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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和碩裕親王·4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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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進八月,伊蘭終於帶著肅固回京了,翊勳則剛剛進入辦差的狀態。他每日一早進宮請安,與康親王崇孝、寧貝勒崇和等其他軍機大臣一起進行國務晨會,領了具體的差事便回軍機處做相應的安排調度,或者回兵部處理部務。過了晌,翊勳一般還要單獨回到養心殿,崇岱總會有一些具體的事務要與他單獨商議。

這日翊勳依舊是掌了燈才回府,伊蘭親自給他寬衣,又拿過手巾板伺候他洗了臉。“王爺總是這麽晚才回家麽?”

“朝廷一點點步入正軌,到處都有要操心的地方啊。”翊勳洗好了臉,笑著端詳著自己的妻子:“阿瑪在西北還好嗎?”

“還是老樣子,人蠻精神的,就是貪杯。”

“哈哈,看來在外是沒人敢管他老人家的!你這一路上累壞了吧?想我了麽?”

伊蘭笑著哼了一聲,小聲說:“當朝理政的王爺,說這樣的話也不嫌羞……”

翊勳輕輕的將伊蘭攬在懷裏:“小別勝新婚嘛!”

伊蘭一覺醒來,卻發現翊勳正在燈下看折子,看著他那專註的樣子,伊蘭默默的註視著、欣賞著,窗外蒙蒙亮的天上,啟明星一閃一閃的,像極了燭尖兒上跳躍的火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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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五給太後的賀禮你備下了麽?”翊勳一邊接過蕭遠山遞過來的常帽,一邊問伊蘭道。

“就你惦記姨娘,這麽大的事哪兒就能忘了呢!我這次特地從西邊帶了二十簍火晶柿子、二十簍冰糖石榴、十壇黃桂稠酒和十斤上好的巴山天麻,你看可還夠用?”

“之前姨娘好像提過什麽黑米的,好像很受用的樣子,你沒帶一點回來麽?”

“黑米雖好,時候還不到。我跟阿瑪說了,等九月新米下來了,請他專門送二百斤來。”

翊勳聽了連連點頭,笑道:“怪不得姨娘疼你。我今天盡早回來,一起用膳。”

“阿瑪的事兒你可別給忘了!”

“放心吧!”翊勳說著出了垂花門,向府門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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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朝的第一個中秋因為老皇帝喪禮的事情並不敢籌辦的過分奢靡,只在慈寧宮的院子裏設了三張桌子,入席的也只有崇岱、崇和、翊勳、崇寬和家眷們。原本上首的桌子只安排了太後、皇帝和皇後三個人的位置,太後落座後特地叫人將翊勳夫婦的席位也安置在自己這一桌。

眾人依次獻了酒,太後卻嘆氣到:“這天上的月亮月月都圓,人間的人吶卻總是不相見!前年的中秋,獨獨缺了翊勳;去年的中秋,翊功又帶著洋教士去了西北;今年先帝又……”

見母親傷感,崇岱忙勸慰著說:“請訥訥節哀。汗阿瑪龍馭上賓,舉國哀痛。但汗阿瑪畢竟是去了,訥訥卻該珍重玉體,您的玉體康泰才是兒子們的福氣不是?”

太後略自安慰的點了點頭,去看見坐在一邊低頭不語的翊勳,又說到:“翊勳我的兒,你把翊功給我支到哪裏去了?過節了也不叫回來麽?”

翊勳正在出神,不妨太後叫到自己的名字,忙回過神兒來賠笑到:“方才伊蘭還埋怨兒臣呢,不想您還真怪罪了。回太後的話,翊功現在正在荊州駐防上見習軍務,年初才去,兒臣想著不該讓他太掛著家事,就沒讓他回來。”

“什麽叫不該太掛著家事?我看你是越大越混球了,他又沒成家,難道掛念我這個老太太也是不該的麽?”太後故作生氣的樣子說。

翊勳聞聽此言,忙嚇得起身離座,跪倒磕頭謝罪:“是兒臣失言,請太後恕罪。”

老太後見他這個反應,卻是又心疼了,笑道:“也沒個軟墊子你又跪,仔細腿傷!快起來快起來,你們要歷練我的小兒子我自然是明白的,只是翊功是在我的院子裏長大的孩子,是我的心頭肉,歷練差不多了就調回來吧!訥訥差點兒丟了你這個兒子,可不能再讓小翊功有個閃失……”

翊勳聽了,好像又引起了什麽傷心事,低了頭喃喃自語的答應了一聲,便又坐了下來。

“還有一樁事兒,以後你和伊蘭不許叫我太後,我不喜歡這個稱呼,你們得跟皇上他們哥仨一樣叫我訥訥,這才近便,不然太生分了!”

夫妻兩個聽了,忙又離座謝恩。坐在一邊的皇後瓜爾佳氏在一邊陪著笑,一邊拉起伊蘭的手說:“還是訥訥說的是,原本我們跟八弟也不外的,倒是宮裏的規矩顯得生分了!伊蘭妹妹老也沒進宮說說話,讓我著實想得緊呢。”

伊蘭笑著說:“回皇後的話,七月初是家父的甲子壽誕,我帶著孩子去西安看老爺子去了,幾日前才回京,也就沒給您請安。”

“一家人說這些虛禮就沒意思了!只是你在外面有個玩兒的樂的,別忘了姐姐才好。他們男人有的是事兒要忙,你閑了一個月裏總該進宮三五次的,陪訥訥說說話兒,陪我解解悶兒才是。”

崇岱親自給太後添了菜,笑著對伊蘭說:“在潛邸的時候就經常聽你嫂嫂說你冰雪聰明又體貼懂事,如今看來翊勳真實好福氣哦。綽克圖老將軍進來可好?”

“回皇上話,家父精神還好,就是有春秋的人了,身子骨不比以前……”

“哦?”

見皇上吃驚,伊蘭看了翊勳一眼,看著翊勳一臉抹不開的樣子,她又轉向了皇上,不急不緩的說:“說到家父,伊蘭今天就鬥膽求皇上一次,不知當講不當講?”

“你在朕這裏還有什麽不能說的?”

“伊蘭謝主隆恩。我們巴特沫爾一門一直是您的正紅旗下的,皇上應該知道我阿瑪膝下只有我一個女兒,自家母亡故後,他便孑然一身再無眷屬。如今老父親年過花甲仍在外任上,飲食起居無人照料,伊蘭想鬥膽請皇上恩旨,準許阿瑪致仕回京……”

崇岱聽了伊蘭的話,也轉臉看著翊勳,弄得翊勳好不尷尬。

“這話原是人家要你代為稟奏的吧?”

“回皇上,是……是的……”

“這是人家今兒自己跟朕講了,不然傳出去還以為是朕不體念人情呢。綽老將軍有你這樣的女婿也真是耽誤事兒。”說罷他笑著擺擺手,對伊蘭說:“家有孝子是高堂之福,這樣合情合理的要求朕沒有不答應的道理,只是綽老將軍百戰榮光,甲子致仕有些可惜了,朕給他個離家近點兒的差事如何?”

“伊蘭代父謝皇上聖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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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邊首桌上聊得正好,左側陪席上崇寬和崇和卻是滿臉的不自在。崇寬斜著眼睛看著翊勳的背影,忿忿道:“也不知訥訥被他下了什麽藥,一口一聲‘我的兒’,一口一聲‘小翊功’的,再看看我們兩個親兒子,連坐在一起都不能!”

崇和將手裏的酒一飲而盡,又用銀筷隨意的夾起眼前的菜,吃了一口。“你還以為自己是訥訥最小的兒子麽?翊功可是自打三歲就跟了訥訥,咱兄弟卻是阿哥所長起來的,一年才見訥訥幾面啊,能一樣麽……”

“看皇上的意思,如果綽克圖調回京,坐穩了是正紅旗的主事大臣。五哥,你可有什麽章程麽?”

“我能怎麽樣?本來是要借著換防的事情拿了翊勳的兵權的,結果人家倒是一退六二五,來了個八旗選衛制。你算算,論戰功、出身、武藝,哪一樁還不都是他鑲黃旗為上首?”崇和似乎有些喝高了,他晃了晃手掌:“也不知道三哥是沒看出來其中的道道,還是認準了要給他這個人情,居然同意了……我們才是親兄弟啊……”

跟崇和崇寬同席的還有崇岱的三個年紀稍長的皇子,大阿哥德枋今年已經年滿16歲,受封為和碩貝勒,對兩位叔父的言行自然是懂得一些緣由的。他為崇和和崇寬添了酒,勸慰道:“八叔在外領兵,多年未曾回京了,想是汗阿瑪和皇祖母掛念。五叔十一叔,侄兒先敬二位叔叔一杯。”

“枋哥兒,你可是在五叔府上玩兒大的,到什麽時候可不能看五叔的笑話。”崇和笑著幹了杯中的酒,又自己倒了一杯。德枋見狀忙給身邊的三阿哥德林使了個顏色,德林便起身向首桌跟崇岱回說五叔酒醉的事情去了。崇岱其實早已經覺察出這邊的喧嘩,只是有著一段距離聽不真到底說的是什麽,見兒子來請旨,便讓德枋將二人各自送回府裏了事,翊勳倒是借著這個由頭將話轉到了皇子們的身上。

“eyerjere_cira_asihan_fonde_ba_burakv_ainara_kai(韶華不為少年留啊)!臣弟出征的時候皇子們才這麽高,不想這三年下來都已經出落成翩翩公子了,真是後生可畏!”

“長的確實都不小了,可是不知道腦袋裏面裝沒裝正經事!”

“誰不知道您做皇子的時候就是出了名的治家嚴謹,孩子們自然不會松懈的。何況……何況您不讓他們出來做事,怎麽知道他們不堪用呢?”翊勳略顯輕松的說。

“他們?”

“是啊,我十四歲起跟汗阿瑪聽政,皇上您不也是十四五歲就列班上朝了麽?”

“可這擔子是你我兄弟的,沒必要讓他們摻合進來。”

“三哥,我都放下了,您何必這樣執著這個事情……今天訥訥也在,又沒外人,請恕臣弟無禮以家事叫您一聲三哥。自您登基,晉封先帝子孫,大哥和我給了親王雙俸、六哥九哥和小翊功都晉封為親王,可為什麽您的親弟弟卻連個郡王也沒給呢?孩子們也是,除了德枋襲了一個安貝勒,旁的孩子還都只是光帽子阿哥,這於情於理也說不過去了些吧?”

“他們對國家又沒什麽貢獻,怎麽可以過於寬賜。”

“話也不都是這樣說的……老十一雖然任性了些,但五哥還是肯做事的,當年也曾想著要西北建勳麽,只是汗阿瑪沒有應允而已,也該說是有幾分壯志未酬麽!”

“可是他……”

翊勳怕他說出崇和故意拖延軍需、勾結西北叛軍販賣軍火的事情來,忙打斷了崇岱的話。“他也就是急躁了些,沒什麽大不了的。該給的差事您還是要給,該給的榮寵也不該落下不是?三哥,你們畢竟是親兄弟!”

看著一言不發的皇帝,太後笑著說:“翊勳惹人疼就在一個懂事理上,在哪兒都是一個襟懷坦蕩的孩子,當年你們汗阿瑪最喜歡的也是這一點!祖宗家法,後宮不幹政事,但崇和崇寬也都是我的兒子,我這個做訥訥的還是了解他們的。崇寬頑劣不堪,給他權力不如給他富貴太平些。崇和麽,他的能力是有的,可心機也太重,你要用他就該多多調教他、包容他。你說呢?”

“訥訥教訓的是,朕原本確實想過給他些差事的,也是因為擔心他的機關算盡才擱下來了。如今翊勳既然這樣說,就賞他一個郡王的爵位、要他去正黃旗做主事王大臣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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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出三日,新朝機樞重臣調整的詔書便頒示內外:和碩裕親王翊勳授領議政王大臣、位列軍機,鑲黃旗主事王大臣,掌兵部事務;和碩康親王崇孝授理政王大臣,領內務府王大臣,鑲白旗主事王大臣,掌戶部事務;和碩豐親王翊功授正白旗主事王大臣,駐荊州防務其間旗務由三等公達速署理;多羅寧郡王崇和授理政王大臣,正黃旗主事王大臣;二等公綽克圖授正紅旗主事大臣,直隸總督;三等公庫特奇授鑲紅旗主事大臣,九門提督;正藍旗和鑲藍旗仍由和碩慶親王炳信、和碩懋親王崇福分別執掌。

另授丹達禮為領侍衛內大臣,在抽調紫禁城戍衛其間特命和碩謹貝勒德林見習事務。和碩榮親王崇禮命掌吏部事務,和碩定貝勒崇寬命掌工部事務,先帝最小的兒子和碩弘貝勒崇明命掌禮部事務,和碩安貝勒德枋命見習刑部事務,朝廷這架偌大的機器開始重新運作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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