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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9章 結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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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宓抱著黎隨桓夙入楚宮, 沿途, 只見駱搖光穿著一襲翡翠綠的襦裙等候在人群堆裏, 好像在瞅著誰, 狄秋來被桓夙派到灞下去了, 預計還有兩三個月才能歸來,比起苦候的駱搖光, 孟宓是覺得自己還算幸運,他們夫妻聚少離多,只盼將來天下承平,國家安定, 不再有戰火。

“侄兒恭迎王叔。”公子戚率領著一幹宮人對桓夙行禮。

“戚兒,入雲棲宮一趟。”桓夙並未多言, 攜了孟宓的手便往裏走了。

公子戚跪在被日光曬得滾燙的地面, 只聽到身後一聲低咳,他回頭,是自己的父親在向自己遞眼色,公子戚沒有回應, 只是手緩慢地收緊了。

王叔要做什麽呢?

方才他和王後入門時, 公子戚瞥了眼王後手裏抱著的小公子, 她臉色的笑宛如春陽下最溫柔絢爛的扶桑, 那樣歡愉而美艷。她又在高興什麽?

公子戚默默低了頭,卷著廣袖往裏走。

此前公子戚在孟宓刁難了一陣兒,現在孟宓對著他還有些不大情願,桓夙已經從小包子嘴裏知道了原委, 將寢殿裏的王後攥住了手,“跟孤去見他。”

“有什麽話說清楚。”

桓夙都這麽說了,孟宓再不情願也只能暫且去見一面,只是在看到那個少年老成的公子戚時,還是忍不住胸口一陣堵,想到他謙卑有禮地搬出禮法規矩教訓她的模樣,孟宓便往桓夙身邊挨了過來。

楚侯樂得如此,沒有說話。

公子戚撩開衣袍下拜,“侄兒參見王叔,王後。”

桓夙眉目淡淡,“今日是家宴,不用拘禮,坐過來。”

一聽是家宴,公子戚緊繃的心弦松動了幾分,坐到了對面,小包子喚人將美味珍饈一道一道地送進來,美酒觥籌,極致的絢麗,讓公子戚抿了抿唇,許久,他趁人下去了,舉袖對孟宓一拜,“王叔人在關外,王後娘娘憂思不寐,又不敢拿定決心,侄兒於心不忍,所以多有得罪,本意是安排了人手親自送王後娘娘往谷城定居,沒想到——”

孟宓聽得杏眼滾圓。原來這個小少年,他是刻意逼自己的?

桓夙聲音一沈,“王後當時懷有身孕,戚兒,你沒有考慮最壞的後果麽?”

最壞的後果公子戚早已考慮好了,他有私心,這也是不爭的事實,因此抿了抿唇,謙恭地將腰伏得更低,一句辯解都沒有。

桓夙信他的初衷,將人扶起來,“說了今日是家宴,戚兒緊張至廝,在怕什麽?”

他擔憂什麽,想必王叔一早就看出來了,公子戚的眉梢動了動,終究一言不發。

桓夙緩慢地轉過眼光,“將小公子帶上來。”

“諾。”

冉音抱著安靜的黎上階來,跪在公子戚的旁側,桓夙眼神微微示意,冉音猶疑了一下,還是將黎交給了公子戚,孟宓不解,隱隱擔憂,但公子戚此時已經將小小軟軟的黎抱了起來,夏日炎熱,黎穿的少,渾圓的肉手扒著堂兄的玄色衣襟。

第一次抱孩子,公子戚顯得有些緊張,他試著輕輕搖了下小嬰兒,黎突然咯咯笑起來,他最愛同父王玩這個游戲,拋上去又穩穩當當地接下來,清澈的大眼睛水潤明亮,迷茫又歡喜地看著堂兄。

他聽到王叔說:“黎年紀尚幼,日後,孤需要你照拂他,如今日一樣,你能做到麽?”

公子戚不傻,聽得出這弦外之音,耳朵動了動,忙抱著黎彎腰,“侄兒明白,亦能做到。”

“好。”桓夙淡淡道,“用膳吧。”

說罷,他便起身往寢殿去了。

公子戚抱著黎,看了眼孟宓,孟宓一直盯著自己的孩兒,公子戚便小心地將弟弟抱給了她,“王後娘娘。”

孟宓看了眼黎,他還什麽都不懂,懵懵懂懂地看著她和公子戚,孟宓突然挑著唇微笑了一下,“用膳吧,不用等你王叔了。”

兩人用了膳食,收拾碗碟之時,傳來了最新的捷報,狄秋來率領的人馬已經逼到了旬陽,秦王兩面三刀翻臉無情,撕毀盟約,暗中與鄭國為伍,被晉君侵擾,轉眼又遭楚國示威,既輸了戰事,又輸了大國威嚴,狄秋來便趁勢敲詐了一筆,秦王於是主動向楚侯示好,將旬陽劃入了楚國疆域。

楚國舉國大喜,朝中上下無不稱道大王這招見縫插針使得絕妙。

桓夙近來已經開始用藥了,對食物更是沒有興致,一日難得吃什麽,孟宓只能讓人多熬些粥,時刻備著。

飯後她抱著黎走入了寢殿。

窗外搖曳的青竹比往年好像又茂盛綿密了不少,他坐在琴臺邊,手指撫著琴弦,低沈的宮音緩慢而悠揚,輕靈而縹緲,好似墜入了一團水雲之間,只見白鶴穿堂,鷗鷺憩檐,脈脈的一縷夏花幽芳竄入,青色的竹影描畫在他的玄袍上。

他側向而坐,俊朗的面目宛如石刻的雕像,巧奪天工。

孟宓將黎抱到小床上,剛放下孩子,聽到他清沈的聲音:“小時候,三兄喜到寒苑,用竹條打我,辱罵母妃,後來,我砍了竹枝,用竹條戳瞎了他的眼睛。”

孟宓手指一顫,若不是黎太小聽不懂人語,她現在一定抱著孩子先退了,可這麽冷血的話,他說來雲淡風輕,孟宓皺了皺眉頭,往事已矣,她不想知道這些,但那些事,她其實多多少少在先生那裏已經聽過了。

她輕曳著一襲薄綃,走到桓夙身邊,他的指尖抹過絲弦,清幽的古琴音宛如天籟。

“七兄曾經把我從樹上推下來,後來,我將他推入了井裏。這一世,欺負我的人,我一個都沒有放過。”

他收了手,指尖撫過孟宓的唇,冰冰涼涼,孟宓絲毫不退,他挑眉問:“我嚇到你了?”

孟宓搖頭,“沒有。”說著將他的指尖含了進去,她吻得仔細,溫柔的碰觸讓桓夙忍不住俯下身將她輕薄的嘴唇吞沒了,孟宓撫著他的脊背,像在安撫,她心裏清楚,桓夙是在告訴他,要做一個王,必須忍常人所不能忍,可能會被太多的人盯上,也許自己也會變得不像自己,而他並不願意黎經受這些,也是在試探她的心意。

她氣喘籲籲地倒在桓夙的肩頭,“夙兒,等你好了,我們南海捕魚曬網,或者,去北邊放牧游獵,你說可好?”

“嗯。”

微生蘭留下的藥方很奇異,老禦醫們都說見所未見,但孟宓覺得這便對了,這幫老庸醫沒見過的,才是好東西,她給桓夙用了七日,最後一次,她發覺桓夙的眉梢,淺淺地動了一下。

這藥是苦的,孟宓嘗過,桓夙的反應是一個正常人喝到苦藥的反應。

但還不同,桓夙二十年沒有味覺,一丁點的味道會在他這裏放大數十倍,這藥到了嘴裏,苦不堪言,也是他素來善於忍耐,才只露出了一點馬腳。

孟宓眼睛雪亮,握住了他的手,“怎麽樣?”

他緩慢地撇過目光,露出一抹若隱若無的苦笑,“不好。”

“是不是苦?”孟宓激動地握著他的手搖了一兩下。

桓夙俯下目光看了眼被她握住的手,問,“這就是苦味麽?”

他如今才吃過苦,知道了什麽是苦味。

孟宓眨了眨眼睛,桓夙不知道她在想著怎麽算計自己,捏住了她的手指,孟宓道:“看來有用,今日的藥已經喝完了,我去幫你準備晚膳,我親自下廚!”

聽說親自下廚,桓夙軒眉一挑,仿佛不信。

孟宓鼓著腮幫子,“在秦國我做過的,只是你那時候嘗不出來,等著。”

她飛快地竄入禦廚房,在禦廚的指引下擇了幾道味道大的菜,忙活了兩個時辰,才呈了一整桌,命人搬到桓夙的禦桌上,琳瑯滿目的珍饈,桓夙壓著一點驚喜,眼光淺淺地掠過,“孤擔憂第一次吃了你做的菜以後對‘美味’二字有什麽誤會。”

這個人不給她顏面,孟宓哼了一聲。

桓夙搖頭,“坐過來。”

孟宓故作嫌棄地靠了過來,桓夙牽著她的手,另一手取了桌上的絲絹,將她鼻尖的竈灰擦拭去了,“宓兒手巧,是孤跟你開的玩笑罷了。”

孟宓聽了誇獎,才暗羞地攪弄起了衣擺,木箸夾起了一顆甜薯做的丸子,金色的外衣撒了一層淡淡的糖粉,在燭光裏看起來尤為可口動人,桓夙以前覺得,方的圓的,長的短的,沒什麽太大講究,但此時,這裏精致的菜肴全透著新奇。

“嘗嘗。”孟宓將木箸遞到他的唇邊。

紅光裏,佳人巧笑倩兮,溫柔嬌羞,桓夙的眼動了動,那顆甜薯丸已經落入了嘴裏,他簡單地一咬,浸著香的甜味肆意地彌漫開來,將唇壁塗抹得一片潮潤濡濕,這種程度的甜刺激得他頭皮微麻,孟宓看著他,明明是細嚼慢咽的,可和平時很不同,他的眼神他的臉色,都很不同。

“夙兒,這個是甜的。”

“嗯。”

他含混不清地答應了一聲,扣住孟宓的腰,唇已經吻了下來,孟宓被抹了一唇的油水和糖粉,正要惱,他卻笑著拂了拂她的鬢發,“不及王後甜。”

孟宓臉紅地躲進了他的懷裏,“我不餵你了,你自己嘗。”

說著他又嘗了一塊秘制的翡翠魚,孟宓臉紅得宛如嬌羞沾露的海棠花,看不到他嘗了什麽,只覺得他的胸膛微微地滾燙,心跳聲鉆入了自己的耳中。

“這是什麽?”

孟宓回頭看了一眼,只見他的木箸夾著一塊魚肉,她小聲說:“酸的。”

“這個,孤也嘗過。”

孟宓想說他怎麽嘗過了,明明一直沒有味覺,桓夙扣著她的後腦勺,將人摁在自己的懷裏,淡淡微笑,“你跟別人走的時候,好像,這裏就是酸的,還有那碗湯藥的味道。”他將她的手放在了自己胸口。

酸的苦的,紛至沓來。

孟宓聽得一瞬間抱緊了他的腰,“以後不離開你了,也不給你吃酸的苦的。”

“笨。”又是熟悉的字眼,聽得出他的戲謔和寵溺。

桓夙輕吻著她柔軟的鴉發,聲音淡淡上揚,“為你,什麽都是甘之如飴。”

“夙兒。”

“嗯?”

懷裏的小王後撐著他的胸腹坐起來,被他突如其來的情話弄得繳械投降,嬌媚地橫了他一眼,並不好意思直接說,於是嘟唇想盡辭藻,最終委婉地告訴他——

“我,我又想要孩子了。”

——正文完

作者有話要說: 正文完結啦!撒花!

此外,還有幾個小番外待寫,關於一個腹黑的小夙兒的黑暗成長史。

PS:最後求一波《有妃君子》的預收啦,真的要開了。女主女扮男裝,男主扮豬吃老虎,嗯,母老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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