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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逝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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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軍走了以後,回到學校的我晚上無事消磨,便又想著在十三棟教學樓的電腦室網卡裏還充值有些錢。於是,我便離開全宿舍,跑去上網了。只是此夜,我並沒有約歐陽麗,而是獨自去玩一款名為《紅色警戒》的游戲。

這款游戲是我剛來到這裏的時候,班上的同學教的,現在我也還是處於摸索階段。我這人以前很喜歡玩網游,但是自從高三下學期開始我便沒有在玩。來到大學以後,每次上網,不是和歐陽麗聊天,就是看看電子書和新聞而已。

但是這款游戲當真是我很喜歡的類型,沒有固定的故事模式,只有玩家自己的想象力和創造力。我喜歡這種自由,不想受到束縛。

可在我打完幾回合紅警之後,我在網絡裏遇到了晴子的表哥陸天豪。是他主動用QQ聯系我的,這還是半年前我加他QQ之後,我們的第一次聯系。

“遇到”他,這是在我們離別半年多之後。我問他晴子還好麽,他說晴子挺好的。因為我知道他一直在蓉城陪著生病的晴子,所以在長達半個小時的寒暄之後我就要求和他開語音——我還告訴他我就是想聽見晴子的聲音。陸天豪沒有拒絕,但是開了語音之後的他卻很少說話,而我也沒有聽見晴子的聲音。

後來,陸天豪哭了。而之後的事情,我大多已然不記清了。

……

他說,晴子走的時候是五月三十號的晚上,她終究沒有等到我高考結束……

而此時,已然是十月三號的晚上,已經四個月之後。

然後,我的淚水就忍不住掉下。我沒有再向陸天豪打聽關於晴子在蓉城太多的事情,而是迅速下機,與他不辭而別,離開了十三棟教學樓。

我記得那夜從十三棟教學樓到宿舍的路上,空空蕩蕩的,一個人都沒有。路燈不怎麽亮,夜色很暗,風很冷。

在這個陌生的城市,我可以忍著不哭出聲來,但是我止不住那眼眶裏的淚水,和心裏的悲傷。

那一夜,我在宿舍樓頂坐了整整一個晚上。我想到了晴子,想到了我們在秀峰市的所有事情……

而原來,我們從認識到相處,竟然連一年的時間都不到。

……

第二天下午,我終於還是打電話給宿舍的幾個家夥,叫他們快些回來。

突然,我很害怕,害怕一個人在宿舍裏獨處,品味那種令人窒息的感覺。

終於我還是沒忍住,對他們和盤托出了晴子已然不在的消息。他們幾個家夥勸了我很久,但卻始終都不能平覆我內心的傷痛。我也能明白他們所說的“走的人已經走了,留下來的人應該好好活著”這個道理,可我依然禁不住難過,會舍不得。

盡管曾經,我心裏其實也料想過晴子不會回來之後的事情,但若她真的是不回來了,我卻是怎麽都不能接受這樣的結局。

說好了要回來的,要在一起的,要白頭偕老的……

說好了要來我大學裏參觀一番,和我一起走下去的……

我那麽努力地考大學,花那麽多氣力來實現這個諾言,不就是想在這裏等你嗎?

我在等你回來,可是你怎麽就真的不回來了呢?

……

我知道丫頭她希望我過得好,希望我和歐陽麗能夠走到一起直到最後……

她的這些心意我都知道,這都是她用自己生命的最後力氣替我祈求來的福氣。

我很是感激,可是我想她能回來。

我不要和歐陽麗在一起了,我只要她能夠回來,回到我的身邊。

……

四號的晚上,我用手機寫下一篇名為《那些樟木》的文字。

那一夜,我決定將我們的故事寫成文字,然後收藏。

那一夜,我依然沒有睡去,但是整個枕頭卻濕透了。

那一夜,宿舍的四個臺燈被陸續開了一夜。

那一夜,我的思緒雜亂,卻到了很遙遠的地方。

那一夜,閉上眼的我看見血粼粼的自己站在山上……

也是從那一夜開始,經常“見血”的夢便開始糾纏我,而這一纏便是十年的光陰。似乎,做這樣充滿“血光”的夢,已經成為了一種習慣。我總是在夢裏遇見自己提刀上戰場,或夢見自己被別人用尖刀刺進胸膛,或者頭顱被別人砍下……

所以,我總是在夜裏開著燈,才能安然睡去。

而這些,都只是後話了。

五號的晚上,班上其他宿舍的有些同學已經陸續返校,知道我在校後便邀我去吃飯喝酒。當酒肉穿腸而過的那一刻,我才明白有些事情真的是不能夠說出口的,哪怕你真的想說出來,或者會忍不住。

此夜,酒喝得稀裏糊塗的,我只記得從餐館出來之後,便發了一個短息給歐陽麗。

我說:“這個世上真的有天堂麽?如果我對你好,那麽我死了以後就可以去天堂嗎?那裏會是什麽模樣呢,會和這個世界一樣嗎?她會看見我在為她傷心嗎?她說,我會考上大學的;可我考上了,她卻走了,去了另一個世界!那裏沒有了我,她會孤單嗎?她會像以前那麽想念我麽,她想我了又見不到我了該怎麽辦呢?丫頭,你說她看見我這個樣子會開心嗎?她還會知道我有多麽想念她舍不得她嗎?她會知道我已經考上了大學了嗎?她會知道我已經學會了打籃球,也即將上場打球了嗎?她會知道我為她寫的小說已經快寫好了麽?她會知道你和許多人已經知道她的存在了麽……她會知道,其實我心裏一直都是在乎她的嗎?”

她說:“又不是沒她就活不下去,你幹嘛非要在一棵樹上吊死啊!雖然這世界男女比例失調,可是你就那麽對自己沒有信心?別這樣好麽。”

或許,她以為我說的是對她的感覺。但是不可否認,我的確也是在乎她的,我一直就把她當成了我生命裏最愛的香樟樹。只是這一刻,我想起的是秀峰的那些往事,與晴子在一起的點點滴滴。

那刻,我的心裏特別疼。然後,我將四號晚上寫成的那篇名為《那些樟木》的短文轉化成短信發了過去,總共分了五次發才發完的。

她說:“你發慢一點,我看不快……不過我感覺挺浪漫的。其實吧,你和我說這些沒有用的,你要和她說,因為我不認識你說的那個人。”

我說:“她不在了,是五月三十號的事情。”

她說:“她死了?那真是太可惜了,那咋辦?中國又多了個單身漢,不可理喻,也無法拯救。”

那一刻,我突然覺得她是在嘲笑我,諷刺我。然後,我罵了她,叫她滾遠一點,別來煩我。

她則說,滾就滾。

後來,我也一直沒有理會她。因為我真的弄不明白,她怎麽突然就說出了這樣的話。那還是我心裏一直默默地守護、深深在意的歐陽麗嗎?

沒有誰能夠給我答案,而我也沒有餘力去尋找了。

……

往事回眸經年之後,那仿佛是一場夢。

此時,晴丫頭的樣子已經變得越來越模糊了,我也始終沒有她的一張相片。我拜托秀峰的朋友打聽,她家的房子也早已經變賣掉了。如今,除了她那曾經深深溫暖我的情意依然殘存腦海之外,我真的是什麽都沒有了。

甚至是,我連證明她存在過的一絲證據也沒有。

我習慣了站在陽臺上,對著南方的天空靜靜地觀望,然後慢慢地閉上了眼睛,雙手合十於胸前,每個早上都是這樣。我不想讓她替我擔心受怕,我依然會如她所願,做成她眼中的優秀。

可是對於她的思念,則是隨著時間的拉長慢慢變得深重。

這兒的樟木很多,都快成林了。但是在這裏,他們很多人都叫它香樟樹。

只有我,依然稱呼它們樟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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