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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和碩裕親王·4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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議政王大臣會議在懋親王崇福回京後如期召開。久未露面的翊勳自然成了大家的焦點,見過禮彼此又寒暄了一番。

“小翊勳吶,今兒看你的氣色還不錯,腿傷可大好了?”

“回三叔的話,貢確喇嘛醫道妙湛,如今已經不礙事了。侄子三番五次的折騰,牽累三叔惦念了。”

炳信將手裏的折扇合了起來,輕輕的打到翊勳的頭上:“你呀!那什麽,是不是都到齊了啊?今兒這個會照例皇上是不來的,由領議政王大臣主持。可皇上欽點的領議政是裕親王翊勳,之前你固辭不就,今兒這場面你看怎麽個張羅呀?”

康親王笑著說:“之前翊勳不肯領旨,主要是身體狀況還不足以任事,今兒既然來了就是沒大礙了,我的意思還讓他做這個領議政,畢竟皇上沒有另任他人麽!”

這個說法得到了大多數王公的讚同,把上首的領議政席給翊勳空了下來。翊勳笑了笑,嘆了口氣:“翊勳自西北受傷,遷延日久,幾欲見棄,實在不敢空居高位。如今確實是閻羅殿前走了一遭回來,也該為皇上和朝廷盡忠效力的時候了。”

見眾人都依次落座,翊勳看了看自己身邊的慶親王炳信和懋親王崇福,說:“此次會議的主要內容是討論禁宮戍衛和八旗主事臣工的推選。既然前者是五哥首倡的,我們還是先請寧貝勒說說緣由吧!”

坐在炳信下首的寧貝勒崇和並沒起身,只是略微欠了欠身,不急不緩的說道:“我的想法其實也很簡單,當今皇上在潛邸時候一直是打理正紅旗事務,衛隊親軍也都出自正紅旗,如今旗隨主貴,理應有所增益。既然那日在朝堂上皇上說換旗不可行,那就換防,由正紅旗接替鑲黃旗的禁宮防務。”

“各位王公,請各抒己見吧。”

會場上先是靜了好久,炳信看了看對面的崇福,點頭示意他先說。崇福清了清嗓子,開口道:“八旗的防務沿革,是打太祖時候就定下來的,犯不著這麽急著改吧。無論哪個旗,都是皇上的旗,無論誰來節制,都是皇上的將帥。bi_lashatai_ohakv.(我不讚成。)”

聽他這樣說,幾個年歲大一些的王爺也都附和著。定貝勒崇寬坐在末位上似乎有些不耐煩:“依我看來,何必換防這麽費勁,既然自太祖瑪法時代鑲黃旗就是皇帝的親軍,那現在八哥就該把鑲黃旗讓出來,交歸皇上才是。這樣一來就勞動一個人,二來也是遵從祖宗家法,何樂而不為呢?”

“你懂什麽!祖宗家法是鑲黃旗由宗族長王統領,並非由皇帝統領,裕親王是你汗阿瑪特旨加封的宗族長王,而且後世的宗族長王也由他和翊功的支脈中推選,鑲黃旗主事王大臣,是不可以更改的!”炳信冷冷的說。

“可是三叔,我們宗室並不都在鑲黃旗下,為什麽非要宗族長王統禦鑲黃旗呢?再說了,當年叔瑪法中親王做宗族長也沒有世襲嘛。”

“雖然宗室不都在鑲黃旗,但是帝後乃至皇子都是在鑲黃旗的,設立宗族長王是為了確保宗室對皇帝的拱衛,由宗室負責皇帝的安危,也是體現家族的同心同德麽!”康親王崇孝說著,看了看翊勳笑道:“不知領議政是個什麽章程啊?”

翊勳直了直身板,環視了下堂屋裏的議政王們,開口道:“大家還有要發言的麽?如果沒有了,我來說幾句。”見下面沒人說話,他繼續到:“就我個人而言,讚成鑲黃旗交出禁宮的戍衛職責。”

包括炳信在內的眾人都吃了一驚,一齊看向翊勳。

“但不是交給哪個旗這樣簡單,我朝的制度旗丁屬於國家不屬於旗主,八旗主事大臣在職司上雖然負責本旗上下事務,但從根本上講與旗丁同為朝廷之屬臣。因此皇帝即位後便不再親掌旗務,也常有跨旗為官或異姓勳臣簡拔為主事大臣的情形,這個大家應該並不陌生吧。基於此,八旗上自勳貴下至甲丁,都是皇帝的臣子,戍衛皇帝的職司由某一個旗來擔當確實不很妥帖。因此我建議打破舊有的成例,從每旗之中選拔驍勇忠義之兵,每三年考核一次,由領侍衛內大臣獨立節制,共同承擔紫禁城戍衛之責,不知列位意下如何?”

“可是這樣的話丁額分派、校官委任、官階梯度、驗考進行該如何操持呢?”崇孝問道。

“六哥,這難道不該是兵部和吏部操心的事兒麽?至於領侍衛內大臣的人選麽,自然是皇上聖意獨裁了。”

炳信聽了,滿意的點了點頭:“按照現有的侍衛額度,我看一個旗給一個參的兵額就可以的。我讚成。”

至於正黃、正白、正紅和鑲紅四旗出的缺,在崇福和崇孝的堅持下議政會議上並沒有給出明確的意見,只是提了“不拘宗室、不拘旗份、考察勳績、龍意天裁”十六個字而已。崇岱看到翊勳領銜遞進來的奏折後自然是十分合意,立即召見了翊勳、炳信和崇福三位王爺,一並叫了軍機處的輔政大臣們具體辦理相關事宜。

交代完差事,諸大臣辭行時候,崇岱叫翊勳留下一起用晚膳。崇岱心情很好,兄弟二人在花園裏散著步閑聊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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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一回來就有這樣的氣魄,屬實讓朕覺得高興啊!朕生怕你就此折了心勁兒,只落個太平王爺呢。”

“嘿!天下事總要天下人為皇上辦理才是,哪裏有親弟兄袖手旁觀的道理,我若真如此,怕是將來阿瑪訥訥要罵死我的……”

“你不出來做事,朕這心裏其實很不踏實的。雖說崇和崇寬是我的一母同胞,可半年來他們也太……”崇岱說著嘆了口氣:“你指望著他們能爭口氣,可是人家不理解你的厚望啊!”

“我看,五哥也許是有些急躁了,老十一麽畢竟還小,皇上不必太過苛責才是。”

“他不是急躁,是打錯了算盤!他打量著自己是朕的嫡親弟弟,一人之下萬人之上,可朕希望他憑借一招一式踏踏實實的掙一份榮寵。這一點,他比你差遠了。他的府邸現在可是門庭若市,你說他從哪裏學來的結黨之風呢?”

“要辦差麽,往來自然要比平素多一些,皇上是不是多心了?”

“不是這個話。還有一件事朕從沒跟你提過……”崇岱說著躊躇了起來。

“什麽事兒?還請皇上明示。”

“你在西北時,剛剛試炮成功的空心鐵炮在運往前線的途中居然遺失了兩門,卻被甘肅巡撫壓下未報……”

“這事兒,汗阿瑪在的時候就已經查清了不是麽?”翊勳打斷了崇岱的話頭,若無其事的說。

“可是崇和的所作所為實在是大逆不道!”崇岱說著,握起的拳頭重重的砸向長廊的立柱。

“遺失軍備,只能說是監押的軍士失職,甘肅巡撫知情不報最多也就是存心遮掩過失,即便是在軍前,也就是斬其監軍者的處理,皇上何苦非要和五哥牽連上呢?”

“你是真的不知道麽?”崇岱回身盯著翊勳問道。

“臣弟該知道什麽?”

崇岱從袖口裏慢慢抽出一封書信,遞給翊勳,又背過身去望著水中的錦鯉,“這是朕在汗阿瑪枕下的匣子裏找到的,夾在達速將軍給汗阿瑪的關於遺失空心炮案詳查的回奏密折裏。信是在塔什幹城敵營中查繳出的,朕仔細看過,確實是崇和的手筆……”

話還沒說完,卻聽見背後傳來撕紙的聲音,他忙回頭看時,正是翊勳將那封信撕了個粉碎,一點點扔進了廊下的水中。

“哎,你怎麽給撕了!”崇岱吃驚之餘吼道。

翊勳將細碎的紙片悉數扔進水裏,不慌不忙的跪倒回到:“臣弟沒見過什麽書信,也不知道先帝曾經命人調查過軍炮遺失案,請皇上明鑒!”說完脫了涼帽,以頭碰地。

“你好大的膽子!這可是先帝的遺物。”

“先帝即已經知曉其中緣由,卻並未予以處置,皇上還應體察先帝良苦,不該再起波瀾!”翊勳堅定的回道。

“你早就知道這件事了……”崇岱依舊盯著翊勳,不過情緒卻緩和了下來,他扶起翊勳,又將地上的涼帽拾起,戴到翊勳的頭上:“我該想到的,這樣的事情你在軍前怎麽會不知情呢……”

“儲位之爭,古來上演了多少淒涼悲歌。就你我兄弟間,七哥還在北境……臣弟實在是不想再看一出了……再說,臣弟和翊功是太後一首帶大的皇子,與太後恩如母子,五哥是太後親生的兒子……”

“正因為這樣他才不該如此倒行逆施、手足相殘!”翊勳聽得出,崇岱的怒氣並沒有真的消減。

“三哥,這事兒您就讓它過去吧,說出來皇家的顏面何存?太後她老人家心裏該多不受用?不管怎樣,我不是活著回來了麽……”

崇岱在那裏佇立良久,才又開口說:“你存孝悌之心,怎奈孝悌不為崇和所取啊……心存不善之徒,朕決不能給他半點妄想的餘地!既然你也回來了,總理王大臣的位置還是要接的,兵部尚書也一樣……”

“ilaci ahvn, mini beye majige yebe oho bicibe, kemuni getuken ojoro unde,(三哥,我的身子雖略好了些,但還沒好利索,)您就不怕臣弟這身子骨應付不來這麽多差事麽?”翊勳笑著說。

“做了才知道嘛!朕可以把你用著順手的人都調回來幫你。”

“用一用就都會順手的,臣弟身邊的都是些武將,沖鋒陷陣沒問題,坐下來一頁頁的處理這些政務怕是用不上的。”

“阿蘇禮也不行麽?”

“阿蘇禮……還是讓他在外任上,多做些建樹吧……”

崇岱微笑著盯著翊勳:“你這小腦袋瓜裏到底在想些什麽?”

“想我活了下來,到底是為了什麽……”翊勳說著,望了望湖面上倒映的夕陽,一灣清潭此刻正散發著耀眼的金黃。“三哥,你相信有abka_enduri(天神)的存在麽?”

“ai_sembi?(說什麽?)”

“abka_enduri(天神)。”

“天道茫茫,世事難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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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片烏雲就這樣散了,沒有預計中的電閃雷鳴、狂風暴雨,只是淅淅瀝瀝的落了幾滴雨點兒。黎先生看著窗外陰沈沈的天,若有所思的說:“王爺這一招釜底抽薪用的出其不意又無懈可擊,可謂高妙。只是這樣也打破了五爺謀求禁衛之權的計劃,您就不擔心他……?”

“我真不喜歡這種山雨欲來的感覺,滿滿的都是腥膻之氣。”

“樓高百尺,危不自禁,擔重千鈞,君其勉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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