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說不至夏季，可這五月的天氣也不怎麽好，清晨時分有些涼意，可是到了這正午之時，卻是覺得有些炎熱了。

陳如真坐在馬車裏，密不透風，他是的當朝宰相，且不說拉起車簾顯得有些不成體統之外，他前來乾心莊的事，也不太好讓太多人知曉。

此刻的宰相大人，可謂是痛苦十分，馬車內悶熱十分，而他卻也是清晨出發穿得有些厚實，到了這會兒，便著實熱得不行，滿頭大汗，可惜，他那顆不服輸的心，卻是怎麽也放不下。

福祿站在馬車外，擡頭看了看明媚的天氣，嘆了一口氣，走到馬車旁，輕聲說道，“老爺，天起炎熱，我們還是——”後半句話，福祿不敢說出來，雖然大家都心知肚明，閩史生老先生乃是宰相大人的智囊，可是，偏偏宰相大人非要和他角力，硬是不願意承認自己的陽謀計劃等等不如老先生，可是宰相大人自己卻也明白得很，自己與這位名滿天下的閩老先生相比，簡直就是小巫見大巫，只不過，大人物都有著自己的一些小道道，在這般炎熱不堪的馬車裏，陳如真硬是足足等了一個時辰。

福祿心中暗罵道，雖然老先生卻是厲害，想來也一定料到了老爺會來，也不知道讓童子出來查看一番，如此一來，也是滿足了老爺的那點虛榮之心，算上一個偽勝，如何不可啊。

時間在一分一秒地流走，福祿在外，雖不覺得炎熱，額頭上卻也是滲出了絲絲汗珠。

終於，陳如真受不了了，出得馬車來，臉色通紅，也不知道是怒氣使然，還是因為馬車內悶熱得原因，總之，臉色也算不上好看。

“福祿，在外面候著。”

“是，老爺。”

福祿心中松了一口大氣，畢竟老爺年紀也大了，若真的要熬上一天，那可非得出些麻煩不可。

莊園內，童子已經不再為老先生揉肩了，揉一個時辰的肩，已經讓他的雙手微微發酸著。

擡頭望著老先生，似乎一點也不著急，沏好的花茶已經涼了，而且也到了正午時分，該是用餐的時候，老先生卻是一再說不慌，再等等，可是，這都等了這麽久了，卻是依舊沒有見到一個人影，童子心中犯起了嘀咕。

突然間，老先生微微一笑，說道，“童子，看座，客人來了。”

童子擡起頭朝著莊園門口望去，果不其然，從莊園門口處走進來一位身材有些臃腫的男人，長長的衣袖隨風舞動，肩上披著的貂裘在這陽光之下顯得有些滑稽。這些都是次要的，重要的是，這位來者，是在童子方才思考之中估計的幾位大人中的一位，一時間，竟是有些興奮。

老先生自然將這些看在眼裏，卻是沒有說話，直到那位男子走到了老先生的跟前的時候，閩史生方才淡淡地說道，“童子，去準備午膳吧。”

童子有些激動地應了下來，隨即便是退開了。

陳如真一臉怒氣地望著閩史生，可閩史生卻好似老僧坐種一般，一動不動，氣得陳如真狠狠地甩了甩袖子，將肩上得貂裘取下，又將鞋子脫下，光著腳丫踩在青石板上，方才覺得有了一絲涼意。

“先生早就料到我會來，可也不願意輸我一次？“

閩史生笑了笑，沒有說話，微微起身，將桌上的花茶朝著陳如真的方向推了推，這才讓陳如真的臉色好看了一些。

“老夫不知道大人所謂的輸是何事啊。”

陳如真喝了一大口涼茶，喘過氣來，說道，“先生不是說顧順生這小子乃是我的命中克星嘛？可如今，顧昌戰死沙場，他一個小孩子，能夠在京城之中安穩地生活就已是萬幸了，沒有了顧昌的頭銜，他顧順生頂多也就是一位顧家的子弟，對我而言，有何危害？”

閩史生搖了搖頭，“大人考慮事物，還是有些欠考慮啊。”

此話一出，陳如真差點久站了起來，閩史生連忙伸出手，說道，“別急，別急，大人，好歹您也是當朝宰相，今日，怎麽這般小孩子姿態。”

陳如真冷冷地望了一眼閩史生，說道，“先生可別賣傻了，你我角力也不是一日兩日的功夫了。”

“何苦呢，大人您又贏不了我。”

“——————”

看著陳如真一臉有火發不出的摸樣，閩史生竟史哈哈大笑了起來，同時也為那位守在莊園門口，宰相大人的仆從感到同情，因為，發不出去的火，總得找個地方發出去才是啊。

等到老先生笑夠了，一張不滿皺紋臉便是突然陰冷了下來，直直地望著陳如真，而宰相大人自然也明白打鬧的時間結束了，該是正事了。

“大人您可當真覺得顧將軍之死乃是大人您之幸運？”

陳如真皺了皺眉頭，回道，“顧昌一死，顧家再無庇佑，顧順生尚未及冠，也不夠世襲爵位之際，如今的顧順生可就是一個普普通通的七歲小孩兒而已，何足掛齒，再看顧家，沒有了顧昌，那女人更是不敢出現在京城之內，還敢請問先生，我有何之憂？”

閩史生終於露出了一副失望的表情，微微嘆了一口氣，說了三個字，顧家軍。

“顧家軍？”

“沒錯，顧昌雖死，可手下仍留有四十萬的顧家軍，那可是一支忠心耿耿，所向披靡的軍隊，大人可曾想過？”

陳如真微微低下了頭，說道，“就算顧順生想要與那四十萬顧家軍接觸，我也會有所阻攔，顧昌死後，那四十萬顧家軍絕不能落到顧順生那小子的手上，再言，我且找個理由將這小子軟禁再京城內，不與那四十萬軍隊接觸，等到他及冠，恐怕，也沒有幾人會認他了吧。”

“荒唐！”突然間，閩史生勃然大怒，直挺挺地從椅子上站了起來，怒目圓瞪地望著陳如真，而陳如真也是被嚇了一跳，從他認識閩史生這麽一些年來，他可從來沒有見過閩老先生生過如此大的火，一時間，竟是說不出話來。

閩史生舉起手，指向了北邊，怒道，“大人，您可將從軍之人看成了什麽人？你可將顧家軍又看成了什麽人！？別說十年，哪怕二十年，五十年，一百年！顧家軍這三個字依舊深深地刻在那些軍士的心中，只要顧順生一旦接觸上了那四十萬人中的一人，就算陛下頒出聖旨也是阻擋不了！大人，從軍之人可以殺，但是，切莫辱了他們吶。”說罷，閩史生頹廢地坐會了椅子上，用一種恨鐵不成鋼的眼神望著陳如真，而陳如真，一句話也不敢說。

閩史生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平覆了情緒，才繼續開口道，“大人，當下局勢老夫久替您好好看看，顧昌的死，究竟是對您益處更多呢，還是壞處勝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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