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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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采訪完徐老先生,接下來幾天的實踐安排便有早出晚歸、上山下鄉的架勢了。福建多土樓,帶動了旅游業,劇團承擔了一部分景區的表演業務,紅布綢搭起一個戲臺子,胡琴一拉便是一出好戲。

支隊一行人打著深入研究的旗號,蹭著劇團的車去參觀演出,個個拿著一疊調研問卷,兩人一組,在演出間隙去采訪附近的村民。

這任務聽起來很正經,實際執行時卻如同放羊。

陸曄拉了淩平一組,淩平一路欲言又止,將“我有一句話不知當說不當說”明晃晃掛在了臉上。

陸曄服氣了:“你也不怕憋死。”

淩平如同得了特赦令,立刻滔滔不絕起來:“你和裴菲怎麽回事啊?這種分組創造兩人世界的機會,以前你死纏爛打都不可能放過,今天怎麽了?哎哎哎,你倆分啦?不對,你倆就沒在一起過……那你是不打算追了?為什麽呀?你都追到漳州來了,萬裏長征走了一半,不走了?別啊,我看裴菲對你也有意思,不然早煩你了,怎麽可能會同意你加入支隊呢……”

陸曄嘆了口氣:“因為我人好。”

他知道淩平八卦,但不知道竟然這麽八卦,一個男人話癆成這樣,怪不得到現在還是條單身狗……腹誹完又想起來,他也是單身狗,還是個被連發了N張好人卡的單身狗,頓時便有種同病相憐的感覺。

他簡單粗暴地答道:“沒追上,不追了。人女孩子臉皮薄,你們也別瞎起哄。隊長不好當,既要寫報告,還要處理團隊關系,別因為這點破事讓她為難。”

淩平摸摸鼻子:“了解了解,以前是覺得你倆有戲才鬧的,以後不說了,不說了。走,發問卷去。”

他們的問卷調研持續了不到十分鐘,終結於聽不懂的閩南語,深深體會到了翻譯的重要性。

後來,陸曄很無恥地用十塊錢哄了個小孩做調研,問答過程慘不忍睹。

“小朋友今年幾歲啦?”

“五歲。”

“小朋友知不知道布袋戲呀?”

“知道。”

“那你喜不喜歡看布袋戲呀?”

“每天都在演,看膩了。”

“……”

“哥哥,你是不是以前沒看過布袋戲呀?”

“是、是啊……”

“那你好可憐,你要多見見世面呀。”

“……”

兩人扔下十塊錢,帶著問卷落荒而逃,淩平不住地感慨:“太可怕了,這年頭的小孩子說話都這麽犀利嗎?”

陸曄心存僥幸:“或許是我們運氣太差,碰上了一個不好哄的,別急,再找找。”

事實證明,遇到個不好哄的小孩,總比找不到人要好。

兩人蹲在池塘邊,和一群水鴨子互瞪了半晌,鴨子“嘎”了一聲後踢著水游開。淩平拿出水筆,刷刷刷開始編數據。

陸曄猶在掙紮:“這樣不好吧……”

“怕啥,又不去爭金牌支隊。再說了,就算如實填寫,就這問卷份數也夠不上有效樣本,勉強湊份材料假裝是幹了活的,對實際報告撰寫沒有半點作用。早晚都要編,管他呢!”

淩平很快就把自己那疊填完了,見陸曄還在磨磨蹭蹭不敢動筆,便好人做到底,抽過來一塊填了。

他埋著頭,不過腦地亂填,還有閑心打趣陸曄:“看不出來啊小曄子,你還是個好學生呢,以前沒編過數據,沒抄過作業?”

“編過,也抄過。”陸曄小聲說,“但以後不想這樣了。”

沒有夢想的鹹魚偶爾也想翻個身的。

“更何況,這問卷也是姜笑南花了心思設計的,我們這樣亂填,對得起人家嗎?”將心比心,他搞個預算都煩不勝煩,設計調查問卷更不是件容易的事。

淩平沒想到自個兒搭檔竟然還是個有素質的好學生,一時間不知該不該繼續,只好打著商量:“那你的意思是,咱倆繼續去做那閩南語八級的聽力測試?”

想想就頭疼。

陸曄思忖片刻,心一橫,鄭重說道:“既然編了大半,橫豎統計結果已經廢了,幹脆廢到底吧。但這事,不能讓姜笑南知道,而且僅此一次,下不為例。”

淩平眨巴著眼睛,好一會才吭聲:“您老真有原則……”

陸曄擡頭望天。

這是反諷吧?一定是!

到點集合時,每組都交上了厚厚一疊問卷,每張都填得滿滿當當。姜笑南隨手翻了幾頁,無奈地笑:“隊長,明天的份就別印了吧,省得浪費紙。”

一眾聽力不過關又苦於找不到普通話群眾的隊員們,不約而同地移開了視線,一副做賊心虛的模樣。

姜笑南說:“別虛,我也是瞎編的。”

淩平連忙大聲喊道:“隊長,我提議廢除問卷調查環節!我們要在實地采風的路上深入挖掘!”

“附議!”

“附議!”

……

裴菲頭疼地按了按太陽穴,這支隊怕是沒救了。

一支鹹魚組成的隊伍,打著A大的旗號出來招搖撞騙,間歇性躊躇滿志,持續性放羊吃草,歷經七天垂死掙紮,終於結束了彼此折磨的實踐之旅。

向劇團告別的那天,隊裏一個美院的同學代表支隊送上了一本素描本,裏面記錄了劇團工作人員表演布袋戲時的模樣。

操偶師挺直了背站在幕布後,兩手正操作一對打鬥中的木偶。配樂師傅投入地敲著鼓點,兩眼望著舞臺方向,凝神關註場上變化。道具組一刀一刀刻著偶頭,還要準備布景所需的草木山河……還有一副國畫,托鄭老師轉交徐老先生。

他們混歸混,該做到的禮節卻也是分毫不少,算是給自己第一次踏足社會,交上了一份還算看得過去的答卷。

實踐結束後,全隊就近去廈門玩了一圈。

那天天氣晴朗,鼓浪嶼人頭攢動,一夥人吹著海風在沙灘上打鬧,將陸曄放平了按倒在地,往他身上堆了十公分的沙子。

“哎,別動!小曄子你再撐會,來來來,拍照拍照,合影合影!”

“別笑,閉眼!被埋了就要有演屍體的職業素養。”

陸曄全身上下只有一張臉還能與空氣接觸,佯裝生氣地威脅:“埋吧埋吧,等我詐屍了,看我怎麽收拾你們!”

裴菲蹲地上倒鞋子裏的細沙,見他們玩瘋了,適時地出聲提醒:“悠著點啊,當心缺氧窒息了,別總是欺負他脾氣好。”

此話一出,唯恐天下不亂的隊員們更瘋了。

淩平把陸曄身上的沙子鋪平,不怕死地調侃隊長:“都說實踐出真知,實踐出真愛。咱們這一趟,真知是別想了,真愛能不能出一對啊?裴菲同學,身為隊長,是不是該以身作則呢?”

陸曄若還能站著,聽了這話肯定要把他按到沙子裏去,可惜現在被埋的是他自己,只能望天不語,對周遭打量的目光視而不見。

裴菲倒幹凈了沙子,不急不忙地穿上鞋,在一眾看好戲的眼神裏不負眾望地宣布:“昨天晚上十一點三十二分,你們的隊長脫單了,率先完成實踐出真愛的指標。”

“哇哦——”

“不過,”她拔高聲音鎮住全場歡呼,繼續說,“對象不是隊裏的,遠在北京呢。”

“切——”

陸曄躺在沙子裏,心中只有一個念頭:“還不如把我埋密實了。”

半年沒回家,剛進門就被尹慧芬遞了碗銀耳蓮子湯,加了枸杞和冰糖,陸曄邊喝邊覺得自己過的是女孩子的養生日子,深切懷疑他媽是把對無緣面世的妹妹的一腔母愛轉移到了他身上,時常把他當女孩養。

虧得他孝順,不然早就揭竿起義了。

大抵父母總覺得孩子是吃不飽的,尹慧芬又給他盛了一碗,問他:“幾號開學呀?在家能待幾天?有什麽打算?我前天買菜碰到王子程的媽媽了,就你那高中同學,這次放假還是帶著女朋友回家的,你是不是也在外面談戀愛啦?”

陸曄一口氣差點沒上來,心說:“我要是能談就好了,追了一年的妹子都脫單了,對象還不是我……”

問題太犀利,答還不如不答,他趕緊誇道:“媽,這湯真好喝!你會做蓮子凍嗎?在福建吃過一次,特別好吃!”

尹慧芬喜出望外:“當然會啦!我還以為你不愛吃呢,明天就給你做!哎,家裏還有蓮子呢,幹脆我現在就做吧,放冰箱裏,你晚上想吃了就去拿。”

說著便進了廚房,早把兒子的戀愛問題忘一邊了。

陸曄眼見逃過一劫,捂著灌了太多水的肚子,仰躺在沙發上,很沒有形象地打了個飽嗝。

尹慧芬從廚房裏探出頭來:“陸曄,你爸出差了,今天晚上就咱倆吃飯,你先想好吃什麽,等會我去買菜。”

“基圍蝦,小黃魚,絲瓜……再加個番茄雞蛋湯好了。”陸曄心不在焉地抱著菜名,摸出手機給倪昊發了條短信。

“哥回來了,準備接駕!”

倪昊幾乎是秒回:“誒嘿,不巧,今晚去我大伯家吃飯,沒空伺候你了。”

“說得好像我就巧了似的。”陸曄嘀咕了幾句,想到某個半夜無家可歸的女人,又多嘴問了句。

“你姐回來了嗎?”

“比你早一天,聽說是實習不順心,不想幹了,提前回來了。”

陸曄將這句話反覆看了好幾遍,摸不準倪嘉予現在是什麽狀態。原本按他的了解,這人不像是一顆心全系在男朋友身上的戀愛腦,不至於失個戀就連實習也不幹了。但一想到那晚哭得嗓子都啞了的女孩,又覺得難說,指不定呢。

琢磨了半天也沒個結果,索性扔一邊不管了,橫豎不關他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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