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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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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天花開爛漫,到處都是粉色,雲蒸霞蔚一般。

到了夜晚,城市的霓虹燈映照著盛開的滿樹粉雲,成了另一番流光溢彩的迷離。

林錫在一家日料店接到了榮雪霽,兩人向錢桂桂辭別後,牽著手一起回家。

時間有些晚了,因此街上人很少,薰風吹來,夜櫻花落成陣雨,映著燈光颯沓翻飛,飄上飄下,沾在了榮雪霽的頭發和臉上。

她有點輕微的花粉癥,當即打了個小小的噴嚏。

林錫停下來,替她拈走鼻子上沾著的花瓣。

榮雪霽朝他笑了笑,有點不好意思,心裏卻湧上甜蜜的溫情。

林錫說:“明年我們再去弘前公園看櫻花怎麽樣。”

林錫初中時,榮鈺鶴帶他們兩個去過,繁茂的花枝垂落成林,厚軟的花瓣層層疊疊鋪滿河面,形成粉色的花毯,不見一隙河水,游人泛舟其上,頭頂櫻花天,下是櫻花流,天水皆如夢幻。

林錫補充:“這次就我們兩個人,不帶榮叔叔。”

榮雪霽噗嗤一笑,點了點頭,神情流露出一絲向往。和林錫兩個人單獨出國玩,想想就很期待。

林錫望著這樣的榮雪霽,忽然就很想讓她一直保持這樣,不去煩惱任何事,因為他會幫她擋去一切。

不過林錫同時也明白,榮雪霽並不是嬌弱的菟絲花,她一定不喜歡自己有事瞞著她,兩人一起行動才是她想要的。

在外面賞了一會兒夜櫻,回到家裏,林錫將白天的發現告訴了榮雪霽。

榮雪霽聽到楊海波的死訊,吃驚之餘,臉色變得晦暗,看上去很難過,林錫握住了她的手。

“這不是你的錯。”他說。

榮雪霽搖了搖頭,艱難開口:“我想去那個山頂湖看看。”

林錫知道她說的是卞芷書自盡的那個地點,他皺了皺眉。

這個話題太沈重了。那天肖冶懋送來了那份調查報告,榮雪霽情緒爆發了一次,之後就表現如常,林錫明白她是在調節自己。

他不想她太過勉強地去面對一件殘忍的往事。

“不用太急,如果你真的準備好了,我會陪你去。”林錫說。

榮雪霽將腦袋靠在他肩膀上:“好。”

她其實一直在刻意回避,逃避那個夢魘,但是卞芷書離世的真相給了她沈重的一擊,讓她明白自己再也不能逃避下去了,她必須去那個湖看一看。榮雪霽有種預感,她會在那裏有意想不到的發現。

最近林錫都不讓她一個人待著,假如他要去學校或者外出辦事,一定會確保她身邊有人陪,如果榮雪霽在學校,林錫就會拜托錢桂桂照顧她,如果榮雪霽在家裏,林錫索性就叫秦三過來,秦三也因此和榮雪霽混得很熟了,他半開玩笑地說他現在是榮雪霽的保鏢。

“自從上次車禍後,隊長就特別小心,”秦三對榮雪霽說,“對了,隊長還拜托了我們一個朋友,去查這個符號的背景。”

秦三點開微信圖片給榮雪霽看:“喏,那個朋友是程序員兼黑客,查東西很厲害,我反正沒見過這個符號。”

榮雪霽心重重一跳,那個符號正是兇手項鏈墜子上的符號。

符號的造型並不古老,看起來也不具有任何文化含義,非要說的話,更接近隨機的平面幾何組合,然而造型太特殊了,似乎蘊藏了無法參透的深意。

秦三陪著榮雪霽在家裏寫作業,打游戲,與此同時,林錫來到了自己童年的家。

這是他父親林厚載為他留下的房產,是城郊一幢花園式小洋房,有兩層樓,私家園丁會定期維護花園的植物,家政每個月也會前來打掃,安保措施也很好,房子和過去並無兩樣,但多年未住人,屋子裏顯得十分空曠冷清。

林錫靠近屋子,稍微駐足,透過藤蔓掩映的高窗,他仿佛看見了當年母親抱著兒時的自己在窗前讀繪本的幻影。

他打開大門走進屋內,平靜穿過無數往事與回憶,來到二樓。

這裏有林厚載的書房。

林錫走進書房,書房一角連通著閣樓,小時候的林錫無意間跑去閣樓玩,被林厚載抱了出來,溫和笑道:“兒子,這裏是爸爸的秘密基地,不可以亂闖噢,等你長大了才能進去。”

“媽媽可以進嗎?”林錫天真地問。

“媽媽不知道,我們不要告訴她,拉勾勾。”林厚載對林錫伸出手指。

林錫踏進閣樓,陽光透過天窗灑落,光芒中有金色的塵霧浮動。

爸爸,你在這裏藏了什麽秘密?你想告訴我什麽?

林錫環顧四周,自從溫沛和林厚載相繼去世,他再也沒回來過這裏。

沒想到秘密接二連三若隱若現,讓他想起了林厚載對小時候的自己說過的話。

假如林厚載隱瞞了什麽事,閣樓裏一定有記錄。

林錫花了一個多小時,翻箱倒櫃,把閣樓弄得一團亂,終於在生灰的文山書海裏找到了一份文件。

確切來說,這是一份手寫病歷。

林錫慢慢翻開它,看到了卞芷書的照片和名字,照片中的卞芷書沒什麽笑容,然而五官十分奪目,昳麗清艷的美貌透過老照片生動逼來,她和榮雪霽長得幾乎是一個模子裏刻出來的,但氣質截然不同,卞芷書冷淡中帶著一絲神秘,像一朵高貴的魏紫牡丹,榮雪霽則是純然的柔軟溫暖,沒有那樣高冷的距離感。

林錫盯著看了會。

卞芷書的病歷,居然出現在了林厚載的閣樓中。

這側面佐證了他們之間存在不同尋常的關系。

林錫在書堆裏坐了下來,仔細地研究起這份病歷。

病歷上的字跡屬於一個心理醫生,這位醫生詳細記錄了和卞芷書的對談,以及對卞芷書的病情分析,采取的治療方式,收獲的成效。

前邊的記錄是枯燥乏味的,越到後面,林錫就越讀出了詭異的味道。

一開始,卞芷書的問題和其他看心理醫生的人群大同小異,她抱怨結婚後丈夫不夠成熟,太喜歡交朋友,成天在外面瞎忙,連碗都不幫自己洗,夫婦倆看著恩愛,其實生活中經常小摩擦不斷,卞芷書覺得自己為愛情犧牲了歌唱事業,開始懷疑婚姻是否是一個錯誤的選擇。

中間,卞芷書的自述中出現了一個名字,林厚載。

她談到自己對這位丈夫好友的欣賞,他體貼妻子,顧家,而且具有極高的音樂才華和素養,更甚於丈夫,風度溫柔迷人,卞芷書語氣中流露出對他妻子溫沛的羨慕。

有一次,卞芷書因為榮鈺鶴的一個女學生和榮鈺鶴吵了一架,那次很嚴重,因為女學生瘋狂迷戀榮鈺鶴,主動對他投懷送抱,在他的辦公室就開始脫衣服,榮鈺鶴不想向學校舉報毀了對方的前程,想私下解決,卞芷書非常生氣,很不讚同他的做法,兩人就此鬧了矛盾。

這場矛盾,是林厚載介入調解後,圓滿解決的。

卞芷書相當信任這位心理醫生,從病歷記錄的字裏行間,也能看出醫生的專業素養極高,不帶任何批判眼光,治療出發點純粹是對病人本身的關懷。

卞芷書對醫生吐露的只言片語中,看得出她對林厚載的好感越來越多,隱約有了越界的前兆。另一方面,卞芷書決定重新拾回自己的歌唱事業,為此打算和丈夫好好談一談,推遲要孩子的時間,當然,榮鈺鶴聽了不很愉快,夫婦倆的感情再度遇冷。

就在這個時候,奇怪的事情發生了。

卞芷書開始反覆做同一個夢。根據她自己的描述,做夢是在她去春游後不久,那次春游,恰巧是她和榮鈺鶴、林厚載和溫沛兩對夫婦一起去的,地點是附近一座山,山頂有一個頗為寧謐漂亮的湖,是一處景點,名叫隕湖,因為湖的形成和隕石墜落有關。

夢境的內容只有一個,那就是她和林厚載兩個人過著幸福的生活。

在夢中,沒有其他人,只有她和林厚載,他們單純地相遇,單純地相愛,還結婚了,婚禮細節栩栩如生,婚後他們先後有了兩個孩子,一個女兒一個兒子,姐弟倆都十足可愛。

每次從夢中醒來,卞芷書都會產生巨大的失落感,她越來越被夢境誘惑,心理產生了變化,逐漸無法分辨現實和夢境,甚至出現了幻聽和幻覺。

這段時間,心理醫生給她開了一些藥物,卞芷書按時服用,效果卻不大,她感到自己被割裂成了兩個人,白天是榮鈺鶴的妻子,夜晚則是“林厚載”的真愛。

白天過得很痛苦,夜晚卻又十分幸福,然而白天是現實,夜晚是幻夢。

看著白天的林厚載和妻子溫沛感情甚篤,卞芷書感到遭受了背叛。

心理醫生在病歷中也記錄了自己的困惑和猶豫,想著要不要告訴卞芷書的丈夫她的病情,然而醫生簽署過十分嚴格的保密協議,出於職業道德,醫生不能向第三個人洩露卞芷書的病情。

終於某一天,卞芷書越軌了。

她精心制造了一個機會,以瘋子般的冷靜,勾引了林厚載。更詭異的是,一向專一君子的林厚載,居然沒有抵抗地接納了卞芷書。

兩人開始了一段禁忌的地下情。

那段時間卞芷書心情極好,從她對心理醫生的傾訴來看,完全是一個沈浸在熱戀中沐浴在愛河中的少女。

直到一個節點的來臨——卞芷書懷孕了,懷的正是林厚載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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