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霧籠罩整個帝都，九九八十一級臺階之上，被團團三丈赤色火焰包圍，如同黑暗中唯一的聖光照耀著整片天空。聖潔的祈雨祭臺下橫屍遍野，死的死，傷的傷，在黑雨被凝結之後，陸陸續續有不少人恢覆神智，但最終還是接受不了自己啃食人肉的事實，暈倒了不少人。可以說臺下上萬人裏，死了一成，傷了五成，暈了兩成，瘋了一成，剩下的都是僥幸逃脫的。

癱坐在觀景臺上的忠臣和皇帝早早慌了神，場面不是他們能所控制的。為有周正廉的目光緊緊盯著祭臺上的火焰。

玫紅色的眼睛瞇起，紅衣女子踢踢身首異處的桑離，還在感嘆自己為什麽不多折磨一下這惡人。想了想，秋月還是把關註點落在被寒冰珠凝住的黑雨。即使饕餮黑角給馴服了，但饕餮所代表七宗罪之首的暴食能量，足以讓整個帝都變成人間煉獄。

秋月從芥子空間中取出寒冰珠，冰藍色光芒一閃，空中懸停的黑色雨點凝成一條條黑絲飛入秋月手中的饕餮黑角中。

黑雨解決了，那麽這場祭祀大典如何是好呢？

秋月皺皺眉頭，自己是鳳凰不假，但人家要的是雨，並且在四象中心放置吸收天地靈氣的九龍青銅像。這也不好讓自己出面吧……

玫紅色眸子一轉，“小海蛟，就決定是你了！”

海蛟半透明的軀體一抖，趕忙跪伏在地上，“求大人饒命，大人饒命……”

“我沒想取你性命，倒是給你個改過自新的機會。”秋月想了想，上下打量一下海蛟。既然“飽讀詩書”的神使桑離會把龍和蛟搞錯，那麽那些連真龍沒見過的人又能好到哪裏去呢？想著，秋月從芥子空間裏取出一塊指甲蓋大小的金色鱗片。

金鱗一出，殘魂海蛟眼睛都直了，然而強大的威壓硬生生將他的視線挪向別處。他顫抖地說：“鳳凰大人，您這……這是真龍的……”不敢相信，完全不敢相信。海蛟這等小妖，連龍血都不曾有過，更不用妄想純種血脈的真龍。

“哦，你說這個啊。”秋月撓撓頭，她只記得自己空間裏有老朋友沒用的鱗片，“你應該聽說過五爪金龍吧。之前同他賭隔壁山猴子哪只漂亮，就封美猴王。結果他賭輸了，就用這鱗片陪的。你試試，要是不適合我可以給你換……”

“不，不用了！”殘魂海蛟快哭出來了。遇到大神就是不一樣，平時只有在夢裏能供奉的老祖宗，人家還敢坑對方鱗片。並且把鱗片給了見面不超過一炷香的殘魂……真不愧是大神的手筆。

見殘魂海蛟那麽矯情，秋月急了，“別想那麽多，快把金鱗吞了。我還等著你收拾場子。本鳳凰還有事要做呢！”

“可是……”殘魂海蛟還是覺得自己經受不起這麽大禮，剛想推脫，就被秋月一個填鴨式灌入燦金色龍鱗。海蛟只覺得自己失掉的魂魄剎那間補了回來，全身上下仿佛滋生出滾燙的金色血液。

“好好幹哦……”

——

紅光一閃，周正廉手中羽毛發出溫溫的熱。有了第一次經驗的周正廉知道自己該怎麽做了。他上前一步，扶住玉濺榮，在群臣面前高聲說道：“各位，大家都看到了。神使確實不是良物，他甚至是給這片天下帶來災禍。這臺下如此多橫屍足以證明他的罪孽！”

文臣武將終於開始清醒，望望臺下屍體，再擡頭望望神志不清的車耿濤。最後決定把目光投向周正廉。即便不加言說，周正廉多來來首次感受到自己身上背負著忠臣們的

“吼！”震天龍吼將所有人的目光聚集在祈雨祭臺上。

只見祭臺上飛出一頭藍金色巨龍。龍身臺柱般粗，藍金色龍鱗，頭頂深藍色短角，巨嘴龍須無風自動。其長十丈的龍身彎曲盤旋，張牙舞爪，初生龍角泛著絲絲水光。龍眼銅鑼般大，掃視祭臺下滿地狼藉，最後將龍目停在周正廉那個方向。

海龍周身藍金色光芒釋放，刺得一眾凡人睜不開眼睛。在沒人意識到的片刻，紅色波光微閃。整片大地死氣消失，生機加速增長。枯死的植被快速化作淤泥，塵土中急速抽出一株株鮮嫩的芽苗；牲畜們咬穿的皮肉漸漸長了回來，血跡消失，被咬禿的幾只雞又完好無損地坐回雞窩裏；吊著一口氣的活死人皆被溫暖的光救了出來，斷骨重接，疤痕消失，骨骼滋長。

“孽畜桑離！竟敢以神的名義在凡間招搖行騙，還此番攪亂凡間安寧。你罪該萬死！吾奪取你三魂七魄讓你永世不得超生！”海龍發出如同神祗般神聖的聲音，隨後聖光普照，海龍身形遁入光中飛升離去。

“滋”，三丈高的火焰隨著海龍的離去消失，露出祭臺上的九龍青銅像和一個身首異處的屍體。

在場所有人都驚呆了，這是他們幾輩子都可能未曾見過的神跡。是龍，是真龍降臨！心底震驚的同時，海龍留下的那句話讓所有人為之一振。

神使是孽畜？對啊，剛剛不正是神使將這塊地方變成煉獄，還讓他們人咬人！對！神使才是禍害人間的邪物！

“鏟除桑離，毀掉神使府！”不知何時人群中突然有人高聲喊道。

“對！鏟除桑離，毀掉神使府！”

“鏟除桑離，毀掉神使府！”

走了一趟鬼門關後，眾人開始意識到不對。腦海中想到每日帝都死去的人，還有家裏屍骨未寒的親人。那麽一瞬間，所有人的心被牢牢拴在一起，齊聲喊道要搗毀神使府！那些愚昧的人終於清醒了，那些膽小的人終於出聲了，那些正氣的人終於有理由了！

“為了不再有人莫名奇妙地死去，鏟除桑離！”

“是啊，龍神都說桑離是孽畜，我們為何還讓神使府這種罪孽留存於世！”

“鏟除桑離！”

“鏟除桑離！”

被秋月拯救後的上萬人，齊齊高舉右拳，高聲喊叫著。帝都上方的烏雲並沒有因海龍的離去而散開，反倒仿佛被萬人堅定的心所感動，降下磅礴大雨。冰冰涼涼的雨水徹底漂洗著骯臟的帝都；密集的雨點劇烈敲擊著祭臺，仿佛能將三年來死亡的罪孽洗去；滿城的雨聲卻也蓋不過上萬人的吶喊聲。他們高喊著，憤怒著……

後人傳聞這一日的暴雨，是有史以來最猛烈的，足足下了七個時辰，盡管它只是居於帝都這片地方，但仍是一場壯舉。因為在那一刻，所有人意識到了自己的處境，並且真真正正以集體的形式為未來努力！

——

自那天以後，神使府被全帝都不只上萬人民強行拆除。當人們見到那巨大血池之時，差點被嚇暈，回想起無數人在祭祀臺前眼睜睜望著一個又一個人死去，不禁為自己的愚昧和冷血感到懺悔。

滿池的煞氣並不是普通人能接受的，周正廉出面請了整個帝都所有高僧前來作法超度。高人說，這樣可以將游走的孤魂找到通往奈何橋的去路。雖說周正廉聽不懂，但最後效果不錯，最起碼所有人去拆除血池之時沒人感覺不舒服。

如果說血池的存在對於帝都百姓來說是一個炸彈的驚喜，那麽神使府的地道挖掘便是原子彈級別的驚喜。（先不管那個時代有沒有原子彈）當初征人去修築儲水設施時，帝都有太多少爺小姐以身份貴賤做擋箭牌繞過一次，現場太多躲過征人的百姓。但是沒想到那些不幸被拉去的同胞竟然受到如此非人的待遇。瞧瞧那地方，還是人待的嗎？更重要的是，神使府地道只是個縮影，帝都以外的地方呢？還不會更慘？

想想那些人所有能走路的都被拉去非人的地方不要命地工作，幾乎把全家賠進去了，只留下老弱病殘在家裏自生自滅。天，帝都以外的城市是有多慘啊！

在桑離神使權威倒臺之後，周正廉主動向玉濺榮請纓，領導百姓除盡桑離的所有祭臺，並且還無數次上諫要求玉濺榮把儲水計劃停止。其餘時間，周正廉還掏自己荷包給不少百姓捐款。

兩個星期後，一個喜訊傳進皇宮：第一批淡化水到了……

——

慶功宴上，某人臉色青紫，手中清酒抖三抖。

“車將軍，今日慶功宴何不暢飲一番呢？”一直將目光投擲到車耿濤身上的玉濺榮笑著說道，還向他的方向舉起金樽。

沒有神使桑離的強大手段支撐，加上前段時間帝都百姓對桑離餘黨的瘋狂清除，還有淡水的到來，著實將車耿濤的政局影響力大大削減。朝廷忠臣為了迎合百姓，有些直接同車耿濤劃清界限。玉濺榮也趁這個機會，以桑離罪過為理由，收回車耿濤手中不少兵權。以上種種，幾乎在一夜間使得車耿濤不得不低聲下氣，老老實實做好一個一人之下的臣子。

車耿濤拍拍憋屈變色的臉，一改之前囂張的姿態，兩手捧起酒杯，“陛下邀臣來參見慶功宴，臣乃三生有幸。恭喜陛下政通人和。”

很久沒見到如此乖順的車耿濤了，玉濺榮笑得幾乎合不攏嘴，“車愛卿喝酒，喝酒。不用那麽見外。”

兩人一飲作罷，車耿濤也乖乖退回自己的位置。玉濺榮目光投向今日主角——許墨文和劉勝，挑挑酒杯道：“愛卿說說，朕要如何獎勵這兩位功臣呢？”

一直跪在一旁的許墨文趕忙向前道：“陛下，墨文只是一介草民不需要太多榮華富貴，只想為天下……”

玉濺榮甩甩手，臉上有幾分醉意道：“我不想聽那些。我記得你還是個狀元吧。說來一直沒有封你官位……”玉濺榮頓了頓，眼睛轉轉，又道：“朕便讓你做工部員外郎，如何？”

“工部員外郎？”群臣小聲地說道。各個眼睛往一個地方瞟，那就是工部尚書。玉濺榮想封狀元官品，心情好會封個五六品，心情不好還會封個八九品。可這許墨文上來就是從五品，還是工部！三省六部，偏偏選了搞儲水工程的工部！這不是說明陛下有意想讓工部尚書下臺嘛？

“這……這不太好吧。陛下。”許墨文低頭，推辭道。

“誒，別矯情，就你了！”玉濺榮擺擺手指，示意那寫聖旨的把字寫上，“許墨文，因海水淡化有工，擢升為從五品，工部員外郎。賜黃金百兩，糧食……”

話音還未落，門外便走來一眾捧著官服、黃金、絲綢等人，皆排列有序陳列在許墨文面前。頓時滿屋的珠光寶氣，把許墨文看呆了。

“陛下！”許墨文趕忙跪下繼續說道：“此次出行不只草民……臣有功，還有副將軍劉勝！他此行也做了莫大貢獻！”

“哦？”玉濺榮勾勾嘴角，“看不出來許員外郎還挺重情重義的。那好，一並賞了！”皇帝不愧是皇帝，大筆一揮，門外又走來一群捧萬千珠寶金銀的人。

“謝陛下。”許墨文誠懇地跪了下去。擡頭，便見玉濺榮座後不知何時出現了一只紅色鳥雀。許墨文身子一頓。便見那紅雀極為靈性地對自己眨眨眼，然後拍拍翅膀悄悄地飛走了。

“朕記得這些日子周愛卿一直堅持自己的立場，一直同桑離那個孽障對抗。還為了通報，把自己的性命搭了進去。如此忠良臣子，可能普天之下難以再出第二個……”玉濺榮悲惋嘆息，看向周正廉的目光多了幾分感慨。

“是啊，陛下。中書侍郎不愧為陛下臣子，所做之事皆為天下！”

“是啊，陛下。”

“陛下，他還幫了我們不少。”

……

一呼百應，半朝文武跟著玉濺榮舌根吹捧周正廉，而以前被吹捧的車耿濤此時靜靜地躲在角落吃涼菜。周正廉嘆了口氣。如果……如果自己沒有抓出機會倒翻桑離，自己最後不是流芳百世，而是遺臭萬年了。

“周正廉，今後，你便是中書令”

“謝陛下。”周正廉重重跪下磕頭。一個月前他跪，以清正廉潔的行事風格保住自己項上頭顱，抱住自己中書侍郎的官位；一個月後他跪，以為百姓、為天下付出的心讓自己堅守立場，推翻桑離，獲得更高的官位。而那個利用人民疾苦的人，此刻正躲在陰影之中。

不論是什麽，為了利益而不拘手段，將來一定召到報應的。同理，不論何時，任一心向集體，堅定自己的立場，老天絕對不會虧待你。因為，【正義可能會遲到，但絕不會缺席】

－－－－－－題外話－－－－－－

日常求評論

明天還有哦，這章沒有完結的。

本站無廣告，永久域名（danmei.twking.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