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車下面:“那邊有茶水供應。”

許秋陽朝那邊看去,果然在車廂旁邊有個鋁制的大水壺,有人正拿了軍用水壺去那兒打水喝,她面無表情地“哦!”了一聲,心中有些惱羞成怒,難道他是想讓她用兩個手掌去接熱水喝嗎?真是多管閑事,她有些恨恨地往回走。

這個許秋陽的原主雖然已經退位讓賢,但從小被養得實在是太糙了,很多不講究的習慣已經根深蒂固,一時也改不了,許秋陽也覺得這樣挺爽快的,既然條件不允許,那就將就一些也沒什麽,可這些表現數次落在面前的這個男人眼中,就莫名地讓她有些不爽了。

本來都已經走開了好幾步了,忍不住又回過頭破罐子破摔地說:“我們鄉下人沒那麽多講究。”

話一出口她就後悔了,這話聽起來怎麽就那麽酸呢,而且人家只是好心提醒,又沒有什麽惡意,自己這麽一說,倒顯得多麽小家子氣似的,唉,都怪楊雪珍,自從她在人群中給自己指出這個羅建剛之後,就有些亂了陣腳。

羅建剛笑了笑沒再說什麽,許秋陽想說句什麽補救一下,想了想也好想沒有這個必要,擡起腳繼續往回走,卻看見楊雪珍嬌嬌俏俏地跑過來,兩條小辮子在肩膀上一跳一跳的,辮稍上的手絹像是兩只花蝴蝶,俏皮又可愛,許秋陽暗自嘆了口氣,這才是一個十八歲的姑娘家正常該有的樣子嘛!

楊雪珍跑過來主動打招呼:“你好,我叫楊雪珍,是第五組的,你跟我們秋陽認識?”

“你好,我叫羅建剛,第一組。”說著看了一眼許秋陽,“也是早上才剛認識的,不算熟。”

“大家能從五湖四海聚集到這裏成為工友,這就是緣分,很快就會熟起來了,你是第一組的組長吧,我剛看見你給他們講話了,你們組叫什麽名字?”

“步步高。”

“步步高?真好聽,我們叫艷陽天。”

“你們的名字也不錯。”

“是吧?那希望以後經常能在光榮榜上看見我們兩個組的名字哦!”

“嗯,大家一起努力。”

見他們聊得歡,許秋陽覺得沒自己什麽事了,默默地往回走,只聽楊雪珍說:“對了,想請你幫個忙可以嗎?”

“有什麽需要幫忙的盡管開口,自己工友用不著客氣。”

“我的水壺空了,那邊有水,可是那個水壺太重,我提不起來,你能幫幫我嗎?”

“沒問題啊,走吧!”

許秋陽回到他們組那兒,大夥兒基本上都吃完了,只剩下鄧淑美,一直小口小口地抿著,一臉不舍地將其中一個饅頭的最後一小塊放進口裏,然後小心地拿出一塊手帕,把另一個饅頭包了起來,收進口袋裏。

“你吃一個就飽啦?”許秋陽覺得,就算再來兩個,她也還能吃得下呢,果真是沒有一點兒姑娘的模樣。

鄧淑美搖搖頭:“我媽說了,公家發的糧食我不能都吃完了,得帶點兒回去給我弟吃。”說著又小心翼翼地在口袋上摸了一下,她還是第一次吃上這麽好吃的饅頭,真是好想再咬上一口啊!

“帶什麽帶啊,你是來幹活的,不吃飽了怎麽有力氣幹活?快拿出來吃了!”許秋陽恨鐵不成鋼地說,透過鄧淑美,她似乎又看到了原來那個懦弱的自己,想起來都想打那個時候的自己一頓。

“不行的,我媽知道了會打我的。”鄧淑美弱弱地說。

“你不說她怎麽會知道,你就說每人只發了一個饅頭,而且吃不完還不許往外帶,這不就行了嗎?”

鄧淑美怯怯地看了一眼村裏的其他人:“她會問別人的。”

許秋陽一副大姐大的模樣,環視了一圈眾人:“回去都不許說,知道了嗎?”

☆、11.開工

“不許說什麽呀?”楊雪珍盛了熱水回來,剛好回來聽見這句話,好奇地問。

許秋陽把事情跟她說了,楊雪珍義氣地拍著鄧淑美的肩膀說:“別怕,你以後也是出來的人了,別啥事都聽你媽的,有什麽事我們都會幫你的。”

鄧淑美眼眶又紅了:“嗯,謝謝你們。”

“那快吃吧,吃完要開工了。”許秋陽幫她把裝在口袋裏的饅頭拿出來塞到她手上。

鄧淑美打開手絹包,又一小口一小口地吃了起來。

許秋陽無聊地四下張望,發現朱朝盛正在趣味盎然地看著鄧淑美吃東西,隨手從地上撿起一個小石子朝他扔過去:“看什麽看,眼饞啦?”

朱朝盛笑了笑沒出聲,他就是覺得這姑娘小口小口吃東西的模樣太好玩了,跟小老鼠似的,不過沒敢說出來,這姑娘臉皮太薄,一個不當心又把人給逗哭了就不好了。

吃完飯歇了一會兒,就要開始做工了,今天的任務是要先平整出一塊地方,蓋一批簡易的棚子,作為工程期間他們這些工人們的臨時宿舍。

劃分好各組的負責範圍之後,大夥兒就熱火朝天地幹起活來,大家都是做慣了農活的人,這裏的活比起平時在生產隊裏幹的活並不算累,大夥兒說說笑笑的,一晃半天就過去了。

站長說了,哪一組的工作完成得最快最好,晚飯的時候給加菜,此舉大大調動了大夥的勞動積極性,轉正加分太遙遠,還是吃的最實在。

人多力量大,一個下午工作成績斐然,大片的荒草被割下來,堆到一處,一把火燒幹凈了,凹凸不平的地方也被平整過了,整整齊齊地擺放著供電局的車隊運過來的建築材料,主要是大塊大塊的洋鐵皮,用來搭簡易工棚的,這玩意兒輕便、好搭,不用打地基,用完以後也好拆卸。

半天下來,許秋陽他們組的工作是完成得最快最好的,別人說那是因為他們那一片地方是最窮的,個個眼裏都盯著那口吃的,豁出命去地幹,能幹不好嘛。

許秋陽他們也不在意別人說什麽,窮就窮唄,又不吃你家大米,反正大夥兒都窮,區別僅僅在於早上熬玉米粥的時候,是放一把還是兩把玉米面的問題。

成績最差的反而是最被人看好的第一組,第一組的人都是來自縣上或者鎮上的居民,先不說家裏條件好不好,起碼比其他農村來的好得多,平時吃得好,人也長得精神,穿得也體面,一個個眼睛長在頭頂上,都看不太起其他農村來的人。

但幹起活來就抓瞎了,連鋤頭是怎麽拿的都搞不清楚,經常幹著幹著,撅在後面的棍子就打起架來,加菜對他們沒有什麽吸引力,轉正考評加分也沒什麽用,他們能進來這裏,家裏都是有一定能耐的,要不是知道將來穩穩妥妥能轉正,誰願意來吃這個苦頭啊!

所以最難管理的,竟然是羅建剛帶領的這個第一組。

其他的幾個組,陸陸續續都幹完了。

這些人早上來的時候,一個個收拾得體體面面,都在笑不修邊幅的許秋陽寒磣,可這會兒大夥都是半斤八兩,誰也不能笑誰了,就連楊雪珍,也在燒草的時候被揚了一頭一臉的灰,用手一抹,滿臉的黑道道,小辮子松了一邊,辮梢上的小手絹也成了灰色的了。

一收工,大夥兒嘻嘻哈哈地湧到河邊,也顧不上河水冰涼,洗臉洗手洗腳,上上下下一通好洗,最後帶著一身清凉的水汽排隊去領今晚的晚飯。

路過第一組的工地的時候,許秋陽發現他們還沒幹完,有幾個縣城來的姑娘家還鬧起了脾氣,甩手不肯幹了,作為組長的羅建剛一邊要帶頭幹活,一邊還要安撫人心,自個兒的模樣也好不到哪裏去,許秋陽的心裏沒來由地覺得解氣,幹起活來還是人人平等的嘛,憑你再出眾的人,也有狼狽的一天。

工地的食堂還沒建起來,工人們第一天上工,也沒帶吃飯的家夥,不方便分發一些湯湯水水的食物,因此晚飯吃的還是饅頭,兩個白面饅頭搭一個玉米棒子,許秋陽他們組的獎勵是每人多分一小袋榨菜。

手掌那麽大的油紙包,包著十幾根嬰兒小手指頭粗細的榨菜條,上面還撒著紅紅的辣椒粉,香香辣辣的可下飯了,就著一根能吃下一整個大饅頭。

許秋陽只吃了兩根就舍不得吃了,照原樣包起來放好,留著後面幾頓吃。

各組組長在吃飯的時候被召集到一起開會,有人還嘀咕了一句:“他們該不會是開小竈去了吧!”

楊雪珍不屑地白了那人一眼:“就算是開小竈那又怎麽了?有本事你也當組長去啊!”一開始就說了,這組長只是臨時選出來的,能不能繼續幹下去,還是要看以後的表現,表現不好隨時換人。

楊雪珍作為幹部子女,最討厭別人說這種話,人家付出比你多,得到更多的資源是應該的,有本事你自己也去當幹部呀。

被懷疑去吃小竈的朱朝盛愁眉苦臉地回來了,小竈沒吃著,倒被安排了一個令人為難的任務,在工人臨時宿舍蓋起來之前,每個組的人都可以先回家住,但每天晚上每組必須留下一個人值夜,看守材料。

這大冬天的,露宿荒郊野外,誰樂意啊!

要是只有一兩天,他這個組長一咬牙也就守下來了,可這還不是一天兩天的事啊,粗略估算一下,這片臨時住宿區能蓋得起來,起碼也要一個多月,只好組裏這幾個男人輪著來了。

朱朝盛說了這事,其他人還沒來得及表態呢,許秋陽就先站出來了:“多大事啊,不就守夜嗎?我來!”她正愁住宿的事沒法解決呢,這不,剛瞌睡就有人送枕頭來了。

朱朝盛立刻說:“不行,咱們組又不是沒男人了,怎麽能讓女人來守夜。”

其他人也立刻表示,作為一個男人,再怎麽喪心病狂也不至於讓一個女人來幹這活。

許秋陽不以為然地說:“這有什麽呀,又不是不能睡覺了,我還省得來回走了呢,路挺遠的。”

朱朝盛正色道:“你別以為就是睡個覺那麽簡單,這大冬天的,山風多厲害,吹上一夜能把耳朵都凍掉的,你一個姑娘家,身子骨能受得了?再說了,這荒山野嶺,晚上說不定會有狼啊、蛇啊什麽的,你不怕?”

許秋陽有點遲疑:“不、不怕吧,又不是只有我一個人,咱點個火堆,狼也不敢來啊!”

“反正不行,女的不能留,今天第一天,我是隊長,我先留下,以後幾個男的輪流來。”

“可是我不住在這就沒地方去了呀!”許秋陽說,“反正你們都知道,我也不藏著掖著了,我媽把我賣給王瘸子了,我是逃出來的,要真的回去了,肯定得被關起來再也出不來了,你們就當可憐可憐我,給我一個容身之地吧!”

“這個……”朱朝盛這回為難了,“要不你這幾天先去別人家住?”

“誰家?這年頭誰家都缺屋子,哪來的地方收留我,去你家嗎?你能保證王瘸子和我媽來抓我的時候一定護著我?”

朱朝盛不敢保證,他可以收留許秋陽,但如果人家真的找上門來,他也不敢攔著,畢竟那是人家的家事,他要攔也不占道理。

許秋陽揮揮手:“行了,就這麽定了,你們都回家去,要真的想幫我,明天就給我帶條被子,我在這兒還指不定要住上多久呢!”

楊雪珍擔心地拉著許秋陽:“你真的行嗎?別逞強啊,咱們可以再想想別的法子的。”

“我沒事的,你們都放心好了。”再難她也得撐住呀,只要熬過了這段時間,在這兒站穩腳跟,以後的日子就算是海闊天空了。

“那你千萬別硬撐,有什麽難處就說出來。”

許秋陽有點不好意思地說:“那你回去找找,有沒有一些不要的衣裳,明天帶過來給我替換,鋪蓋什麽的也要一套,以後等發了工錢,我再做新的還給你。”

“說什麽還呀,你放心吧,需要用到的東西我明天都會給你帶來的,你只管安心用著,我還不至於就差你那點東西了。”楊雪珍眼眶有點紅紅的,她這個姐妹投胎投上這麽個家庭,也太慘了點。

鄧淑美掏出她剩下的一個饅頭,今晚口糧發得多,她確實是吃不完,倒不是故意省下來的。把饅頭塞給許秋陽:“這個你拿著晚上吃,天冷,肚子餓得快!”

許秋陽笑道:“不怕你媽打你了?”

鄧淑美也笑著說:“她不知道。”

“那行,謝謝你啊!”許秋陽接過饅頭,笑容滿面地目送自己組裏的小夥伴們陸續離開,最後百無聊賴地坐在一堆鐵皮板上,嘆了口氣,這漫漫長夜,要熬過去可真不容易啊!

天色很快就暗了下來,羅建剛從許秋陽面前路過,走了幾步之後突然又奇怪地回過頭來:“你怎麽還不回家?”

☆、12.守夜

守夜的名單由各組組長寫了交上去,給上面的領導看一眼就行了,許秋陽這個名字男女皆可通用,領導也沒仔細分辨,隨意看了一眼就點頭同意了,現在供電局來的領導都已經離開,各組的組員也走得七七八八了,偌大的工地一下子安靜下來,四下黑黝黝的一片,荒郊野外陰森恐怖的感覺一下子就出來了。

今天第一天,留下來守夜的大部分是組長,羅建剛是上面指定的負責人,他正想召集各人過來安排一下守夜的註意事項,突然就看見了蹲在角落裏的許秋陽。

“天都快黑透了,你怎麽還不回家?”羅建剛奇怪地問。

許秋陽朝他咧嘴一笑:“今天我守夜。”

羅建剛怒了:“你們組怎麽搞的,沒男人了嗎,怎麽安排個女人守夜?”

“同志,婦女也頂半邊天啊,別看不起女人啊!”

羅建剛沒心思聽她胡說八道:“簡直就是胡鬧,你們組長呢,讓他換個人。”

“沒人了,全都走了。”

羅建剛皺緊了眉頭:“那你也趕緊走吧,這兒少你一個人也沒什麽。”

許秋陽低下頭,用腳尖一下一下地戳著一截草根:“我不走。”

“快走吧,我幫你跟他們說一聲,沒事的,這守夜可不是鬧著玩的,你一個姑娘家,真不行。”羅建剛苦口婆心地勸她。

“我真沒事,是我自己主動要求留下來的,我不會拖累你們。”

羅建剛也急了:“這不是拖不拖累的問題,這活兒就不是女人該幹的,你還是趕緊走吧,再不走天黑透了就走不了了。”

“我說了我不走!”

“你這人怎麽回事,守夜是件好玩的事嗎?都說了讓你回去,不算你們組缺勤了,還非要留在這兒幹嘛呢!”

“別人都能守,我怎麽就不能守了,你就不能把我跟他們一視同仁,同等對待嗎?”不知怎麽的,許秋陽就是不願意跟他說出她要留下來的真實原因,跟誰說都可以,甚至還可以在別人面前裝瘋賣傻扮得更可憐些,可對著他就是不行。

在他面前,她已經丟盡了臉,難道連最後的一點點尊嚴,也不讓她留下嗎?

羅建剛簡直被她這倔脾氣給氣壞了:“簡直是不可理喻,算了,你愛怎樣就怎樣吧,算我多管閑事!”怒氣沖沖地拂袖而去。

許秋陽往材料堆裏更避風的地方縮了縮,緊緊地抱著雙腿,不浪費身上一星半點微薄的熱量。

許秋陽看見,羅建剛把其他留下來守夜的人召集到一起,說了幾句什麽,期間還朝她這邊指了指,頓時好幾道目光一起看過來,她垂下頭,假裝不知道,暗暗給自己打氣:“沒關系,熬過去就好了,好日子在後頭呢!”

人群很快散了,許秋陽發現四組的組長拉住羅建剛,兩人頭靠頭地說了好一會兒話,羅建剛突然又擡起頭往她這邊看過來,許秋陽的心沈了一下,這四組的組長肯定是知道她家裏的那些破事的,剛才他們組在討論的時候肯定也被他聽見了。

不用說,這兩人現在絕對是在說自己的事呢!真是的,兩個大男人這麽八卦有意思嗎?

心底湧起一陣悲涼,呵呵,最後的一層遮羞布也被徹底地撕開了,這樣也好,以後在他面前就用不著遮遮掩掩,也能更加坦蕩了吧,說話做事也就不會再因為心存幻想而失態了,這樣也挺好的。

其實不管是哪個世界裏的許秋陽,打心底裏都是有點自卑心態的,因為從來沒有得到過真正的愛,所以也從來不認為自己值得被人愛。

像羅建剛那樣的人,將來肯定會娶一個像其他幾個來自縣城的姑娘那樣嬌滴滴的小姑娘,至不濟也是楊雪珍那樣樸實可愛的農村小妞,像自己這種的,在他眼中,也許根本沒有什麽性別之分,只是一個普通的、甚至有點可憐的工友吧!

自己在這小肚雞腸的糾結這個、計較那個,簡直就是庸人自擾。

羅建剛跟四組組長分開後,居然往許秋陽這邊走了過來,許秋陽既然已經想通了,先前那些患得患失的小心思也就蕩然無存,坦然地擡起頭望著他:“我的大組長,又有什麽事?”

“我去白水村,你去嗎?”

“去那幹嘛?不是要守夜嗎?”

“守夜有人留著就行了,我二舅家在這兒,我過去洗澡,再借床被子。”縣城人講究,每天都要洗澡,再加上今天一大早就騎著自行車趕路,下午又幹了半天的活,不洗一下全身都不舒服。

“哦!你去吧,我就不去了。”許秋陽回答,她倒是也想洗啊,身上到現在還滿是豬屎味兒呢,可也要有條件才行啊!平白無故的,誰讓你去家裏洗澡?

羅建剛皺眉:“你不洗一洗嗎?早上見你就一身味兒,又幹了一天的活,你也忍得了?”

許秋陽心頭的火“嗖嗖”地竄了出來,早上有味兒你早不說,忍到現在終於忍不住啦,就你香,你全家都香!

“我家在白水村沒親戚。”其實細算起來還是有個遠方親戚的,要是平時處得好,借地方洗個澡也不是什麽大事,可李桂芳什麽人哪,又摳門又會算計,什麽親戚都早被她得罪光了。

“走吧,到我舅家洗。”羅建剛說。

“你確定?”許秋陽狐疑地看著她。

“到底去不去?不去我走了啊!”說完扭頭就走,一副她要是不跟上來就不再管她的模樣。

許秋陽跳起來:“去,當然去啊!”三步並作兩步地趕上去,“嘿嘿,那就麻煩你啦!”能洗當然比不洗要好多了,雖然沒有衣裳換,好歹洗一洗也會松快一些,沒毛巾也不怕,口袋裏還有今天用過的楊雪珍的臟手絹呢,搓一搓就能當毛巾用。

羅建剛一個勁兒地往前走,不過腳下的步子卻配合著許秋陽的速度稍稍放慢了一些。

“哎,你怎麽突然對我這麽好了?”許秋陽沒話找話說。

羅建剛臉色不虞:“突然嗎?我不是一直對你挺好,有人自己不領情罷了。”

許秋陽嘿嘿一笑:“剛才那不是死要面子沒想開嘛,對不起啊,我覺得你特別有當領導的潛質,當領導的都會這樣事無巨細地關心下邊的人,說不準你將來能當上咱們的站長呢!”

羅建剛也忍不住笑了一下:“站長就算了,到時候能順利轉正留下來就不錯了。”

“你現在都是組長了,轉正還不是分分鐘的事。”

“你今天也看到了,我那組的人可不好管,特別是那幾個男的,都不是什麽安分的人,我現在呀,一天就提心吊膽的,生怕他們給我惹出什麽事來。”

許秋陽沒想到羅建剛居然會跟她說這些,挺有些受寵若驚的,以前念書的時候她由於成績好,也經常被老師拎出來當班幹部,可她的性格溫和,根本不適合管人,經常被班裏幾個調皮的男生欺負,特別能理解這種心情。

兩人就這事聊了起來,沒想到還聊得挺好的。

到了羅建剛的二舅家,才知道原來他二舅是白水村的村支書,家裏條件挺好的,看見羅建剛帶了朋友過來,趕緊忙前忙後張羅起好吃好喝的來。

羅建剛趕緊攔住:“我們在工地都吃過了,就是來借個地方洗澡的。”

他二舅媽又趕緊去燒水:“隨便洗隨便洗,熱水管夠。”

羅建剛打了一桶熱水讓許秋陽先洗,她是第一次在這種農村的洗澡間裏洗澡,但原身卻是用慣了的,記憶還在,很快就熟門熟路地洗完了,一桶熱水,從頭到腳,連頭發縫都洗得幹幹凈凈。

再把換下來的衣裳好好地抖一抖,把沾上的灰塵都抖凈了才穿上身,自我感覺全身清爽,舒服極了。

出來的時候羅建剛遞給她一件舊棉襖:“我表姐以前穿過的,借你穿兩天,別老穿著你這件破線衣四處晃蕩了。”

“破線衣怎麽了,丟你臉了?”許秋陽想清楚兩人之間是絕對不可能的之後,臉皮就厚了起來,自我調侃起來也不臉紅了,一邊說一邊搶過棉襖穿在身上,她的破線衣丟不丟臉不知道,不擋風是真的,白天有太陽還行,一到晚上,身上一點熱乎氣都沒有,要沒有棉襖,這一個晚上還真不知道能不能熬過去。

羅建剛沒有在他二舅家過多逗留,飛快地洗了個澡,借了一床被子,就帶著許秋陽匆匆地回去了,畢竟有責任在身上,不好耽擱太久。

許秋陽其實有點兒想厚著臉皮問問能不能幫她也借一床被子,後來想想還是算了,就算是比較富裕的人家,被子這種比較貴重的東西還是很少有太多富餘的。

沒想到羅建剛倒是主動解釋了起來:“剛剛問過他們,沒有多餘的被子了,要不等會回去問問其他人,能不能多借一床。”

☆、13.被子

“不用不用!”許秋陽連連擺手,“我看工地裏有遮材料用的油布,我扯兩塊過來擋擋風就好了,一晚上很快過去的。”

羅建剛便不再說什麽,就算再關心女同志,他們的關系也還遠遠沒到足以讓他把自己的被子讓出來的程度,她有困難,在力所能及的情況下他會幫忙,但把自己的被子讓給她,自己挨凍,那也有點說不過去。

回到工地,許秋陽發現他們已經把篝火點了起來,點了兩個火堆,一左一右,分別在材料堆的兩側,正好可以從兩旁守著材料。

火堆旁邊還撿回來了一大堆幹樹枝,足夠燒一整個晚上的了。

看著燒得旺旺的火堆,遠遠地就感覺到了一陣暖意,許秋陽心中欣喜,看來這一個晚上也沒有那麽難熬過去嘛!

來這兒做工的都是本縣的人,或多或少跟附近的人都能沾點親帶點故,許秋陽跟著羅建剛去親戚家洗澡的期間,其他人也各自去借了被子回來,繞著火堆擺了一圈的鋪蓋。

其中一個火堆旁還留著兩個空位,想必就是留給她和羅建剛兩個人的了。

許秋陽學著別人的樣子,拖了一塊鐵皮過來墊在地上,然後再去材料堆裏扒拉過來兩塊油布,一塊墊在鐵皮上,另一塊準備待會睡覺的時候用來裹在身上。

羅建剛過來的時候,留給他的位置就只有能放一塊鐵皮那麽大的地方了。他看看旁邊毫不在意的許秋陽,心裏也明白在這種時候還考慮什麽男女避嫌的問題確實沒什麽意義,便把自己的鋪蓋挨著許秋陽的油布放好。

為了避免火堆在半夜熄滅,羅建剛按照順時針的順序安排每個人守夜一個小時,負責給火堆添柴禾和留意周圍的情況,時間到了之後要叫醒旁邊的人才可以入睡。

他這人還是挺大公無私的,給自己安排的守夜時間是後半夜天快亮的時候,也是人最困的時間。

在他之後才輪到許秋陽,她是最後一個,守完之後就直接天亮了。

大夥兒今天都累了一天,眼下也沒什麽娛樂,隨意聊了會兒,便各自鉆被窩睡下了。

羅建剛也想抓緊時間早點睡覺,可隔壁油布那兒一直傳來悉悉索索的聲音,聲兒不大,卻吵得人心浮氣躁的。

忍不住探頭望過去,只見許秋陽並沒有躺下,而是盤腿坐在油布上,用另一塊油布把自己裹得彌勒佛似的,面對著火堆低著頭,不知道在幹什麽,油布裏一直傳來細碎的響動。

“你怎麽不睡?”羅建剛問了句。

許秋陽轉過頭,雙手捧著一個饅頭,小口小口地啃,小老鼠似的:“還不太困,待會就睡。”其實她前兩天都沒睡好,早困得不行了,就是身下的鐵皮太冷,油布也不保暖,一躺下去就跟躺在冰塊上似的,實在睡不著,幹脆起來把鄧淑美送她的饅頭吃了,說不定還可以暖和些。

“吃完快點睡吧,別吵著別人了。”羅建剛說完,把頭縮回了自己的被窩裏。

“一定一定,馬上就睡。”許秋陽連連點頭,那油布的聲音吵得人更難受了,羅建剛頭疼地捏了捏太陽穴。

許秋陽也不知道自己是什麽時候睡著的,大概是困得實在撐不住了,一頭栽倒就睡了過去,臨睡著之前依稀還提醒過自己,千萬不要貪圖溫暖,睡著睡著給滾到火堆裏去了,燒著了自己沒問題,問題是身上還穿著別人的棉襖呢,萬一燒壞了拿什麽還?

可是趨近熱源是人的本能,她倒是沒有滾向火堆,而是往羅建剛的被窩裏滾過去了。

剛鉆進人家被窩裏,羅建剛就醒了過來,伸腳把人踢了幾下,楞是沒把人踢出去,對方還死不要臉地越蹭越近,幾乎都要靠到他的身上來了。

羅建剛忙用手去推她,小聲說:“許秋陽,你幹嘛!”

人沒推開,反而被人一把抱住了手臂,許秋陽“吧唧”了一下嘴巴,嘟囔了一句:“外婆,你身上好暖。”親熱地把臉挨在他手臂上,又睡死了過去。

羅建剛起了一身雞皮疙瘩,使勁把手臂抽出來,離她遠了點兒,誰知道她又不知疲倦地湊了上來,羅建剛一直往外挪,挪著挪著差點兒都挪到被子外邊去了。

他嘆了口氣,擡腕看了眼手表,已經快要輪到他守夜了,索性起身,披上外套,走過去拍了拍正裹著棉被瞌睡的那人的肩膀:“到我了,你快睡吧!”

那人迷迷糊糊地張開眼看了他一眼,直接往下一倒,就打起呼嚕來。

羅建剛回頭一看,許秋陽已經把他的整張被子都嚴嚴實實地裹在了身上,把自己裹得跟一只蠶蛹似的,睡得正香呢!

不由得好氣又好笑,她這一招鵲巢鳩占倒是玩得爐火純青啊!

許秋陽醒來的時候,都已經天光大亮了,她全身裹在溫暖的被子裏,一時沒有反應過來,還以為是在現代的日子呢,擡頭看見碧藍的天空,腦子有些不清楚,怎麽睡到野外去了,難道是在露營嗎?

身旁陸續有人走過,耳旁傳來拖動鐵皮的聲音把她拉回現實,許秋陽猛地坐了起來:“糟糕,我還要守夜呢!”

還守什麽夜啊,火堆已經滅了,其他人全都起了身,鋪蓋都收拾得七七八八了,只有她的那兩張油布,亂七八糟地耷拉在旁邊,而她現在裹著的這張被子的主人——

羅建剛背對著她站在河邊,對著初升的朝陽,有節奏地伸胳膊踢腿,他在做早操?

許秋陽看到他那一本正經的動作就覺得好笑,笑了一會兒又覺得不妥,趕緊爬起來,把被褥疊得整整齊齊的,拿去跟別人的堆在一起,然後麻利地收拾好油布和鐵皮,有點訕訕地走到羅建剛身邊。

“那個,羅同志,昨晚謝謝你把被子借給我蓋啊!”

羅建剛瞥了她一眼,沒有說話,借?說得倒是好聽,怎麽不說是你自己硬搶的啊!

他沒穿棉襖,藍色的衛生衣外面只穿了一件灰色的手織毛背心,整個人比許秋陽高了一個頭,大概有一米八的樣子,沒有外表看起來那麽瘦弱,薄薄的衛生衣下,可以看得出來手臂上突出的肌肉線條。

“輪到我守夜的時候,你怎麽也不叫醒我呢,讓你幫我守夜,呵呵,這多不好意思啊!”

羅建剛一肚子氣,搶他被子害他挨凍也就算了,該輪到她守夜的時候,還睡得像一只豬似,怎麽叫都叫不醒,還好意思說!不過這些話說出來顯得他多沒風度似的,羅建剛還是繼續保持沈默。心中暗自決定,以後再也不瞎好心了,就該離她遠遠的。

“今天天氣真不錯,你每天都這麽早起來鍛煉嗎?這是個好習慣啊,多運動對身體好。”

這個女人怎麽話這麽多呢,羅建剛終於忍不住,停了下來,點著自己的眼角對她說:“你快去洗臉吧!”

許秋陽一摸自己的眼角,一大塊眼屎沾在上面,立刻落荒而逃:“那個,我先去洗臉了。”

羅建剛看著她的背影,笑出了聲,莫名地覺得心情很好。

許秋陽用河水漱了口,洗幹凈臉,沾著水把一頭亂毛擼順,編了個辮子在腦後,往回走的時候其他回家睡覺的工人也已經回來了。

工地規定的早飯時間是七點半到八點,遲到了就不再提供食物,為了這頓早飯,一般人都不會遲到。

楊雪珍給她帶來了好多東西,包裹太大,她一個人抗不了,特地讓她哥幫忙用自行車送過來的。

許秋陽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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