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完長假再返校，氣氛明顯變緊張。在節前，老牛很多事睜一眼閉一眼。但返校第一天，遲到的全部自行上黑板記名，像林臻和莫畏難那種缺勤整節課的，更是罰站一上午。

進了十月秋意漸濃。蕭蜜也意識到，確實該收心學習了。

有了國慶登臺經驗，她性格比以前活潑點，膽子也前略長幾毫米。和她相比，楊薇薇的膽子倒是真肥了。不知能否算高興事，她和林臻真成了一對。林臻還在班級微信群連發三次999紅包，同學都快搶瘋了。

蕭蜜偶爾拿林臻打趣，楊薇薇便拉出唐銳狠懟。最後，基本以蕭蜜臉紅敗退告終。

九月因為假多沒舉行月考，到這月，月考和期中考隔得很近。連續備考，班級上下都有喘不上氣的感覺，包括蕭蜜在內，每天都在做模擬試題。

只有唐銳，依舊清朗如波心月。。他走的並非裸考路線，對這種小考向來無感，目前他的重點放在市物理競賽上。

天才通常具備一種微妙的自我分析能力，唐銳亦是如此。為蕭蜜留在文科班，這並非無害的一件事。文科班數學100就算中上游，物理化學只用會考過關，在這樣低標準的耳濡目染中，人很容易溫水煮青蛙。

所以，隔段時間同外邊的數理化尖子比一場，是他防止退步的辦法。

值得慶幸，十一月一號的物理競賽他依然拿到第一名。競賽為期三天，回到學校期中考成績已出。

蕭蜜語文考了128，班級第三、年級第十。但其他科目都不如人意。不止數學不及格，英語也有所退步。若對照211去年的招生分數線，還差一大截。

在此之後，唐銳對她管得略嚴格。只要抓到她上課不專心，粉筆頭必然不要錢地往後扔。

不專心分幾種，發呆、和楊薇薇講小話、開小差，一律照扔不誤。連續被監控一星期，蕭蜜上課聽講的情況確有好轉。當然，女孩心裏怨氣也大。

過了幾天，唐銳托人帶的白巧克力到了。上回物理競賽正好是三班班主任金城帶隊，金瓊也是隊員之一。途中她將巧克力分給唐銳，唐銳沒接，只特意向金城打聽巧克力的購買途徑。因為蕭蜜誇了兩次好吃，之前他專門在網上搜過，沒找到購買鏈接。

原來，巧克力是金城在日本的親戚手工自制，市面不出售。當時唐銳厚著臉皮說想買點，一向白凈的臉紅了幾寸。

金城笑瞇瞇：“哪用買？我讓親戚下回多寄點，送你幾盒就是。就是挺意外，你一個男孩子愛吃這種甜膩膩的東西。”

被老師打趣，唐銳只一笑而過。倒是前排金瓊像明白什麽，回頭再沒給他好臉色。

蕭蜜不知巧克力得來不易，但確實惦記這個味道。有好吃的彌補，情緒總算沒那麽重。這樣，兩人像是形成默契，上課被他扔一次粉筆頭，下課去他那領一份好吃的。

楊、舒兩位同桌跟著沾光，染指不少。尤其楊薇薇，每次吃完笑說，唐銳撒的狗糧很好吃。

此話有雙關義。一說唐銳和蕭蜜感情好，撒狗糧餵群眾；一說蕭蜜是狗，那些零食全是唐銳準備的狗糧。

聽完楊薇薇解釋，一向文雅的舒林笑到肚子疼。

日子就在一半緊張一半快樂中流逝。唐銳白天敦促蕭蜜聽課，回家又替她補習數學。他深知，語文是醒發的學科，一滴水激活一片海洋；數學卻需要像蓋寶塔，一層一層敲。

是以，他先找來初二數學書，拉著蕭蜜一起夯實基礎。冪函數、拋物線這些舊知識點，幾乎全部重講。跟著又換初三課本。在這樣深層次的梳理下，蕭蜜腦中數學脈絡上幾個死結居然松開。至少，在代數方面顯著進步。

經過兩個月小竈，高二年級迎來期末考。這回期末考提前半月。為什麽呢？

原因很有意思。

因為教育局試行新規，學校在年前趕鴨子上架安排集體活動。一天參觀歷史博物館，一天郊游，地點由各班自行挑選。一個年級十個班，總共三十幾個班，兩班一趟，參觀完得半月。弄完這些迎接檢查，然後全校放假。

是以，放寒假的前兩周，學生們都松快下來。反而各班班主任精神緊張。

類似集體活動極易出事故，掉隊、鬧事、內部或外部沖突、丟隨身物品……帶隊的老師出門在外水都不敢多喝，生怕一會沒顧到鬧出岔子。按照過去經驗，每次組織一次回來，老師們都怨聲載道。

然而怨也沒轍，學校也是迫不得已，畢竟上邊還得檢查。

公告欄的通知很快下來，高二九班和三班分到同組。一月二十五號去歷史博物館，二十六號郊游，考慮到戶外寒冷，老牛和林臻說了聲，最後郊游地點定在歸雲山莊。

而且林臻他爸特意交代，無需學校掏錢，同學們去了吃喝隨意。聽聞消息，九班群high到不行。

這次情況特殊，期末考成績二十號就已公布。蕭蜜語文135，班一、年三。數學考了100，比期中考進步40分。

在文科班，數學90分是道分水嶺。對能考90分以上的，老歐向來都是慈眉善目、笑容可掬。90分以下的，老歐基本不會單獨關心。畢竟七十多個學生，逐一關心他關心不過來。

蕭蜜有幸被老歐點名表揚一回，簡直受寵若驚。然而，英語比期中降得更狠，只考了90.另外文綜180，基本上地理一科分數全丟。

從這學期表現看，蕭蜜是個可栽培的苗子，就是成績不穩定。老牛覺得可惜，特意找她談了幾次話。

但談話有什麽用？蕭蜜覺得自己每一科都很努力學，偏偏每科回報率不一樣。

比起單科成績，文綜也非常重要。而且每年高考題型變化大，尤其近幾年，經常將經緯度等地理知識混在政治歷史題裏，不易取巧。蕭蜜其實擅長死記硬背，政治、歷史單科都不差，但這麽糅合混雜，文綜反倒成她弱項。

為此，小姑娘不知郁悶多少回。

不管心情如何，二十五號還是來了。去博物館，帶隊的是彭老頭和歷史老師。全班同學坐同一輛大巴，一路上，被指定坐在前排的蕭蜜反倒成了寵兒。彭老頭不時指揮她幹點小活，對她的態度就跟老歐對唐銳一樣慈祥。

對此，唐銳樂見其成。

有人歡喜必有人愁，坐中間的方瑩不大高興。原本語文第一長期是她，現在被人後來居上，失落自是難免。

博物館不缺稀罕物件，千年前的瓷、廢墟裏的石、陸機的帖、乾隆的章……一天時間只夠走馬觀花。蕭蜜頭回進博物館，進任何展廳都津津有味。唐銳擔心她走丟，跟在身後寸步不敢離。

直到看見一對玳瑁鑲金鐲。蕭蜜徹底走不動路，就差趴上櫃子去瞧。

古物確實漂亮。鐲子內側的玳瑁殼黑亮純凈，裏頭飄著的玳瑁斑形如火焰。一絲介於赤與橘之間的黃，和眼淚一樣純。

或許是嫌小姑娘迷戀的目光刺眼，唐銳突然不怎麽愉快。

“玳瑁其實是種海龜。玳瑁制品的原料來源區主要分布於加勒比海岸。”想起她糟糕的地理，他又見縫插針：“說說，加勒比海沿岸有哪些國家？一共多少個。”

其實他這方法挺好，寓教於樂。可惜蕭蜜不肯擡頭，眼睛依舊死盯著鐲子。

這一看，又是好幾分鐘。

感覺自己被忽視得太久，唐銳輕哼一聲：“你要喜歡，我帶你去古巴旅游一次，那裏海邊到處都是。不值錢。”

話雖如此，玳瑁在國內文玩黑市卻炒得厲害。畢竟是從珍稀動物身上剝下來，有些土豪就喜歡挑戰禁忌，越不讓買賣越要偷著玩。

他說了半天，蕭蜜依舊不搭腔。唐銳這便好了傷疤忘了疼，嘴巴再度犯癢。

“知道玳瑁怎麽來的嗎？”

蕭蜜這才正眼瞧他，眼裏閃動著好奇：“怎麽來的？”

少年淡淡一笑，嗓音舒緩平靜，內容卻極為殘忍。“百年海龜，開水燙死，從殼洞將龜肉掏幹凈，然後取下整張龜殼……”

剛說到這，蕭蜜捂嘴跑開，跨過門檻時扔下一聲“變態”。

唐銳悻悻然跟出去。每次將要走入蕭蜜一米內，女孩便加速快跑。沒法，他只好一路綴在後頭，就像一條砍不斷的尾巴。

即便被排斥，某人也不忘逼著女孩學習。“世界上流程最長的河是？”他揚聲在後頭喊。

蕭蜜不回答，他便一而再再而三重覆。這種跑博物館都不忘學習的人完全可做學習標兵。耐不住四面八方投來的古怪眼神，女孩只能甘拜下風。

“尼羅河，還是密西西比河？”她駐足，雙手握住橋上的獅子頭。似是不甘心這麽簡單的問題都答不出，一對門牙咬住嫣紅下唇。

唐銳沒有直接回答，而是引出另一個問題。“從南往北，說出非洲氣候分布圖。”

蕭蜜立時頓悟，上一題答案是尼羅河。兩道題同屬非洲考點。

片刻之間，她仿似有了些心得。對地理知識，逐條死記硬背不如分類記憶。

“謝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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