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夜，顧順生一夜未眠，而顧昌大將軍的死，卻是樂了另外兩人，一人是當今大昭最高權力機構的首司，聶康，另外一人，則是大昭國內最為位高權重的人，陳如真。

顧昌的死讓整個大昭都沈浸在了一種不明狀的悲傷之中，皇帝不理朝政，已是幾日沒有上過早朝，朝廷百官在此情況下，也都不敢有所造次，安安分分地做著自己分內的工作，畢竟，沒有人願意去成為第二個顧昌，雖不是死在沙場，但卻是命絕於京城。

陳如真起了床，依偎在他懷裏的婦人微微睜開雙眼，笑道，“怎麽，今日可又什麽喜事嗎？”、

陳如真楞了楞，隨即微微一笑，“有這麽明顯嗎？”

婦人起身，穿好了衣物，走到陳如真的跟前，為他整理衣襟，“我與你結為夫婦三十載，你那點小心思，還是瞞不過我的，早上起來嘴角就是不自主地微微上揚，可是有什麽好事兒？”

陳如真搖了搖頭，說道，“算不得上是一件好事吧，不過，對我來說，卻也算是雪中送炭，好了，”陳如真握住婦人的雙手，這雙手從嬌嫩無比到如今粗糙不堪，那都是生活和時間留下來的痕跡，“再去睡一會兒吧，如今京城內沒有什麽人敢外出走動，對了，記得看好穎兒，這孩子，總喜歡亂跑，這些天可要把她看住了。”

“知道了，萬事小心。”婦人盯著陳如真的眼睛，如是說道，她是一介婦人，並不知道自己的丈夫究竟一日之中在忙著什麽樣的事情，但是，不管如何，哪怕她的丈夫下天下人的眼中都是一位臭名昭著的權益之人，在她的心中，這個男人永遠是這個家的支柱。

陳如真望著婦人，認真地點了點頭，他可以在皇上面前巧言令色，但是，在自己的妻子和孩子面前，陳如真希望做一個真正的好父親，好丈夫，這也是他能夠支撐到今天的原因。

早晨起來，福祿早早地就在書房外候著了，看到了老爺過來，便是低頭彎腰，小聲說道，“奴才給老爺請安。”

陳如真笑了笑，回道，“嗯，叫廚房弄點早食兒來。”

福祿應了下來，看著老爺步入書房的背影，竟是有些吃驚，今天是吹的什麽風兒，老爺竟是笑著走進了書房，以往不是板著一張臉，就是怒火中燒的摸樣，可是，想歸想，他只是一個奴才，又怎麽摸得透老爺的心思，急忙走向廚房，將老爺的吩咐囑咐了下去。

書房內，陳如真坐到了椅子上，桌案上雜亂不堪，但他卻也嚴禁下人們進這件書房來打掃，陳如真眉頭微微一皺，因為他看見了一份昨天夜裏還沒有存在的卷宗，此刻，就這樣靜靜地躺在書桌上，等著陳如真的翻閱。

拿起卷宗，翻開第一頁，陳如真的視線才剛剛落到那文墨之上的時候，嘴角便是又止不住地上揚了。

這是聶康送來的卷宗，卷首那一個大大的監察院正六方槐花章便是說明了一切。

這時，敲門聲響了起來，陳如真頭也沒有擡，說道，“進來。”

福祿小心翼翼地端著食盤，走了進來，放在書桌上，看見老爺臉上簡直可以用春光滿面來形容，便是忍不住說道，“老爺，今日可有什麽喜事嗎？”

陳如真擡起頭，笑著哼了一聲，說道，“我說你這老奴才，怎麽一大早的說話和夫人一樣。”

福祿老嘴一咧，“還不是因為看見老爺滿面春光，心情甚好啊，奴才我才敢問一問。”

“嗯，心情並不只是今日好而已，那顧昌死了，而且是在這節骨眼上，可謂是無形之中助了我啊。”

福祿皺著眉頭，問道，“這——，還請老爺明言。”

陳如真搖了搖頭，隨手將手裏的卷宗給放到了書桌李的暗箱裏，沖著福祿說道，“尋個時間去拜訪一下聶大人，就說我陳如真謝過他了，不過此人還真是有點讓我琢磨不透，一會兒做出一副要與我同歸於盡的樣子，一會兒卻又是暗中助我，究竟——”

後面半句話陳如真說得極其小聲，與其說是和福祿說話，倒不如像是在自言自語思考著什麽。

福祿領了命，便是要退下，卻是被陳如真一把叫住。

“等一下。”

“老爺還有什麽吩咐嗎?“

陳如真笑著說道，“備車，去潛心莊。“

清晨的陽光最為明媚柔和，閩史生坐在藤椅上，腿上蓋著一塊價值千金的貂裘毯子，閉著眼睛，享受著童子為自己按揉肩膀。

莊園內鳥語花香，別看這個莊園很小，但它的價值可不僅僅是能夠用金錢來衡量的，此莊之中，有著如今大昭國內所有的花種，其中還有很多是買不來的，是靠著閩史生的那一張老臉和人情換來的，俗話說的好，錢債好還，人情難還吶。

閩史生輕輕地用手指叩著自己的膝蓋，嘴裏哼哼著什麽，似乎很是悠閑自得，卻是突然間，手停了下來，嘴裏哼的歌也是戛然而止。

童子輕聲問道，“先生，可有什麽吩咐嗎？”

閩史生沈思了一會兒，隨即自嘲地笑了笑，說道，“童子，備好花茶，有客人來了。”

童子眉頭微微一皺，擡頭朝著莊園門口望去，卻是空無一人。

可這是老先生吩咐的，童子不得不聽，便是告了退，開始準備花茶。

童子既是老先生的侍童，也是他的徒弟，如今，已是跟著先生十幾載了，可是先生的做法和言行舉止卻是越來越讓童子看不懂了，很多時候，他也問過先生，可先生只是微微一笑，說了一句，“若是參不透，我告訴了你又有何用呢？”便是將他打發了，所以，到了現在，童子基本上是一點東西都沒有學到，反而那一套養生的東西卻是精通得不行了。

沏好了花茶，整整齊齊地擺放在桌上，可卻是過去了很久，莊園內除了老先生便是自己了，並沒有半點會有人來的跡象，童子有些忍不住想要問，可他那點小心思竟是被閩老先生一眼看破，老先生擺了擺手，一邊用手指敲打著膝蓋，一邊笑著如此說道，“童子，你跟隨我已有十二年了，而這些年來，你毫無長進，我卻依舊收留你，且沒有訓斥過你，你可知道為何？”

童子搖了搖頭。

“這些天來，京城裏的動向你可知曉？”

童子抱拳行禮，“謹遵老師之言，處在何地，便是時刻了解這周遭的一切動向，不管是上到陛下，還是下到農夫，弟子都謹記在心。”

閩史生笑了笑，“嗯，你且還記得便好，那麽，我予你半炷香的時間好好想想，等會兒來的將會是何人，至於我為何予你半炷香的時間，是因為那人等不了太長的時間。”

老先生說完，便是閉上了眼睛小瞇了起來，留下童子一人苦惱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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