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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8章 女兒心思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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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辭言的眉目微微一凝。

兩份深紅錦盒, 未署名, 謝七猶豫片刻後道: “主上, 左手邊自京城而來, 右手邊自漠北而來。”

“阿朔, 他一切還好嗎?”謝辭言沈吟片刻道,慕容朔前不久隨雲棠莫十一等人已入京,京城而來摘星樓的,除了他還會是誰呢?

“回主上, 慕容公子讓屬下轉告無需為他擔憂。”

謝辭言不禁揉了揉額角, 他望了桌上只露出小半張側臉的女子, 又想到慕容朔,握住錦盒的手不由緊了緊。若他日蘇袖月與慕容朔之間只能選擇一個,自己又該如何呢?

他輕嘆, 擡右手問: “謝七, 自漠北而來, 是千絕宮吧。”那位知曉蘇袖月下落的新任宮主對她的心思昭然若揭。莫名的, 謝辭言只覺兩手都重若泰山。

“公子, 不拆開看看嗎?”謝七向來謹慎,有些擔憂道。

謝辭言卻搖搖頭, 眸光有些黯然, “既是送給她的, 該等她自己來拆。”話雖如此,卻只有他自己心底知曉有多想看看景儀和慕容朔送的什麽,何時, 他也成了這樣的人?

示意謝七退下,他把錦盒放在桌上,又取了暖裘披風替淺眠的女子蓋上,這才移動燈盞,尋了一處角落看書,睡意全無。

只是此時此刻,難眠的又何止他一個。京城的葳蕤燈火中出現了一幕盛況,最繁華的地帶之上,出現了漫天的孔明燈,星星點點的微光在淒冷的冬夜裏顯得格外溫暖。

裴府重重庭院之中,滿地皆是未升起的祈福明燈,清一色幹練黑衣的裴家親衛正忙於書上祈禱詞,忙於支起燈籠,忙於放上天空。

與忙碌的四周形成鮮明對比的是,這些未放起的孔明燈中央,價值連城的黃花梨木椅上,兩手攤平,輕翹起二郎腿的少年格外愜意,若忽略他稍顯消瘦的臉頰和微微泛白的唇色。

“放快點,本世子今夜要湊夠九百九十九盞燈。”

裴恪撓了撓耳朵,已隱有倦意,他身後,據裴王爺吩咐小心盯著的裴一難免心驚膽戰,小聲提議道: “爺,咱回去睡吧?”

“不行。”裴恪摁了摁胸前愈合沒多久的傷口,笑容格外明媚: “你瞎操心什麽,小爺我暫時還死不了。”

“唉......”裴一識趣地閉上了嘴,真不知道這蘇袖月給世子灌了什麽迷魂湯,把好好一桀驁不馴,老王爺都管不了的“紈絝”收拾得服服帖帖,大過年的,還不忘替人祈福。

這些破孔明燈,真的有用嗎?

“裴一,別以為爺不知道你想什麽。”身前少年忽輕輕說了一句,掰著手指道: “那新建在城外的祈願寺聽說很靈,這些我不信,主持那個老正經的官方話我也不信,但他的得意弟子,那個小正經說的,爺信了。”

“施主,不求結果,但問心安。”這是雲笙的原話,許久以前,宣帝就一直招攬祈願寺方丈,希望他能鎮守於天子腳下,方丈一方面礙於雲笙實為慕容笙的真實身份,一方面不舍離開麓山舊地,多年來一直推拒。卻在前不久,自己的首席弟子親自跪求願來皇城。方丈雖不明白個中原因,卻隱隱猜到了,或許雲笙六歲前被抹去的記憶又逐漸清晰起來,說到底,自己的徒兒自己最清楚,雲笙看似不爭,卻比任何人都執著,他一定是想找一個答案。

事實也確實如此,雲笙夢裏只覺與京城有千絲萬縷的聯系,故而他選擇來到這裏,只是方丈不知曉還有一部分原因與少年私心有關,他想借皇家的力量,找一個人。

麓山祈願寺一下空了起來,連平日的晨鐘暮鼓也不再可聞,起先蘇袖月未註意到這個變化,直到大楚宮中來人通報再過幾日天氣漸暖後,辭言公子便該回宮了,意識到這一點蘇袖月才驚覺好多人都離開了,慕容朔雲棠,莫十一雲笙。

她,是否也該離開這裏,陪著謝辭言一起入宮呢?聽謝七傳來這個消息後,蘇袖月第一次失了分寸,有些慌亂地推開了謝辭言的房門,四目相對,皆是一片震驚。

若時光可以倒流,蘇袖月絕對會敲門後再推開,她匆匆忙忙而來所看見的,是她最不願相信的。

那個輪椅上的男子清華一如往昔,他修長的手指正執著一張畫卷,雖微微泛黃卻保存的極好,看得出良苦用心,可就是那張畫卷,灼了蘇袖月的眼。

那畫像上的女子,溫柔似水,巧笑倩兮,可眉宇間偏與她有七分相似,所有莫名地情緒都湧上心頭,蘇袖月竟不知說什麽,她苦笑一聲,收回了踏入門內的腳,素手砸向門框,那鳳血玉鐲便碎為兩截,斷口劃開她的手腕,鮮血淋漓。

謝辭言張了張唇,卻被打斷,“不必再說!”她望向地上碎玉,只道: “欠你的,我會還。” 隨即轉身離去,這一走,便是永不回頭。

驕傲如蘇袖月,怎甘心為人替身。

只是她不知,若放慢腳步再等一等,有腿疾的那人就能追上,告訴她: “蘇袖月,你只看見我拿著畫卷,為何未看到畫卷旁的火盆...”我已決議放下一切,斬斷過往,即便如此也還是不夠資格嗎?

終究,是我癡心妄想。

乍暖還寒,人間三月。京城這片繁華之地經過一個冬季的蕭索,再次回歸昔日喧鬧。

大楚主街所通的府邸之內,今日更是門庭若市,春圍將至,作為總監考官的禮部尚書趙大人一時風光無限,他的生辰宴自然賓客眾多,更何況這人還是當今趙貴妃的嫡親哥哥,準國舅爺。

不少六部的官員都趁機巴結,紛紛對起長子誇不其口,趙徹被這般眾星捧月著,竟一時忘記了從京城國子監被迫到麓山書院讀書的屈辱史,可他還未高興多久,隨著門外走來一抹玉冠紫金袍的身影,所有人的目光都變了。

長身玉立的少年每一步都如閑庭信步,深入骨髓的清貴是那些有幸前來道賀的寒門學子所遠不能及的,即便無人相捧也是目光焦點,更遑論那些奉承趙徹的普通官員已不動聲色圍至了裴恪身邊。

他有禮而疏離地應下恭維,輕牽唇角,標標準準的貴公子笑顏,略微上挑的丹鳳眸卻掃向趙徹,無視他面色不虞,揚了揚燙金請柬,意味分明: 你老爹親自派人請我,不來實在過意不去。

趙徹冷哼一聲,麓山書院未能除去你算你走運,總有一日我趙徹會踩在你頭上,思及此他望向那群坐在下座的寒門學子,神色不屑,卻與其中一人頷首相對。

慕容朔見狀亦點點頭,一貫純粹無害的笑意,瞥見裴恪投來的目光,他不動聲色回望,笑意如初: 裴世子,不,裴小王爺,別來無恙?

混帳!芝蘭玉樹般的少年低咒一聲,千絕宮一事還未找你慕容朔算清,如今又敢出現在我眼前瞎晃,便是有天大的事,我今日也不放過你。

裴恪不知,隨後有件事對他而言,真的比天大。

華燈初上,晚宴隨之而起,觥籌交錯,歌舞笙簫,從裏到外都透著紙醉金迷的意味。

於貪戀美色的壽星趙大人而言,一輪又一輪的歌舞並不乏味,裴恪卻是看厭煩了,期間有一位被酒水打濕了衣衫的大人離席而去,他亦借著這個開頭,也悄然退了席,偌大的趙府,沒一點意思。

那廂,供來賓換衣服整理儀容的耳房內,兵部主事李大人隨手換下被婢女不小心打濕的官袍,秀氣的眉頭不禁輕皺,直教跪在一旁想上前幫忙的丫鬟不敢擡首。

這兵部主事雖只是五品官,卻深受宣帝寵信,且這位李大人長得與“京城雙璧”之一的辭言公子很有幾分相似,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如此,他與謝辭言政見一向不合,常幹詆毀人的事,一個大男人倒像爭寵般。小丫鬟不明白這些,卻知道惹不起,不去惹。聽說呀,這李大人極不喜歡女子近身。

小丫頭思怵間,後頸忽傳來刺痛,她還未看清就昏了過去。

而那邊,李大人在屏風後換完常服轉身,卻見那討人厭的丫鬟消失了,一旁低眉順眼的,竟是一名鐘靈毓秀的少年郎。

眸似星辰,唇若含丹。

他不禁挑起那人下巴,“告訴本官,你叫什麽?”

“阿月,奴才阿月。”眉清目秀到極致的“少年”定定望著這位好男風的大人,眸底亮得出奇......謝辭言,這討人厭的替身,我今日便為你除去,從此你我之間便兩清。

玉鐲之碎,再與我無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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