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不過——”柯謠回過頭看著游晃：“你是怎麽想到拉我上這兒來的？”

燈光在游晃英氣的臉上忽明忽暗，他有些得意的勾起嘴角：

“社會你晃哥，人帥路子野。”

柯謠又不想理他了，游晃及時把話題拉回來：

“我閑散的那一年，沒事兒經常隨便上個公交地鐵什麽的，一路坐到終點發呆，18號線人少呆著舒服，夜裏路過西市口的時候，老碰見像剛才那樣兒的。”

柯謠點點頭：“不止西市口，很多地方都有。”

“西市口多啊，別的地方現在管的嚴了。我坐過很多回18號線，見過好幾次這樣背著吉他的小哥女孩兒，有的還參加過電視節目呢。就那種，直接把節目名兒和片段寫個牌子別胸前，掃碼還能直接觀看。”

想到這兒游晃笑了，語氣卻並不輕松：“可是上過電視節目好像也沒什麽用，連地下道都沒走出去。”

然後他微微偏頭，漆黑的眸子註視著柯謠的雙眼：“所以別怕，你已經走在很多人前面了。”

“... ...突然這麽正經。”柯謠喃喃道，心裏卻猛地漏跳了一拍。有感動，還有一絲莫名的悸動。

游晃雖然自戀的令人發指，可是他也沒說錯，就他這樣子去T社面試，估計都能無視他的鬼哭狼嚎，把他丟進來當個門面什麽的。

“社會讓我成長罷了。”游晃慵懶的一笑，打斷了柯謠的思緒。

柯謠開始認真為自己那一瞬的悸動煩惱起來，游晃是已經跟他告白過了，可他從來沒想過要在少年時期戀愛，偶像戀愛本來就是大忌，何況游晃還是個男的。

真他媽的——

煩惱解決不了就很容易轉化為憤怒，柯謠的別扭勁兒又上來了，擡眼上下打量了一下游晃，拿起手機快速打開了一款app，唰唰下滑就把一個小視頻舉到游晃面前，認真地說：

“你穿的跟他們一樣。”

只見屏幕中一溜瓜皮頭緊身T恤小腳褲豆豆鞋青年，整齊排成兩縱列，跟隨著動次打次的鄉音節奏甩臂扭臀，為首的一副狂拽酷炫diao的表情，聲音激昂得大喊：

“左右逢源無人及社會搖中萬人迷！兄弟姐妹們我們搖起來！”

從前到後，青年一溜，每個人的白T恤上都印著紅色單詞“supre*e”，跟游晃身上的如出一轍。

游晃的表情宛如市中心變幻莫測的霓虹，可以說是十分精彩，他壓根兒沒想到柯謠會看這種東西，還會拿來噎他，在他剛一本正經鼓勵完柯謠之後。

手攥成拳捏了又捏，游晃在心裏說了一萬遍還沒追上不能家暴，才深吸一口氣一字一頓的說：“我以後不穿這件了。”

要不是覺得有傷風化，他恨不得現在就脫了T恤扔掉。

柯謠看著游晃吃癟的樣子，瞬間爽了。

抵達學校後門已是深夜，小鐵門上的禁止外校人員入內的公告還在，卻已經被蠶食的字跡模糊，還不足一個月，卻讓人感覺過了很久。

游晃帶著柯謠直接略過小鐵門，轉個彎就來到了院墻外，墻雖然不高，可上面鋪撒的那一層玻璃渣，還是讓柯謠頭疼。

“這怎麽翻？很危險吧？”

游晃自信的搖搖頭，又往裏挪了幾步，用力扒開纏繞在院墻上的灌木叢，出現一塊大磚頭。

游晃轉頭對柯謠道：“前人跳墻後人乘涼，放心吧，第一次ktv的晚上我們已經開發好路線了。”

柯謠猛然想起，第一次他早走，喝傻了的何孝易曉知應該就是這麽被他們運回來的。

游晃把磚塊般出來，又重新把灌木掩上，枝葉在玻璃渣上蓋了厚厚一層，看起來安全多了。

“來，踩著這個，然後蹬那個。”

游晃指了指磚頭和圍墻，柯謠才發現墻體上還有一個勉強能卡進一只腳的小洞。

“你們這……損壞公物啊。”

游晃趕緊撇清關系：“真不是，這洞就是它自己破的，學校估計覺得這麽小沒什麽影響，也就沒補。讓聰明的我們鉆了孔子而已。”

這都要自誇一下，柯謠懶得接茬，直接一腳踩磚頭一腳踩墻洞，一躍起身，眼看還差那麽一點兒，游晃眼疾手快拖住他的屁股輕輕一推，柯謠就上去了。

手感真好。游晃默默地想。

半蹲在圍墻上柯謠才發現，這面墻明顯的外低裏高，雖然就這麽跳下去不至於受傷，但從上往下望，心裏還是有點兒發怵。

游晃見他不動，心裏猜了個七七八八但又不好明說，直接在下面兒喊他：“柯謠，別忘了想想我說的事兒。”

“嗯？”

柯謠專註的考慮著該從什麽角度落地比較好，沒反應過來他說什麽。

“就是……”游晃突然語氣變得沈重：“年底我就19了，19什麽概念，奔二啊！奔二還沒對象，四舍五入那就是空巢老——”

嘭！

柯謠穩穩落地，身輕如燕。

游晃無奈的笑了笑，緊隨其後。

柯謠站在墻根兒斜眼看著他：“戲真多，來我們影視部面試吧。”

游晃擺了擺手，自信而篤定：“明星有一個就行了，辦公室戀情不方便。”

兩個人在柯謠的不屑的白眼中往宿舍樓晃，夜風讓游晃身上淡淡的薄荷味也包裹在柯謠周身，柯謠愜意的瞇著眼感受校園的寂靜，心也跟著飛了起來，輕輕地說：“換個味道吧。”

“什麽？”

“秋天了，聞著涼。”

游晃伸手摸了摸柯謠柔軟的頭發，語氣裏帶著笑意：“好啊，你喜歡什麽我換什麽。”

柯謠又沒聲兒了，他不用香水，周圍的同齡人也沒人用香水，沒有研究也答不出來。

頓了頓，柯謠說：“我本來……”

“嗯？”

“……沒事，早點兒睡。”

我本來以為，剛才你會先跳下去，然後接著我。

柯謠還是沒說出口。

是夜風在作祟吧，不然怎麽會產生這樣的想法。

兩個人貓著腰溜進寢室樓，游晃站在502門前，突然震驚：“操！我沒帶鑰匙！”

柯謠剛要表示懷疑，502的門被嘩一下拉開，徐暢站在門口只覺得自己身上閃耀著救世主的光芒，邀功道：“所以我給你留門兒了 是不是想跪下來感謝我。”

柯謠憋著笑道了聲晚安，游晃恨鐵不成鋼，恨不得一腳把徐暢蹬飛，壓著火沒好氣的說：“怪不得成績上不去，這麽晚還不睡。”

柯謠在徐暢一聲悲涼的“游晃你還是不是個人”中關上了房門。

第二天一早，502三人組到對面宿舍卻撲了個空，游晃了然一笑，招呼他們直接去教室。

柯謠在早讀前就去了辦公室，找李芳說自己想要試試比賽領唱。

他說的還是很小心，李芳卻欣慰一笑，說：“你不來找我我今兒下午也打算直接讓你上了。”

“啊……”這到讓柯謠沒想到。

“我多多少少知道一些你不想參與的原因，但是柯謠，我沒有打算把你區別對待。我覺得你合適，對班級拿分有幫助，那你就得試試。”

柯謠挑了挑眉：“原來您還會強迫人啊。”

李芳非常坦然：“班主任特權。而且……是不想還是不敢，我心裏有數。”

“知道了，今晚排練。”

“嗯哼，易曉知受傷了，替他好好組織。”李芳拍拍他的肩，端起茶杯開始嘬茶。

柯謠問出了長久以來內心的疑問：“老師你……怎麽不管啊？”

李芳擺擺手，大紅色的不銹鋼保溫杯跟那張年輕的臉好不相配：“你們自己能做到的事，我為什麽要管？趕緊上課去。”

不過李芳確實跟其他老師都不太一樣，除了年輕、健談，偶爾還搞怪之外，柯謠總覺得他帶著點人民教師不該有的吊兒郎當，老幹部不銹鋼保溫杯都鎮不住的那種。

怔怔哦了一聲，柯謠轉身回教室。

轉眼到了下午，李芳特意趕來告訴大家，比賽在即，決定把晚上的歷史課挪出來一節拿來排練，並且柯謠會出來接替易曉知的位置。

一班人聽到少上一節課無論幹嘛都跟過節似的，魏來又是一臉不滿，李芳還勸她勞逸結合，然後沖柯謠一揚下巴，道：“交給你了啊。”

他又出去了。

柯謠只想著領唱，完全沒打算組織排練，看李芳一副全交給他的樣子，頓時有些不知道說什麽好。

游晃沖他挑眉，低聲道：“你把你直播裏的那個小獅子樣兒拿出來。”

“？什麽直播？”

“就你那個師弟……封什麽來著？開直播的時候，你不晃了兩秒就去打他鏡頭麽？”

柯謠猶豫：“同學和師弟，能一樣麽？”

“師弟要出道，同學要拿獎！同學比師弟還緊急，趕緊的！”

……這麽一說，好像也是。

沒等柯謠起身，游晃把書往桌上一摔站起來：“讓我們歡迎未來巨星柯老師！”

鼓掌的吹口哨的起哄的聲音，此起彼伏在教室裏回蕩開來，柯謠瞪了游晃一眼，硬著頭皮上了講臺。

別慫，就當在演戲吧。

沈默幾秒，他突然擡頭露出一個和煦的微笑，幹脆的說：“來，站位。”

……操，游晃覺得自己的心臟又被狠狠的擊中了，這個視角讓他像極了一個追星男孩。

心知比賽在即的少年少女們聞言也相當配合，迅速挪動桌椅按照之前的位置站好。

柯謠走過來站到四十多個人面前，看著四十多雙眼睛齊刷刷的盯著自己，表面上雲淡風輕，手心卻慢慢滲出細密的汗。

“柯謠，轉過來。比賽的時候你得面向評委。”

游晃及時出聲提醒了他，柯謠回頭，已被取消比賽資格的編外人員正坐在後排柔和著眉眼看著他，柯謠極其輕微的點了點頭，轉過身去。

面前瞬間只剩游晃一個人。

少年的喉結在白皙的頸上滾動了一下，沙沙的聲音，如初夏輕搖樹葉的晚風，在靜謐的教室飄裏散開來。

24.

游晃覺得自己一晚上多了一堆潛在情敵，還男女都有。

柯謠唱歌的時候，他坐在後面，把四十多個人的表情盡收眼底。

女孩子們就差把“春心萌動”這四個字印臉上了，好些男孩也是瞬間露出眼前一亮的表情。

太糟心了。

他刷微博的時候偶然看到有人說：

追養成系，就是把他送到離你越來越遠的地方。

他還沒怎麽養呢，就已經深深明白了這個道理。

“唉。”

隔天游晃趴在課桌上長聲短嘆，柯謠問他：“怎麽了？”

他擡起頭撐著下巴，耷拉著眼皮說：“柯老師，你就從了我吧。”

柯謠手忙腳亂沖上去捂住他的嘴，眼睛警惕的掃視前後桌，幸好大家都沒什麽反應，柯謠咬著牙在他耳邊說：“再有一次我就換座位。”

游晃悻悻地趴回去，只得作罷。

轉眼到了比賽當天，學校禮堂塞不下一整個年級的人，和去年一樣采取了輪流制，即只有下面即將出場的兩個班才能坐在觀眾席觀看。

陣容感弱了很多，卻反倒能緩解柯謠的緊張。

編外人員游晃直接厚著臉皮坐到了觀眾席第一排，前面就是校領導和幾個評委老師，反正他的目的只有一個——讓柯謠一眼就能看到他。

李芳還自掏腰包請了個化妝師過來給少年少女們化妝，但人太多一個化妝師顯然忙不過來，於是班裏會化妝的女孩們開心的搗騰起專業化妝箱，也給化妝師幫起了忙。

柯謠非常不想化妝，可化妝師告訴他所有人都化、他不化的情況下，燈光一打只會顯得他面如土色。

柯謠滿臉狐疑卻又擔心自己真的難看，只好答應了。

化妝師給他打了底順了眉，對著這張幹凈白皙的臉職業病發作，硬摁著他又化了兩條內眼線，整個眼睛的感覺一下從之前的純凈少年多了幾分輕熟的深邃。

“嘴唇顏色也蠻淡的，補一點顏色。”

化妝師神情專註的盯著柯謠碎碎念，略微發白的唇還是傳達了他有些緊張的情緒，又被強行點了一抹淡淡的唇蜜。

柯謠嘴唇極其不舒服，下意識就想舔掉，手一擡被化妝師打了回去，嚴肅地提醒：“一首歌就三分鐘，給我撐住。”

隨即又立刻綻開一個姨母笑臉，由衷的感嘆：“這小孩兒真好看。”

柯謠輕輕嘆氣，一擡眸，卻生生把不小心對視的女生，撩的臉紅了。

女生明顯的不好意思讓他也不由自主的移開了眼神，而李芳就在這時匆匆跑進了後臺，跟大家宣布不幸抽到第一個上場。

一群人一邊揶揄老師的臭手一邊對隊形進行最後的調整，柯謠站起來，面無表情的跟著大部隊一起走上了舞臺。

主持人下場，幕布緩緩拉開，少年少女們跳動的青春氣息絲毫沒有被這首過於正統的選曲所影響。

前奏還未開始，燈光從四十多個人身上逐漸收縮，聚焦在柯謠一個人身上，柯謠目不斜視，卻用餘光飛快的找到了前排顯眼的游晃。

微微攥著的手放開了。

游晃看著他，勾起嘴角拿出手機，給易曉知彈了個視頻通話。

柯謠深呼吸，在沒有任何伴奏的禮堂裏，開始清唱。

被光暈溫柔包裹的少年舒展了眉眼，在開口的那一刻成為了聚光燈的主人，周遭一切都成了陪襯。

16歲的稚氣未脫和初露鋒芒，在舞臺中央的少年臉上繾綣，譜寫成悠揚的青春奏鳴曲。

曲畢，柯謠繃著的一顆心終於松了弦。全體鞠躬，在噴薄而出的掌聲中自信謝幕。

柯謠沖到禮堂後門兩把就把唇蜜糊沒了，旁邊的女生笑他：

“看你直男的，以後出道了要天天畫唇彩，可怎麽辦？”

他轉過頭朝女生一笑，說：“活在當下。”

女生被他一看，又不好意思的離開了。

“你怎麽回事？”

游晃不知道什麽時候溜進了人群，看著那女生剛剛的反應就頭疼，沖著柯謠的後腦勺皺著眉問道。

“什麽怎麽回事？”柯謠回頭莫名的看著游晃，他這才註意到，柯謠今天的眼睛和平時不一樣，剛剛舞臺上打著光又隔著點距離，都沒能看清楚。

游晃心裏一悸，罵了句臟話。

“你怎麽成天罵人？”柯謠不滿道。

游晃還想說什麽，李芳在人群中拍了拍手，高聲說：“還有很多班級要比賽，同學們最近排練辛苦了，今天下午給大家放假，比賽結果我會在群裏通知大家，另外，這個十一不補課。”

人群中立刻爆發出震天的歡呼，十一不補課對高二的學生來說基本等同於中頭獎，還白白多撈了半天假，一群人樂不可支，馬不停蹄地開始商量假期計劃，李芳還是那張笑瞇瞇的臉，保持著愉悅的音調，沖著所有人快樂補刀：

“別忘了10月8號的月考，祝大家假期愉快！”

話題仿佛遇上了急轉彎，從興奮急急奔向怨聲載道，李芳的惡趣味似乎得到了極大的滿足,轉身離去，頭也不回。

徐暢扯著何孝穿過人群來到柯謠身邊，提議道：

“咱們今兒下午先去看大只吧！”

游晃點點頭：“成啊，剛還給他現場直播來著。”

“要不要買點兒核桃給他補補腦？”徐暢問。

“給你補吧。”游晃白他一眼：“東西我買好了，你們在這兒等我，我回寢室拿。”

誰都不知道游晃究竟是什麽時候偷偷給易曉知買了東西，當他拿下來的時候，一群人更是吃了一驚。

徐暢的表情一言難盡，抽吧著臉道：“X99得5000吧？你也太浮誇了！”

“沒有，4999。”

徐暢直翻白眼：“不是，你懂不懂探病禮儀？你搞一這樣的音箱讓我們情何以堪？”

游晃無所謂道：“他又不是替你挨了那一下，當集體送的吧。”

末了他又說：“我還想搞一大的呢，怕他不敢收。你們別提錢就行，走吧。”

“...行吧走吧，看這天兒要下雨了，快去快回。”

五個人散著步就到了易曉知家，沒有電梯的老樓墻體斑駁，房子不大，但地段可以說是寸土寸金。

沒人提前告訴他，易曉知拉開門的時候一臉驚喜，趕緊把他們五個人迎了進去。

易曉知爸媽都在上班，剩他一個纏著繃帶的病號，回屋就直接窩回了床，床頭上放了一堆吃的喝的，仿佛過的是神仙日子。

四個人一進屋，原本就不大的房間顯得更擁擠了，柯謠立在窗邊何孝窩在沙發，游晃和徐暢倆人強行擠在了易曉知床上，游晃把禮物遞給易曉知，他看起來感激多過高興，大家當即發現，他對這些東西並沒有什麽研究，價格也就沒有概念。

不過游晃無所謂，至少自己心裏能好受點兒。

徐暢半邊屁股落在床外面兒沖易曉知嚷嚷：

“你傷的是腿還是頭啊，這個點兒還在床上臥著？”

易曉知頷首一笑，神秘道：“其實基本好了，但是不是要月考了嗎？我繼續裝著考得差還有個借口。”

游晃詫異：“倒數第一還有退步空間？？”

易曉知被戳到了痛楚，委屈道：“我數學還比你高30分呢......”

幾個人都沒憋住一頓笑，也顧不得管這陰沈沈的天氣，打打鬧鬧的就在易曉知的小屋子晃過了自在的下午，直到柯謠的肚子傳來一聲悠長的呼叫。

本想裝作無事發生，游晃卻低頭看了眼時間說:“餓了，出去吃飯吧孩子們。”

說罷便站起來對易曉知關照道:“好好兒歇著，我們撤了。”

“我也想去！每天吃清淡的我真的快不行了！”

易曉知從床上一躍而起，以地動山搖之勢朝幾個人撲來。

看著幾個人猶豫的眼神，他又委屈巴巴的補充:“我真的快好了，我周一都得回去上課了。”

四個人看他這迫切的樣子都不忍拒絕，徐暢建議道：“那……那就這附近找個地兒吧，別走遠了。”

易曉知家附近四舍五入就是學校附近，五人組按照徐暢的推薦，去了一家沸騰水煮魚。

一進門兒，就看見班裏另外四個男生也坐在這兒，各種菜和啤酒罐擺了一桌子，吃的正high。

“臥槽！柯謠，來快來！”

之前坐在游晃前面的熱情男孩林楷趕緊招呼他們幾個過去，一幫男生也沒見外，挪位置的挪位置，加板凳的搬板凳。柯謠走過去挨著林楷剛要坐下，被游晃迅速拉到了自己旁邊。

“你倆什麽時候這麽熟了？”

游晃皮笑肉不笑道，內心腹誹這人之前一口一個哥叫自己的日子還歷歷在目，轉頭就對柯謠這麽熱情，讓他心生疑慮。

“柯謠幫咱們拿第一啊，這不得喝一個？”

“第一？”

這群人在易曉知家裏呆了幾個小時，完全沒看班級群，此刻才登錄企鵝瞅了一眼，果然，李芳一小時前就在群裏發紅包了。

林楷已經叫服務生拿來了杯子，給新來的五人組每人倒了一杯。

這屆高中生這麽愛喝酒嗎？游晃眼疾手快的把柯謠面前的酒杯拿走，說：“他不喝。”

柯謠默默翻了個白眼——剛被拽了一把，現在又被這人這麽管著，還什麽都沒有呢，這人也忒把自己當回事兒了。

關鍵，還是在一幫同學面前。

時不時就對著游晃發作的那顆叛逆心來勁兒了，柯謠直接拿起了游晃面前的酒杯，跟林楷碰了一下，一仰頭就幹了。

游晃瞪著眼睛看著他，一時間竟忘了反應。

但顯然，只有游晃覺得這是不大對的，在其他人眼裏，十六七歲的高中生出來聚會喝點兒酒，也太正常了。

連包著頭的易曉知和半杯倒的何孝都不想錯過集體慶功而參與了。

“來啊一起一起！”徐暢拍了拍桌子示意大家舉杯，游晃又想攔著柯謠，被一個冷冰冰的眼神制止了。

只是同學的話，確實沒有資格去管，會顯得奇怪又刻意。

游晃突然就有點兒沮喪，也不再去盯著柯謠端酒杯的手不放，扯了個幹巴巴的笑臉，跟大家一起碰起了杯。

25

入夜，天空看起來一片渾濁，烏雲壓頂，似在醞釀一場大雨。

學海路中段，不大卻敞亮的水煮魚店裏，一幫話多又堅挺的學生吃走了一撥又一撥人，此刻終於只剩下他們自己，倒的橫七豎八。

和林楷一起的另外三位都是乖乖牌，意思著幹了幾輪兒，吃飽喝足後，已經打車回家歡度周末了。

傷員易曉知，正拿著酒瓶發出明年一定領唱稱霸全場的豪言壯語時，被接到舉報沖進店裏的他老爸，踮著腳揪著耳朵扯回了家。

舉報人游晃。

剩下的幾個，何孝整個胳膊都壓在自己吐桌上的魚骨堆裏，油糊的到處都是。

徐暢兩眼發直，坐在等位區唯一的一張還算寬敞的椅子上，癡呆著仿佛在等待母星的接應，一言不發。

而林楷，剛剛還暈暈乎乎的纏著柯謠要繼續喝，順道想跟他套點兒娛樂圈的邊角料。柯謠晃晃腦袋，直接趴在了桌子上，林楷隨即被游晃提著領子扔到了一邊。

游晃看著這一攤未成年，跟老板娘一樣發著愁，不知道這些小屁孩子怎麽就這麽能作，明明個個都是戰五渣，還裝的好像特能喝，天不怕地不怕的。

“那個……”

老板娘面露難色，走到了這堆人中唯一清醒的成年人面前。

“我歇會兒就把他們送走。”

游晃悶聲道。一頓飯他吃的心不在焉，此刻也沒什麽表情，先去跟老板娘結了帳，路過柯謠盯著看了看，確認他趴的穩穩當當，才扯過自己的包，摸了根兒煙出來，想出去吹吹風。

一擡頭，正撞上微微擡頭掃視這一屋子人的柯謠，一只眼半睜著，剩下半張臉還埋在臂彎裏。

“？”

游晃的煙捏在手裏忘了動，不知道他又是來哪出。

柯謠在確認這幫人除了游晃都已經神志不清後，像沒事兒人似的，緩緩起身活動起肩頸，一邊活動一邊跟半張著嘴、目不轉睛望著他的游晃說:“林楷有點難纏，早知道不喝了。”

游晃還沒反應過來，煙也不抽了直接丟到桌上，兩步過去掰著柯謠的肩膀，怔怔道:“你沒事？”

柯謠對著他無辜的眨了眨眼：“我沒說過我不能喝吧？”

游晃盯著他看了半晌，肩膀一抖“噗”一聲笑了。

“厲害厲害，是我打擾了。”一邊說一邊搖頭給柯謠比了個大拇指。

“這叫自我保護。”柯謠理所當然，但其實他還是有那麽一點兒暈的，不過沒到影響說話和思考的程度。

畢竟他在最初當童星、上臺機會並沒有那麽多的時候，都是靠父母一次又一次打點關系換來的。他太小倒不至於被勸酒，但也早早知道了，想要入行，有的事情很難避免。

改變不了行規，就只能悄悄努力把自己變強。

“屁大個人還練酒量呢？你說說你還有多少我不知道的事兒？”

游晃上手就去捏他的臉，柯謠往後一蹭閃開，餘光撇了眼拿著抹布立在不遠處的服務員提醒道:“先解決這一屋子的人吧，等著呢。”

一秒回到現實，游晃閉眼敲了敲自己的太陽穴：

“叫車，然後直接給家裏打電話讓接一下吧，幫死人翻墻的事情我不想再經歷了。”

柯謠“嗯”了一聲已經就去翻旁邊林楷的手機，擡起他的手解了鎖後感嘆道：“幸虧存的是正常名字。”

游晃一邊拍徐暢的臉一邊笑道：“不是誰都像我這麽帥氣又有趣的。”

柯謠懶得理他，已經幫林楷叫上了車，又十分禮貌的跟林楷媽說了說情況，沒一會兒就跟游晃把林楷架上車了。

其他人如法炮制，徐暢是相對好一些的那個，只用一個人扶著就能走路，兩人前腳把徐暢塞進車裏，後腳便迎來了初秋的降雨。

游晃咂嘴直道倒黴，想多待會兒等雨停，可冷漠老板娘急著打烊，好容易送走了一幫醉鬼，完全沒有遲點兒關門讓兩個少年避避雨的意思。

柯謠不愛為難別人，拍了游晃一下示意他出門。

“我操這雨給你淋感冒怎麽辦？”

游晃坐在椅子上不動，身體力行表達對老板娘的不滿。

柯謠不明所以：“又不用我走回家。”

游晃一聽才反應過來柯謠今天是打算回家的，瞬間覺得這雨情深深雨濛濛似的，恨不得唱首離別的車站，更想多待會兒了。

柯謠不知道就一句話的功夫游晃心裏已經拍起劇了，拿起手機就要叫車，電話卻剛好響了起來。

是楊爍。

柯謠站起來“餵”了一聲便沒再說話，沒多久表情就變得不太好看，想說什麽，又像是累極了懶得開口。

最終他還是什麽都沒說，長嘆一口氣，沒什麽溫度的“嗯”了一聲，就掛斷了。然後他看了游晃一眼，淡淡地說：“我今天回學校。”

“那我也回。”游晃立刻答道，只是柯謠這副表情，也無法讓他表現得太開心。

倆人出了店門走了沒幾步，雨滴像得到指示似的越落越密，柯謠卻仿佛毫不在意，面無表情的放著空，甚至連步子都懶得加快。

游晃慶幸自己夠作—為了體現搭配穿了外套，這會兒正好派上用場。

柯謠被頭頂突然覆蓋的柔軟陰影打斷了思緒，他雙手把游晃的外套撐起來，看著面前高自己大半個頭的少年暴露在雨中，為了配合他的腳步而緩慢前行。

內心一滯，他沒有說話，上前一步拉住了游晃的手腕，加快了步伐。

游晃不自覺地勾起嘴角，偷偷在心裏感謝這場及時雨。雨水打的道路兩旁的梧桐嘩嘩作響，兩個人無聲的在雨中穿行，最後幹脆跑了起來，轉眼間就到了後門的磚墻。

灌木叢邊的土路被雨水淋的泥濘一片，一踩一個腳印，蹭的鞋邊都裹上了泥土。

游晃把柯謠腦袋上的外套用雙手撐起，看著他說：“先上去在墻沿兒上等我，別急著跳。”

下著大雨柯謠也不打算問他為什麽，只是看著頭發身上都濕漉漉的游晃，想到他平時是個被風吹都恨不得捂著發型的騷包，面上無話，心裏卻跟這天氣一樣，升騰起一片濕漉漉的霧氣。

柯謠把游晃的外套暫時穿在了身上，抖了抖身體，把長出來一節的袖子高高挽起，雙手一撐腳蹬磚墻，沒借助游晃的力便蹬了上去。然後他主動往旁邊挪了挪，游晃立刻就出現在了他身邊，卻沒做停留，直接跳了下去。

落地後的游晃迅速起來轉了個身，擡頭沖柯謠喊：“下來，我接著你。”

下來，我接著你。

雨水打在游晃臉上，他微微偏頭在衣袖上蹭了蹭，擡起頭的瞬間又立刻被打濕，柯謠看著他，一時間忘了動作。

游晃接二連三的在本就已經濕掉的衣服上蹭了好幾回臉，終是沒忍住對著一動不動的柯謠喊：

“你不是怕高嗎？”

不是“下著雨呢你快點兒”，而是“你不是怕高嗎”。

柯謠剛剛因為楊爍的任性而催生的委屈，被這張滴著水的笑臉、這聲呼喊清空了。

他輕輕一躍，被水汽包裹的身體隨著重力下墜，最後結結實實的落在了游晃的懷抱裏，兩個人一起退了幾步後，穩穩的站定。

是可以依靠的人吧。

他這麽想著，牢牢抓住了游晃的肩膀。

“好沈。”

聲音從頭頂傳來，柯謠擡頭看游晃，他眉開眼笑的接了一句：“我說我的衣服，淋濕了好沈。”

兩個人相視笑了起來，被旁邊探過來的一道光線照了個正著。

“你倆幹嘛呢？誰讓你們翻墻的？”

兩個人像觸電般瞬間分開，定睛一看，舉著手電的人打著把黑傘，穿著大家都分外熟悉的保安制服，表情看起來十分怪異。

柯謠僵著身子不知道怎麽說，剛剛好像做了片刻的美夢，猛地被拉回現實才感覺到，浸了水的牛仔外套貼在身上真是又硬又涼。

游晃見對方又是手電又要打傘的也沒手抓他們，在遞煙賄賂和直接跑路之中迅速選擇了第二條，拉著柯謠拔腿就跑，身後立刻傳來保安的呼喊：

“下次周五別翻墻了，沒門禁——”

連追都懶得追。

很顯然剛剛那個表情也並不是腐眼看人基而是你倆是哪來的沙雕。

“操！”

游晃脫口而出停下了腳步，柯謠淋著雨還憋著笑問：

“你們上次從KTV回來的時候也不知道吧？！”

游晃也想起了這茬，憤然道：“不知道，我操，太傻叼了，我忍不了，都特麽怪徐暢，定向思維不懂變通！”

“在可以走大門的情況下把兩米的人弄過院墻，真棒你們！”

柯謠笑的縮成一團，游晃看他樂的開心，反倒一副想通了躺平任嘲的樣子，不在乎道：“嘁，笑去吧，你開心我就無所謂。”

兩個人都沒覺得還握在一起的手有什麽不對，被游晃幼稚的甩著上下晃動，直到柯謠的衣袖被甩了下來，他才楞住看著游晃，暗淡的路燈混合著雨水，並不能看清他的表情。

游晃甩了甩頭，自顧自的說了一句：“到了先洗澡，明兒還得跳舞別淋壞了。”

關心的那麽理所當然。

“游晃！”

行為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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