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話如同春風，毫無防備的吹進了心坎裏，祁蓁的眉宇緩緩舒展，“曹侍衛，此話說的也並無錯。”

曹東籬撫著宣紙，擡手將擱在石桌上的毛筆拿了起來，“其實，我早有聽聞前些日子繡坊走水，還有位繡女不慎受傷。”他在宣紙上作畫，畫的正是桌上擺放的蘭花。

過了良久，曹東籬放下筆，目光再次落在她的身上，深邃的眸子中多了些許柔情，“我原以為受傷的是你，見你安好，我也就放心了。”

見著他投來的目光，祁蓁似手足無措，便頷首望著宣紙上的畫，“雖不是我受傷，卻也是我極好的朋友，我甚是自責。”

曹東籬偏過頭去，望著遠處的景致，不由的說道，“傷她的並非是你，你又為何要因此自責？”

祁蓁耷拉著腦袋，隨後又嘆了口氣，“我雖不傷伯仁，伯仁卻因我而傷，歸根究底還是我的責任。”

聽著她的嘆息聲，曹東籬不由覺得心尖一怔，他寬慰道，“可若你這般下去，你的朋友想必也會憂慮。”

祁蓁微揚著頭，神情皆帶倦意，她頹唐道，“那我又該如何？我想查出歹人，可是連蛛絲馬跡都未曾發現，我想幫她緩解疼痛，可是也束手無策……”

“我怎會這般的無用？”

曹東籬想邁著步子走到她身側，可始終還是停留在原地，他滿是躊躇，小心遮掩自個兒的心思，“但是，你能幫助她完成心願，倘若這次你好生準備惠嬪的生辰禮，想必你的朋友也會甚是欣慰。”

祁蓁搖晃著腦袋，挫敗感油然而生，她咬著唇道，“巧婦難為無米之炊，僅憑我一人之力怎能完成？”

少頃，曹東籬似下了決心，邁著步子就往她身旁走去，“你並非一人，在你的身後還有我……我們都會替你想法子的。”

在受挫脆弱時，一句良言足以暖徹心扉，也足以讓人振作起來，而曹東籬他生來就是溫暖的人，如和煦的春風能吹進人的心裏去。

話語至此，祁蓁的目光與他交匯，久久不能回神，千言萬語似乎都已藏在深邃的眼眸中。

曹東籬微微揚起嘴角，輕啟著唇瓣說道，“況且，以我認識的阿玖姑娘，定不會這麽容易就放棄了。”

溫暖的話語同溫柔的眼神，都隨著春風縈繞在這亭子之中，讓人覺得無比的舒坦。

“是啊，成事在人謀事在天。”祁蓁鼓起信心來，緊攥著垂在身側的手，“我又怎能輕易言敗呢。”

……

而這賞春的好時節，在將軍府的院子中，自然也是春意盎然，別有一番味道。

這時，沈烈躺在紅木獨板躺椅上，面向著院子中的池水，半瞇著眼享受著大好時光，耳旁皆是紅嘴相思鳥傳來的鳴叫，卻也不覺得吵鬧，倒像是那江南的小調，沁人心扉。

不知這等清閑的時光過了多久，身後有人踩著石子小路，步伐極快的往他這邊走來，沈烈輕搖著蒲扇，不由的開口問道，“你怎來了，可是宮裏頭發生了何事？”

源清雙手抱拳，欠身應答道，“回稟將軍，繡坊走水，有位繡女受傷，怕是歹人有意為之。”

沈烈依然搖著蒲扇，面上並無任何漣漪，“受傷之人可是阿玖？”

“所幸之事姑娘並非受傷，可受傷之人正是姑娘的友人，姑娘因此一蹶不振，連惠嬪生辰禮都無暇顧及了。”源清搖晃著腦袋，仔細道來，“眼瞧著繡坊管事都為此著急，玉姑姑情急之下才派人來知會屬下，希望將軍能出手相助。”

沈烈似早已預料，他眼裏含著極淡的笑意，輕輕的放下蒲扇，“看來阿玖始終還是太過年少，做事之時還未把握好分寸，得罪了旁人自然會遭受到報覆，這劫怕是無處可躲的。”

源清畢恭畢敬的站在原地，不由的開口詢問道，“依將軍所見，該如何幫助姑娘渡此難關？”

“這歹人無非就是想阻礙阿玖等人順利完成惠嬪生辰禮之事，好趁機落井下石。”沈烈雙手擱在身前，細長的手指在陽光的照射下，甚是好看，“既然阿玖缺少了幫手，你就想法子將舒窈偷送入宮裏頭，幫助她化解此次危及。”

源清頷首，應允道，“是，屬下遵命。”說罷，便急匆匆的退了下去。

見著源清如風一般的身影，秋芷端著入春的糕點，步履款款的走了過去，她將紅木托盤放在身旁的石桌子上，“瞧他這般火急火燎的模樣，可又是出了何大事兒？”

聞聲，沈烈的目光落在她的身上，擡手捉住了她纖細的玉手，攥在掌心之中，“其實也並非是何大事兒，不過是阿玖遇到了些小麻煩。”

秋芷也隨他握著，只是眉心緊皺道，“不知可解決了？是否需要我去幫助她？她在宮中無所依靠，想尋人敞開心扉怕也是極不容易的。”

沈烈望著她，明亮的眼眸中似一江春水，能將人都看化了，“不礙事，本來將她送入宮中就是為了磨煉她，若是都像你這般寵溺，她怕是永遠也成不了大事兒。”

可秋芷卻垂下了眸子，輕聲嘆著氣，不由感嘆道，“她年歲不大，卻經歷了不少，總歸還是多心疼她些。”

沈烈緩緩松開了手，往日的記憶瞬間在腦海裏炸開了鍋，他淡淡的說道，“眾人皆苦，誰又會憐惜失敗者？唯有壯大自身，才能永不受欺淩。”

似觸碰到了他的傷心往事，秋芷開口喚了他一聲，“將軍～”

輕柔的聲音流淌進他的耳畔，沈烈這才回過神來，他勾著唇，笑意裏卻含著苦澀，扯開話題道，“京城中的春色始終單薄了些，遠不及那江南之景，往後若有機會我們還是一同回江寧。”

時隔多年，他終究還是想念那片故土了，在京城雖好且又歌舞升平，卻遠不及江南半分，在南方有他兒時的回憶，年少的朦朧，還有熾熱的愛意，只是物是人非，一切都回不去了。

秋芷擡手落在他的肩頭，頷首應允道，“權聽將軍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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