力竭。

李桂芳完全不當回事,轉身又喝罵起來:“看什麽熱鬧,早飯做好了嗎?”

竈房裏一番例行的雞飛狗跳之後,漸漸回歸寧靜,隨著時間一點一滴流逝,許秋陽的絕望也越來越深,難道真的就這樣一點辦法也沒有了嗎?

“哐當!”許秋陽好像聽到砸鎖的聲音,她倚著門苦笑一聲,這都絕望出幻聽來了。

“哐當!”門好像還晃動了一下,大縷的灰塵從頭頂上落下來,嗆得許秋陽咳嗽了幾聲,突然發現這不是幻覺,真的有人在砸門。

“誰,誰在外面?”

“大姐,是我,你再等一下,我很快就能放你出來了。”是許東來的聲音。

“東來?你不是去當兵了嗎?怎麽回來了?”許秋陽驚喜地問。

“嗯,昨天去參加挑兵了,放心不下家裏,就瞅了個機會悄悄跑回來看看,剛剛才聽小妹說阿媽又收了王瘸子的聘禮,要把你馬上嫁過去,大姐,你別怕,我這就放你出去,你去水電站做工,他們不敢拿你怎麽樣的。”許東來一邊說,手裏也沒有停下,掄著個大斧頭一直砸,饒是這門鎖結實,這幾十下砸下去也散架了。

“吱呀”一聲拉開門,久違的陽光灑在身上,暖洋洋的,許秋陽突然產生一種破繭成蝶的眩暈,有一種幸福感從心底深處一點點地溢上來,化成淚珠滲出眼眶。

原來自由的滋味真的那麽美好!

“大姐,快走吧,再不走來不及了!”在許東來的提醒下,許秋陽這才回過神來,連忙撒開腳丫子飛快地跑了起來。

“死丫頭,想跑!”李桂芳從小路的另一頭匆忙趕過來,村子小,從來都不缺乏看熱鬧不嫌事大的人,許秋陽被家裏關起來的事,早就傳得人盡皆知,今天早上許東來剛出現在村口,就有好事者去通知了李桂芳:“你大兒子回來了,說不準是想要幫他姐呢!”

李桂芳一聽,也顧不上曠工要扣工分了,手裏的鋤頭一扔,急急忙忙就往家裏趕,沒想到還是遲了一步,讓東來這臭小子把他姐給放了出來:“死東來,你趕緊把你姐給攔住,不然看我不打死你!”

許東來不但不去攔,還撿起一塊石頭往豬圈裏扔,剛好扔在還在睡大覺的大肥豬身上,這下可是捅了馬蜂窩了,這大肥豬餓了一天一夜,本來就不高興了,再被他一扔,頓時發起狂來,朝著有亮光的地方就沖了出來。

許東來靈活地躲在一邊,然後追在豬身後大喊:“媽,豬出來啦!”

李桂芳眼看就要抓到許秋陽了,被突然沖過來的大肥豬撞了個四仰八叉,爬起來之後也顧不得什麽許秋陽了,趕緊招呼人去抓豬,這時候豬才是最重要的,要是再被它跑了,那一家人就真的不用活了。

許秋陽順利地跑出村子,在路口辨認了一下方向,興奮地朝白水村的方向跑過去:“白龍灣,我來了!”

“叮鈴鈴”,背後響起一陣清脆的自行車鈴聲,許秋陽一邊往旁邊一些,把道路讓出來,一邊回頭給了人一個特陽光、特燦爛的笑容:“你好!”

羅建剛冷不防被這個笑容晃花了眼睛,恍恍惚惚地想,這姑娘牙口可真白呀!

鬼使神差地冒出一句:“你上哪兒去?”

“白水村!”許秋陽回答得嘎嘣脆,語氣裏還隱隱含著一些得意的成分。

“真巧,我也是上白水村去,要不要我載你一程?”話剛出口,羅建剛就有點兒後悔了,大家素不相識萍水相逢,人家姑娘怎麽會隨便上一個陌生男人的車,這麽說肯定會讓人覺得自己太孟浪了。

“真的啊?那太好了!”沒想到這姑娘都不帶猶豫一下就答應了,馬上跑到他的身後,一手扶著車架,雙腳一躍,輕輕巧巧地就穩穩地坐在了後座上,“謝謝你啊!”

☆、8.寒磣

許秋陽覺得自己今天運氣真是好爆棚了,簡直是才瞌睡就有人送枕頭啊,剛覺得累得不行快要跑不動了呢,一眨眼免費司機就送上門來了。

她覺得自己有必要好好活躍一下氣氛:“你是白水村的人嗎?”

“不是,我是去參加水電站基建的。”羅建剛回答。

“真巧,我也是呢!”許秋陽大有他鄉遇故知之感,“你是哪個村的啊?”

“我是從縣城來的。”

“哇,縣城啊,那你是正式工嗎?”

“還不是,要等水電站修好以後才能確定正式工的名單呢,現在咱們大家都一樣,都是臨時工。”

“那你知道怎麽才能轉成正式工嗎?”這是許秋陽最關心的問題了。

“我也不大清楚,大概是要考試吧!具體情況到時你再留意一下?”

“哦!”考試許秋陽她是不怕的,據她所知,才參加基建的大部分都是像她這個身份一樣的農村人,鬥大的字識不了一籮筐,要論起文化知識來,擁有大學文化程度的她比起其他人來那是不止一個地球的距離。

比幹活她也不怵,她這個身體的原身從小就是幹體力活長大的,不管幹起什麽來都是一把好手,這一點從手掌上那一層厚厚的老繭上就可以看得出來,而且也很有一把子力氣,許秋陽覺得,要是讓她吃飽了飯,一口氣挑著一百斤走上幾公裏都不成問題。

她最怕的是需要走後門,她一沒錢二沒人脈,真要走後門的話,那也只能像只無頭蒼蠅一樣到處亂闖啊,看來待會到了地方的時候,她就要開始長點眼力見兒了,好好討好頂頭上司,混個好人緣總是沒錯兒的。

自行車突然停了下來,羅建剛一腳跨在地上撐住車子,對身後的姑娘說了一句:“到了。”這姑娘真有點兒奇怪,剛開始還挺健談的,說著說著就沒了聲氣兒,回頭一看,居然還在發呆。

“到了!”羅建剛加大嗓門再說了一句。

許秋陽突然回過神來,趕緊跳下車,連連道謝:“謝謝,謝謝,真的太謝謝你了。”

羅建剛有點好笑:“不客氣,大家以後都是工友了,互相幫助是應該的。”

許秋陽這才發現,這男人長得挺好看的,縣城來的果然跟周圍的農村男人都不一樣,白白凈凈的,但看起來一點兒也不瘦弱,就像大學裏最受歡迎的那種學習成績好,運動也十分厲害的校草級男生。

不但穿著幹凈整潔,連一雙手也是幹幹凈凈的,許秋陽心中好感頓生:“對啊,以後都是工友了,先認識一下吧,我叫許秋陽,你叫什麽名字?”

“羅建剛。”

“建剛同志,你好!”許秋陽伸出手想跟人握一握手以表達友好,突然發現自己手上黑一塊灰一塊的臟得不堪入目,不好意思地往身後縮了縮,“呵呵,下次有機會再來找你。”

說完一溜煙兒跑開了,擡起眼東張西望地找楊雪珍。

羅建剛無奈地笑了一下,去找地方停車,這姑娘挺有趣兒的,就是有點——太不講究了,她這臉該好幾天沒洗了吧,臟得都看不出來模樣了。

許秋陽終於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看見一個熟悉的身影,忙高興地跑過去,朝楊雪珍的肩上一拍:“雪珍,可算找到你了。”

楊雪珍被她嚇了一跳,雙手捂著胸口,一邊跺腳一邊轉身:“嚇死我了!”

許秋陽打量她一眼,心中嘖嘖稱讚:“真是個嬌俏的可人兒啊!”

楊雪珍身上穿了一件藍色的燈芯絨罩衫,不是那種寬寬大大的款式,而是有點收腰的設計,讓她整個人看起來比別人精神了很多,下面一條卡其色棉布褲子,黑色系帶布鞋。

額前一層薄薄的齊劉海,梳得彎彎的,披肩的長發編成兩條麻花辮垂在肩頭,辮稍各綁一條碎花小手絹,俏皮可愛。

感覺到周圍悄悄往她們這邊打量的眼神,作為一個漂亮姑娘的好閨蜜,驕傲之情油然而生,許秋陽得意地挺了挺胸,這白白嫩嫩的小姑娘,可是我的好姐妹哦!

跟許秋陽讚賞的眼光截然相反,楊雪珍嫌棄地看著她:“你怎麽回事啊,剛從雞窩裏鉆出來?怎麽也不收拾一下就出來了?”說著還捏緊了鼻子,“怎麽還一股臭味兒?”

許秋陽如今這模樣兒,也實在是太一言難盡了,頭發亂蓬蓬的,臉上黑一道白一道都是指印,還有這身上穿的啥,破破爛爛的線衣竟然就被她這樣穿出來了,好歹也穿件外衣呀,這背後還破了個大窟窿,楊雪珍捂著眼,她都不忍心看了,真不想讓人知道她認識這個人!

許秋陽撓撓頭,嘿嘿一笑:“雞窩沒鉆,鉆豬圈了。”她這時才意識到自己這一身確實是太寒磣了,難怪老覺得有人往她們這邊瞅,原來不是在偷看楊雪珍,而是在嘲笑自己啊!

“難怪一身的豬屎味兒。”楊雪珍一邊嫌棄地皺著鼻子,一邊從挎包裏掏出手絹,擡手給她擦了兩下,發現擦不掉,又打開背著的軍用水壺,正想倒水洇濕手絹,被許秋陽快手快腳地攔下了:“別,別浪費水,給我喝兩口,兩天沒喝水了,渴死了都。”

楊雪珍白她一眼,繼續倒了點水出來把手絹沾濕了,再把剩下的水塞給她:“快喝吧!”

許秋陽舉起水壺,仰頭就喝,“咕咚咕咚”地一口氣把一整壺水喝得幹幹凈凈,這才舒服地打了個嗝:“呃,舒服多了。”

楊雪珍沒好氣地把手絹塞給她:“自個兒擦擦,你就不能像個女孩兒的樣子嗎?”

“你以為我不想啊,那也得有條件啊!”許秋陽感嘆著,接過手絹往臉上一擦,粉色的花手絹一下子就變成了黑色的,一張臉和雙手擦下來,整條手絹就沒法看了。

許秋陽不好意思地把手絹塞進褲袋裏:“我回去洗幹凈再還你,要是洗不幹凈了,那等我發了工錢再給你買新的。”

楊雪珍拿出梳子:“梳梳你那雞窩頭。”

這雞窩頭梳起來可真不容易,許秋陽咬牙切齒地狠命拉扯著這一頭枯黃幹燥的稻草,這原來的許秋陽過的日子是有多慘啊,明顯的營養不良樣兒,往後要真能賺錢了,可一定要好好地補一下。

稍微收拾了一下,許秋陽看起來起碼像個人樣了,就身上的這身衣裳有點礙眼,不過也沒辦法了,楊雪珍她自己身上也就這一身罩衫,總不能脫下來給她穿上了。

“哎,雪珍,咱們在這兒幹什麽哪?不是來報到嗎?”許秋陽手上閑了下來,終於想起正事了。

“是啊,等點名呢,一個鄉一個鄉輪著來,再等等吧,應該很快就能輪到咱們了。”

許秋陽便轉著脖子四下看:“這來的人可真不少啊!”

“可不是嘛,聽說有一百多人呢,這是個大工程。”楊雪珍說著,突然一手抓緊了許秋陽的手臂,一手指著前面說:“秋陽,快看,那個小夥子好精神。”

許秋陽朝她手指的方向看過去,人群中最顯眼的那個小夥子,不就是剛剛見過的羅建剛嘛!

想到自己剛才那一身邋遢相全都落在那人眼裏了,他嘴裏不說什麽,心裏指不定怎麽笑她呢,她還那麽傻乎乎的,連名字都告訴他了,真是丟臉丟到姥姥家了。

楊雪珍覺得有點奇怪,這姑娘平時最愛跟她一起看俊小夥了,看到這麽一個百年難得一見的,怎麽一點兒反應也沒有:“就在那兒呢,沒看見嗎?”

“哦,看見了。”許秋陽沒精打采地說。

“怎麽樣,比隔壁村的朱朝盛還好看吧!”楊雪珍喜滋滋地說。

“這哪兒有得比的,一個是二郎神,一個是二師兄。”許秋陽隨口說。

這個時候的她們當然沒有看過電視,八三版的西游記也還沒有開拍,她們之所以知道西游記,那是因為村子裏有個姓於的老秀才,沒事的時候喜歡給孩子們說書講故事,兩人小時候經常聽,一部西游記講了整整一年,村裏的孩子們對西游記裏的經典人物都朗朗上口。

對於二郎神,於秀才的說法是“儀容清秀貌堂堂”,是西游記裏長得最好看的男人,用這句話來形容前面的那個男人,兩人一致同意。

至於二師兄,楊雪珍擰了一下許秋陽的臉頰:“瞧你這個狹促的嘴巴!”人家朱朝盛不過就是長得白了些胖了些,也是儀表堂堂的俊小夥好不好,長得白胖說明人家裏條件好,能吃飽,就因為人家姓朱,就給人起了這麽個外號,也虧得人家脾氣好才不跟她計較。

“他叫羅建剛,縣城來的。”許秋陽懨懨地說。

“咦,你怎麽知道?”

“剛來的路上遇見了,說了幾句話。”

楊雪珍不滿地說:“都能跟人家說上話了,怎麽還一臉不高興的樣子啊!”

許秋陽氣道:“你打扮成我這模樣到他面前說幾句話試試!”

楊雪珍突然捂著肚子大笑起來:“哈哈哈!”笑得腰都直不起來了,“誰叫你都不收拾一下就出來了,你活該!”

☆、9.報到

許秋陽氣呼呼的:“你以為我想的啊,還不是因為你跑到鎮上去了,我跟你說,我差點兒就來不了了。”

許秋陽擺開架勢,正準備好好述說一下這兩天來驚心動魄、千回百轉的劇情,突然聽到高音喇叭響了起來:“安靜、安靜,下面開始點名了,聽到名字的請過來這邊報到。”

四周一下安靜下來,所有人都仰起頭,齊齊盯著掛在樹上的大喇叭,緊張地等著點名開始。

聽到名字的人就走到樹下擺著的那張條桌前,與負責點名的工作人員核對清楚自己的身份信息,然後站在指定的位置等著。

很快就點到他們鄉的人了,聽到幾個隔壁村熟悉的名字,楊雪珍突然高興地說:“二師兄也來了呢!”

許秋陽一看,果然一個白胖的身影正樂顛顛地往桌前跑去。

接著便輪到她們了,點到楊雪珍名字的時候,許秋陽跟她一起過去了。

坐在桌後的是一個帶著黑框眼鏡的年輕人,擡頭看了楊雪珍一眼,眼鏡後面目光一閃,然後呆了一下。

許秋陽撇嘴,小樣,看見美女就說不出話了。

小眼鏡握著拳按在嘴上,咳了一聲:“你就是楊雪珍?”

“對!”楊雪珍激動地回答。

“十八歲,安平鎮石南村人,父親叫楊土明?”

“沒錯!”

小眼鏡點點頭:“行,那你先在那邊那邊等著。”目光隨著楊雪珍轉過另一頭,好半天轉不回來。

許秋陽忍不住提醒他:“那個,眼鏡哥,下一個?”

小眼鏡臉紅紅地回過頭來,也不好意思擡頭看她,直接念起下一個名字:“許秋陽!”

“到!”許秋陽大聲回答,同時響起的還有一個細細弱弱的小嗓門,“到!”

一個瘦瘦小小的姑娘艱難地從人群裏擠出來,站在許秋陽的身旁。

許秋陽奇怪地看了她一眼:“淑美,你這應的是哪門子到啊?”

小眼鏡也鬧糊塗了:“你們兩個,究竟誰才是許秋陽。”

許秋陽連忙大聲說:“我是。”

鄧淑美小臉漲得通紅,都快要哭出來了:“我……,楊支書說秋陽姐來不了了,讓我頂上,說,說是來了之後點到秋陽姐名字的時候出來說一聲就可以了。”

對水電站的人來說,這些名單都是各個村自己報上來的,臨時換人也沒什麽關系,只要總人數對得上就行,可是這兩個人都出現在面前的,那就有點兒難辦了,名額數限定在那兒,肯定有一個要被削下去的啊!

小眼鏡好脾氣地說:“要不你們倆先去商量一下,定好了是誰再過來?”

“不用商量,是我先報名的,就應該是我。”許秋陽強硬地說,“淑美,我現在來了,你就先回去吧!下次有機會再來。”

鄧淑美的眼淚就一滴滴下來了:“為了我的事,我媽給支書家送了十斤花生,如果我就這麽回去的話,我媽一定會打死我的。”

楊雪珍一聽這話就不高興了,瞪大了眼睛罵她:“你胡說八道什麽啊,我家還稀罕你那十斤花生嗎,一定是你們家不要臉,又到我爸面前哭哭啼啼去了吧,我爸這人心軟,肯定是被你們哭怕了才讓你來的。我告訴你,你在我們面前哭沒用,我們才不會理你呢!”

說著轉過來對小眼鏡說:“領導,這是我的好姐妹許秋陽,我們才是正式報了名的,沒她什麽事,你快點給我們點完名去那邊吧,還有好些人等著呢,別耽誤您的工作了。”

小眼鏡被她這一聲“領導”叫得渾身舒泰,他在單位裏就是一顆最小的螺絲釘,年紀又輕,從來都只有被人使喚著幹活的份,第一次聽到有人恭恭敬敬地叫他領導,聽得他全身都飄飄然了,胡亂核對了一下許秋陽的身份,就讓她們到旁邊等去了。

至於鄧淑美,在旁人的指指點點中,蹲在樹根下,捂著臉抽抽噎噎地哭了起來。

許秋陽一邊尋思著楊雪珍這一套美人計可真好使,一邊又覺得鄧淑美這哭得也太可憐了一些,忍不住走過去:“哎,你在這哭也沒用啊!”

鄧淑美可憐巴巴地擡起頭:“秋陽姐,我不是故意想要跟你爭的,是我媽說你不去了,空出了一個名額。”

“好好好,這事算我不對,沒能給楊支書一個準話,可這份工作對我來說真的非常重要,我不能讓給你,對不起了。”

鄧淑美猛地搖頭:“我不是這個意思,我就是,就是怕我媽,回去她一定會打死我的。”

楊雪珍不耐煩地說:“不就是十斤花生嘛,我回去親自給你家送回去,總可以了吧!”

鄧淑美哭得更大聲了,另外兩人無奈地對視一眼:“你還想要怎麽樣啊?”

鄧淑美抽抽搭搭地說:“我,我沒想什麽,就是,就是覺得好丟臉!哇……”

可是姑娘你知不知道你這麽哭更丟臉,許秋陽和楊雪珍站在她身旁,完全不知道該怎麽辦才好。

過了一會兒,小眼鏡來到她們面前:“哎,別哭了,少來一個人,多出了一個名額,你想要的話幫你頂上去。”

三人同時一楞,鄧淑美更是擡頭呆呆地看著他,眼淚鼻涕糊了一臉,真是要多傻有多傻。

許秋陽心裏的臺詞是:臥槽,原來哭也是一大武器呀,到時候要是轉不了正式工,她是把楊雪珍拎出來使美人計呢,還是學鄧淑美的樣子跑到領導們的面前大哭一場?

小眼鏡見她們沒反應,說了一句:“不要嗎?不要的話我問別人了。”

楊雪珍最先反應過來:“要,當然要啊!”再怎麽說也是她爸答應了人家的,真去不了她家也沒面子,說完又踢了踢還在發呆的鄧淑美,“快去登記一下啊!人家都答應要你了。”

鄧淑美回過神來,往前一撲,抱住小眼鏡的小腿大哭:“謝謝,謝謝,你是大好人啊,是我的大恩人啊,我做牛做馬報答你的恩情……”

把小眼鏡嚇壞了:“趕緊打住,咱們這是新時代,不興講舊社會的這一套。”

楊雪珍把臉轉到一邊,心好累,為什麽她要認識這樣的人。

反正不管怎樣,她們三個人都算是留下來了,接下來一群人被指揮著往山裏深處又走了好幾裏地,到了一處山窩下平坦的地方,停了下來。

周圍的人議論紛紛:“帶咱們來這裏幹啥?”

許秋陽仔細看了看地形,周圍一圈山脈,植被茂密,地面寬闊平坦,四周荒無人煙,地上都是半人高的荒草,泉水從山上沖下,匯聚成一條水流湍急的小河。

好一片荒山野嶺,差點兒就沒跟後來那個風景優美的白龍灣水電站聯系起來。

接著是站長給他們作動員講話,站長是一個三十多歲的男人,長一張黑臉膛,看著挺威嚴的,他一咳嗽,下面就沒人敢說話了。

“大家別看如今這裏只是一片荒山野嶺,在我們大家的共同努力奮鬥下,就在這個地方,一座全省規模最大、發電量最高的水電站將會拔地而起,成為全省、甚至全國水電行業的標桿……”

人群掌聲雷動,人們的情緒都被調動起來,能成為全國標桿的建築的建設者一份子,感覺好驕傲的。

站長那些為社會主義事業添磚加瓦的大道理許秋陽是一句都沒聽進去,她關心的是進來以後的衣食住行問題,可站長講到最後也沒提這茬,可把她急壞了。

許秋陽悄悄撞了撞楊雪珍的手肘:“不是說包吃包住的嗎?”

“是這麽說的呀!”

“可是你看看這兒,有住人的地方嗎?”

“也對哦,那就回去住唄!”楊雪珍不在意地說。

許秋陽苦著臉說:“我現在是無家可歸了。”

“怎麽回事呀!”

許秋陽趁機把家裏這兩天發生的事跟楊雪珍說了,楊雪珍聽了也覺得頗為無奈:“本來還想說你可以去我家住幾天的,可是現在這情況,你一回去說不定就出不來了。”

“是啊,怎麽辦呢!”許秋陽都要愁死了。

“你們先別說了,快去分組集合了。”鄧淑美提醒她們。

原來在她們倆顧著說話的時候,上面已經進行到了分組的程序,一百多個人按照二十個人一組,分成了八組,許秋陽她們三個人一起分在了第五組,朱朝盛也跟他們在一塊兒,因為長得夠高大體面,所以被選為了暫時組長。

現在是分組集合,然後再給各組安排不同的工作任務什麽的。

第五組的都是附近幾個村的年輕人,嘻嘻哈哈地很快就鬧成一團,有個隔壁村的小夥子還不怕死地問許秋陽:“你不是要嫁給我們村的王瘸子了嗎?怎麽還能來做工?”

許秋陽狠狠地給了他一腳:“你才嫁給王瘸子呢,你全家都嫁給王瘸子。”

朱朝盛好不容易才讓大夥兒安靜下來:“靜一下,現在咱們有個任務,要為我們組取個名字。”

☆、10.艷陽天

“取名字?叫第五組不就得了,還取什麽名字啊!”

“可不是,真是沒事找事。”都是些粗人,讓他們幹活沒問題,取名字這種細致活,那得是文化人幹的,就像村裏的人生了孩子想取個好聽的名字,都會去找念過書的於秀才。

不然的話,就只能取出些土的掉渣的名字了。

“名字是一定要的,剛剛你們沒聽站長說嗎?為了鼓勵咱們八個小組力爭上游、良性競爭,要把咱們八個小組的名稱都做成木牌子,每天掛到榮譽榜上去,哪那個組前一天得分越多,就排在越前邊。”朱朝盛認真地說。

許秋陽覺得,朱朝盛這人如果放在學校,一定是個兢兢業業的好學生幹部。

“排在前頭有什麽好處不?能多給飯吃?”這話一出,旁人都哈哈大笑起來。

朱朝盛踹了那個胡說八道的家夥一腳:“快別胡說了,好好表現,對咱們大家都有好處,站長說了,到工程結束以後,總分排名前三的三個小組,在最後轉正考評的時候有加分!”

一聽這話,大夥兒都上了心:“一定得取個響當當的名字,天天掛在最前頭,讓別人都眼紅死。”

一下子“敢死隊”、“鐵人組”這些名字都出來了,楊雪珍開玩笑說:“既然咱們組是二師兄帶隊,幹脆就叫西天取經隊得了!”

許秋陽擡頭看了眼湛藍的天空,一輪紅日散發萬丈光芒,正與她如今明媚歡快的心情十分相符:“你們看今天天氣那麽好,我們組就叫做艷陽天吧!”

於是,第五組就有了一個華麗麗的名字——艷陽天。

接下來是去領工具,朱朝盛叫了兩個強壯的小夥子跟他一起去供電局開來的那輛大卡車那邊去領全組的勞動工具,有鋤頭、鐵鍁、鐮刀之類的,全都是嶄新的好東西,比村裏面那些破銅爛鐵好多了。

工具人手一份發下來,他們組加上許秋陽她們幾個,一共有五個女的,手上發的全都是鐮刀,負責割草,今天的工作任務是先在這片荒地中先清理出一塊可以住人的地方來。

朱朝盛殷殷囑咐:“發到各人手上的工具可一定的保管好了,上頭都有登記的,誰要不見了可是要照價賠償的。”

許秋陽隨口說:“那我可得在上邊寫上自己的名字,不然被誰順手牽羊去了可就糟了。”

話一出口,突然發現別人都用奇怪的眼光看著她:“怎,怎麽了?”這話有什麽不對嗎?

“你會寫字?”楊雪珍問。

許秋陽這才醒悟過來,一時大意,疏忽了,沒想起來她原本是應該不識字的,鎮上雖然有學校,但農村裏願意花錢讓孩子去讀書的人不多,特別是女孩子,以後始終都是別人家的人,去讀書,那不是白費錢嘛!所以在她周圍差不多大的姑娘中,就沒幾個是認識字的,就連一起來招工的幾個小夥子,最多也只念完初小,也就是小學三年級,還沒一個是小學畢業的呢,這麽多年下來,什麽都還給老師了。

但是話已經說了出來,許秋陽也只能硬撐到底了,她把頭一昂:“當然會寫了,別以為你們上過幾年學就瞧不起人,當年於秀才也教過我寫字的,你們不知道嗎?”

這話也不算說謊,當年於秀才講完故事之後,確實也興致勃勃地拿起樹枝在地上劃拉幾個字想教孩子們認識,可那時候孩子們只知道玩,哪裏願意學這些啊,一見他擺開架勢,都一哄而散,有多遠跑多遠了。

楊雪珍狐疑地問:“你真的跟於秀才學過,我記得那時候一說起學寫字你就跑的啊!”

“當然是真的,不信我寫給你們看。”許秋陽蹲下來,撿起一根樹枝,在泥地上劃出自己的名字,故意寫得歪歪扭扭的,然後得意地說,“怎麽樣?”

鄧淑美由衷地讚了一句:“秋陽姐,你真厲害。”

許秋陽扔掉樹枝,站起來拍拍手,悄悄的抹了一把冷汗,還好沒露餡。

分好工具也就到了中午了,大夥兒在還是一片荒野的工地上吃了公家的第一頓飯,每人兩個白面饅頭,也是從大卡車上搬下來的,足足兩大筐,大夥兒分組排著隊去領。

白面哪,鄧淑美對著那兩個白面饅頭又哭了起來:“我從小到大都沒有吃過這麽好的白面饅頭……”

許秋陽沒有理她,她這兩天都只有紅薯裹腹,胃裏早就在冒酸水了,這軟乎乎的白面饅頭吃下肚,整個人都舒坦了,這就是最淳樸的糧食的滋味啊,又香又甜。

人餓的時候,味覺會比品嘗靈敏許多,這種平時看起來寡淡無味的饅頭,也能被吃出無數醇厚的滋味來,真好吃!

許秋陽大口大口地,一下子就把兩個饅頭給幹掉了,吃完以後走到河邊,洗一洗手,捧起清澈幹凈的河水就喝,足足喝了好幾捧,這才心滿意足地站起來,長出了一口氣,這胃啊,算是結結實實地被填飽了。

一擡眼,就看見早上見過的羅建剛在下游一點的地方洗手,見他沒有看過來,許秋陽也沒打算打招呼,擡腳正想走開,忽然聽到他喊了一聲:“許秋陽?”

“叫我?”許秋陽詫異地回頭,這人記性倒是好,只說過一次的名字就記住了。

羅建剛指了指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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