狂風怒號，雷電交加，烏雲滾滾，然而醞釀半柱香的時間，也不見幾滴雨落。一些百姓好奇地擡頭一探究竟，只見神使桑離一直揮舞著長劍作法。想想以前的祈雨大典，好像下場雨也要些時間醞釀。

倒不是桑離功力退步，而是他剛剛將更多“黑龍王”的力量融進體內，現如今有些不受控制。如果有人註意到桑離的眼睛的話，就會發現他如今紅得沒有瞳孔，眼眶裏只有一片血紅。痛苦、煩躁、疲憊、惡心等等奇怪的感覺瞬間襲來，桑離眼中的世界便只有血一般的紅。一股血腥湧上喉頭，桑離清楚地知道自己是走火入魔了。

不行，他是神使，如果在祭臺之上走火入魔，所有人都會看到，神使的威信沒了，那王位也就沒了。彼時自己這麽多年的努力就功虧一簣了！

“噗！”桑離吐出一口黑血，那血染在鵝黃色符紙上，頓時便產生沖天的黑光，激得那滾滾烏雲來回震蕩。桑離只覺得丹田中“黑龍王”的真氣無節制地湧向空中。突然，桑離身後出現一閃而過的驚天虛影，其羊身人面，虎齒人手，龍尾龍鱗，嘴位於肚，眼位於胸，雙眼赤紅，巨角盤於耳後。前肢虛踏於空中，烏雲間出了動靜。“嘩啦啦”，久違的雨聲隨之而來！

雨，是雨！

黑色的雨點澆灌大地，將一切又一切活著的植被統統腐蝕幹凈。家畜感受到水汽，齊齊跑向室外。豬啊、牛啊，瘋了似地痛飲黑色的雨水，隨著吮吸的每一口，它們的眼睛就紅上一分。不一會兒，饑餓感完全侵襲了它們的思想。如同餓狼般，牛開始撕咬豬頭，豬開始啃食雞翅，雞開始啄食牛腿……食物鏈開始崩壞，黑色的土地上綻開血花，然而沈迷於祭臺前的人們全然不知，仍然處於獲得降雨的欣喜中。

“咕嚕咕嚕……”

“咕嚕咕嚕……”

餓，好餓……瘋狂的饑餓感隨之而來，在人們的視野中一切東西仿佛變了。在自己身旁的好似不是同類，而是一個個立著的食物。是那麽的鮮嫩可口，他們裸露出來的皮膚又白又亮，仿佛……仿佛一口便能嘶出皮囊痛快的嚼食鮮肉，暢飲鮮血……

越來越多人眼睛蒙上血色，理智被淡化，身體不由自主地撲向前面的人，嘴巴狠狠地咬住他的皮肉，仿佛下一秒就能將對方撕裂。上萬人皆受到黑雨的影響，逐漸變成互相啃食的怪獸，不一會兒祭臺之下慘叫連連、百人伏地。這群人被黑雨侵蝕下已經沒有人性，只有“吃”這一原始本能。

“這！這是怎麽一回事兒！”玉濺榮嚇暈了，長這麽大從來沒有見過這麽惡心的場面，上萬人的自相殘殺啊！因為朝廷忠臣每每觀禮都在帳篷之下，不需要淋雨，也正因此這幾十個人成為幸運兒。

就連車耿濤也沒有見過這麽血腥的場面，也不忍地撇過頭。其他柔弱的文官就更不用說了，齊齊暈倒在地上。

“陛下，當務之急，我們應該逃出去啊！否則會被這群瘋子咬死的！”在場只有周正廉是個清醒人，他趕忙扶住搖搖欲墜的玉濺榮。

玉濺榮點頭，“也是。來人，快，快帶朕出去。”語罷，外頭只有啃食的聲音。玉濺榮回頭，只見臺下接應的小廝應經被啃得只剩半邊人身，露出可怕地白骨。

“嘔！”終究還是接受不了的玉濺榮一口吐在周正廉身上。周正廉咬牙，堅持喊道：“臺下還有清醒的人嗎？快來人啊！”

結果，無人應答，低頭望去，皆是瘋狂啃食的人。祭祀大典吸引的人足夠把臺下堵得無法站腳。周正廉想如果自己真的走下去，下場同被送進老虎嘴裏的羊有什麽區別？

怎麽會這樣……

周正廉慌了。如果……如果自己不能出去的話，老婆孩子……不！我還要為了天下人而奮鬥！

周正廉只覺得袖子處一熱，他突然想起那位高人曾留給他一根羽毛。周正廉趕忙取出羽毛，只見那羽毛發出紅色的光，就在座眾位大臣所有不適感統統掃除。

“轟！”異象再次發生，祭臺邊緣燃起熊熊大火，三丈高的火焰將桑離和九龍青銅像吞沒。隨後，冰藍色光芒微閃，世界被冰凍起來，帝都所有黑色雨滴被凝成冰淩，強行停滯在空中。

“龍九子，四兇獸？”冰冷的女聲縈繞在桑離的耳際。

“什麽？！”桑離沒有看清來人，卻被突變的景象嚇到了，反手就翻出一張雷電符。正想舉起往聲音方向貼，隨之突然襲來的火光將符燒得渣都不剩。

許是被來者嚇到，一團黑色的光逃竄出來，向著青銅像第五個龍頭飛去。桑離只覺丹田處那團神秘的東西飛走，徹底抽幹自己的內力。兩眼一黑，昏倒在地上。

絢爛紅光一閃，紅衣女子大步走來，虛空一抓，拽住了欲躲進第五龍頭的黑光。黑光在秋月手裏拼命掙紮，但毫無用處。秋月嘴角一勾，“龍老五啊，你都只留一只角了，還那麽猖狂做什麽？真當本鳳凰是吃素的？”

但饕餮脾氣倔強，化作一張大嘴想一口咬掉秋月的手。玫紅色的眼睛瞇起，一手化爪，狠狠地掐住饕餮。來自上古神獸的威壓將修為薄弱的饕餮折騰得死去活來，饕餮徹底被秋月打回原形，黑光逝去，化作一長三寸的黑色長角。

“嘖嘖，我就說這海蛟為什麽能吞噬鮮血。原來是私藏四兇獸之一饕餮的角啊……”秋月搖搖頭。都說神仙打架，凡人遭殃。饕餮只留了一只角在凡間，現在臺下便橫屍遍野。

就在秋月感嘆之際，昏迷的黃袍男子吃力地從地上坐起。感覺到全身虛弱的桑離心頭大振，丹田處神乎其神的力量沒了，而手中的玉扳指變成藍色。慌亂中的桑離擡頭便見手握長角的紅衣女子，“難道是你……是你剝走了‘黑龍王’的力量！”

“黑龍王？”秋月回頭，懶懶地瞥了他一眼，“白癡。”

“你！”桑離自從獲得力量之後，何時被如此辱罵過。恢覆黑白兩色的眼睛死死瞪著秋月，擡手又是一連串覆雜的手印，往前一打，兩手前竟什麽都沒有。桑離慌了，一臉不敢相信，繼續打手印。

當打完第二個之後，桑離右手扳指化成一條藍“龍”，破空長嘯，卷著長尾向秋月飛去。桑離心中一喜，看來老天爺並沒有放棄他，手指向秋月厲聲呵道：“殺了這個畜生！”

“參見大人。小妖恢覆神智後第一時間前來同大人贖罪。前些日子對大人無禮，是小妖的錯，小妖該死……”殘魂海蛟跪伏在秋月面前，哆哆嗦嗦地請罪。害怕面前的大神突然心情不好，把自己剁了。

“黑龍王你說什麽呀，快殺了她！”那黃袍人類分不清事實，仍對著秋月指手畫腳。一鳥一蛟並沒有理睬他。

“我該說你什麽好呢？”秋月上下打量著身形半透明的海蛟，知曉他現在才有一半的魂魄，也沒想下手打擊他，“我知道你們蛟龍一生的夢想就是能羽化成龍，也知你們從鯉變蛟再從蛟變龍很不容易。

說你積極上進，你為什麽不努力修煉，反倒是想要龍九子的物品找捷徑？說你機智聰明能想到尋找捷徑，但你為什麽偏偏挑選龍九子中的四兇獸——饕餮？

還有，你就不能找一些血統不純的龍嗎？沒人同你說龍九子嚴格來講已經不屬於龍的範圍了……”

可憐的小海蛟，低著腦袋聽著鳳凰大人對自己的訓斥。然而一旁的桑離可不淡定了，他實在無法理解，一個人怎麽能讓“黑龍王”低頭，說明對方一定有蠱惑黑龍王的邪物。想著，桑離右手持劍，對準秋月就是個猛突。

“刷”，利齒穿破喉嚨。海蛟一口咬斷桑離的脖子，朝外吐了口鮮血，然後擺著魚尾眼巴巴地望著秋月，仿佛在乞求什麽。

秋月挑眉，這小妖不錯哦，一下子便知道自己該怎麽做。讓秋月沒有第一時間殺了桑離的原因是神獸每殺一個人，法力便會削弱百分之五十，但海蛟這類小妖便不會了。

桑離恐怕死也不明白，明明如此輝煌的人生，最後錯在哪了，才使他最後死在給他帶來無盡榮耀的祈雨祭臺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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