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好, ”張秀蓮說, “這樣遠離了說不定對他們也好, 不然在這裏每天都聽到那些說七說八的，也是心煩。”

張繼卻有些沈默，半晌才又說道：“爺爺說到時他們也會一起走。”

聞言, 不說張秀蓮，就是方雅，還有方錦張毅都皺起眉，一臉不認同。

張毅更是直接問：“哥, 你不會也答應了吧？爺爺奶奶都那麽大年紀了, 再長途跋涉的怎麽吃得消。”

“就是啊, 安陵離我們這可是好遠呢。”

張繼看了看兩人, “你們問過師傅了？”

“嗯, 前天正好講到南邊的邊境城縣, 就有安陵……哥, 你再去勸勸爺爺吧。”張毅擰著眉，相似他爹一般模樣臉龐已初具棱角剛毅, “真是的，大伯要管到什麽時候？難道要爺爺奶奶管一輩子嗎？”

張繼似笑非笑地睨了他一眼，但也沒有指責他的莽撞，倒是張秀蓮訓斥了一句，哪有小輩這樣編排長輩的，雖然她也很讚同兒子的話，可到底他不該說, 若是別人聽了去，又該說些是是是非非的話來了。

張毅沖他娘吐吐舌頭拌了個鬼臉，不過到底沒再多說，跟著堂兄如今又跟著蘇老夫子讀書學文章，性子沈穩了許多，也明理很多，剛才也是一時氣惱，加上在場的都是自己人，他才會沒忍住說了，要是在外頭他哪會說？

“好了，我想小毅也不是存心的，你就別責怪他了。”一直沒怎麽出聲的方言打和場，把又開始準備鬧要人抱的文安放到她懷裏，道：“小嬸你抱他一會，我去看看奶果熱好了沒有，順便讓他們把晚飯搬上來，今天都在這邊吃吧，小錦小毅先別吃這些了。

繼哥，你留意一下樂樂。”

“嗯。”

“你放心吧，這裏這麽多人還擔心沒人照顧呢。”張秀蓮調侃了句。

方言也跟著笑，大大方方地吐槽：“我相信小嬸你會照顧好，我這不是想著也該讓他這作爹辛勞辛勞嗎，免得他整天就傻做在那看書，眼沒離開過。”

話落，張繼立馬放下書本，移過來坐在了他之前的位子上，彎腰就抱起小兒子樂樂來，轉向方言。張秀蓮失笑搖頭，方雅也不由掩嘴偷笑，方錦張毅則彼此對視一眼，然後縮縮脖子忙把剛放進去的花生還有紅薯夾出來，之前還沒熟的就放在邊邊那，讓它們慢慢烘熟。

日子一天天過，文安文樂也是一天一個樣，因為方言生的時候月數也只勉強夠八個月，這要是在現代那也都還算是早產兒。

雖然方言懷著的時候一直都是能吃能睡，可也畢竟是兩個孩子，又是早產兒，因此剛出生那會，都是小小的一個。不過現在從個子小小的也慢慢長了肉，最明顯的就是小臉，胳膊還有腿，這幾個部位的肉越來越多了，個頭也和同月數的一般嬰孩差不多。

烏黑的眼睛越來越亮，精神，也更吸引人了。

冬季基本就是村民們難得的休憩季，當然絕大部分人也不是就坐著幹吃不幹活，大多數都會趁這個機會作些針線活，荷包帕子什麽的，攢到一定數量就會拿到鎮上去賣換點銅板什麽的。

而這種時候，基本就是大家串門聚一起，既能聊天解悶，又可以相互看看對方繡活，若是有新花樣還可以學習學習。往年基本就是幾個交好的聚一起，或者相鄰的，天氣太冷刮風或者下雨的話，一般就只選了鄰居那裏了。不過今年大部分人都不約而同地選了張家。

而且不止大人，就是小孩也都喜歡跑這邊——主要還是張家這邊柴火不斷，還不時可以有烤花生紅薯吃。大人自制，矜持，倒也不是為了這些，可是孩子們就忍不住了。

這些東西在自家也不是說吃就吃的，還是當成零嘴來吃。花生是要放著可以炒一盤當菜，紅薯是預備糧，即中午若是肚子餓得實在忍不住就可以烤或煮一兩個來當飯吃……反正都是少有像張家這樣的。

當然，孩子們也不是白吃，每天都會幫著方言他們把鴨群趕到河裏洗澡，放鴨。

大人的目的就比較明確了——方雅，還有雙胞胎。

有的是來請教方雅刺繡，花樣或繡法，有的就是想來蹭蹭方言的喜氣——自從嫁到張家，就真的沖喜成功，張繼病好不說，還很快連著考取了功名，如今又做了他們鎮的縣太爺，這些年盡是事事順啊；再說方言自己，養雞養蠶，賣絲綢，如今十裏八鄉的都有名頭，又以身為哥兒，才15就立刻有了身孕不說，還萬裏挑一的是雙胎。

這得是多有福氣的人啊！

不說前面的幾條，就單是最後的這個，不管是有孩子沒有孩子的哥兒羨慕，就連一些女子都眼紅。

有的人一輩子都未必有個一兒半女的，他居然一下就兩個，還哥兒小子雙全！真是讓人羨慕不已啊，所以那些還沒生過的人不就趁著這個機會來沾沾喜氣了嗎。

也正如此，張家冬季這裏，每天都熱鬧，一點都沒有冬日的冷清。

待到過年，安安和樂樂也都可以豎著抱，這樣兩兄弟倆的性子就更加明顯。安安只要醒著，似乎對外面的世界特別感興趣，特別吸引他，抱起來時小腦袋就總停不下來，左右張望，因此就註定他不可能允許待在一個地方太久，可這樣就累著了抱他的人。

反觀樂樂，依然安安靜靜的，也不會對外界表現太過關心，隨你。若是抱著他一直坐在那裏跟人聊天，好了，他看了一會就又合眼睡覺；若是你抱著他四處走走，他也會用烏溜溜的雙眼好奇地左右看看，但不久後就又繼續他的睡覺大工程。

今天是年末除夕，已經快一年沒有幹活過的方言表示今天他也要表現表現，張繼扭不過他，而且他也確實好久沒吃過方言做的飯菜了，想想還挺想念的，於是也就沒在阻攔他，自己接過了照顧兒子的‘活計’。

而老爺都不攔了，其他人就更不敢阻攔了，只是他們也都有些好奇，他們的正君居然也是會做飯的。

杜娟自己也好奇，但是她來得早些，也就聽說過多些，因此在好奇之下也會更快的接受並且迅速幫著打下手。

人多力量大，有些都不用方言自己動手，只有在下鍋時才掌勺，等到香味出來的時候，杜娟和那幾個新來的總算確認他們家正君確實有手藝的，而且光聞味兒，就應該很不錯。自從來了張家後，吃食住行都提升了不知道多少級別，甚至可以說是做夢都沒夢到過這樣的生活。

肉幾乎天天能吃到，菜裏也都放有油，就算每天都只是稀飯就腌菜，那也是很美味，很奢侈了。他們之前在家裏，一天煮的那鍋稀飯，一碗裏都不一定能撈到米粒的，春天還好，野菜管飽，冬天就特別難熬了。

也正如此，他們才會出現在這裏啊。

“傻楞著想什麽呢？快把菜端到堂屋裏去。”

“啊！是，我這就去。”10歲的哥兒臉紅紅白白，不敢看竈邊忙碌的方言，白著小臉急忙接過那盤紅燒雞塊，一溜煙出了廚房。

方言在煎魚，這個是張繼還有方錦張毅最愛吃的，他頭也沒回，只是等到小哥兒腳步聲遠去，才笑著道：“八成是想家了，還小呢，杜娟你不用這麽嚴厲。”

杜娟也跟著笑了笑，“是正君心善，對下人們都好。他們能被選中來張家也是他們的福氣，但是也不能不讓他們忘了規矩。”

“那行，你心裏有數就好，幫我打瓢水來，熬些魚湯。”

“是。”

不過方言也在做完這道魚湯後，剩下的就交給杜娟他們了，他也知道，自己在廚房裏，總是會讓杜娟他們緊張，雖然他們極力去掩飾了，但是總會不自覺地戰戰兢兢地守在自己周圍，就像是隨時沖上來解救。

這樣雙方都不能舒心做事。

出來的時候，就見張繼正抱著大兒子在門口附近溜達，安安的繈褓包了厚厚的，頭上還縫了一圈白色的毛，也不知道蘇二哥哪裏淘來的，兩塊白色的狐貍皮給送到了他們手上，然後讓方雅給縫到了孩子們的包被上。

蓬松的胡毛映著兒子嫩嫩的小臉，頭上帶的紅色帽子更鮮明，小臉白裏透紅，眼睛烏黑有神，誰看誰喜歡。

方言快走幾步過去，伸手要抱，又想起自己在廚房裏待這麽久了肯定都是油煙味，於是又縮回手。可是安安不幹了，他似乎已經知道自己阿爹到來，結果居然沒有要抱，就開始在父親懷裏扭動。

張繼無奈，說道：“安安乖，我們陪阿爹回去換衣服好不好？換好衣服咱們再抱抱。”

方言斜了他一眼，沒有反駁，不過也確實是該換身才行，否則這位小祖宗就真的要翻天，於是就走在父子倆身邊，邊往房間走去邊隨口問：“樂樂呢？”

“大姐那呢。”

方言皺眉，“姐還在繡那匹？”

“嗯。”張繼輕輕給兒子換個位置，讓他得以正面看到方言，道：“大姐的性子你不是了解？您之前跟她說的她可都放心裏呢，你看這個冬季不就都在繡了嗎。”

方言眉頭緊皺，片刻自己也無奈地松開，張繼說得沒錯，方雅就是這樣，“我等會去跟她說說，這大過年的，還是先放放，她就從沒休息。我本意是想她在這邊我也能隨時照顧，結果她一來咱們家，就一直忙忙忙，一刻不停……”說著說著不由得有些喪氣地低下頭去。

張繼忽然伸手捏了一下他的鼻子。

“幹嘛？”

“今天可是過節，別這麽愁眉苦臉的，我不喜歡你這樣，我就喜歡看你笑。”

“……”

作者有話要說： 二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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