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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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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年就這麽過去了, 劉青是把這個寒假當作“最後一個寒假”來珍惜的, 因為這半年裏她娘幾乎數著日子過來的。

大概每翻過一頁日歷, 李氏心裏就多一分雀躍, 距離孫三少出孝的日子又短了一天, 她如今念念不忘的便是這件大事。

李氏同劉青關系也一向親密,母女倆雖然不能說無話不談, 但李氏有什麽心事也常會同閨女說,所以李氏心裏裝著這樁大事,就算沒有日日在女兒耳邊提醒,叫她也跟著重視起來, 但平日裏也難免透露了幾分心思。

至少在正月裏頭,劉青就不只一次被李氏摸著腦袋, 她娘用那種期待又夾雜著不舍的眼神, 覆雜的看著她感慨,說日子過得真快,馬上就要到六七月了。

他們家六七月能有什麽大事?劉青不用動腦子都知道她娘指的是什麽,這還有半年多呢, 她娘就已經有了即將嫁閨女的甜蜜和憂傷?

劉青有點囧, 但她同時也認識到了一個事實, 這門親是跑不掉了。

她現在還能厚著臉皮說自己沒長大, 等以後訂了親,劉青知道日子恐怕就沒這麽輕松了,她親眼見過這個兒定過親以後的姑娘過著什麽日子。就拿老家的大花姐和劉雅琴來說,定親後, 嫁人前,她們基本上包攬一大家子的家務,洗衣做飯餵雞餵鴨打掃院子,大花姐帶孩子都有一手,她弟弟除了找娘吃奶,洗澡換尿布大花姐一個人就能搞定!

所以這兒要嫁人的姑娘,都是被家裏當作全能主婦來培養的。

劉青想她嫁人可能不用做這些,孫家不可能沒有丫鬟婆子,要她一個新媳婦去伺候一大家子。那麽等待她的,只會比洗衣做飯更加艱巨的任務。

大家族裏頭規矩多啊,仆人一多起來,光人事管理就能叫她頭疼了,江曼楨偶爾會跟劉青說起她在京城時的趣事,難免透露些信息,劉青就知道小夥伴在家裏頭,光是伺候她一個人的丫鬟嬤嬤就有一大群,奶娘啊,管事嬤嬤啊,丫鬟們更是分了三等,分工明確,有專門照顧她的,有管著私庫的,也有陪玩的,他們府裏的大丫鬟,屋子裏還有小丫頭伺候。

劉青當時就開了眼界,心想小夥伴她家簡直是現實版大觀園啊,不,可能還要比大觀園更加奢華,至少《紅樓夢》裏,賈府好像沒有像她師傅這樣優秀的人物,唯一一個聰慧又肯上進的賈珠還英年早逝。

因為在這個社會,看一個家族有沒有實力,就只能看這個家族的男人們能不能幹了。

劉青覺得江曼楨家裏都那麽覆雜,知府等於他們這個地方的“土皇帝”,後院裏頭的關系估計不比江家簡單多少,最關鍵的是小夥伴是他們家正宗的大小姐,想做什麽都有底氣,可自己以後進了孫府,作為沒關系沒背景的空降兵,恐怕就寸步難行了。

而且,對內可能還是小事,外邊她還要懂人情世故,負責禮尚往來,點亮社交技能,還要能打理名下產業。

劉青想想都感到頭疼。社交這一項,等她一定親,她娘應該就要手把手帶她了。

就算她娘想不到這茬,可江州這個小地方,出了個知府老爺的孫媳婦,那些人聽到風聲,也該主動拜見了。

劉青現在已經有心理準備,過完最後一個無憂無慮的“寒假”,她就要被迫成長了,所以過年這段時間,劉青她是怎麽高興怎麽玩,爬山野炊什麽的都不是一兩回了。

劉家孩子多,大的也不超過二十歲,小的八/九歲,把人都組織起來別提多熱鬧了,他們也都愛玩,劉延林都要當爹的人了,媳婦肚裏的孩子都留不住他,過年期間也天天跟在劉青他們身後,大大小小十幾個人,就算下雨天不能出去玩,在家扔骰子做游戲什麽的,也能叫人樂不思蜀。

唯一苦逼的大概就是劉延寧了,大家玩得再開心,跟他也沒多大關系,把師傅請進了門,還住在同一個屋檐下,簡直是除了吃飯睡覺以外的時間,都在被師傅開小竈的節奏,過個年功課反而比平時還要更繁重。

平日裏,江景行常要出門打理生意,但也沒有放下學業,只要待在府裏時,便會和劉延寧一同上課,劉延寧也不算孤單。然而現在唯一的同窗好友,都跟他妹妹跑了,劉延寧只能獨自享受師傅的“厚愛”。

學霸心裏苦不苦,沒人知道,反正除他以外大家都挺開心的,江遠辰也很善解人意,便在劉家待了一整個正月,二月初才動身回到江州。

劉延寧現在已經不大去書院了,他自己就是舉人,去書院再學不到知識,反而是陳山長,偶爾會邀請他們師徒講一講課,或者傳授些科舉小技巧,但也沒有很頻繁,大概一兩個月邀他們去一回。

所以,劉延寧如今完全是跟著師傅的,師傅要回去,他們當然也要收拾行李跟上了,順便在帶上劉延玉幾個小家夥,他們還在私塾念書,私塾的先生早幾日就開始授課了,這幾個再不回去,要被先生抓著打手心了。

一行人又浩浩蕩蕩回到了江州。

也是離開了劉家,劉青才後知後覺的反應過來,過了一個年,她和江男神的關系好像不知不覺回到了從前?

不,或許她現在和江景行的關系,比起以前還要更加親密。

說是親密,其實是很微妙的一種狀態,只可意會不可言傳,劉青和江景行的行為舉止,相處模式,完全沒有改變,但她就是覺得他們好像不同了,如果非要用語言來描述,應該說他突然變得存在感十足了,甚至令人無法忽視。

就是不知道是她一個人覺得江男神的存在感變強了,還是大家都有同樣的感覺。

這種改變也有一點讓劉青感到高興,至少她現在面對江景行,再也不覺得尷尬窘迫了,可見這段黑歷史已經徹底成為了過去。

劉青也不想再去煩惱其他了。

不過也有人還在頭疼著,江景行發現就快過了三叔給他的期限,這個新年他的收獲是不小,明白自己的心意,也明確了目標,只是除了抓住機會在小丫頭面前刷足存在感,他暫時還沒有想到其他辦法。

回京現在是肯定不回了,要說服三叔也不算困難,三叔當年和三嬸琴瑟和鳴,嘗過情滋味,想來也能理解他的心情,更何況三叔護短,他是親侄子,那小丫頭在三叔心裏也如女兒一般,三叔是不會為難他們的。

可惜三叔開明,遠在家中的爹娘和祖母卻未必能如此,劉家……委實太低了一些。他也不是不能等,待延寧金榜題名,踏上仕途,再有他的堅持和三叔游說,爹娘那邊倒也可以爭取一二,只是這小丫頭就快要訂親了,他有耐心也毫無用處啊。

江景行想到劉青同孫府的事,心頭就更不好受了,自己尚在為他們的日後做打算,煞費苦心,愁眉不展,那丫頭恐怕正滿心雀躍,只等著嫁作孫家婦!

攤上這麽個沒心沒肺的臭丫頭,江景行再是咬牙切齒,卻也沒想過丟開手隨她去,一提起她又是惱怒又有些甜蜜,仿佛為她做任何事都甘之如飴。

都到了這份上,江景行也只能認命了,一門心思開始琢磨怎樣能把那位孫三少打發走,還得要不著痕跡,把負面影響降到最低,他同劉家接觸下來,知道他們都是老實人,也就意味著膽子小,所以不能把人嚇著。

更重要的是那小丫頭機靈又記仇,不好糊弄,被她看出問題來,以後就不好討好了。

想到這些,江景行頭疼的揉了揉眉心,他還是第一次這麽費盡心機。

三月裏,江府的下人就發現二少頻繁往三爺書房跑,常是在夜裏,劉公子都回家了,二少和三爺也不知道在商議些什麽,往往要談到深夜。

與此同時,侯府那邊似乎遇到了什麽問題,隔三差五便有信件送來,還是侍衛快馬加鞭送過來的。

這個發現讓府中下人都有些惴惴不安,生怕京裏出了什麽事。

他們不知道,京城沒出事,不過他們侯府的主子們就不一定了,二爺和二太太相敬如賓了半輩子,人到中年反而不知為何鬧起來了,差點沒動手,底下都說想是二爺在外邊養了外室被二太太發現了,夫妻倆鬧得厲害,將老夫人都驚動了。

最後還是老夫人出面調停的。

相比京城侯府中的流言,江州這邊算是安靜的,至少他們的議論都沒傳到主子耳裏,連江曼楨都沒有聽見,劉青和劉延寧更加不知道。

不過就算不知道前因後果,劉延寧在收到孫知府的來信後,還是第一時間找到了江遠辰叔侄。

自從孫知府寫過第一封信給劉延寧之後,兩邊就有了來往,孫大人公務繁忙,後邊的信件很少親自寫,於是把任務交給了孫三少。孫三少的信很是中規中矩,寥寥幾句問候,每隔一兩個月才來一封,半個字也沒提到劉青。

劉延寧反而挺滿意,還沒正經定親呢,孫三少這會兒就惦記上他妹妹,他才要不高興,總之兩邊都粉飾太平,就當普通朋友來往了。劉延寧也想慢慢考察這孫三少的心性。

然而對方這次送來的信,是孫知府親筆所寫,劉延寧看完就懵逼了,這孫三少怎麽突然要去君山書院了?

懵逼的人不僅劉延寧一個,當初收到信件時,孫知府同他一樣驚呆,還找了老親家張老爺子詢問,親家曾經信誓旦旦,說江三爺很是看重劉舉人兄妹,可是如果三爺真的為劉姑娘好,豈會不知這封信可能會影響到劉姑娘的親事?

張老爺子一介商人,君山書院的大名他僅有耳聞,知之甚少,反而對江遠辰親自寫信給孫大人一事更為在意:“三爺親自給你寫信,你們如今來往如何?”

孫知府搖頭:“自劉舉人來往以後,本府順道也派人給江府送過節禮,江府雖並未拒絕,回信卻是頭一回。”

張老爺子對孫知府送禮一事倒不意外,向劉舉人的妹妹提親,便是為了同侯府來往,親事尚未確定,但也有了交往的由頭,孫大人又怎會浪費這個機會?

“以往咱們備的禮從來沒進過江府的大門,可見三爺也不介意為劉姑娘撐腰,這還不算看重嗎?”張老爺子輕笑,並不能理解孫大人的左右為難,“不如就把這封信當作敲門磚,三爺如今親自與你書信來往,何不拜托他指教韶渝?那君山書院去不去也無妨。”

“非也。”孫知府搖頭,向張老爺子解釋了君山書院的來頭,例如科舉史上曾有過狀元、榜眼和探花同時出自君山書院的輝煌記錄;當朝太傅等德高望重的大臣也曾前往君山書院,開壇授課;書院學子更是非富即貴,前程遠大。

“……且不提三爺可會答應指點韶渝,便是他點頭,也不會將韶渝收為入門弟子。反倒是那君山書院名師濟濟,韶渝若能拜得名師,豈不更好?”

張老爺子聽著君山書院的輝煌歷史,不由坐直了身子,臉色慎重:“照這般說,君山書院確實不容錯過……”

“君山書院不曾公開收徒,若非揚名天下的才子,想要進入書院,便只能求人舉薦,要不是三爺曾在君山書院授課,韶渝也不可能有這個機會。”孫知府說著又嘆起了氣,滿是為難。

張老爺子越發不解,問道:“又不是韶渝去了君山書院,便不能同劉姑娘定親,大人為何這般為難?”

“本府正是為此事煩惱,舉薦信超過三十日便會失效,若不想錯過時間,眼下就得收拾行李,安排韶渝動身前往。而君山書院規矩嚴格,入學頭一年不可離開書院,往後……也要視情況而定。”

聽到這裏,張老爺子也皺起了眉,意識到了棘手之處,“韶渝如今尚在孝中,若想去君山書院,先前同劉家約定的定親時間,也只能往後推了。”

“怕的是本府也給不出確切的時日。定親這等大事,本府已經推遲了一年,不可再重蹈覆轍。”

“也是,再推遲個一年半載,那劉家人怕也不放心,姑娘家的終身大事不可耽誤。”張老爺子說著,忽然想到一個念頭,“大人您說……這會不會是三爺有意為之?”

“本府也曾這般懷疑,舉薦信乃三爺親自所寫,他大可把入學時間定在八月以後。可是三爺先前並未反對親事,如今為何又有這一出?”

張老爺子也百思不得其解,旋即又問:“那劉舉人可知道三爺這番安排?”

孫知府想了想,搖頭:“從本月來信看,劉舉人應該並不知情。”

張老爺子眼底閃過一絲了然,分析道:“許是三爺有了別的打算,並不方便如實告知,只能從咱們這裏入手。”

孫知府沈吟許久,並未作聲。

張老爺子便繼續道:“韶渝若真能入君山書院,往後的前程想必比咱們之前打算得還更好?同劉家的親事,已是可有可無,再說三爺給韶渝這個機會,未必沒有補償的意思……”

其實孫知府心裏也是這般猜測,只是他畢竟是通過劉舉人才能與江三爺來往,現在得了高枝兒,反倒要主動毀約,多少有些過河拆橋的意思。張老爺子主動點破江遠辰的用意,孫知府正好順勢問道:“不知張兄有何高見?”

張老爺子聽得孫知府這般稱呼,就知道自己的話正合他意,索性也就敞開了說,“鄙人淺見,江三爺主動提攜,這般好意大人也不好推拒,只是劉家那邊大人也給過承諾,不可主動毀約,倒不如放低姿態,把主動權交給劉家。若劉家有意,待韶渝從書院回來,正好同大人親去劉家提親,假如這期間劉家有其他的打算,咱們也不耽誤劉姑娘,約定自動作廢便是。”

孫知府聽到這裏,才終於解開了眉頭,他倒不怕主動毀約,劉家只有一個舉人,他貴為知府,也不是得罪不起,只是擔心劉舉人身後的江遠辰,萬一他會錯了意,惹怒了江三爺,就等於得罪了整個江寧侯府。那才叫得不償失。

張老爺子的提議,剛好解決了他最大的擔心,孫知府倒不介意放低些姿態,好處已經得到了,不說別的,只親事這一樁,韶渝以後去了君山書院,滿京城那麽多貴女,婚事是不用愁了,怎樣都要比劉家的好。眼下只要劉家這一關平安度過,別叫劉家對他有了怨言,那他們便再無隱憂了。

至於劉家人,孫知府想劉姑娘到底不小了,他們總不會真的一門心思等韶渝回來,尤其是在自家也不知確切時日的前提下,劉家人勢必會找其他出路。況且他都已經把話放下了,倘若劉家找不到更滿意的親事,兩家親事照常,劉家也沒了後顧之憂,豈不皆大歡喜?

孫知府此時才放聲大笑:“張兄所言甚是,本府這便修書一封,待日後親自登門致歉。”

然後劉延寧就收到了孫知府的來信。

孫知府這封信裏只是略提了提,說“尚在考慮中”,意思是征求劉家的意見,而且他也沒有明說這是江遠辰的鍋,孫知府和師爺幕僚,張老爺子等親信商量過,大家一致認為江遠辰的安排是瞞著劉延寧進行的,孫知府也就不會傻的在劉延寧跟前透露了,而是含糊說收到了遠方好友幫助,反正他沒說這位“好友”姓甚名誰,劉延寧也無處求證。

不過劉延寧也不傻,孫知府若有這樣一位“好友”,早該介紹孫韶渝去君山書院了,怎麽會等到現在?除非這位“好友”是剛認識不久的。

孫大人的“遠方好友”究竟是誰?延寧當然不能僅憑著這一點,就認定跟他師傅有關,但他的確產生了不好的聯想,他師傅曾經在君山書院執教,剛好有舉薦學子的資格,而且連好友江景行,也曾在君山書院求學。

孫韶渝得到入學的機會,會同他們毫無關系嗎?

當真沒有關系,他至少能請師傅幫忙打聽,孫韶渝的舉薦信到底是真實的,還是孫大人想要毀約的一個托詞?

“君山書院?”江遠辰聽明劉延寧的來意,似笑非笑的問,“那孫韶渝要去君山書院,竟讓你懷疑起為師來了?”

師傅氣場全開,劉延寧也倍感壓力,雖然心裏更加確定了自己的猜測,卻不能當著充滿壓迫的師傅承認,劉延寧委婉的解釋道:“弟子只是想起景行也曾就讀君山書院,便想打聽一二。”

江遠辰眼底閃過一絲笑意,看了一旁的侄子一眼,江景行眉心一跳,就看到他三叔意味深長的道:“跟景行有關,你只管問他便是。”

說完,江遠辰就起身離去了,看來是要給他們一個“談心”的空間。

江景行錯愕的看著他三叔離開,心裏只想喊他回來,明明商量好了,三叔你不守信用!

可惜江遠辰不只是不守信用,他離開前那充滿含義的眼神,基本上等於把江景行給賣了,他一走,劉延寧就沒有顧忌了,騰地站起身,指著江景行怒道:“這麽做對你有什麽好處!”

江景行當然不能說好處太多了,終於想到了把情敵撇開的辦法,他高興得做夢都要笑醒——他要是這麽說,未來大舅子生氣起來,又能分分鐘讓他陷入絕望。

畢竟那小丫頭的親事,他對面這人就可以做主。

江景行現在討好未來大舅子還來不及,不介意陷出賣他的三叔於不義,“我只是在君山書院求學了幾年,便是想舉薦孫三少,也沒有這個資格。”

“便是師傅寫的舉薦信,想必也是因為某些別有用心之人!”劉延寧也不是好忽悠的,他師傅臨走前已經是光明正大的暗示了,這件事跟對面這人脫不了幹系。

更何況這會兒他又想起了一些細節:“我說先前請你為孫三少畫像時,你為何那般推三阻四,怕是當時就沒有存什麽好心思吧?”

江景行見他把話說的這麽直白,索性也不否認了,大大方方的反問:“延寧不妨直說,我為何有不好的心思?”

“你——”劉延寧看著他還在朝自己微笑,都快氣笑了,第一次發現他竟是這般厚顏之徒,對他妹妹包藏禍心,反倒要逼他挑明。

他是不是就等著自己把話說開,好順便表明心跡?

劉延寧運了下氣,不打算叫他如願。

其實劉延寧也不是對江景行不滿意,他看著青青長大,尚能為了青青這般謀劃,他的用心劉延寧是認可的,倘若不考慮門第,青青跟著他,再沒有比別人更讓自己放心的了。

只是江寧侯府什麽門第?他們會同意青青進門?景行再是用心良苦,再能保證對青青好,給不了她堂堂正正的名分,又有什麽用?

劉延寧情願現在掐斷苗頭,也免得他們日後徒增煩惱。

“青青性子散漫,不喜拘束,知府這樣的門第確實是高攀不上,往後還是找那門當戶對的人家,沒那麽多規矩,也能叫她自在快活。”劉延寧在說到“門第”“高攀”等字眼時,特意加重了語氣,態度很是明顯,甚至最後還不忘戳江景行一下,“如此倒要謝過景行的好意了。”

“延寧。”江景行收起了一貫的笑容,也站起了身,難得正色道,“不如聽我一言?”

劉延寧很想回道“他不聽他不聽”,可惜對方已經抱拳作揖,如此的鄭重其事,他的教養讓他不好打斷江景行的話。

接下來便是江景行的表演,哦不,演講時間,滔滔不絕的說了半個時辰,劉延寧一開始站著聽,不知不覺中就坐回了原位,還端了杯茶聽他說,有種重新認識了江景行的想法,不只是他的臉皮,還有口才。

說到最後,劉延寧有點被說服了,因為江景行說了,給他一年時間,最遲期限在自己會試揭榜之時,若那時他還無法說服父母向他家提親,也不耽誤自己幫妹妹相看合適的人家。

如此說來,好像對青青也什麽損失?

劉延寧有點動搖,主要他從江景行眼中看到了決心,作為江景行的好友,劉延寧很了解他的性格,看似謙謙君子,身為世家公子的驕傲淡漠,一點都不比師傅少,他給自己的感覺,也同師傅一樣,談笑間運籌帷幕。

認識這麽久,劉延寧還是第一次發現,原來他也不是什麽都不在意。

江景行一反常態的堅定,甚至是執著,讓劉延寧也忍不住想,或許他能夠爭取到機會呢?就像他說的,只是給一個機會,即便最後不了了之,也耽誤不到青青身上。

思及此,劉延寧抿了下唇,目光沈著的看著江景行:“我可以給你一個機會,但是必須做到一點,不能讓青青知道,更不能在沒結果之前接近她。”

江景行嘴角的笑意頓時僵住,不能接近青青……這叫哪門子機會?

可惜好友眼神堅定,寸步不讓,江景行毫不懷疑自己不答應這條,他明天就能不叫那丫頭來他們家。依著那丫頭的忘性,隔個十天半個月不見,怕是徹底把自己拋之腦後了。

江景行忽然覺得,這一對兄妹都是他的克星,哥哥讓他毫無反手之力,妹妹……罷了,不掙紮了,直接認命吧。

劉延寧和江景行終於達成了協議,已經“破裂”的關系,一時半會就不那麽好修覆了,劉延寧只要想到他妹妹那麽小,這人都能生出那種念頭,就忍不住咬牙切齒,簡直是禽獸!

還是他自己引狼入室的,劉延寧又悔不當初。

也不知道江景行以前是怎麽背著他接近過青青的,劉延寧現在想起來,簡直是無一處不可疑,所以他也進行了深刻的反省,開始緊迫盯人政策,不再給這頭狼任何單獨接觸他妹妹的機會。

江景行:生無可戀。

早知道他就打死不承認了,至少不會被未來大舅哥像防狼一樣盯著,如今想跟那小丫頭說句話都找不到機會。

江景行一時間也悔不當初,好在沒過幾日,省城傳來了好消息,情敵終於收拾包袱上路了。

與此同時,孫知府的正式道歉信,也送到了劉延寧手上。

孫知府嘴上說要親自登門致歉,當然不可能真這麽做,他到底是一方父母官,而且親沒訂成這種事,到底不怎麽光彩,最好是兩家把這事緊緊捂著,不讓外人知道,可孫知府要是屈尊降貴上劉家來,事情就捂不住,到時候只會傳得沸沸揚揚。這對劉青的名聲只會更不好。

不過孫知府人沒來,卻送上了一份豐厚的歉禮,道歉信也寫得非常誠懇動人,應該是讓人潤色過了,連劉大爺他們聽劉延寧讀完信,心裏都生不出埋怨之意,只能感慨命運不公。

“這知府老爺……也是不容易啊。”沈默許久,蔣氏先出聲感慨,刻薄如她都沒有怨言,可見其他人的心情。

李氏雖然能理解,但還是克制不住內心的悲傷,掩面而泣:“是我們青青命不好……”

“延寧他娘。”劉大爺敲了敲煙桿,沈聲道,“青青福氣大著呢,都說好事多磨,別遇著點小事就好像天要塌下來似的。”

劉延寧面帶笑著安慰他娘:“爺說得對,這是好事,那君山書院同旁的書院自有些不同,天子帝師曾在書院開壇授課,孫三少如今有幸進入君山書院,得名師指教,他日只需苦讀鉆研,科舉不在話下。”

“孫知府也是為咱們考慮,才這般如實相告,他說一年後,孫三少或許能夠找到機會回家一趟,這不過是安慰咱們。孫三少因為守孝,錯過了今年的院試,下一屆院試便在兩年後,他恐怕只有那個時候才能回來……”

劉延寧話還沒說完,蔣氏已經搖頭:“等不了等不了,誰知道兩年後又有什麽意外?”

劉大爺也很讚同這話,他覺得和知府大人家的親事這般不順,想是天意如此,就算知府大人誠心求娶,他們也不敢再等了,耽誤了青青的大事可不行。

難得知府老爺這麽大的官,還這般為他們著想,建議他們不妨再相看幾家,若是孫三少從君山書院回來時青青未同旁人定親,想是上天成全,到時候他們祖孫必定登門提親。

都說父母官一言九鼎,劉大爺他們也沒有懷疑,心裏反而還有些感激,至少人家替他們把後路都想好了,再不滿足就有些不知好歹了。

李氏聽他們說了許多,也轉過彎來了,收起淚意,轉而問劉延寧:“那君山書院這般,為何江先生不叫你同去?”

劉延寧特意提了孫韶渝的舉薦信是她師傅給的,就是為了把話題引到這上邊來,家人因為不知道師傅的出身,心中沒有底氣,連孫知府的青睞都叫他們誠惶誠恐,現在結親之路又不順了,劉延寧也怕他們大失所望之下,失去了往常的淡定和清醒,在青青的親事上變得焦躁急切——不論他有沒有同江景行做下約定,劉延寧都不希望看到家中長輩心態受到影響,那樣就會容易做出錯的判斷甚至是決定。

不過劉延寧也沒有把他師傅的底子全透露了,人在巨大的驚喜沖擊之下,有時候也會犯錯,劉延寧只是淡淡的笑道:“師傅曾經便在君山書院任教,景行也在那裏待了幾年,如今景行跟著師傅來江州……我想或許君山書院名師眾多,求學之人只會更多,先生們難免顧及不過來,倒不如單獨拜師求學,受益更大一些。”

其實不然。

君山書院之所以讓天下讀書人趨之若鶩,除了名師,更是為“君山學子”這個名號所吸引,君山書院人才輩出,金榜題名後入朝為官之輩更是數不勝數,“君山學子”在朝堂擰成一股繩,那便是一股不可小覷的力量。

所以,君山學子在朝堂之中這張巨大的關系網,才是真正叫人向往的東西。

不過這層關系,對於寒門學子是立足之本,對江景行這樣的侯府公子而言,最多是錦上添花,可有可無而已。

劉延寧不打算對他們說得太詳細,突出他師傅很厲害,比他們之前以為的還要厲害就行了。

果然,劉大爺他們聽完這番話,註意力都放到了“江先生曾經也是君山書院的先生”上面,這麽說的話,江先生也是名滿天下的人物了?

劉延寧點到為止,轉而說起自己妹妹,“師傅這次也說了,日後回京城定會為妹妹打算。”

如今聽到江先生的“打算”,劉大爺他們的心情又與先前有些不同,以前是怕太過麻煩江先生,所以有好的人選,他們更願意自個兒定下來,可如今出了這一茬,江先生還願意為青青打算,就說明江先生確實沒把青青當外人,上心得很。

人家江先生都不覺得麻煩了,劉大爺他們也安心了許多,又想到知府老爺的孫兒,得了江先生的舉薦,都顧不上還沒有出孝,就匆匆去了君山書院,那迫不及待的樣子,便知道這是個多不能錯過的機會。

連知府老爺這樣的大官,都沒辦法送孫子去君山書院,尚要通過江先生之手,可見君山書院都是些不得了的人物,孫三少這樣的身份進去,估計一點兒也不打眼。

若是江先生能從他過去那些學生中做媒,應該要比孫三少的條件還好上一些吧?

劉大爺他們這麽一想,心裏又添了幾分火熱。

劉延寧說這話,倒也不是為了安家人的心編出來的,那日他同江景行約定好之後,江景行的確同劉延寧說了一席話,表示會幫劉青打算。不過江景行所謂的“打算”,和劉大爺他們理解的就大不相同了,江遠辰是指江景行和劉青的事,他不會袖手旁觀。

總之劉家人的情緒是冷靜下來了,因為連知府老爺尚要“求著”江先生,他們家青青和延寧日後的前程都差不了的,所以也就沒什麽好傷感的,劉大爺夫妻倆跟沒事人一樣,隔天就回了落水村。

經過這一遭,劉青的小金庫反而又擴大了,劉大爺他們商量完後,都決定不瞞著劉青,他們家青青聰明,什麽都不說叫她發現問題,反而容易多想。然後劉大爺他們把結果簡單給劉青說了一下,孫知府送來的豐厚賠禮,他們一件不留全都給了劉青。

孫知府出手不凡,賠禮中最值錢的是一間鋪子,在洪州府的鋪子,當然真正出血的張家,因為這間鋪子是張家名下的胰子鋪——沒錯,就是和劉家合作的那樁生意,本來進賬是兩家對半分,但現在到了劉青的名下,劉家也不分了,叫張家直接把這間鋪子的賬本給獨立出來了。

省府的鋪子,日進鬥金,劉青一時沈浸在發財的興奮中,都沒有心情感慨一下要同她相親的小哥哥自己跑路了。

在劉青“興奮”過後,李氏怕閨女傷心,私底下給她透了個底,說就算現在相看沒有合適的人家,孫三少還會等著她的。

劉青簡直大囧,沒想到高富帥還有這種癖好,放著正牌未婚夫不當,上趕著做她的備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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