照顧小孩子，還是自閉的小孩的難度簡直不是秋月這等神獸能想象的。當初把小星撿來時候，只是想跟著觀察什麽時候能把鳳翎拿走，順帶照顧一下小星，不讓鳳翎的宿主死了。可……天知道秋月這些日子有多少次想一把鳳凰火燒死這個熊孩子。猶豫自閉的原因，小星的智力一直停留在兩三歲，並且情緒跌宕起伏，容易暴躁。一兩天還好，照顧小星第五天開始，秋月就被他折騰瘋了！

你吃飯就好好吃，把筷子扔出去是什麽意思？還有李婆婆家沒有勞動力，米飯還是省著吃的，我都仗著神獸可以吸收天地靈氣能飽腹的特點過的日子。是誰允許你個小毛孩嚼幾口米飯就吐出來的？

你好奇去看我打的水就乖些，一腳踢翻水桶是什麽意思？大旱天有水不容易，三兩下就被你全撒到地上了！是不是嫌皮癢癢啊！

還有，你個臭小子！有事沒事就啃我裙子，又想幹什麽？雖說自己的裙子用法術凝的，不怕塵，但哪個人能接受從頭到晚有人咬你衣服啊！

“住手！”挑著水飛回來的秋月便看見屋內的熊孩子，恨不得隔空一計掌法，打暈把自己挑的水倒灑的罪魁禍首。

小星一如既往做自己的事情，對所有人的話沒任何反應。扯著自己身上的粗布衣服，將面前搖晃的水桶一翻，秋月好不容易挑回來的水全潑在臉上。頓時整個娃子就像水裏撈出來似的，秋月花了好久才洗幹凈的衣服又臟了。

折騰完水桶的小星一屁股坐在地板上，縮在墻角，又做回安靜的小白兔。縮腿時還不由自主地做了個踢腿動作。恰好把掉下來的水桶往李婆婆身上踢！

聽到秋月喊話的李婆婆，拄著拐杖往外走著，完全沒有意識到從自己後腦勺飛來的水桶。

那雙玫紅色的瞳孔縮了起來。說時遲那時快，秋月反手就隔空一掌，淩厲的掌風擦過李婆婆耳後的碎發，正中飛旋而來的木桶。

就在木桶受力彈向其他方向之際，木桶閃著火紅色的光芒，奇跡般地定在空中。秋月抓住水桶，輕輕落地，舒了口氣。這一系列滿分動作在場的兩人沒有一個覺得奇怪的——一個瞎，一個有病。

盲人的五感是比正常人要好的。李婆婆感受到耳朵旁恐怖的風，打了個哆嗦，出聲問道：“秋月啊，剛剛發生什麽。我怎麽感覺那麽慌呢？”

“沒什麽，就是小星把水桶打翻了。”秋月一邊回答李婆婆，一邊搓手。不一會兒兩手見出現一團小火球，火光柔和溫暖。秋月輕輕把火球放到小星頭上，火球詭異地懸浮在空中，釋放著溫溫的熱度。

一身濕的小星本來對外界事物沒多少好奇心，但他仿佛感覺到是法力，伸出手想要摸頭頂上的火球。

秋月就知小星會這麽做，特地把火球放到小短手夠不到的地方。所以現在就是一身濕的小毛孩張著大嘴，舉著兩只手，眼巴巴地望著頭上的火球。

呵，秋月可沒耐心再幫小星換件衣服了，今天都換了第三件了，幹脆就讓他“自然風幹”吧！自己還要照顧李婆婆呢。

想著，秋月虛空一抓，剛挑回來的水桶懸空飛起，飛到水缸上頭，輕輕傾斜，裏頭的泉水咕嚕咕嚕地倒進去了。秋月伸手把水缸蓋上，順帶壓了幾塊石頭，防止哪天熊孩子突然發神經自己跑到缸裏淹死了。

把缸封好後，秋月開始苦惱了。如果自己會降雨的法術就好了，也不需要天天提著個小木桶去打水。更何況……當初把小星沖過來得小溪，如今上流斷水了，可能過些日子就徹底沒有水能喝的了。怎麽辦好呢？

秋月抖抖沾上灰塵的紅衣。紅色的衣裙亮起柔和的光，塵灰奇跡般地彈走了。突然，一只手抓住了飛揚的衣角。

嚇得秋月瞳孔縮起，她反射性地向後拍了一掌。一個小小的身影飛了出去。秋月只感覺手感不對，回身一看，竟然是小星！

“嗚嗚……”被莫名拍飛的小星呆楞楞地叫著。眼見著智障兒童就要和地面來個熱情的擁抱，一道火紅色的光芒瞬間包裹起小星，小星神奇地被停在半空中。

“嚇死我了，好險沒拍重。”定住小星的秋月，拍拍胸脯，走上前厲聲呵斥道：“小星！不要在背後碰姐姐。要是下次姐姐一激動，一不小心一巴掌會把你拍死了。懂嗎？”

以前在神界，很多神獸喜歡背後偷襲。這種下意識的回擊對秋月來說很正常，但是如果秋月沒收手的話，對小星就是致命一擊了。

把小星從空中拽了下來，繼續放到墻角。那兒還懸掛著火球。就像逗貓似的，秋月把火球放到小星跟前，又不會讓他碰到的位置。小星目光緊盯著火球，自己玩去了。

終於擺脫小魔王的秋月舒口氣。眼見得正午快到了，也該準備準備午飯了。這屋子還有李婆婆在呢。

似乎是聽到秋月走進廚房的聲音，李婆婆拄著拐杖跟了過去，“秋月，做飯嗎？我來吧。”一邊說著，一邊挽起袖子，仿佛真有大幹一場的架勢。

“不，不用了。”秋月見白發蒼蒼的李婆婆上來做飯，整個人嚇得口吃了。起碼自己對火焰無懼啊，要是人家老人家在廚房不小心打翻鐵鍋，那火燒在她身上那就是一條人命啊。

李婆婆不愧是人精，情商不是秋月這種在神界混日子的神獸能比的，三兩下就知道秋月在想什麽，“不用怕我怎麽樣。家裏人走了那麽久我都是這麽過來的，這廚房我熟悉的很，就算半夢半醒都不會拿錯東西。”

然後秋月就看到難以相信的一幕。

一位年過八旬的白發老嫗，熟練地拿起秋月一直不會弄的油麥菜，摸索片刻便三兩下處理幹凈。又剝起櫥窗上放著的大蒜，持著有些生銹的刀輕輕拍著。然後她扶著彎曲的腰轉身，拄著拐杖貓下腰，打開了廚房下方的隔間，那裏竟然放著幹柴火。老嫗粗糙的手指在下端靈活地翻動著，不一會兒煙霧升起，爐竈下方燃起大火。

老嫗沒了動作，靜靜地拄著拐杖聽鐵鍋上水劈劈啪啪的聲音。片刻之後，側身抽出一管竹管，裏面竟然裝著黃澄澄的豬油。李婆婆仿佛算著量，抖了三下手臂，澆了些適當的油。又轉身摸索蒜頭撒了進去。聽了幾聲後，扔進油麥菜，擡手往頭頂的櫥櫃取出鍋鏟，細心地翻炒著。

看著一系列連貫的動作，要不是秋月知道眼前的老嫗是個盲人，她打死都不敢相信這是真的。

菜香和油香鉆進秋月的鼻子，秋月臉都紅了。想想這些日子自己弄了些什麽，笨手笨腳地煲了幾鍋粥，還有一鍋是自己控火失敗糊掉的。柴火油什麽的，自己完全不會弄。要火就自己點鳳凰火，這還差點燒壞李婆婆的鐵鍋；要菜，就在櫥窗旁找些前些日子的菜，熱兩下便吃。反正填飽肚子就行了，沒想過要什麽正經餐。

這麽想著，秋月都不知道李婆婆突然提出做飯是因為熱情還是因為吃不下去。

“額……婆婆，你不用那麽辛苦的，我可以的……”即便這樣，秋月還是看不慣李婆婆自己下廚。明明這裏還有個年輕力壯的自己在，為什麽還要為難半入黃土的老婆婆呢？

隔著炒菜的吵雜聲，李婆婆笑道：“秋月啊，你這些日子照顧小星也辛苦了。我也挺謝謝你們兩個能來陪我。自你們來這裏，我都沒怎麽下過廚，都當謝禮吧。”

“這……”秋月發覺自己也不好說什麽。

李婆婆又笑了，“照顧小孩很辛苦吧。”

“嗯。”秋月捂著腦袋。想想自己堂堂神獸鳳凰怎麽又落到保姆的位置去呢？

“沒關系，忍些日子就行了。”李婆婆將油麥菜裝盤，語氣有些沈重，“這人啊。忍忍就……”

“就過了？”秋月眨眨眼睛，難道說過些日子自己不用當保姆了！

李婆婆又是一笑，“不，是忍忍就習慣了。”李婆婆把油麥菜遞給秋月，自己轉身做別的菜去了。

端著碟子的手頓了頓，回頭望望還在試圖抓取頭頂火球的小星。秋月不禁想：自己真得能習慣嗎？

將油麥菜放到桌子上，並沒有喊小星的名字，而是收起火球，將半濕半幹的小星抱到椅子上。做完這個動作的秋月頓住了，她幾乎沒有多想就這麽做了，連帶著剛剛小星頭頂上的火球也是，自己不是很輕而易舉地接受了這個設定嗎？

想想當初自己第一次把小星抱到桌子上時，那臉上，寫滿了不情願和嫌棄。

再想想以前在神界呼風喚雨，現如今一點一點地收集鳳翎，也不是習慣了這種粗茶淡飯、平平凡凡的日子嗎？

【忍忍就習慣了。】

這句話透露出李婆婆多少貧苦經歷啊。

秋月安撫一下暴躁的小星，轉頭，正好看到剛剛從廚房走出的李婆婆。“李婆婆，您以前經歷過什麽嗎？”

行走的人僵住了。

－－－－－－題外話－－－－－－

“忍忍就習慣了。”

當初我也是一直無法接受這些那些，甚至對接下來的生活沒有半分興趣，每天睡覺輾轉難眠，都是被自己夢魘驚醒的。後來一天、兩天……這麽強逼自己接受事實，大概二十來天左右吧，完全不記得自己二十天以前是什麽樣子的，只是心無雜念地完成自己的事情，也算是接受事實正視自己吧。

人生太多不順心的東西，不管你怎樣想，只要堅持接受，堅持自己，一切便順心，一切便習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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