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種異樣的情緒一直延續到她第二天傍晚見郭效竭。

第二次見他，今天他穿得十分休閑，沒有再戴那個看起來十分淩厲睿智的眼鏡，今天看起來格外俊朗。

片子是個腦殘的青春電影，季念看了幾分鐘就沒了興趣，睜大眼睛看著屏幕發呆。坐了接近兩小時的時間就出來，郭效竭護著她避開洶湧的人群。季念沒說什麽話呈完全放空狀態。

郭效竭註意到她的神情：“怎麽了？”

季念笑著轉移話題刻意地擺出開心的神情：“你挑約會地點的眼光一樣差，哈哈哈。”

郭效竭一楞，也笑了。

兩個人出了電影院後去了最近的一家餐廳，郭效竭看著她心事重重的樣子就問：“心情不好？”

季念：“談不上心情不好，只是有些怎麽說呢？…我在冥想，哈哈。”

郭效竭：“不想說沒問題，可是你還是吃點東西吧。點了那麽多東西，都是我在吃。”

季念看看眼前的事物：“我實在沒什麽胃口，但是我現在很想喝酒。”

郭效竭：“行啊，你吃點飯，我陪你去。”

季念調侃說：“不行，大晚上和男人喝酒太危險了，不去。”

郭效竭無奈地笑了，調侃說“早知道你自我防護意識那麽強，我應該早點換個相親對象，你這樣的不好勾搭，得什麽時候抓到我身邊啊。唉。”

季念應付地笑了笑，沒說什麽。

郭效竭“求你了，季醫生，季老師。吃點飯吧，要不然我回去咋交代啊。活到30歲，第一次主動約一個女孩子出來看電影，請她吃飯，她還一口都不吃，太沒有面子了。”

“好吧，吃吃吃。”季念只好開始低頭吃東西，味同嚼蠟，食不知味。

郭效竭看著她在認真地吃飯，陷入思考。

其實季念是個相當漂亮的女人，溫柔，有時候還有點小幽默，他想靠近她，但是這個女人似乎並不是那麽容易靠近。他有點迷茫，都到這個年紀了，這麽冒險地追求一個成功率不足百分之40的女人是否真的理智。

飯後，郭效竭和季念一起出來，郭效竭想送季念回去，季念婉拒，郭效竭只好作罷，自己開車先回去了。

季念今天沒開車出來，她此時站在店門前，找了一家超市，買了幾瓶灌裝酒就打車去了陸抒文在的“抒店一號”。

季念進去的時候店裏只有三個客人，陸抒文坐在櫃臺那裏看書，開到有人進來忙擡頭，看到是季念，驚喜地問：“結束了？”

“嗯。”季念把酒放在櫃臺上，自己繞進去坐在陸抒文旁邊：“我今天有點想喝酒。實在沒有人陪，於是想起你了。”

陸抒文：“好吧。多謝你想喝酒的時候想起我了。”

這時恰好3個客人也走了。陸抒文吩咐小熙收拾一下然後去關門，拉上“關門啦！”的牌子。

季念看看表：“還那麽早，關什麽門，酒什麽時候喝都行啊。”

陸抒文：“算了，今天的生意也很一般，估計一會也沒什麽人，關門也好，今天也累了。”

季念：“所以你當初為什麽把店開在醫院門口。”

陸抒文笑笑沒說話：“好在城東那邊的店生意相當可以。”

“那你為什麽不去城東那邊看看，來這裏幹嘛？”

陸抒文：“這裏安靜唄。”

季念：“那倒是。人少自然安靜。”

不一會，小熙也收拾好了，過來跟陸抒文告辭。季念開啤酒準備大幹一場。

季念：“沈胤之要結婚了，在10月2號。”

陸抒文：“然後呢？這就是你想喝酒的原因？”

季念：“嗯呢，心裏不是太痛快。”

陸抒文：“還沒放下？”

季念：“我也以為我放下了，但是感情這東西實在不是什麽好東西，會上癮，會有慣性，就算我一個月不見他，甚至是兩個月，以為自己放下了，其實都是騙自己的。都是假的。”

陸抒文看著她，趴在桌上眼眶微微濕潤的樣子楚楚可憐，他實在心疼不已。她說的一切感受他都經歷過，怎會不知她內心的痛苦，只是，她還可以和自己傾訴，但是自己隱瞞了這許多年的對她的愛，又可以和誰傾訴呢？

季念趴在桌上感覺自己的臉很燙就知道此時有點微醺了：“算了，明天還要做手術，不能拿病人開玩笑，喝點就差不多了。有機會任性了一定要好好喝一杯。”

陸抒文摸摸她的頭，把嘴邊的話再一次咽回去。

季念想到什麽，突然問：“你媽媽說你有喜歡的人？”

陸抒文：“有。”

季念驚訝並且好奇地問：“那個人居然不喜歡你？”

陸抒文：“她不知道我喜歡她，我沒勇氣表白。”

季念：“為什麽？”

陸抒文：“感覺自己配不上她。”

季念：“怎麽可能，我覺得你配得上任何人。”

陸抒文笑了。

小時候人家問他：“小抒文，你喜歡什麽樣的女孩子啊？”

陸抒文會說：“季念。”

一家人全都笑了，但是只有陸抒文自己知道他有多認真。他知道季念愛吃糖，所有只要有人給他糖他就一定會留著給季念。後來，季念上了中學開始寄宿，他就留著糖等到每周五放了學在門口等她回來然後交給她，為了看她滿足的表情。可是，為什麽他要比季念小呢。他最恨的就是自己的年紀，如果他再大些，和季念一樣大，或者大她一歲，哪怕是一天也好啊。或許這樣，季念就會把他當男人看了。

後來，他完成了學業，那時候，季念已經成了文市有名的優秀青年醫生。他沖動地拋棄了自己鉆研了4年的管理學遠赴英國學西點。他覺得，這是唯一可以讓她崇拜自己的方式，讓他覺得，自己是個男人，為她默默付出的男人，深愛她的男人。可是，季念的心裏從來就沒有他，就算沒有沈胤之，也有郭效竭，永遠輪不到他。

季念的生活又陷入了忙碌當中，一臺接一臺的手術，一個接一個的病人，現在，她又以同事的身份站在沈胤之身旁，他們是最好的搭檔。季念藏住了自己的心事，他努力地不以愛慕者的身份站在沈胤之身旁。

再後來，學校又開學了。她的老師調整了她的工作時間，有課就不用來醫院，所以現在她只用周三和周五在醫院上班。工作輕松了許多，工資卻翻了一倍不止。

現在她努力地喝郭效竭培養感情，使自己的心接納他，慢慢適應他的存在。郭效竭細心，無微不至，對她很好，季念感受到了來自異性的溫暖，整個人的狀態好了不少。氣色也好了許多。

然後十月悄然而至，沈胤之的婚禮也來了。

季念去得很早，安心地坐在觀眾席等婚禮開始。心無旁騖地坐在那裏，看著時間一分一秒地過，賓客慢慢坐滿。樂隊奏樂，相當好聽的小提琴聲響起，她沒有去看演奏的人，她現在還在放空自己，看不到任何人，任何事，只聽得到一點聲音。直到沈胤之上臺，季念把短信發出去。

“我喜歡你，在今天之前的整整十年。”

臺上的沈胤之沒有把手機拿出來，看來是沒帶在身邊。季念起身，偷偷走出去，離開這個刺眼刺心的地方。在門口終於聽到手機短信到達的聲音，季念把手機打開，點開信息，點開沈胤之那一欄。

“如果沒有遇到慕瀾，今天站在我身邊的人，一定是你。”

季念笑笑，把手機攥在手裏，任眼淚掉下來，然後擡頭看到站在不遠處的地方，已經模糊的陸抒文，張開他的雙臂，在等待她過去。

婚禮結束後她去見郭效竭，把這幾個月她心情不好的原因告訴他，還有那個十年，像倒苦水一樣的說得一幹二凈，說道開心的時候就笑笑，說道難過的時候直接哽咽得連話都說不出來。哭花了妝，展現出了從未在別面前展示過的狼狽的自己。直到最後去衛生間裏洗掉了所有的妝容，素面朝天地走出來。

“看到了嗎？這就是最醜陋的我，現在是不是對我沒什麽好感了。沒事，我也算是傾訴得很痛快了。你要走就走吧，我想靜靜地待會兒。”

郭效竭站起來，走過去坐到她身邊，摟住她，往自己懷裏塞：“好好窩在我懷裏，我可不想讓別人知道我的準媳婦素顏了還那麽美。”

懷裏的季念：“……”最後實在憋不住了笑出來“放開我。你這個人，簡直了。”

郭效竭看著她：“以後不要為了另一個男人那麽傷心了，我快難受死了。”

季念捂著通紅的臉，趴在桌上。實在無話可說，她實在是聽不了那麽露骨的情話。

再怎麽難受，班還是得上，季念學校的國慶假還在放著，她整天窩在醫院裏，就算那天她沒有值班也要幫著其他醫生。忙得要死的節奏麻痹自己。她現在已經不難過了，但是有個更棘手的事等待解決。

就是她到底要怎麽面對幾天後度蜜月回來的沈胤之啊啊啊啊！！！！！

結果就是，沈胤之回來那天學校已經開始上課，所以她尿遁了。跑到學校裏假裝給其他老師代課，在學校裏一待就是一整天。出好了期末的所有卷子。看完了所有想追的電視劇，還得回醫院值班啊值班。

於是，等他回去時。沈胤之早已回去陪嬌妻，護士長的同事在向她招手，她走過去。

“念姐，這是沈醫生給你的單獨一份的喜糖。”

季念接過來，整整一大盒的喜糖，他到底是要幹嘛，想讓她去看看牙醫嗎？不安好心。季念回辦公室拆盒子，盒子裏只有幾顆糖，占了大部分空間的事一沓厚厚的A4紙。季念把紙拿出來，翻開看看是什麽。

親愛的師妹

展信快樂。給你寫下這封信的現在，是我婚禮的前一天。我為什麽突然想寫信給你呢？是因為我在我婚禮前見到了一個人。他告訴我，有個女孩傻傻地喜歡了我十年，一直沒有告訴我。當我知道這個女孩是你時，我嚇了一跳，真的。我從來都不知道，也不敢相信，你喜歡我，一喜歡，還喜歡了這許多年。

我承認，我並不是個敏銳的人，特別是對感情。察覺不到你的喜歡，如果早知道……不對，早知道又能如何呢？師妹，我還是不會選擇相信你喜歡我。在我眼裏，你是個多麽優秀的人。在我心中，我最敬佩的人，除了老師，就是你。我還記得那一年你剛進醫院，第一次接觸到真正的病人。是的，就是那個連老師都覺得救不活的病人，你盡心盡力地在給她做最後的搶救，汗流浹背，直到最後。看著白布把老人蓋住的時候你的反應嗎？你哭了，哭得無比傷心，趴在她的病床上痛哭著。我想，怎麽會有這樣的姑娘。你說，每一個病人肯定都希望自己在最後一刻有個想拼命把他從鬼門關拉回來的一個醫生，而你，想做那個醫生。那時候，每一次我做手術，想的都是你這句話。生命可貴，是你告訴我，我們帶著這樣一種使命，我們要為這個使命負責。

在我心中，你是最好的姑娘，你要有最好的男孩子疼你，愛護你，而絕對不是我。因為，這樣好的姑娘，我實是不忍辜負。

然後，今天，我遇到了這個最愛你的人。他告訴我，你喜歡我，他喜歡你，我不珍惜的你，他一直都在渴望著。渴望著守護你。他說，無論如何我都要跟你說你對我是特別的，說這才是你的這段感情的，最完美的標點符號。

但是我想告訴你，這個叫陸抒文的男孩子，喜歡著你已將近26年，他說，他記不清小時候的自己，但是，如果能回到小時候，他一定要提醒自己記得，他一直深愛你，最好一歲的時候就懂得，他深愛你。

在你看來，最好的愛是不打擾；

在他看來，最好的愛是守護；

在我看來，最好的愛是擁有。

因為，我不想別人擁有。

你那麽聰明，一定知道我想說什麽。

祝你幸福，我最敬佩的師妹。

沈胤之

時間回到沈胤之婚禮前三天的晚上9點，那個時候的附醫很安靜。沈胤之在和慕瀾打電話，柔聲細語地叮囑她早睡。突然聽到敲門聲，沈胤之也恰好掛了電話於是轉身去開門。

沈胤之看到門外的陸抒文十分奇怪“你來找季念嗎？季念今天不值班，應該很早回去了。”

陸抒文：“我來找你的，不知道能不能進去說話。”

沈胤之請陸抒文進去：“有事嗎？”

陸抒文：“我想跟你聊季念，還是先祝你新婚快樂。”

沈胤之：“謝謝，師妹怎麽了？”

陸抒文：“她沒怎麽，但是我想替她告訴你一些事情，你知道她喜歡你嗎？”

沈胤之：“嗯？”這個問題十分突然，他不知怎麽回答。

陸抒文：“她喜歡你，從見到你的第一眼開始就喜歡你。她跟我說，如果不是你，她不會成為一個醫生，說不定在大一時就轉了專業或者直接退學覆讀。但是是因為你的出現讓她想繼續讀書，因為想靠你更近和你在一起，所以想和你有一樣的夢想，和你進同一所醫院。成為你的同事，讓你知道她喜歡你。可是，她是我見過最沒用的姑娘了，堅持了這麽些年，卻還是沒勇氣跟你說出這件事。她是個膽小的人，可能知道，就算說出那句話，你還是不會選擇她，所以，把這件事藏到死都不說出來。可是，我怎麽舍得看她辛苦喜歡你的這十年就一直埋在心底，所以我來了，即使知道她會埋怨我，我還是來了。所以，能不能在她有一天鼓起勇氣對你說她喜歡你時，你能不能給她點回應？是假的也行，我安慰不了他，至少能找一個能安慰他的人。想來也是諷刺，我喜歡了這些年的一個人一直喜歡你，我和她一樣，是個沒有的人。但是我想讓你知道，你不稀罕的那份感情，是我等也等不到的。無論如何，打擾了，不好意思。”

沈胤之看著陸抒文走出去，關上門，一時之間不知道作何反應。

然後就是三天後，婚禮上。

沈胤之一大早去那裏看婚禮是不是萬無一失，就看到椅子上，一早來的季念，她安靜地坐在那裏，看著臺上，不知在想些什麽。沈胤之不去打擾，然後就看到陸抒文也出現在他後面，陸抒文朝他無奈笑笑，祝他婚禮順利，新婚快樂。沈胤之感覺到起風了，看到風吹著那個站得挺拔的男人，吹著他的衣襟，吹亂了他的發，吹過他還有點稚嫩的臉龐。

沈胤之覺得，真愛不過如此。

等到婚禮真正開始，他手機振動。他並沒有註意到，只是註意到他的師妹突然從椅子上起來，默默轉身離開，他看到，陸抒文就在不遠處。然後他才悄悄把手機拿出來回覆，即使是假的，他答應了那個男人，也想做到。

季念，還好你一直藏著你對我的喜歡，否則，屬於你的幸福，可能真的要被我摧毀，還好。

作者有話要說： 不知道有多少人會接受姐弟戀，我以前只要看到是姐弟戀文就會棄文，直到遇到他······

☆、我還是選擇逃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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