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賢王未料到她如此“獅子大開口”，漲紅了臉吼道，“你休想！”

公儀音譏誚一笑，“八賢王可要想清楚了再回話。豢養私兵，培養情報網，朝中插人，這些事一旦抖落到父皇跟前，你前三十幾年苦苦經營的閑散王爺形象可就毀於一旦了。倒時別說是裴雪沁，就是你自己，也是自身難保。”

八賢王額上青筋爆出，身子氣得發抖。

可是他知道，公儀音所言，句句屬實。炎帝雖是明君，卻也有君王常有的疑心病重的性子，若是自己這些事被他知曉，後果不堪設想……

他忍下心中的不甘和屈辱，睚眥欲裂地望向秦默，“你果然對那個位子有想法！”

秦默微一勾唇，聲音森涼而冰冷，“無論立嫡還是立長，那個位子於我都是名正言順，若不是奸人從中作梗，我早已是太子，如今我不過是奪回屬於我自己的東西罷了，就算沒有八賢王的相助，那個位子也依舊是我囊中之物。”

八賢王心頭萬千思緒，竟不知該如何開口回話。

公儀音卻又笑吟吟開了口，“八賢王對裴姑娘的情感，我看在眼裏，也甚為動人。感情本就無關年齡，無關身份，八賢王與裴姑娘郎才女貌，情投意合也是正常之事。”

聽到公儀音又說回裴雪沁，八賢王心虛地深吸一口氣才擡了頭，“流言猛於虎，煜王妃請慎言。”他有把柄在秦默和公儀音手上，方才強硬的態度也不自覺軟了幾分。

公儀音眼中帶著一縷譏諷，“怎麽？八賢王敢做不敢認？難道……你想讓裴姑娘成為第二個蘇姑娘？”

聽到“蘇姑娘”三個字，八賢王的眉頭情難自禁地皺了皺，眼中一抹痛苦的神色劃過。

公儀音繼續道，“八賢王自己也說了，流言猛於虎，看來你也知道，你和裴姑娘若想走到一塊，阻力定然不小。可若是……若是皇上賜婚呢？他人再多流言蜚語，你們也無所畏懼了吧？”

八賢王眼中有一簇極明亮的火花跳躍一瞬。

就連他自己也不知道，他對裴雪沁的情感，究竟是當真對她動了情，還是只是對蘇櫻的執念投射到了她的身上。

可不可否認，對於公儀音的提議，他的確心動了。

孤獨了這麽多年，裴雪沁的出現，像一道光，驀地灑進他心底的陰暗處，讓他因蘇櫻之死而失去色彩的世界陡然間又明亮了起來。不管他對裴雪沁究竟是怎樣一種情感，這份溫暖，他並不想放開。

雖然他知道，裴雪沁的心，並不在自己身上，她的眼裏，似乎只有報仇二字。

可現在他忽然有種如釋重負的感覺。

如今裴雪沁武功盡失，在這個世上，她唯一能依靠的人便只剩下自己了。這麽一想，秦默將裴雪沁的武功盡數廢去，似乎也並不是什麽壞事。

想到這裏，八賢王心中生出一絲隱秘的竊喜。

他定了定心神，將心思放到公儀音方才所說的話上。他註意到她話中的“皇上”二字，不由起了心思。炎帝若是知道此事，非但不會支持，極有可能會勃然大怒，那麽，她話中的皇上，指的是秦默登記之後？

八賢王看著淡然而立的秦默和公儀音二人，心中震撼一下比一下來得更猛烈。

炎帝尚且在位，他們居然如此不避諱，野心如此昭然若揭，有膽量說此話的人，要麽……就是太過愚蠢，不懂得韜光養晦，要麽……就已經到了能睥睨世人的境界了。

而眼前的二人，顯然是後者。

八賢王現在終於相信方才秦默那句“就算沒有你，我也能坐上那個位子”所言非虛了，與這樣的人作對，實在是太過可怕。

八賢王能安安穩穩活在現在，自然不是不識時務的人。他此時冷靜下來，在腦中飛快地分析出了利弊，很快知道，自己只有與秦默和公儀音冰釋前嫌這一條路可走。

因此，雖然有些抹不開面子，八賢王還是清清嗓子開了口，“煜王妃的好意，本王心領了。此事，日後再談。”他轉而看向秦默，“本王豢養私兵，培養勢力，不過是為了求一個心安。不過本王退出朝堂多年，這些勢力，想來也已用不上了。”

他頓了頓，眸色深沈地打量了秦默一瞬方才繼續開口，“煜王，非池中物。這幾個皇子當中，本王自然也是最看好你的。”他打了兩聲“哈哈”，掩下眼中的尷尬。

秦默淡淡一勾唇，“八皇叔果然是識時務者。只要八皇叔誠心，我定然也不會讓皇叔吃虧的。”

“好說好說。”八賢王低了頭，眸光微閃。

秦默微一頷首，“今日王妃身子不適，此事改日我再找皇叔詳談。”

八賢王應一聲，微垂了眼簾。

公儀音抿了抿唇，帶了幾分嬌俏的笑意，聲音清脆道，“如此，可真是皆大歡喜了。”她轉頭看向亭外，微微拔高了聲調，“來人。”

在不遠處候著的阿素聽言，匆匆上前行了一禮，“王妃。”

“派人帶八賢王去端敏郡主那，然後送了二人出府吧。”公儀音吩咐道。

阿素應一聲，喚了人上來帶八賢王往裴雪沁休息的院落去。八賢王朝秦默微微一頷首，拂袖離去。

公儀音收回目光看向秦默，“阿默，方才寧樂公主應該被嚇到了，我去看看她吧。”

秦默皺了皺眉頭，拉住公儀音的手腕，“你身子還虛著呢，乖乖回去躺著，寧樂那裏，我去說。”宇文瀟生性單純，方才所見定然對她產生了很大的沖擊，為了防止她回宮亂說，需要人好好提點她一番才是，既然秦默願意去，公儀音也不同他爭，乖順應了。

秦默這才松了眉頭，揚手招了阿素過來，“扶王妃下去好好歇著，藥記得按時喝。”又轉向公儀音，“我送走寧樂便去看你。”

公儀音點頭，目送著秦默走遠，身子一下軟在了阿素身上。

阿素一驚，忙扶住公儀音，焦急地問道，“王妃，您怎麽了？可是身子不舒服？”

公儀音虛弱地喘口氣，“快，快扶我回房歇著。”裴雪沁雖沒有對她造成實質性的傷害，但到底讓她受了驚嚇，方才為了不在裴雪沁和八賢王面前露怯，一直強撐著，也不想說出來讓秦默擔心，只是秦默一走，立馬便撐不住了。

阿素心中慌慌，忙找人一道攙扶著公儀音回了聆音園。

公儀音虛弱地走回房中，直到後背挨上了軟軟的床榻，這才覺得身上舒服了些許。正巧此時藥已經剪好，由阿靈端了進來。

見到阿靈，公儀音眉眼一動，輕聲道，“阿靈，你怎麽來了？你方才傷得不輕，好好躺著歇息才是。”

阿靈搖搖頭，走到公儀音榻旁，“婢子沒什麽大礙，太醫給了婢子一瓶上好的藥膏，方才敷了一次已覺得好了許多了。婢子擔心王妃的安危，便自己將藥送來了。”

阿素扶著公儀音坐起，接過阿靈手中的藥碗，小心伺候著公儀音吃藥。

公儀音吃過藥，讓阿素派人好生看著輕夏，又隨意叮囑了幾句，便覺困意襲來，實在支撐不住，只得又睡下了。

秦默一回到房中，見到的便是公儀音躺在榻上的場景，青絲旖旎散開，襯得臉色有幾分蒼白，眉尖微微蹙起，愈發讓人心疼。

秦默微微嘆一口氣，手指輕輕撫上公儀音的眉頭。

他的阿音，無論做什麽，第一個想到的總是他。

八賢王豢養私兵和暗中培養勢力之事是他告訴公儀音的，只是他沒想到公儀音會利用此事做文章，大膽而機敏地將八賢王手中的勢力不費吹灰之力奪了過來。

他手下的情報網雖然也很強大，但先前畢竟紮根於南齊，北魏這邊還有些薄弱，此番將八賢王手中勢力並入，定然能如虎添翼。若不是阿音，怎能如此順利？

想到這裏，又是歡喜又是心疼。

歡喜的是她的阿音不是一般的閨閣女子，談笑間便能想出此等妙計，心疼的是阿音懷著身孕卻還要這般殫精竭慮，今日還讓她有了威脅，實在沒有盡好做丈夫的責任。

現在想起見到阿音墜湖的那一幕，秦默仍覺得有些後怕。

若不是公儀音答應了八賢王，他定要將裴雪沁碎屍萬段方能洩恨。

正沈思間，門外一陣急促的腳步傳來。

秦默收回落在公儀音面上的目光，朝門口看去，是一臉急色的阿素。

“怎麽了？”

阿素顧不上停頓，喘著氣道，“王……王爺，秦五郎和蕭家女郎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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