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家人幾乎熬幾個夜架好稻桿, 而那些準備上山的蠶也都先一步換到一間房裏, 之後就等著它們做繭子了。

都弄完後, 方言才稍稍松口氣。看著忙碌的大姐和小嬸他們，不禁有點兒慚愧。

“奶奶，小嬸, 姐，還有幾個時辰，都回去睡一會吧。”時值半夜，不用這樣幹等著, 而且這兩天一家人可都累著了。

張老漢看看幾人, 最後點點頭, “成, 都回去睡吧, 老婆子, 走吧, 明兒還要下地，咱先回。”

“誒。”張羅氏應一聲, 知道他的意思，如若他們不走其他人定是不會走的，於是拍拍衣袖，拿過一盞油燈跟在丈夫後面給他照路。

張秀蓮也扯扯小叔，“爹娘，我們一起。”

“嗯，正好順路別又浪費油。”

“好, 走吧。”

張秀蓮忙又去叫兒子，結果張毅表示要和方錦一起睡這邊，最後她特無奈只好自己走了，也不知道這還是不是她兒子了，一天到晚的都只待在侄子這邊，家都鮮少回……

小叔忙安慰她，兒子能跟侄子他們親也挺好的，都不用他們管了，結果不小心說錯話的結果就是同時挨媳婦和老娘一頓念，最後灰溜溜地跟在後面再不敢出聲。

最後陳大牛也領著方錦張毅兩人回去睡覺，方雅本來還想繼續留下再看看，不過還是在方言勸說下也回了房間。

方言等他們房間都暗下來以後這才關門也回房間，發現張繼居然靠坐在床頭翻書。

“怎麽還不睡？”

見房間裏也點著燈，方言便吹滅手裏的，順手放在了窗下的桌子上，走過去。

張繼先一步幫他擰好了布巾遞給他擦臉，笑著回答：“睡過了，也剛醒，本來還想過去看看你們，正好聽到爺爺他們離開，就沒過去，累壞了吧？”

洗過臉，方言覺得舒服多了，“還好，已經習慣了，就是往後就要雇人了，老這樣爺爺他們可撐不住。”

“嗯。”

“之前只顧著忙都忘了問你了，那雞如何？”

“你養的肯定沒問題。”

方言一聽心裏挺美的，但這樣被人奉承還是有點不好意思，“能成就好。”

“嗯，肖掌櫃說下一批可以拿多點，不過我和師兄沒答應。”

“沒答應也對，要是一下子拉走，咱們也就沒有成雞了，要等下一批得再過幾個月。”方言本來想自己洗，張繼卻又拿走了布巾，他也幹脆讓他代勞了，脫去外衫去找了幹凈的裏衣出來打算換上。

“要是咱們鎮上就好了，不用跑那麽遠，這樣也就不用麻煩師兄他們了。”

一邊說著一邊放好衣服轉身打算接布巾，不想張繼手偏了偏沒讓，反而握住了他的手。

“？”

張繼笑笑低頭一寸寸從指尖開始幫他擦，方言反射性地縮了一下，沒掙開後也就由著他了，只是當對方擦拭的動作越移越往上，最後連脖子那都開始擦的時候他開始感覺有點不對勁了。

因為對方的動作方言不得不微微昂起下巴，張繼也因為一直都低著頭，所以方言只要一擡眼就能看清他的神情。

用心專註，以及，凝視著他的眼神越來越深和熾烈，似要把他燃燒了。

經歷過一次，方言知道那代表著什麽。情不自禁地，心忽然也開始鼓動起來，一下一下，似要沖出胸腔。

“張繼……”

“言兒。”

擦拭的動作已不知何時停下，布巾也早已跌落在地，卻無人去留意。

燈火跳躍，映照在窗臺上的剪影也隨之晃動，小籃子裏的絲巾下方微微動了動，蠶寶叼著片嫩葉盯著上方的影子忘了咀嚼。

突然呸呸兩下吐掉葉子快速挪進絲巾下進入睡眠。

同時上方的兩個人影也終於合在一起，也不知是誰先主動的……

……

天空露白，屋前樹梢上的鳥兒啾啾鳴叫著上下跳躍，尋找樹葉間的蟲子。特別是靠近桑樹林那的雞舍，無論是家雞還是榛雞，這會也都咕咕叫著示意主人投食。

靠近這邊的房門最先被打開，陳大牛打著呵欠跨出門，探頭往隔壁兩小孩的窗戶裏望了眼，見裏邊還沒什麽動靜他也就暫時沒去叫喚，想著這兩天兩人也都跟著他們大人一起熬夜就讓他們多睡一會。

來到雞舍旁邊從山裏接下來的山泉水，也不在意冰冷，直接彎腰伸頭下去，側著臉張嘴接，咕嚕咕嚕漱口，來回幾次後再次伸頭就著流水洗臉。

冰涼的泉水一下刺激得他完全清醒了，隨手一抹臉，跨進旁邊的籬笆去打開舍門，雞群一下沖出來在他腳邊跑來跑去。

等把雞都放出來後，陳大牛這才從雞舍門邊放著的瓦缸裏舀玉米隨手一拋，玉米呈扇形拋出去撒落在雞群裏，也不管雞群的爭搶，又再次灑了三次後蓋上蓋子。從旁邊另一個教小的舀些碎玉米頭以及谷糠拌上，這是要餵給那些出殼不久的小雞吃的。

雖然已經餵過好多次，但每次陳大牛都忍不住感嘆，這張家的牲畜吃的都比好多人家好，也就難怪要養得比別家的好了。

不過想到張家的夥食，陳大牛也就不羨慕這些雞了，還暗暗想著今日就把田都插.完，好明日就能種其他了。

雞群吃個半飽，見主人家不再投餵，也就三三兩兩熟門熟路地鉆進桑林，自己尋食去。等那些走後，陳大牛把拌好的食槽放到一個特意圍出來的空地裏，然後又去把關著母雞帶雞仔的特制雞籠提來把它們放進去，又等它們吃得差不多又放了裝著水的淺水盆進去，這才離開去前院。

不想才走幾步發現那邊廚房騰騰冒起濃濃煙霧，頓時嚇了一大跳，順手操起竹節下接水的水桶撒開大長腿就沖過去，大老遠就扯開嗓門就叫嚷。

“不好！失火了！！”

方言就是在吵雜裏醒過來的，迷糊中聽到有人喊失火救水，頓時嚇得一骨碌翻身而起，也沒顧上身子的不適，隨手撈起大概是張繼給準備的搭在床頭前的凳子上的衣服匆匆套上就沖了出去。

等沖出門卻傻眼了。

“這是……”

陳大牛尷尬地傻笑著站在院子裏，腳邊一個水桶，另一邊是他大姐方雅，估計頭發都沒來得及梳披散，同樣一臉焦急窘迫，而最讓人註目的是廚房門口的張繼了。

長衫袖子都沾了灰，臉上也是，此刻正一臉羞窘。

“怎麽了？怎麽了？哪裏失火了？”這時院門口那也沖進來兩人，嘴裏邊喊著問。

看到沖進來的小叔小嬸，張繼臉上更是尷尬，接著後面更多的人進來――爺爺奶奶，甚至是大伯一家也都來了。

張繼：“……”

“不是說失火嗎？怎麽都站這裏？”張齊有些懶洋洋地問，張春燕忙拉了他一下。

陳大牛搔搔頭呵呵笑兩聲，不好意思地說：“是我的錯，睡糊塗沒看清就喊了，不好意思。”

“嘖！一大早的瞎嚷嚷什麽嚇人……”張齊很不高興地抱怨，卻又再次被張春燕扯了一下，發現爺爺奶奶看過來的目光才閉嘴不說。

張春燕笑著柔聲道：“沒事就好。”

“對對。”張劉氏也給自己兒子使了眼色，跟著笑著說，“沒有才是好事，好事！”

張瑞中也點點頭，不過看向張繼時眉頭一皺，沈著臉輕斥，“君子當遠庖廚，你看看你弄成什麽樣？哪辦點還有讀書人的模樣？”

不想張繼卻不是很在意地笑了笑，說話的對象也是張老漢兩人，“讓爺爺奶奶擔心了，我只是見大家忙了大半夜，給給言兒他們做頓早飯，沒成想弄巧成拙，還吵到了大家，都是我太過自信了。”

張齊聽了嘲諷地掀掀嘴角，眼露不屑，張春燕卻猛然擡頭看過去，目露覆雜，接著看向方言暗暗咬了下唇，隨後撇開了眼了。

張瑞中本還想再訓，卻讓張老漢給制止了，並且還給叫回家去，張瑞中不敢頂撞他爹只好帶著妻兒三人回家。

而張羅氏和張秀蓮聽了卻感動得眼泛水光，張瑞中則是笑哈哈的豎起了拇指，當下毫無顧忌地讚道：“這沒什麽！小叔挺你。”

張繼忽而靦腆地垂頭，又擡頭往方言這邊看：“可惜就是沒做成。”

張羅氏笑瞇瞇地說：“沒事，奶奶來做。”

“娘，還是我來吧。”

張秀蓮忙出聲，結果兩人都在門口被張繼給擋住了，“繼兒？”

聽到這的方言瞧見張繼投過來的視線，最後無聲嘆口氣，走過去對奶奶和小嬸道：“還是我來吧，奶奶和小嬸你們都去休息。”

頓了頓，又笑著加了一句，“繼哥習慣了吃我做的。”

在場的人以及還沒走遠的大房一家聽見了這話，又再一次反應不一。

張秀蓮和婆婆對視一眼，頓時笑得眉開眼笑，“好好，那你去做吧，我們回去，呵呵~”

至於陳大牛幾個大男人對視一眼，咳了一聲也各自尋了由頭走開了，沒一會廚房前就空起來。

那邊陳大牛提著水桶回去正好遇上剛匆匆趕來的方錦張毅，連忙把兩小子攔住，哄著兩人去給他幫忙。

……

等人都走光了，方言這才轉身看張繼，略無奈地問：“怎麽了？”

張繼呵呵笑：“我確實是想給你做早飯的，這不是怕你醒來了又餓嗎。只是我給忘記了放油了，雞蛋都給糊鍋底了。”

“……”方言抽了抽嘴角，擡腿要跨進門，臉色卻微微一僵。

呃，怎麽現在又有感覺了？

張繼一見他臉色不對立即反應過來，連忙伸手扶住他，有些歉疚，“慢點，要不你坐旁邊教我好了。”

方言瞥了他一眼，沒想到他卻是一臉認真，不由心一軟，“那也可以。”

“嗯。”

聽著對方雀躍地聲音，方言也不由得跟著翹起了嘴唇。

君子遠庖廚什麽的，在他們家是不存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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